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潇欲雨楼成立的时间并不算晚,早在高宗时它就是京畿道上的小帮会。后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最终走上了武林龙头的位置。起初的湘潇欲雨楼不是这个样子。最早的欲雨楼很像今天的金风堂,为了自己的利益游离在**与白道,正义与邪恶之间。直到那人的出现……
当时执掌欲雨楼的人还是厉善的父亲厉严本,而厉善也只不过是个孩子。
如今他依旧能清楚记得那次事件的原委。
一件让整个湘潇欲雨楼大改革的事件。
那天厉严本带领着上一代傲空六神和年幼的厉善去找隐居于嵯峨山的太华老祖“谈判”,其实说白了就是想让太华老祖加入到湘潇欲雨楼来。
一行人来到山下,见山顶流光溢彩,阴云密布,便觉不对劲。太华老祖到底在上面干什么?以至于气动如流光,声势震天地。
走,上山,是魔是妖看了才知道。
无论是厉严本还是上一代的傲空六神,内家修为都没得说。登千仞高峰竟能如履平地,健步如飞,且面不改色气息平稳。除了年纪尚幼的厉善,可即便如此他的速度也较于常人快上几倍。
一会儿工夫,厉严本率先来到山顶。
势!很强的势!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年轻人正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他是谁?
从前来拜访太华老祖的时候可没有他啊。
厉严本正奇怪着,傲空六神也一个接一个的登上了山顶。
去问问。所有人都这么想。
厉严本走上前去,在距离尚且三尺的地方他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海盐味。
“太华老祖可在?”厉严本并不是很客气的说道,以他当时在京畿道的地位也没有必要对这个不认识的晚辈客气。
“在。”那个年轻人冷冷的答道。
“喊他出来。”
“不行。”
“为什么?”
“与你何干。”
厉严本一惊,他已经有多少时候没有听到有人顶撞自己了。以前虽然也有人如此对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他们都诚服或者消失了。如今这个浑身咸味的小子竟敢这么和他说话,好,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反正时间有的事,一会儿就先教训教训这小子,给太华老祖立个下马威,让这一老一少今后看到自己都服服帖帖。只要不伤了那小子,也不会落下个以大欺小的坏名声。
嗯,就这么办。厉严本一步上前,大手往这年轻人身上一搭。“啪”的一声巨响,他的手臂差点被震的脱臼。
好霸道的内力!
厉严本不敢掉以轻心——我倒想看看你小子的功底有多深?
他遂激起一身内力。
天地玄功——一套支持着湘潇欲雨楼屹立不倒的祖传武功。
由天地玄功激起的气冲击力并不强,但很厚,连绵不绝。与那年轻人的内力正好背道而驰。
眼看天地玄功的气就要触碰到那年轻人,可奇怪的是,气竟然将那人包容了进去。
天地玄功的奥义就在于一个字:斥。
凡是与厉严本内功性质有差别的,都会遭到天地玄功的排斥。反差越大,排斥越大。同样,对方受到的伤害也就越大。
厉家的天地玄功属舒缓悠长类型的内功,故,他最喜欢和修习暴烈激进内功的人对战。方才他一试便知那年轻人的内力异常刚猛,所以他不与其做正面交锋,而是很好的利用天地玄功的特性将内力转化为气逼出体外,让气去排斥对手。如此一来无论对手使用什么招式,只要内力的属性不同都会遭到排斥,必败无疑。
但事实并非他想的那样。
不可能啊,自己的判断怎么可能会错呢,对方明明就是修习……
莫非,他的内功是?
世上的内功,无外乎走柔和和刚猛两种路线。但也有例外,一种是邪功,这种武功另辟蹊径,而且大都伤人伤己。练成者有时光看外貌就知道他习的不是什么好武功。习这种内功的人有一个极大的特点,就是太容易辨别,所以厉严本坚信自己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不是走这一路的货色。
另一种就是神功。真正的神功。
根本没有柔和刚猛之分,其共同的特性就是练成者内力可刚可柔,随性所欲,威力极大,甚至能使风云为之变色。
而厉严本所知道的这类武功,总共就有五部,而且多半都只是传说。像达摩四大神功中的“易筋经”和“洗髓经”就从来没有在江湖上看到过,还有蜀中唐门的“越天神鉴”以及墨家的“山海经”,东海张家的“天霄凌云”。这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武功都极少在江湖上露面,真假难料,所以之前自己从没相信过他们的存在。
而如今,难道……
厉严本正想着,对方一拳已经轰到。他随即伸掌去挡,他的掌是“防”掌。配合天地玄功的特性,厉严本的掌十招里面有六招是用来防的。所以他以为防应该不成问题,防下这一拳,之后便可以伺机而动。
可他错了,他错误的分析不仅没有防住这一拳,更加让他——赔上了一条胳膊。
傲空六神一见不对,抽身上去营救。结果六人分中六拳,毫无还手的余地。
已经登上山顶的厉善一见父亲和几位伯父连连失利,赶紧冲上去保护他们。
“不用这么急,他们不会死的。”那年轻人依然冷冷的说道。
突然,一阵霹雳闪过,那年轻人的后方传来一阵惨叫。
“太华先生。”厉善见那人叫着朝后方看去。只见一道魅影急闪而过,自己就失去了知觉。
后来厉善听在场的六神说,太华老祖因练金刚经走火入魔,遂在失去理智的最后一刻,将金刚经的全文都注入自己的头脑中,然后跳崖而死。若不这样,恐怕山顶上的所有人都要遭殃。
话虽如此,可厉善却不以为然,因为他总觉得那个击败自己父亲的年轻人不会输给什么太华老祖。
经此一役之后,厉严本痛定思痛,方知自己见识浅薄,夜郎自大。他潜心钻研道经,佛经,甚至将湘潇欲雨楼今后的运营路线都改了,成为了维持武林秩序的白色力量。而厉善本人的金刚经修为也要感谢其父亲从中的指点。
厉严本在最后的弥留之际,将改进过的天地玄功放在了一个只有厉善知道的地方。这本秘籍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从道经和佛经上悟透的玄机,被厉严本认定为不输于易筋经的武学。至于到底怎样?无人得知。
……
以上的一切都出于厉善的思绪,他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
他今天是怎么了?
忽然,一张脸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是他?为什么早上在酒楼里看见的那个少年和当年山顶上的那个人如此的像?某非他们之间有这什么特殊的关系?
灯光映在厉善的脸上,厉善的思绪立刻停止了。
因为他到了。
他到了他想要见的那个人的住处。
而见到那人之前,他不想自己的脑子里还残留着其他的事情。哪怕一点都不行,这仿佛是对那人的不敬一般。
光线很柔和,下面很嘈杂。
下面?
是的,厉善此时正站在一幢楼的屋檐上。
剑舞阁——一个已是男人回忆的地方。
或许明天她也将变成厉善回忆的地方,亦或是回忆厉善的地方。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剑舞阁里的她,不知是否也在想他?不智是否肯接见于他?
一点灯,一纸窗,一个人,在天涯。
厉善轻轻敲了敲窗。
“谁?”窗内一个成熟女性的声音传了出来。
厉善很高兴,很欢欣,同时又有点紧张。
“大姐,是我。”
“哦,原来是厉兄弟。你今天怎么……”
“对不起大姐,我今天不请自来,其实……我是怕,明天之后就见不到你了。”厉善急切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呢?来,进屋说。”说罢,一只玉手推开了窗户。厉善顿觉香气扑鼻,慢慢的跨进了屋内。
什么都没变,剑舞阁内还是一样的摆设,一样的整洁。
那只玉手轻轻关上了窗户。
“公孙大姐。”厉善满眼怜惜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很精致,她的美已经上升到了精致的境界。
她很成熟,她的成熟与厉善相比,光用肉眼就能区分开来。
“你今天怎么了?”公孙大姐拉着厉善坐下,斟了一杯酒给他。
“我来向你道别。”
“为什么?”公孙大姐坐了下来,抱起了身边的一只兔子。
“不要多问了,如果过了明天你还能再见到我的话,那就什么事都没了。”厉善笑着饮下了那杯酒。
“就算你这么说,可你既然已经来,你的事就不能不让我操心。”公孙大姐说着站了起来。
厉善看着她的倩影,不仅回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她跳着剑舞,他喝着酒。她很美,他还年轻。
当时数不清的男人为她而倾倒,张旭如是、杜甫如是、自己如是。可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总觉得亦只有自己才能真正配得上她,拥有她。所以他试着接近她……
可一直到现在,在她眼中自己依旧像个弟弟。
她是我的心,我是她的谁?
厉善低着头,有时他真的觉得自己还不如变成她怀中的那只兔子,如果能这样,即便让他放弃整个欲雨楼又何妨?
“你每次内心苦闷都跑来和我说,你家梦惜就不管了吗?”
“大姐是我的知己,我的……我和梦惜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她是个可怜的人,我不能再伤害她。”
厉善的话很矛盾,很费解,但也只有眼前的公孙大姐才能听懂。
“即便她与你的结合是出于江湖目的,但她毕竟是你的妻子,你如此冷落她一旦传出去天下人岂不要笑掉大牙?堂堂湘潇欲雨楼的楼主竟然是一个放着妻子不管出去寻花问柳的薄情之人。”
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对于像厉善这样的人来讲他不允许自己薄情,无论对谁。
所以他很痛苦。
“她只是做着妻子的本分,我知道她根本不爱我。”
公孙大姐没有说话,她只是在心里骂着对方的傻,感情岂是你单方面说没有就没有的?
“事到如今,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厉善突然催促道。
“我当然明白,可我们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就因为我们之间的年龄?我不在乎。”
“你是一个杰出的江湖中人,可你却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我欣赏你的实力,你的为人,所以我才想交你这么一个朋友。你明白吗?”
厉善没有说话,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酒杯。
他怨。
他怨自己怎么会这么傻。
在感情上,
他确实很幼稚。
但爱,可不会因为你的幼稚而远离。
至少,如今他挑明了。
张旭和杜甫可能都在这位跳着绝世剑舞的女子身上得到了什么,那么自己呢?
这么长得时间里,厉善从未向公孙大姐表达过自己的心意,也从未向周围的人吐露过这份感情。感情埋藏在心里渐渐成为了一种心病,而到最后厉善自己都不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到底是公孙大姐的一个允诺,还是了断一切的回答。
他想开了……
厉善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他原来要得不是什么允诺,而是一个结果。一个足以打开心结的结果。
当一切都明了的时候,执着就已经不重要了。
“大姐,兄弟我可否求你件事?”
“说吧。”公孙大姐好像也看出了厉善内心的转变。
“能再给我跳一支剑舞吗?”
“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
公孙大姐遂翩翩起舞起来。
厉善笑了,他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明天,无论如何明天都要安然度过,然后回去见梦惜,把自己的心思统统都告诉她。
……
同一时间,欲雨楼的天比长安黑。
蓝梦惜独自一人站在窗台前,呆呆的望向远方。
他是我的心,我是他的谁?
此时此刻,一切都晚了。盛唐天翔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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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她是我的心,我是她的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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