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温柔乡开门做生意时,张妈妈见如心女儿肯出来了,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朱小八也高兴,甩着帕子在人群中转来转去,忙得不亦乐乎。
经过昨晚一闹,朱小八声明鹊起,不少人借着嫖妓的幌子慕名而来,只为看她一眼。
“朱老板,来喝一杯啊?”楼上某个客人隔着漏窗向在楼下忙碌的朱小八劝酒,其他客人听见也端着杯子跟着附和。
这年头,有钱就是大爷,有便是娘,小八也不能够拒绝,于是豪爽地节过一盏酒,敬了一圈,一干而净。酒真是个好东西,今天她心情好,酒量也大起来。
忽然人群中出现一声异响,接着大家安静下来,目光朝着同一方向望去。朱小八也转头一看,吓了一跳,萧牧然他又来了,忙转身开溜躲着他。
“你跑什么?”萧牧然拉住装作无视他的朱小八。
朱小八傻笑,道:“我这一晚上都在跑啊,不跑怎么做生意?”
明显就是借口,萧牧然好笑道:“那我今晚我包下你们温柔乡,你是不是就不用跑了?”
“神经,你钱多没地方花啊?”朱小八撇撇嘴,推开他又要走,“你回去吧,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萧牧然赖皮地跟着她,朱小八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
“你……”他跟着,她也不好做事,只好停下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不要打扰我工作好不好?”
萧牧然点点头,乖乖道:“那等你做完事我再打扰你。呃,我喜欢你这样瞪着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这样瞪着我,很想念啊。”然后他悠闲地坐在一边的桌上,喝着小酒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没多一会儿,朱小八就受不了了,萧牧然的眼光让她感觉如芒在背,而且其他人时不时别有深意地扫上她一眼,很不舒服。
朱小八实在搞不懂这样一个大男人,而且传说是冷漠无情的公子居然有黏人的一面。
“你到底想怎样?”朱小八叉着腰,气势汹汹地站在他面前。
萧牧然眯起眼睛,笑道:“来请你喝酒,你昨天抱怨我喝了你的酒,今天来赔罪了。”
朱小八黛眉微蹙,她说过吗?不记得了,好吧,反正就是喝酒,没什么好怕的,“我给你机会赔罪,喝完了走人,不许再缠着我。”
萧牧然不置可否,站起来向后院方向走去。朱小八紧张地拉住他,“你去哪里?”
“当然是去你房间了。”萧牧然眼光扫过四周,很自然地说道:“这里人多吵嚷,我不喜欢。”
我管你喜不喜欢,朱小八气得想骂人,也知道周围的人总是有意无意看他们俩,最后点点头,无奈道:“好好,不过只许这一次。”
萧牧然嘴角微扬,带着计谋得逞的意味。
朱小八把他带到院里,叫丫鬟送来两瓶酒,不耐烦地给他倒了一杯,粗鲁地放在他面前,凶道:“喝吧,喝完了赶紧走人。”
“我是请你喝酒,你干嘛给我?”萧牧然好笑地将杯子推到她面前,“喝吧。”
朱小八接过杯子,爽快地喝完了,“行了,你请也请过了,可以走了吧?”
萧牧然拿过另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盅,笑道:“急什么,我还没请够呢。”
朱小八心生警惕,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跟你说,我卖艺不卖身,喝酒不要紧,你最好别动歪心思。”
萧牧然果然讶异道:“你除了爱打抱不平之外,竟还有文雅的一面,说说你会什么才艺?”
朱小八促狭笑道:“那当然,我家祖传的阉割大法,落刀利落,无痛无害无后遗症。”
萧牧然脸色变了又变,喝了好几杯酒缓过劲才说道:“你女孩子家,说这话也不害臊。”
朱小八见他好像不当一回事,不禁有些挫败,无所谓道:“我害什么臊,别忘了我是青楼老板,见识过的事何止这些?”
“青楼果然不是好地方。”萧牧然若有所思,想要带她走的话到底没敢说出口,只叹道:“喝酒吧。”
好像感觉到他的欲说还休,朱小八也不想多说,害怕一不小嗅起伤心事,一人一瓶酒,一杯接一杯,大有不醉不休的意思,后来小八感觉不对了,抬着醉眼朦胧的眼狐疑道:“你想把我灌醉,然后意图不轨是不是?”
萧牧然倒是很清醒,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我要是想意图不轨,有很多机会放在我眼前,何必等到现在。”
“你……”朱小八气结,不理他,继续喝,很快又喝高了,她一喝醉就想念杨扬,平时伪装得再坚强,心底的防线一旦打破,最的,最牵挂的会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
“萧牧然,你跟杨扬是表兄弟?”
他闷闷地回答:“嗯。”
朱小八直接问道:“杨扬这人怎么样啊?”
萧牧然反问:“你指哪方面?”
“感情——他是否滥情?信用——他是否说话算话?”
“他只是喜欢漂亮女孩,喜欢女人相伴左右,当然女孩子也总会被他的外表所吸引,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至于信用,虽然他表面上总是嘻嘻哈哈,游戏人间,其实心底很脆弱,一般不会付出真感情,可是一旦付出,你不用怀疑他的真心。”
“他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吗?”
“嗯,珠姨很早就去世了,你不知道吧,珠姨原来是温柔乡胆柱。就像这里的如心。”
“是吗?”朱小八醉眼迷离,脑袋一沉,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此后两天,萧牧然每晚那个时候都会准时报到,然后缠着朱小八跟他喝酒,朱小八每次都说最后一次,可是第二天晚上他照样会来。虽然他很不守信,但是朱小八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很君子的,除了喝酒之外,果真没有做出格的事。
由于上次趁着醉酒问出了一些关于杨扬的事,朱小八多问出一些,她也不再反感萧牧然的到来,索性开诚布公的聊起她心里思念的那个人。
有一天,朱小八问萧牧然,“你怎么天天都往这儿跑,家里的妻子怎么办?”
萧牧然黯然说:“我娶她是逼不得已,她太有心计,我不喜欢她。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人,今生不会再爱上别人。”
男人深情的表情最性感了,朱小八咽了口口水,“……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吗?”
萧牧然笑笑:“是你……又不是你。”
“嘛意思?”
“你长者她的模样,但是心不是的。我爱的那个人恰巧那时也爱我,所以她是我今生最挚爱的人,可是如今她的心已经不在我这儿了,她就不再是我爱的那个人了。”
小八一脸茫然,“好深奥哦。”
萧牧然呵呵笑道:“简单地说,真爱就是两情相悦啊。”
小八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么说,你已经不爱我了是吧?那你为什么总是来我这儿啊?”
“因为我不放心你啊。我希望你能安全,快乐,幸福。虽然你不记得我了,但是,能遇见就是缘,哪怕就匆匆一眼,你曾经留给我的美好我会记得一辈子。”
小八不禁心驰神往:真是好男人啊,自己怎么会忘了他的呢?平静了一下心情,问出憋了这些天一直不敢问的问题,“你知道杨扬去哪了吗?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萧牧然愣了一下,眼神里的热度冷了几分,“对不起,我不能说,他不让我告诉你。”
朱小八也一下子心冷到了极点,冷笑道:“没事,我不会逼问你的。我也对不起你,麻烦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眼见天渐渐暗下来,朱小八化好妆,呆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甚是无聊,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于是就想起了如心。
“是小八啊。”如心一开门,见是朱小八,十分开心,忙把她迎进来。
朱小八刚坐好,接过她递来的茶,还没喝,就发现如心妆扮整齐,身着一袭素白薄纱,长长的水袖拢在腕上,遂疑道:“今天晚上有贵客吗?”
如心笑道:“倒是没有贵客,只因如心多日拒客不见,怕是得罪了不少公子王孙,今日献丑,跳一曲凌波舞,当是给他们赔罪了。小八,你没见过我跳凌波舞吧?哦,对了,我已经把那首歌学会了,我要唱出来,告诉那些客人,红尘女子也是有自己感情的,小八姐姐今晚可得空,今晚不如晚上来瞧瞧如何?”
朱小八想了想,同意地点头。
“小八,”如心拿出一封信笺,塞到朱小八手中,低眉轻语,“这是我写给陆郎的信,还麻烦你给我送去陆记丝绸坊,我等了这么多天,还没有他的消息,我怕他出事。”
这是信得过自己啊,朱小八紧紧反握她的手,郑重道:“我一定给你送到。”
如心展露笑颜,感激道:“谢谢。”
温柔乡今晚来了许多人,却不是因为朱小八,这两天朱小八被萧牧然缠着一直没出来,尽管大家猜测纷纷,但见不到主角,时间久了,也不甚奇怪了。
还有一刻钟就是如心表演凌波舞的时候了,朱小八又迎进一批客人,一转身,便看见萧牧然风度翩翩地进了温柔乡朱红色的大门,他眼光略略飘过就锁定了朱小八,随后径直向她走来。
朱小八赶紧向人多的地方挤了挤,尽量把自己淹没在人群里,可是很不幸地一把被他抓住袖子,从人群里揪出来了。
萧牧然压低声音:“你害怕了?”
朱小八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害怕你咬我。”
萧牧然愣了下,才醒悟过来她是骂他是犬,也不放在心上,拉着她的胳膊向里面走去,“我们去喝酒。”
“不行。”朱小八甩开他的手,“今天有如心的表演,我答应了要看的。”
萧牧然听了,回头笑道:“那我陪你一起看。”
“萧大哥,萧大爷,萧大叔,我怕了你了,拜托你别再来烦我了行不行?”朱小八欲哭无泪。
萧牧然无视她抓狂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疑道:“我有这么老吗?”
朱小八彻底无语。
凳子还没坐热,朱小八便坐不住了,她发觉周围若有若无的投来好奇眼光,她要是再坐下去,估计今晚如心的表演全给她和萧牧然给破坏了,于是一甩头,叫来一个鬼奴,吩咐他取酒来。
朱小八拎过一坛酒,往桌上重重一放,充满了火药味,怒道:“你不是要喝酒吗?自己喝个够,今晚本姑娘不奉陪了!请便吧。”
顿时,周围的客人纷纷都转过头来,露出探究的神色。
张妈妈刚好领着几个姑娘经过,见朱小八脸色很难看,大家也都幸灾乐祸看戏似的,忙过来圆场,“朱姑娘,我这边有事走不开,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吗?”
朱小八恨不得离这家伙远一点,忙不迭点头说好,“什么事呢?”
张妈妈道:“对面的广缘坊跟我们要几个姑娘,你帮我把这几个姑娘送过去吧。”
“不行!”萧牧然断然道,都把朱小八吓了一跳。她斜着眼问:“为什么?”
“因为那里是赌坊,你去不安全。”
“你算什么。你管得着我么?”这是她来这儿这么久以后第一次放她出去,她怎么能放弃这个机会?不再跟他废话,说完一扭头迈步欲走,却被萧牧然一把抱起来,在众人的惊讶与幸灾乐祸中离开。
朱小八气得哇啦哇啦地大骂萧牧然是浑蛋,手脚并用的又踢又闹,完全不顾形象,还有什么比当众当麻袋被人扛着更丢人的呢。
萧牧然把她直接带到朱小八的卧室,一进房间就一脚踢上门,朱小八一脚落地,就马上急急推他出去,一边不耐地囔囔,“出去出去。”
萧牧然拉下她的手,凶巴巴地固定她两只好动的小爪子,眼睛里简直要瞪出火来了。朱小八完全被他禁锢住,再也不能乱动,原来男人发起飙来力量是如此强大的啊,硬的来不了,她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又委屈又无辜。
萧牧然心一软,放开她的胳膊。朱小八一获自由,便双手捂胸,退开老远的,警惕地盯着他。
“你这是干什么?”萧牧然委屈道:“跟我好好说说话都不行吗?我就让你这么讨厌吗?”
朱小八默不作声,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咦?你房里熏香了吗?好香啊!”萧牧然忽然探过头去,使劲嗅了两下。
朱小八也闻了闻,果然有香味,回头看了看房间里,只见窗下的香梨小几上放着一个淡彩陶熏炉,青烟袅袅,一室芬香。奇怪了,她素来不爱点香的,这香会是谁点的呢?
萧牧然忽觉得头有点晕,身体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燥热,“好热。”边说边松了松衣衫。
“废话,响当然热啦……”朱小八见他有解衣的趋势,赶紧向外退去,离他远远的,“你别太过分。”
萧牧然猛地停住宽衣的动作,恍然大悟般看了眼熏炉,低沉道:“这香有问题,我们被暗算了。”
朱小八半信半疑,“什么暗算?我觉得这味道很正常啊,你还是快走吧,你走了有管他什么暗算我都不怕。”
萧牧然脸色一沉,顾不上和她理论,大步想房门走去,伸手去拉门却打不开,只好回身叹道:“那人既然有心加害,怎会让我们轻易逃过。”
“不会吧?”朱小八忙跑过去试试打开,拉不动,门显然是被人给锁了,再看看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的,就好像是一个早就布置好的陷阱等着他们来钻。“都怪你,叫你不要过来,偏不听话。”小八苦着脸埋怨。
萧牧然脸上红潮暗长,呼吸也急促起来,撇过脸,不敢再看她一眼。
朱小八早猜得出他是中了夹杂在熏香中的,见他如此可知药已发作,心中暗叫不妙,不由得气急败坏,“你长这么大个,难道不会把门撞开啊?”
“你别说话……”萧牧然坐回桌旁,不禁苦笑,自己此时身子软软的,哪里有力气撞开门,只在心中暗暗思量计策。
“喂,外面有没有人啊?”朱小八一边砸着门,一边鬼叫,也许是如心的演出正盛,也许是这个院子离前面太远,想要找人求救的希望实在渺茫,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人,是王细玉。王细玉已经在房间里闷着好几天没出来了,现在她一定在的,遂大声叫喊:“王细玉,王细玉,你在吗?”
不一会儿,便有了回话,声音冷冷的,“你吵什么?”
“你在啊,太好了,快帮我把门打开。”朱小八不禁松了口气,她终于不会成为某人的泄欲工具了,外面姑娘多得是,随便找个给他解了药劲就行。
外面沉默了会儿,终缓缓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朱小八,你好好享受吧,哈哈……”她疯狂地笑着,声音越来越远。
“别敲了,你有那么讨厌我吗?”萧牧然忍着一阵阵发作,一面冲着朱小八低吼:“要不我们先生米煮成熟饭,我明儿回去就用八抬大轿娶你进门如何?”
什么叫生米煮成熟饭,不就是给他暂时当解药吗?朱小八气得杏眼圆瞪,又不敢激怒他,哼了两声,冷笑道:“谢谢你的好意,萧大公子还真是会乘人之危。”
“唉,我……”萧牧然有些丧气,压抑着心中的酸楚,“还有一个办法——”
“快说。”
萧牧然绝望地看着她,声音显得凄凉无比:“我不介意你再次打晕我……”
“打晕你?”朱小八思考片刻,虽然不愿意以身做药,但也不至于狠心到伤害他。
萧牧然捕捉到她脸上的犹豫,心下略微宽慰,“没关系,上次被你偷袭,难免着恼,但这次是我情愿的,动手吧。”
“那……好吧。”朱小八从床里边扒出她早就藏匿着的棍子,双手紧握,向着萧牧然步步逼近。
萧牧然手扶着桌子,任命地闭上眼睛,越来越觉得是一场阴谋。
“我……还是下不了手。”她举着棍子,心生不忍。
萧牧然睁开双眼,原本清冽的眸中竟隐隐泛着红光,他站起来色迷迷地笑,“那我帮你吧。”说着便如饿狼般作势向她扑过去。
朱小八吓了一跳,本能地一棍子抡向他。
“混蛋色狼!”一声闷响之后,萧牧然颓然跌坐在身后的凳子上,趴倒在桌上昏睡不醒。朱小八见他昏过去,紧紧握着棍子,心惊胆战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某些记忆像潮水般涌起,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那么一个人,也在自己面前倒下,那个人有着英挺的剑眉,冷峻的眼神,怪异的坏笑。
那个人的面孔渐渐在眼前清晰,聚敛成萧牧然的样子。狭窄的小巷里,他声音清冷,“你让开,这事与你无关。”明亮的湖泊前,他笑得诡异,“姑娘,别再往后退了。”清晨的竹林前,他打趣过,“姑娘,要我扶你过来吗?”皎皎的月下,他深情款款,“若是你不甘愿,我会等到你情愿。”
“咚!”朱小八手中的棍子落在地上,眼中泪光闪烁,为什么,这样好的一个人,她怎么会把他忘了,难道说她的幸福真的像是镜中的花水中的月一样看得到却触摸不到吗?可是为什么又那么真切的,她为杨扬心动过,她不愿伤害萧牧然,现在该怎么办呢?她无力地瘫在地上,掩面轻泣。
走吧,许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许她本就不应该穿越,本不该他们的生命,她慢慢爬过去,将头放在萧牧然膝上,自语道:“萧牧然,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原谅我?”
泪水一滴滴滑落,不知不觉在他膝上睡着了。
半夜,萧牧然腰酸背痛地从昏睡中醒来,感觉到腿上的压力,俯头一看,见她靠在自己腿上睡得香甜,想把她抱回床上,又不忍惊醒她,遂脱下自己外衣给她盖上,用一只手支着下巴,默默注视着她,另一只手轻轻地抚着她细细的漆发。
半睡半醒着混了一夜,当第一缕晨光从门缝里钻进来的时候,萧牧然醒了过来,不久便见她轻轻动了两下,随后抬着一双朦胧的眼茫然地看着自己。
朱小八意识迅速凝聚,眼圈又开始发红,“萧牧然,我昨晚记起你了。”
萧牧然揉揉发麻的双腿,很高兴她不再用厌烦的口气说话,笑道:“你不是从没有忘记我的吗?”
“那天,我骗你的。”朱小八低下头,“这些天,一直有以前的事想起,断断续续,直到打晕你,我才把它们串在一起,我记起我们相遇的全部了,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萧牧然叹口气,欲拉过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故意躲着我的,那我们从新开始好吗?”
朱小八退得远远的,摇着头,“对不起,我已不是两个多月前的我了,我们不可能回到那个时候。”
“为什么?”萧牧然声音黯然。
“你已娶妻,而我已将自己交付给杨扬了,我们回不到从前。”朱小八目光决然,定定地看着他。
萧牧然向前走了几步,眼中柔情依旧,“这些都不是问题,我可以马上休掉林小玮,至于你给过谁,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对我的感觉。”
“不要,你不能这么做。”朱小八已然决定要走,只要她离开,之后维持现状将会是最美满的结局。
“你……”萧牧然实在想不通她在顾虑着什么,“我问你,你心里有我吗?”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从未给过他好脸色,现在既然要走了,那么也不必太过苛刻,朱小八走到他面前,张开怀抱将脸贴在他胸膛上,轻声道:“有的,你给的温柔真情是任何人也代替不了的。”
萧牧然回抱她,心中已有了决定,柔声道:“那就好,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交给我处理,乖乖在这里等着我。”
朱小八点头,给他一个实现不了的承诺。
门不知何时可以开了,朱小八对着萧牧然早已消失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呆。前几天,她还恨着杨扬无端将她丢在这里,现在想想当时自己无端失踪,萧牧然肯定比自己还难受,只怕这一次她又要像上一次一样,明明答应第二天等他来迎亲自己却消失了。
“哟,有了新的情郎就忘了旧爱啦?”王细玉走进门来,嘲讽地扫了她一眼。
朱小八看着那已不再冒烟的熏炉,冷道:“昨天的药是你下的?”
“没错。”王细玉顾自坐下来,很干脆地承认了。
“你还敢来?”
“我为什么不敢来,你不是没事吗?”王细玉好笑地看着她,这时她语气中不再有蔑视厌恶,神色异于平常。
朱小八面无表情淡淡道:“我对你已不构成威胁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王细玉笑道:“因为我不服你,所以必须扳回一次,这样我们就公平了。”
朱小八惊异地望着她,想起了同桌小乔,失神道:“你这个脾气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王细玉喜道:“那你现在就是当我是朋友咯。”
“你,要跟我交朋友?”朱小八奇了怪了,昨晚还害自己的人,竟然会说这种话。
“这几天我想通了,你这么不济,还能活得这么好,我堂堂王家大小姐为什么不能?”王细玉笑道,“不过,我还是很奇怪,你真的能看得那么开?你不恨他吗?”
朱小八知道她说的他是谁,心里还是很难过,“我没说过不恨他,只是恨又能怎样呢?”
“那你干嘛不干脆点直接杀到他家里,叫他给你个解释。”
去找他,朱小八不是没想过,可是她情愿等他亲自来解释,虽然这样的想法真的很鸵鸟。
“你现在还想他吗?”王细玉小心地问,又回忆道,“我觉得他好像很喜欢你,虽然是因为你长得像珠姬,但他似乎对你动真心了。”
“杨扬他不爱我,他只爱他自己……珠姬是谁?”朱小八还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中,忽抓住珠姬这两个字。
王细玉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你不知道吗?珠姬是他纳的第二个姬妾,杨珠园的前主人,可是两年前难产孩子大人都死掉了。我听说那个女人脾气特怪异,平时不以真面目示人,最喜欢绿色,你没见杨珠园的门都是绿的吗?”
“那你怎么知道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朱小八想起那晚上杨扬说过他相信世界上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原来如此。
“当然是看过她的画像的,在他的书房里,他真的很喜欢珠姬,到现在还保留着她那么多的画像。”
朱小八忽然觉得很可悲,她刚才想错了,杨扬不是没有爱,他是已将爱情给了珠姬,并随着她的死去一起埋葬了。小八转过头,浅笑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现在可以走得更安然了。
走之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将如心摆脱自己送给陆轶的信笺交给陆轶,同时刚好让陆轶派人将她送回扬州,大哥那么疼她,一定不会将自己拒之门外的,然后找到陆桂,拿回怀表她便可以回现代,彻底跟他们断绝联系。
白天的东市热闹如昔,却不在朱小八的眼里,径直向位于东市东南角落的陆记丝绸坊走去,不久便找到陆记店铺,可是她看到了不是店前人来人往的光景,陆记的大门紧紧关着,门上赫然两张贴着红红的封条。
朱小八呆了一呆,忙跑去问一个在陆记旁边摆摊的商贩,“大叔,陆记出什么事了?”
那商贩警惕地上下打量着朱小八,才悄声说:“好像是犯了什么事,昨天那陆掌柜被抓了,傍晚铺子就被封了。姑娘,劝你一句,若跟他家有关系,赶紧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出事了,朱小八愣在原地,心中惊疑,家里做的是正经生意,怎么会犯事?
“谢谢了。”失神地向大叔告了别,她茫然地往回走,现在自己是谁已经模糊了,不管她是不是陆存衣,最起码以前陆家大哥待她不薄,她应该可以做些什么,所以现在她还不能走,反而应该去找萧牧然。虽然萧牧然娶的是林小玮,但名义上他还是陆家的女婿,陆轶被抓,那么萧家自然难脱干系。
这么一分析,朱小八很快清楚自己应该去做什么,总是躲着算怎么回事,出了事就更应该积极面对,不论是感情还是其他。
凭着上次与悠然去萧宅的记忆,朱小八目标明确,脚步匆忙。
刚走到东市的门楼下,突然袖子一把被人抓住,朱小八猛地一顿,抬头看去,认出了眼前的人,一时悲喜交加,就像是走在沙漠的人看见了水源,浮生往事一下子充斥着大脑,令她激动的不能言语。
那人逆着阳光,笑容明媚,她带着一丝讶异问道:“我叫你怎不理我?”
朱小八直直地看着紫若,因昨晚才从选择性失忆中恢复过来,此刻她面对着曾经的好友,回忆似水流过,初见时爱玩笑的她,为情迷茫的她,将走时不舍的她,再见面时痛骂自己的她,一幅幅鲜活的画面在眼前一一掠过,“存衣,唔,小八,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紫若晃了晃朱小八,神色中带了点担忧。
“呜哇……”朱小八一下子抱着紫若哭了起来,她一直承受得太多,现在还能故作镇定,不是她内心强大,而是缺少一个可以哭诉的怀抱。
紫若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很快发泄完了之后,朱小八记起很有很重要的事,忙止住了眼泪,哽咽着跟紫若说:“紫若,我,二哥他被官府抓了。”刚说完,她紧接着想起,紫若是逃了陆轶的婚事的,此时跟她说自己家的事情怕是不便。想起这个婚事,便又记起她被孔逸吟抛弃了,心中更添愧疚,要不是当初自己鼓励她私奔,那么现在她现在应该还是家里的小姐吧。
果然紫若脸色变了变,假装淡定地问道:“那我们去找杨公子,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朱小八摇头道:“不用了,我现在要去找萧牧然。”
紫若蹙眉道:“你上次不是……你们闹别扭了?”
朱小八叹道:“不是,我觉得萧牧然跟我们家的关系比较紧密一点,至于我跟杨扬,这个以后再跟你说,我现在真的很急,我们边走便说吧。”说着出了东市,加快脚步向长乐坊走去。
紫若跟上她的步伐,嗔道:“你总是这样,上次你也说有事跟我说,后来也没说。”
朱小八想了想,记起上次是因为想告诉她是关于自己来自未来的事,后来紫若要走了,为了不想让她烦心,所以才没说,便回道:“我跟他是出了问题,但我还没弄清楚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所以暂时先不能说。”又想到紫若应该在枯井庵中,遂疑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紫若眼神闪烁了几下,脸色忽然变得忧伤,声音暗哑道:“前些天,止水住持生了一场大病,再也没好起来,接着止言姑姑也跟着去陪她了。我来拿些刺绣换些钱财,我得养活自己啊。”
朱小八猛地停住步伐,讶然道:“止水住持去世了?上次月我见她还好好的,怎会这么快。”
“病来得很突然,没几天就……人的命真薄。”紫若叹道,想起自己的遭遇,神色又多了几分凄楚,“有些人许注定了薄命。”
“你别这么说。”朱小八认真地望着紫若楚楚可怜的脸,愤慨道:“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我们得为自己活着。”
紫若眸光流转,浅笑道:“嗯,我们不说这个了,赶紧走吧。”
“嗯。”朱小八点点头,提脚刚要走,忽想到什么,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道:“既然枯井庵已经没人了,你一个女孩子住着总是不方便,就不要回去了,跟我住一起吧。”
紫若睁大了眼睛,惊疑道:“这方便吗?”
“方便,我现在一个人住,而且我自己能赚钱,不用担心我养不活你。”说完朱小八继续前进,也不管一头雾水的紫若。
时至近午,炽烈但阳洒下炫目光芒,响的燥热浮动了人的心。
等到她们俩到了长乐坊时,已是汗水淋漓。
本来她还打算在这众多的宅子中找一下萧牧然家在哪里的,可是当她看见某一处门宅前守着森严的官兵时,小八忙拉紫若躲在一处大树后面,心中明白萧家果然受牵连了。
一队的官兵整饬严整地排在萧家的门前,而萧家宅子周围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两个官兵守着。
“我们现在怎么办?”紫若见了那样的架势,声音也凝重起来。
朱小八思忖了片刻,回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前去探探消息。”说着便又向前走了几步。
守在门前的一个兵官见有人过来,大跨步上前,拦住即将靠近萧宅的朱小八。
那兵官长得高大魁梧,倒是挺客气地警告:“姑娘,请绕道而行,此处十丈之内不准靠近。”
朱小八讨好地笑笑,“是是是,小女子眼拙,竟没瞧见。敢问官爷,这家人是犯了罪么?”
兵官警觉地望着她的脸,生硬地说:“姑娘莫要惹事上身。”
朱小八摸摸鼻子,摆手道:“我就是好奇……我这就走。”刚往回走了几步,却听那个兵官阴恻恻道:“姑娘……”她一惊,该不会是给他看出什么来了吧,便转身假装镇定道:“官爷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那兵官指了指前面的一条大街,责难道:“姑娘不是应该从这里经过去那条街的吗?怎么会往回走呢?”
朱小八脑筋不大灵光,此时她眼珠直转,想着该找什么理由好,却看见前面的街上出现一辆四人轿子,转头见那个兵官脸色凝重迎着轿子走了几步,,已顾不上与她纠缠,忙逮着机会溜走了。
轿子缓缓逼近,终在萧宅前停下,从轿子里走下一个身着朝服的五旬左右的男人。
朱小八逃到树后时,那中年男人刚从轿子里下来。
她边拍着边不忘观察前方情况,她极仔细地打量着那男人的侧脸,那人身着紫色官袍,紫金冠束发,鬓角有几丝银发日光中闪着光,因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仍给人一种威严的气势,应该是朝中显耀的大官吧。
那名兵官对那中年人点头哈腰,侧身让他进了萧宅,踏进门槛之前,那中年人竟然特意看向朱小八这边,
朱小八心中一惊,立时躲过身贴紧树干,定了定神,忽觉此人有几分脸熟,想了想,终于认出了他就是那天为萧牧然住持婚礼的中年男人,她从悠然那里知道萧伯伯萧伯母在几年以前已经过世,那么这位应该是萧家族里叔叔伯伯辈分的人物,而且看这情形,此中年男人的官级还挺高。
看来萧牧然家是有后台的,朱小八略略放心。
不出意料的,不多时官兵便从萧家撤出,未带走任何人。再等了一会,萧宅前面彻底安静下来。
紫若问道:“我们要进去看看吗?”
朱小八看了眼远处,道:“没必要了,我们回去吧。”
夕阳将她俩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的,朱小八一路上都很沉默,有些心不在焉。
紫若却越走越惊,当她在温柔乡大门前停下的时候,她一脸不可思议地注视着朱小八,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竟然住在此地?”
“这里挺好的啊。”朱小八忽略掉她的惊讶,“我不是这里的姑娘,是老板哦,你只要呆在后院就好,没事的。”
紫若犹豫地望着她含笑的眸子,咬了咬唇道:“你,是杨公子安排的吗?”
朱小八拉着紫若的小手,无奈道:“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进去吧。”她苦笑着眨了两下眼睛,便抬脚进了门,这时候温柔乡还没有开始做生意,门前有些冷落,但里面姑娘们都在做着准备,时不时会有些笑语声。
但今天却不同于往常,里面大厅安静得到诡异,朱小八预感不详,屏住呼吸,领着紫若,疑惑地进了大厅。
大厅里冷冷清清,只见张妈妈跪在一个妖艳的女子在面前,战战兢兢地说着:“我真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朱小八脸色冷了冷,打算装作看不见那个女人直接走去后院。
花见并没有阻止她,松了口气,平静道:“公子在房间里等你。”
朱小八立即转身,欲别处走去。这次花见却上前拦住她,眼神柔媚但语气凌厉道:“进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张妈妈没说吗,我是不接客的。”朱小八冷冷地看向花见。
花见黛眉微紧,微愠道:“该死,你竟敢说公子是嫖客。废话少说,赶紧给我进去。”
朱小八僵持着想了会儿,心知大概今天不见他是不可能了,反正总要做个了断,早死早超生,带着这样的想法,她反而淡定了,冲着花见浅笑道:“帮我好好照顾我的朋友,我去好生招呼你的公子。”刚走了几步,她又回头道:“我出去的事张妈妈并不知情,你别为难她。”
芬芳残留的房间里,杨扬安静地坐在桌前,端着莹白的瓷杯小口小口地品着香茗。
朱小八站在门前,静静看着他绝美依旧的侧颜,心情却不是初见时的悸动,也不是前几天的颓丧怨恨。女人,如果男人不爱,那就必须自己爱惜自己了。
“我很耐看吗?”杨扬放下瓷杯,抬眸轻笑。
朱小八笑看着他,走进来,“无可否认,你的确很俊秀,甚至比最美的女人还漂亮,恐怕也有些比蛇蝎美人更狠辣的心肠。”
杨扬眼中闪过一抹冷色,继而说道:“你在恨我将你丢在这里?”
“没有,我不恨你,为什么要恨你?我只是迷恋你,算不得爱,若不是爱,又何谈恨。”虽然有些违心,但是这最后一丝尊严她得为自己留着。
杨扬心神摇荡,探究般地望着她巧笑嫣然的脸,深深地看进她的眼底,饶有兴味道:“这几天你变了好多,我都有些看不懂你了。不过,我可以向你解释,将你留在这里并不是我的意思,至于那天晚上带你到这里,本是想要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事情,那件事不在我预料之中的,那天喝了酒,是我情不自禁……”
“你不要说了!”本来刻意要忘记的事,此事再提出来,像是在伤口上撒盐般,朱小八感到心狠狠地痛,呼吸变得急促,脸色亦很苍白。
杨扬过去扶住她,眼中带着些怜惜,“好,我不说,你跟我回去吧。”
“不回去。”
朱小八推开他,断然地拒绝,“所谓好马不吃回头草,就像你当初让我当丫鬟一样,我决不会再回去杨珠园。有些事过去了就是历史,你不珍惜我便不再给你机会。你走吧,永远不要再来找我,对你对我都好。不管你是因什么原因对我有兴趣,我已不在意了,因为你和我,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杨扬眼神痛苦,为什么才几天时间,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这几天,他在生死的边缘挣扎,只因还挂念着她,所以才没有轻易放弃生存的机会。“你怎么都不问我这些天去哪了吗?”
朱小八冷笑道:“我没兴趣知道。”
难道他活着就是为了她倔强拒绝自己的结局,他放缓了声音,语气极其温柔地道:“如果,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会放下一切跟你在一起,你答不答应?”
朱小八恍然觉得他的口气近乎哀求,他认真的神情让她再次犹豫了,可是想起前几次他每次对自己好过之后便会毫不留情的伤害,她害怕了,垂首道:“我从不答应如果的事。”
朱小八若是抬头,便会发现杨扬的脸色明显停滞了瞬间,可是耳边听到的却是他风轻云淡的声音,“你真的如此绝情?”
他这样的语气让朱小八非常的恼火,更加肯定了拒绝他是十分明智的选择,她带着哭腔哀嚎道:“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
朱小八扬起头,让快要掉下来的眼珠流回眼里,低声哽咽说:“我就这么一颗心,你伤了我那么多次,你不觉得残忍吗?”
杨扬定定地看着她,一时竟不知怎么安慰她。原来,纵然有过那么多的女人,其实,他自己,压根不懂什么是爱。
朱小八深呼吸一下,平静了心情,既然要做个了断,现在更加不是治气的时候。
“真的不是我绝情,我给过你机会。”尤其是那天晚上,她真的试图全身心地将自己交给他,她坦诚道:“从一开始,我承认是自己先惹上了你,后来我自觉没为你做过什么,却一直受你照顾,所以我以为可以拿我的爱报答你,可惜你并不稀罕。”
杨扬勾起嘴角,玩味地笑,“你怎知我不稀罕?还是你觉得我给不了你名分,所以将你所谓的爱给了我表哥来换你一生的富贵荣华?”
朱小八不料他说话竟如此恶毒,反口讥讽道:“我会稀罕你们这里的富贵荣华?你可知道这外表繁华的王朝还有几年太平?这朝廷上下就没一个有用的人,整天就知道斗来斗去,就像是一棵枯木里的寄生虫,为了那么一点利益弄得你死我活,却不知道大树就快要倒了!”
“你……”杨扬吃惊的望着她,没想到一个小女子竟看出了许多人都看不出来的问题。
“唉,我也知道你非等闲之人,我已经想起了以前的事,以前的你就给人一种神秘感,似乎总在密谋着重大的事,不过,我不关心这些,我真的累了,我要回扬州去。”
“你要回扬州?”杨扬神情忽变得神秘莫测起来,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与你,三天前我接到消息,你们陆家因为贩卖私盐的罪名被抄家了,全家都已入狱,你要回去自投罗网吗?”
闻言,朱小八如被雷击般惊呆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难怪二哥会被抓,她仍不相信地说道:“不可能,我们家绝对不会贩卖私盐的!”以她跟陆家那段时间的相处看来,她绝不相信陆家会做违法之事。
杨扬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朱小八讶然,随后,问道:“贩卖私盐最重会是什么刑罚?”
杨扬道:“这个罪可大可小,刑罚的轻重不在这个罪名本身,你也知道朝中之事复杂,而是朝中有人故意针对你们家,陆家是扬州最大的盐商,如果破了这件案子的,那么他可以掌控扬州的大部分商事,在朝中也算是功劳一件,对那个人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朱小八心中不安,“那个人是谁?”
杨扬接着道:“那个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家注定了是炮灰。”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我上次前去,本已经嘱托表哥劝告过你爹,可是你爹太过耿直,宁愿得罪仇家。我也没办法帮上忙。”杨扬叹道,忽挑眉道:“陆家除了一个女人没被抓之外其他人都被抓了,这事倒也奇怪。”
朱小八回想了一下,家人都很友好,没道理有难不同当的,却唯有一个女人——她顿时心中懊悔,当时一时心软没有揭穿她,但悔恨无济于事,救人才是正经,她镇静道:“如今再谈这些也没有用了——你有办法帮我吗?”说完话,她忽觉得有些不妥,刚说要跟他撇清关系,这时候她凭什么要他帮自己。
杨扬见她脸上忽白忽红,明白她心中所想,却似不在意轻笑道:“你担心我会乘人之危?哈哈,你放心,最近京城里变故甚多,本公子现在这个时候还没心情来操心这个。”
朱小八气结,此人果真是没心没肺,她还是犹疑道:“那你答应帮我了?”
杨扬点头道:“既然是你的事,我怎会坐视不理。但是你知道我是效忠谁的,所以这件事我不便出面。我已派月见去扬州了,尽量将你们家的刑罚降到最低,可是你要有所准备,我不敢保证你全家都能安然无恙。唉,这事非我不为也,是我不能也,那人此时势头正盛,就算以我的力量,也不足以和那人对抗。”
朱小八知道他身后的人是太子,如果对太子不利,他不会轻易答应的,能做这些也是不容易了,便感激道:“谢谢你。”
杨扬没有说话,抬头看了看窗外,夜色已悄然袭来,“既然你不愿意随我回去,那就呆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乱跑。”说完便向门外走去。
朱小八无言地点点头,突然问道:“你就是这温柔乡的主人是不是?”
杨扬身子顿了一下,没有转身,低声道:“不是,是花见。不过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是一声叹息。
他稻息如清风一般拂过,带着淡淡的忧伤,莫名地让朱小八雄,然而她并不想探知究竟。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罢,杨扬来过了,他说有原因,那么自己愿意相信他,那么之后他们该可以各走各的路,不再是相干的人了。朱小八为自己故作洒脱的想法不由自嘲失笑,然而回想前生往事,她和他彼此的关系当真是比蝉翼还要薄。
原本以为生活应该是无忧无虑的,爱情是甜蜜美好的,古人是可亲可爱的,哪里知道人心会那么复杂,复杂得让她疲于应付。说好听点是单纯善良,与人无忧,实际上,她就是害怕面对,好像是骨子里就有一种鸵鸟意识,一旦出现矛盾,总会避过锋芒,得过且过。
在屋里躲了一天一夜之后,朱小八想明白了,现实是残酷的,看着放在床上的行礼包袱微微发愣,还是决定要走了。这一次,她不是因为逃避,尽管打心底里朱小八并不能将自己当作陆家的女儿,但毕竟相处过一段时间,有些事还是自己亲自去处理比较好,所以她定要回扬州去看看。
拿过行礼,朱小八打算乘着夜色好离开。谁想一打开门——
“见过夫人!”
门口两边分站着四个女孩子,整齐地向她行礼。
朱小八一惊,赶紧把门关上,揉了揉眼睛,见鬼了,这不是杨珠园的四小青衣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看这架势这四人好像是来监视她的。
她定定神,假装镇定地打开门,她就不信她们拦得住自己。
“夫人,请留步。”
果然门边一丫环伸出手,拦住她。
“我想出去走走,你们拦着我干嘛?”朱小八凶起脸来,假装不悦地说。
旁边一人为难地说:“请夫人恕罪,公子交代过了,为了夫人的安全,夫人不能出去。请夫人别难为奴婢。”
“得了吧,谁是你们夫人。你们公子要你们保护的是你家夫人,是王细玉,不是我。”
四个人狐疑地相互望了一眼,最后还是拦着她,说:“您也是我们家夫人。”
“真是傻丫头。”
朱小八叹一声,接着声色并茂地说:“你们家公子何时娶我几门了?既没给我家下聘礼,也人给我们证婚举行婚礼,这算哪门子夫人嘛?你们想想,你们看过八抬大轿将我娶到你们家吗?我们女孩子家最注重名节,你们这么叫我夫人,是不是不妥啊?”
“可是——”
有人犹豫了,朱小八乘胜追击,道:“所以说嘛,咱们都是女孩子,女人和苦难为女人呢,你们放我走吧。唉,你们不知道,不是我想说你们公子的坏话,其实我——”
四个人果然被她的话吸引了,好奇地看着她。
小八故意停顿片刻,装作泫然欲泣的样子,哀述道:“我是被你们家公子骗来的,前几天,我哥哥找上门了,他就把我藏在这里。求求你们,让我走吧。”
四人面露同情之色,其中一人拦在面前的手臂微微软了下来。
朱小八眼见奸计得逞,便试着向前走了两步。那个挡着她的女孩子一惊,手臂上施力,像一根木棍般坚硬地挡在小八身前,使她半步再也出不去。
“你们还讲不讲理啊?”朱小八气急败坏。
“对不起,夫人。即使夫人所说是真的,我们也做不了主,须得向公子禀报,我们只听公子的号令。”
“你们!”朱小八见软招没用,于是严肃道:“你们凭什么软禁我?我又不是囚犯!”
“夫人,公子交代了要我们保护你,您就在里面好好休息吧,明天公子来了,您自己和他说吧。”
朱小八无奈道:“好好好,你们明天就把那混蛋给我叫我来!”
“啪”得一声,她使劲关上门,对着门一阵乱踢出气。
“混蛋,臭杨扬,死杨扬……我踢,我踢,我踢死你……”
脚疼了,停下来,心里的火气也散去大半,回头一看窗户,立刻兴匆匆地跑去想要跳窗逃跑,可是窗户怎么也打不开,朱小八便知窗户是被人给封死了。
完了,这下她真成了笼中之鸟。
她真是低估杨扬了,怪都怪自己,平时被他良善的外表给骗了,回头想想,每次他把自己往后逼,她那些微弱的反抗从来都没有发挥作用。
“睡觉!”
朱小八一把拉过薄被捂住脸,自顾自哀嚎一阵,歪头睡着了。
梦中,朱小八做了一个美梦,梦见了经典的英雄救美情节:一个黑衣蒙面人从房顶上落下来,一把掀开她的被子,梦里小八不仅不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将要重获自由的喜悦。
可是那个黑衣人看到她的脸之后,竟微微发愣,然后微微失落地转身欲离开。朱小八以为他嫌弃自己长得不够好看不够英雄救美的资格,忙伸出手想拉住那人。
黑衣人不妨,被她将遮住面容的黑布扯了下来。
“你你你你……你不是……”
朱小八一下子坐起来,惊讶得目瞪口呆,口齿不清,呆呆地将面巾拿在手上,一面指着他开始结巴。
黑衣人微微一愣,冷冷地看了朱小八一眼,一只手推向朱小八胸前,电光火石间,一道光闪过,“嘣”地一声,硬生生将他藏在袖中的匕首隔开。
黑衣人闪身让过一招,与及时赶来的四小青衣动起手来,显然此人不欲恋战,见刺杀被人识破,边接招边想法脱身,瞧准时机破窗而出,四小青衣不依不舍追了出去。
“这是梦?”
朱小八茫然地看了眼手中的黑色物件,又望见窗户破开,揉揉眼睛,见屋里桌椅凌乱,显然是真实发生的事。
“小八,你发什么呆呢?”
紫若不知何时溜进来,推了推不停揉眼睛的朱小八。
“紫若!”
朱小八一把抱住紫若,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脏一下子扑通扑通快速跳起来,显得惊魂未定。
紫若拍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我们快走,等她们来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你说得对。”
朱小八抓起床上的包袱,拉着紫若迅速逃出了温柔乡。
夜色弥漫,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里,连星光都没有。
两人在黑暗中一直向前走,也不知道去哪里,心想着离温柔乡越远越好。
直到天蒙蒙亮,见身后没有人跟来,两人才敢放慢步子停下歇歇脚。
朱小八倚在一棵树旁,直直地看着紫若说:“紫若,你真好。”
紫若笑道:“好什么?”
“你救了我,以后就是我恩人了。”
紫若笑骂道:“油嘴滑舌,谁是你恩人?我见你整整两天没有出门,门口又有侍女看着,想你肯定是被那杨公子关起来了,只好等机会把你放出来了。”
朱小八哼了一声,怒道:“别跟我提他,一想起他我就上火,你说我是不是眼瞎了,怎么会看上他呢?真是个披着羊皮的狼,给他外表给骗了。”
紫若声调略有些阴沉地说:“这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人了。”
朱小八恨道:“就是!”
紫若淡淡笑了一下,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吧。”
“好!”
“慢着。”紫若捏一把黄土抹在脸上,说道:“我想她们一定在城门守株待兔,我们必须换了这身装扮。”
朱小八照样涂了个大花脸,指着衣服道:“可是这衣服怎么办?要撕破吗?”
“在地上滚一圈,是找个人换换。你选哪个?”
小八抬头望了望周围,这条大街上还没有行人,颓然道:“……还是把自己弄脏点吧。”
两人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先一后混在旁人的队伍中,目不斜视,惶惶恐恐,虽然提心吊胆,仍然顺利地出了城。
走出城门的那一刻,朱小八似乎能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在自己逗留,好在她们大概不敢明目张胆地检查,不然铁定被抓。
确定暂时脱离了险境,朱小八和紫若的心情顿觉轻松不少。
“我们现在去哪里?”
朱小八跟在紫若的身后,在清晨的旷野中极目远眺。
“我们暂时去枯井庵吧,常言道,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杨公子大概想不到我们还敢回去。我们回去好好梳洗一下,稍作休息后再租辆车子回扬州,好不好?”紫若说道,忽拍手道:“噢,对了,枯井庵就在前面啦。”
朱小八点头道:“好啊,你想得真周到。呀,我也想起来一件事?你知道吗,昨晚上那个刺客居然是我认识的人!”
紫若惊奇道:“你怎会认识?”
“是我在扬州喝酒的时候认识的……”朱小八回忆道,突觉得哪里不对,反问紫若道:“通常情况下,你应该问我‘是谁啊’吧?”
“是吗?”紫若干笑两声,解释道:“这种问法也是有的,我是觉得我们普通女儿家不大可能认识身怀武艺的江湖人士,所以觉得奇怪。”
“哦,是这样啊。”朱小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回忆道:“我还记得那人叫何久的,你不知道,当时他告诉我他名字时候,我只当他是叫我喝酒来着,闹了个笑话,呵呵……”
“是吗?”紫若勉强扬起嘴角,若有所思的样子。
朱小八浑然不觉紫若的异样,开心地叽叽喳喳讲个不停,“说起来,我俩好有缘份呢,你知道吗,我送你的那支紫玉簪,居然是他的东西,他知道我不能还给他,也没为难我,他应该不是一个坏人,可是,他昨晚见到我怎么要杀我呢?他好像要杀的又不是我,紫若,你说,他要杀谁?”
身边的人却在出神,发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才反应过来,略显尴尬地答道:“我……我也不知。”
朱小八担忧地问:“紫若,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太累了?
紫若用手抹去额上的薄汗,貌似弱不经风地说:“是啊,一夜未眠,有些困。啊,你看,我们到了。”
朱小八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两棵高达茂盛的柳树,此时的柳叶已有彼时的嫩绿变得墨绿,时光飞逝,彼时的她与他正是情到浓时,现今,她回到当初两人一起曾到过的地方,往事历历在目,而两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陌生疏远却已想不起,如今物是人非,只留人徒增惆怅。
紫若好似明白她心中所想,轻轻拉着小八进了里面。
“吱呀”陈旧斑驳的木门被推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简朴整齐的禅室顿时显得亮堂堂的。
庵里没有人住了,四周寂静得能清楚地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别难过了,喝杯热茶吧。”
紫若将小八按坐在案边的椅子上,递了茶水过去。
“谢谢。”朱小八接过茶杯,饮了一口,诧异道:“这茶……怎么是热的?”止言师太,止水不是过世了吗?两天没有住人的地方,哪里可能会有热茶,忽然想起来紫若方才的怪异,这问题该是出在紫若身上。
“对不起,存衣。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不要怪我。”紫若瞬间泪眼婆娑起来,抓住朱小八的手充满内疚说道:“对不起,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也是为了你好……不过真的对不起……”
朱小八神思逐渐模糊,紫若的声音越来越飘渺,只感觉到她好像很伤心,一边哭一边在说着什么,好想抬起手来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手却使不出力气来,渐渐的,身体越来越轻,像是跌在软绵绵的云层里,很舒服,让人不想醒来。
禅室门口,缓缓投下一片长长的阴影,影子的主人脚步沉稳,行走之间,俨然带着一股威严。他走至紫若身边,掏出白净的手绢递过去。
紫若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面上露出些许冷漠,对着身边的男子说道:“我已经把她带来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处置她由你决定,但你必须遵守你的承诺,不能伤害她。”
男子约莫四十多岁,他目光精明,冷冷看了一眼瘫软在桌上的朱小八,声调没有任何起伏地说:“这个女人长得也不是很漂亮——至少没有你漂亮,怎么杨扬跟萧牧然都会喜欢她呢?”
紫若摇头冷笑:“他们那般风流人物,自然看得出存衣身上的美丽之处。”
男子瞥了紫若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这是说我没有眼光还是你自谦呢?”
紫若没有回答他,只是说:“存衣的性格是吃软不吃硬,你不能逼着她去做什么,不然她宁死也不会帮你的。”
男子抬头轻轻抚摸着紫若的脸蛋,诡异地笑:“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不懂怜香惜玉的人。”随后,他拍了拍手,应声从门外进来一个老妪,银发苍苍,但脚步稳健。男子指着朱小八对这人命令道:“好好给这位姑娘梳妆一下。”随后便带着紫若去了后厢房歇息。
面光线很亮,似乎是中午时分。她刚坐起来,便感觉脸部特别不舒服,像贴着一层保鲜膜的感觉,皮肤都不能呼吸了。用手一摸,自己倒吓了一跳,她皮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糙了?
网上直接搜索: "" 20万本热门小说免费看,,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