阿桑在谭麻子家中待了两天,身体渐渐恢复,脸色也略有红润。只是变得愈来愈孤僻寡言,总是常望着天空落泪。周氏也不知该说什么,尽量避免提起伤处,每每聊两句便不得不嘎然而止。年幼的儿子却非常喜欢跟阿桑待在一起。
“阿桑姐姐,你吃过天上的云吗?听说味道像棉花糖一样甜,我好想尝尝呢。”
“姐姐也没吃过。等什么时候姐姐上天了,一定记住摘一块下来,放在阿金枕头边上。”
“好啊好啊!但是阿金想跟姐姐一起上天,一边吃一边玩,让爸爸妈妈找不到我们。”
“傻阿金,你将来还要长大娶老婆生孩子呢,可不许说胡话,让你爹娘听了,不打烂你屁股才怪。”
“阿金不要打屁股!那好吧,阿金就在下面等姐姐,姐姐可一定要回来啊,千万别让天上的大风给吹跑了。”
第三天,在阿桑的坚持之下,谭氏夫妻也只好同意让她回到以前的家中。
山脚下,那个熟悉的小屋仍然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等待着父女二人的归来。
院子里,那棵柿子树已经结满了果实,老赵还没来得及打下来。阿桑老早就吵闹着要吃柿子,父亲总说再等两天,等两天这柿子就会很甜很甜。
现在大概已经很甜了吧,可是父亲啊,你何时能够回来啊,女儿好想吃柿子,好想让你亲手摘柿子给我吃……
这天傍晚,“徐记”肉铺还是一样的生意兴隆,老板娘照例一边吆喝着一边切肉。不同的是,谭麻子出来赌坊经过肉铺时,只瞥了两眼,咽了咽口水,便扬长而去。徐记夫妇俩心照不宣。
“老子押小你偏开大,老子押大你就开小,真他奶奶的撞了邪神。”谭麻子一拳砸在道旁的老树干上,发泄心中的不快。
哪知就在这时,从一侧的巷子中蹿出来两个黑影,不由分说,直接将谭麻子拖进巷子里去。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谭麻子,你小子贵人多忘事啊。可好好看清楚了,爷这张脸!怕是你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你…你…你是…”
谭麻子终于认出来人,吓得差点没站稳,好容易扶着墙,战战兢兢道:“胡七!”
“没错,正是你胡爷!”此人左脸有颗豆大的黑痣,非常醒目,确实是胡七无疑。
“不是已被衙门外斩首了吗?难道被斩的人不是你?”
“哈哈哈哈!一个替死鬼而已,你胡爷哪能那么容易死。”
“呸!阴险毒辣的小人。看来今日你是算定了要取我性命喽?好吧,是单个来还是一起上,谭某可不是贪生怕死的孬种,死也要死个痛快。”谭麻子拉开架势,准备作殊死一搏,一瞬间倒真有几分英雄气概。
两个喽罗一下子紧张起来,倒是胡七一脸镇定。
“谭麻子,别跟我这逞英雄,我胡七的手段你也见识过,怎么着,急着跟死鬼老赵头作伴去了?我劝你识相点,乖乖照我说的做,我心情一好说不定能饶了你狗命。”胡七确实心狠手辣,谭麻子知道厉害。
“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的是老赵头的女儿阿桑,就是当日击鼓鸣冤的那个。”胡七恨恨地说道。
“阿桑已被太守府领去了,怕你这辈子是没机会了。哈哈哈”
“少给我装蒜!太守大人与我家主人可是交情匪浅。这次阿桑那臭丫头闯下大祸,竟想跳河自尽一死了之,哪有那么容易。我已打听到是被你救去了,劝你废话少说,赶紧交人就是。”
谭麻子心想左右是个死,已有觉悟,一时间热血上涌,怒吼一声扑了上去,与胡七扭打在一起。
总归双拳难敌六手,谭麻子被海扁了一顿,神智已经模糊。胡七怀疑阿桑还在这厮家中,便吩咐手下将谭麻子押上,直接杀向他家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谭麻子猛然醒转过来。见妻子儿子都被绑住,与自己并排被按在地上,顿时暴怒不已,大声嘶吼道:“祸不及妻儿,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胡七,你小子真不带种!要杀要砍冲我一人来!敢动我妻儿一根汗毛,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两个喽罗赶紧上来,使劲按住状如疯虎的谭麻子。
“嚷什么嚷,死到临头了还装模作样!今晚交不出人来,就都得死!”胡七有点气急败坏。没想到这一家子都硬气的很,连番殴打恐吓,连她老婆周氏都丝毫没有招供的意思。
胡七只好走向只有七岁的幼童阿金。谭氏夫妻俩立马紧张起来,准备做殊死一斗。
“小娃娃,前天来你家的那个姐姐知道吗?”胡七装出满脸笑容,豆大黑痣拉扯之下显得奇丑无比。
“知道,你是说阿桑姐姐吧。阿金可喜欢姐姐了。”阿金一提起阿桑就兴高采烈起来。
“阿金!”谭麻子喝了一声,吓得儿子眼泪汪汪,大气不敢出。
胡七一脚踹翻谭麻子,接着问阿金道:“那你知道那个阿桑姐姐现在在哪里吗?”
阿金还是半天不敢出声。胡七走到周氏跟前,举起刚刚踹过谭麻子的脚,作势威胁道:“你若不说,娘亲就要因你受苦,这可是大大的不孝顺啊,阿金。”
阿金一直是个乖孩子,当然见不得母亲挨踢,只好朝胡七点点头。周氏心如刀绞,与丈夫抱头痛哭。
胡七则立马夹起阿金,一边吩咐喽罗看好两夫妇,自己便飞奔而去。
今夜月光黯淡,秋风呼号,吹得桌上的灯光摇曳不止,阿桑正坐在灯下,细心地缝补着一件旧大衣。这是父亲每年过冬都会一直穿在身上的。
阿桑曾经奇怪地问过父亲:为什么每年冬天都要穿这件衣服啊?
父亲总是微微笑,就不说话了。
年纪大点,阿桑自己就猜到了,这应该就是那位从未留下过印象的母亲留给父亲的唯一念想吧。想到这件大衣是母亲一针一线做出来的,不禁感到母亲仿佛就在身边,抚摸着它就像触摸到慈母的脸庞一般亲切。
“咚咚咚…”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阿桑想来想去就只有阿金一个人。因为两家靠得不远,阿金又特别喜欢粘着阿桑,一天中要来回跑上七八趟,每次都会偷偷拿来些糖果蜜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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