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时,阿桑总是偷偷落泪,自幼丧母的她如今成了真正的孤儿,或许是上辈子种下的孽果,今生不知何时才能还清。在府中做事,虽然不愁吃住,但寄人篱下的心酸,对于青春懵懂的少女来说总有些残酷。
“阿桑!阿桑!快过来,你说我是佩这湖绿的腰带好看,还是鹅黄那条?”芙蓉今日兴致很高,正精心打扮自己,仿佛有天大喜事。
“这个…”阿桑琢磨了半天,指了指湖绿色的。
芙蓉嘻嘻一笑,扮个了鬼脸:“就知道你会选它。现在这节气,湖绿色既冷清又土气,上不了场面。还是鹅黄的好,高贵大气。今晚家中有贵客要来,小姐我可要好好展示舞技,让爹爹面上有光呢。”芙蓉穿衣讲究,精于打扮,多亏了母亲从小对她的熏陶。
对于王梓霄来说,今天是至关重要的一天。因为,敕使来了。
由于战事的关系,朝廷对于虎殿关方面极为关心。圣上特地派来敕使,巡查防务,探听民情。
这位敕使姓贾名英,乃御史府的首席,可谓朝中元老,天子近人,虽然官阶不是最高,但权力极大,连丞相见了都得礼让三分。何况一偏远地方太守。
官场打滚多年,王梓霄却嗅到了一丝机会,若能抱住这根大腿,何愁不能青云之上。当然,这得看他有多大能耐。
这不,接到敕使车队靠近的消息,火速率领仪仗队伍迎出城外五里,一路敲锣打鼓,舞龙舞狮。大道两旁都是早早准备好的百姓欢迎队伍,声势浩大,热闹非凡。
敕使贾英掀开轿帘一角,一双鼠眼不时朝外张望。王梓霄则碎步跟着,站在轿帘下面,滔滔不绝着介绍着边城的风土人情。讲到动听处,逗得敕使大人抚须大笑。
太守盘踞城中多年,府宅别院众多也是自然,至于那些金屋藏娇、笑傲风月的事情,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三日之前,已经打理出姑麻山麓的一处庄园,除了风景雅致也方便视察军营。当然,更重要的是方便安排…
落轿不到半刻,便有随从报告贾英:“园外有兵马大元帅马朝义和军师李土求见。”
马朝义年近花甲,须发皆白,配一身戎装,倒也颇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骨气。
“哦呦呦,老元帅好久不见,还是这般生龙活虎啊!”贾英客气地寒暄。
“老弟你是说笑呢。戍边辛苦,我这身骨头,被磨得还剩当年一半大了。倒是你,驻颜有术,十几年了都没多大变化,还是京中水土好,自有仙气养人啊。”
贾英笑笑,心中也有感慨。
算算二人有几十年交情了,想当年那个马朝义精壮如虎,英气逼人,领兵打仗冲锋陷阵,不在话下。立下了赫赫战功,成就了半世威名。朝中武将大多出自他的麾下,尊之为泰山北斗。可这家伙空有一身威武,却不善于官场交际。你看,到了这把年纪,还要陪一帮徒子徒孙去舞刀弄剑,岂不悲哉?
聊完闲话,贾英也没忘记正事。
“这次下来,实则带了圣上口谕。”
马朝义、李土、王梓霄三人正待下跪,贾英摆摆手道:“也没旁人,咱们胸怀圣恩则已,这些过场形式就免了罢。”行事不拘小节,给人感觉亲切。
“虎殿关乃我魏国西边屏障,后有五州十八郡,千万不容有失。元帅当以‘守’为重,竭力加固城墙、完善工事,切勿草率出城。”
“老将自当紧随圣谕。”马朝义口中称是,心中则有些虚。就在几日前,为挫贼军锐气,一方面探敌虚实,早早派出麾下大将军乌坚主动出击。自己那个向来只会‘半瓶摇’的亲侄儿马温,死活要一起出战,说是要争抢头功。这下倒好,败了个结实,侄儿更被敌军活捉去,倒真是不知死活了。
为此,马朝义日日忧心。乌坚是手下勇将第一,能传衣钵,甚是爱惜;这边侄儿更是血浓于水。一个被围,一个被俘,两个都得救,可谁能去救,怎么救,让这位老将苦恼不已。
纵然当年不惧天地,闯下天大威名,可到老时,却更加患得患失。一世名声来之不易,可千万别毁在末了时。所以,马朝义变得迷信。他开始相信命运,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这几天,他常常去问军师李土:今夜星相可有说法啊?为何南风停了,刮起西风啊?云云…
马朝义正想得出神。却听贾英轻咳两下,故意抬高声音说道:“后勤之事,元帅不必担心!贾某奉皇上旨意,带来金银二十箱,已在车中;粮草三千石,不日就会抵达。此番朝廷鼎力,希望元帅不孚众望,凯旋回朝啊。”
马朝义只感到头晕眼花,压力如山。
贾英使个眼色,侍从随即卸下箱子,排列于院中。打开之后,满眼的金光灿灿、银光闪闪。众人难免浮想连篇。
马朝义再不精事故,这疏通打理之事还是懂的。故意背朝贾英,对李土吩咐道:“我营中将士向来节俭,哪用得了这许多金银。即使购买军缁、发放军饷,十箱足矣!省下的十箱就劳烦贾大人带回,你看如何?”
李土当然会意:“元帅所言即是!贾大人千里迢迢,这车马费用也是不小,几箱金银正好以备不时之需。而且,大人也能尽快回朝,向圣上告安不是。”
贾英鼠目放光,面容舒坦,却仍拱手向天,一副受之惶恐的样子。
站在后头的王梓霄则微微蹙眉,心中略有不爽:怎能让这两匹夫抢了彩头?赶紧行动起来,忙前忙后,招呼了一票婢女小妾过来,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推拿弹唱,逗得贾英更加兴致高昂。最后千叮咛万嘱咐,晚上在太守府中设了佳宴,叫三位大人一齐参加,将好吃好玩的把戏吹嘘了个遍,吊足了三人的胃口。
日落西山而去,万家灯火初上。太守府中一片热闹景象,好似过节一般,府门外不知从哪里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孩童,拍着手唱着歌:“
晚枫当背景,
龙舟作戏台,
绛珠花开艳,
自有仙人采。”
“去!去!去!去!”管家不耐烦地驱赶顽童,一面翘首企盼贵人到来。
秋风唱晚,月华如练,一队骑卫,两乘马车,徐徐从街尾行来。王梓霄携妻子萧氏出府迎接,百姓多有围观。从古到今,大人物的世界总有无限话题,以前称为“流言蜚语”,现今叫作“娱乐八卦”。
贾英一乘在前,马、李二人在后,缓缓停在府门前。王梓霄掀开车门,迎出贾英,殷勤十足。
敕使大人于庄中休憩期间,已洗过尘且换上了一身儒雅葛巾打扮。只是此时精神略显疲惫,若靠得近些似乎还能闻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女儿香。
“这是贱内,定要出来一睹大人风采,实在阻拦不住。”王梓霄风趣地介绍萧氏。
萧氏今晚一身紫金云绣杉,配上雀翎织锦裙,头戴菱花点翠钗,一双镂空珊瑚坠子,云髻露鬓,玉肤如凝脂,朱唇熟透,粉颈如茭白,端的是仪态雍容,气质高贵。
萧氏微微一福,笑靥如花。贾英惊鸿一瞥,犹如触电,心中这口老井顿时翻腾起来:这娘子怎生得如此风韵!好似四月的蟠桃,丰润饱满,叫人难忍冲动,真想狠狠咬上一大口。
贾英生性嗜色,平生御女无数,但如萧氏这般风姿绰约的美徐娘,却鲜有机会尝到。一时间想入非非,满脑子尽是**之事。直到入席时,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叫王梓霄好不尴尬,心有愤怒却又沾沾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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