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辰目瞪口呆
“又吵架了”他小心翼翼的问,心里暗自叫苦不迭。
大学的时候,这对冤家也少不了吵架,一吵架就冷战,一冷战就变态,楚佑寒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就从云楚跌倒十八层地狱,平日里孤高高清,一变态了就如丧家之犬,整天求着兄弟们帮他讨好女人。
那些年,兄弟姐妹们谁也没少帮他,不过得到的好处也不少。毕业论文有楚佑寒的指点,硬是从地摊货一跃而成抢手货,最后连导师都得意洋洋的赞那一届的毕业论文整体水平比前几届的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以后再也不会了。”楚佑寒坚定的宣布道。
袁天辰怔怔的下了车,向小区内拐去。
不多时,他又出来了,两手空空。楚佑寒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具体一点是看着他空落落的手,心像被什么撞击了似的。
他将她遗留在他记忆里的东西统统的还给了她,从此,他们互不相欠;从此,他们形同陌路;从此,他们谁也不是谁的谁。
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一场雨后,晨曦更是温煦的洒在他那张英俊的脸庞上,楚佑寒觉得,今天,是一个重生的日子。
雨后天晴
袁天辰上了车,不时用眼偷瞟他,他沉寂得有点反常。“佑寒,不想知道她说什么了”他故意引诱他。
若是以前,柳诗情的每一句话,比战争时期敌对双方的情报还令人振奋人心。袁天辰就曾经依靠情报扬眉吐气了一回。那天楚佑寒与柳诗情冷战,楚佑寒苦求他去帮他试探柳诗情的火气有几级,袁天辰回来时提出了诸多不要脸的条件,楚佑寒统统答应了,最后袁天辰诞着厚颜无耻的笑,娇声嗲气的碎了分手一口:“呸”
楚佑寒一愣,袁天辰眼看雷公变脸,立即识时务的拉下脸,“她就说了这一个字啊”
为了这个字,楚佑寒这只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懒猪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那就是未来的一周每天准时八点帮袁天辰买早餐。
但是现在,楚佑寒沉寂得可怕。袁天辰算明白了,这对冤家,是彻底走到头了。
“走吧。”他叹了口气,系上安全带,呼啦一声离开了。
不问也好,因为他根本没有见到她,屋子内没有人,他只是把小纸箱放在门口便离开了。
柳诗情将父亲的骨灰盒转移到了西部,回来的路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如五味杂陈,样样翻滚在心头。
、part 016 婚礼
父亲在东郊出生,在东郊安家,年逾五十,却为情所困,携着女儿卖了房子,辗转在陌生的城市,然后在冰凉的旅馆里死去,最后又不能回到自己生长的地方,来到了陌生的西部落根,不能不说人生真的太讽刺了。
犹如她的母亲,安静如辗转了大半个中国,好不容易在茫茫人海中与父亲邂逅,父亲带着她回到自己的故土,却是她旧情复燃的地方。她在这里妄断了卿卿性命,然后在孤山凋零,尘归尘,土归土。
柳诗情决定离开这个城市。
当她看见门口那个小纸箱后,她更加坚定了这个决定。
小纸箱里的东西,她不需要打开,便知道那里面有什么。那些承载了爱的回忆的东西,应该全部在里面吧
柳诗情滴了蜡油在小纸箱上,然后打火机一擦,看着那火苗痴狂的吞噬者那纸箱的躯体。她忽然哭了。
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抱着双膝,头枕在膝盖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哭毕,开始收拾行李箱。东西不多,值钱的东西几乎没有,她只需要将衣服打一个包,便可以背得既轻松又自在,从此浪迹,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
只是,她不敢想未来,老了后,她会死在哪里,安葬在哪里
她打开电脑,决定写最后的一个爱情故事。
他们在茫茫人海中邂逅,惊讶于对方是自己魂牵梦萦的那张容颜。然而,他有新贵,她有宿命,他们只能在飘渺的红尘中走向另一极。她不愿意记得他,偏偏忘不了,于是她选择了永久的遗忘,她结束了自己美好的生命。
她将此篇文章署名为“疯爱”然后传给主编的邮箱,未等对方回复,便关了电脑,拔了电源,背起行李包,拉开门,走了。
茫茫人海,不知何处为家
当出差归来的黄龄马不停蹄的奔至这间小旅店小租房时,两眼都直了。
人去楼空
老板娘热心的告诉她,柳诗情已经离开半月了。
黄龄又向老板娘打听了一些细况,老板娘回答她的都是一些不足为重的事情,黄龄急得跺了一下脚,走了。
楚佑寒与斯嘉丽的婚期总算是来了。
因为是名门望族,来的宾客也都是一些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大人物捧场,小人物献媚,加上实至名归的亲朋好友,这场订婚仪式也搞得分外的隆重。
楚佑寒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加上男同学的老婆情人儿子女儿私生子,女同学的老公外遇女儿儿子私生子,齐聚一堂,热闹非凡。
斯嘉丽的闺中密友,好色的不好色的,已婚未婚的,都赶着来凑这份热闹。也许,就在这一场旷世的订婚仪式里,能寻到少女心中那份不变的白马王子的梦。
幸亏礼堂足够大,能容纳足足上千人,才不至于比肩接踵。
华灯初上,香槟,艳舞,华服,珠光宝气,交互辉映,觥筹交错
礼乐声,声声烂漫;喧哗声,声声尖利;酒杯碰撞,声声脆响奏出了举世无双的狂欢曲。
卫生间,楚佑寒趴在水龙头下,任凭那冰冷的水施虐着自己的头皮。
此刻,他心里乱极了。
脑海里,老是挥之不去那一张俏皮的脸。
“佑寒,你今天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柳诗情,你说话要摸摸良心。昨天晚上分手之前不是说好你给我打电话的嘛,结果我等了一天,还是我打给你的。”
“我是说过,可我又改主意了。张爱玲说:女人有改主意的权利。”某女偏着头,分明诞着厚颜无耻的表情,却说得无辜之极。
某人心软,“那你改主意后得跟我说一声呀”
“我说了,我心里说的,谁让你和我的心灵不相通的。”倒打一耙
楚佑寒英俊的脸痛苦的扭成一团,“诗诗,我们哪里出错了难道我们真的心灵不通吗”
斯嘉丽推开门进来,看到楚佑寒湿嗒嗒不整的发型,错愕,“佑寒,客人们都到齐了,我妈让我们赶快出去待客。”
楚佑寒将脸迎着水龙头,冲去了泄露秘密的两行热泪。转过头,一脸恬静,“我有点不舒服,你先去,我马上就到。”
“你怎么了”斯嘉丽关怀的走上前。
“没事,可能是昨夜没睡好,头有点疼。”
斯嘉丽看着他那双晕黑的眼眶,他何止是没睡好
楚佑寒冲她尔雅的笑了一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斯嘉丽跟在他后面,经过拐角的时候,一只雪白的纤细手臂挡住了她的去路。
斯嘉丽眼睁睁的看着楚佑寒走远。却被这只手抓到了另一边。
眼前这个女孩,高高瘦瘦的,细长的眉眼,削瘦的瓜子脸,高高的马尾,额际那一缕卷发衬出了她的妩媚。
“我叫黄龄。”她指着自己介绍道,声音清脆嘹亮如黄莺。
斯嘉丽疑惑的盯着她,“我并不认识你。”
黄龄瞥了一眼远去的楚佑寒,“他认识我就行。”
她拽着她,穿过通廊,向礼堂的另一极走去。那边,有一个雅致的小花园,紫藤下,铺设着石桌石椅。二人坐下来。
黄龄抬起手腕,看着表,“放心,不会耽误你太久。”
斯嘉丽吁了口气,“有什么事,快说吧”
她从包里取出一本杂志,递给斯嘉丽。“听袁天辰说,你喜欢看栀子的文章”
斯嘉丽颤巍巍的接过来,最新的一期,书页已经翻到那篇“疯爱”,斯嘉丽粗粗了扫了一遍,却又被深层次的东西吸引,于是又从头到尾细细的嚼了一遍。
“什么意思”她抬起头,质问她。
“你应该清楚,你要嫁的人,他并不爱你。”黄龄说。
斯嘉丽瞪着她,黄龄平静的回瞪着她。“他之所以娶你,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抛弃了他。”
斯嘉丽倒吸了一口冷气。“所以呢”
“你看这篇疯爱,你觉得他们之间是谁抛弃了谁”
斯嘉丽不说话。
“如果楚佑寒知道,他错过了自己最爱的女人,而他最爱的人因此走向了灭亡,他会生不如死。”
、part 017 婚礼取消
斯嘉丽摇晃着站起来。
黄龄猛地捉住她的手,“放手吧别让自己陷下去。”
偌大的礼堂,陷入了一场骚乱。先是男主角玩失踪,再是女主角玩秘藏。这场订婚仪式充满了滑稽性,让人不禁怀疑,当事人是不是被人逼了婚
良辰美景已过,斯嘉丽才从通廊的另一头走进礼堂,一脸不合时宜的哀愁她的身后,紧跟着一个低着头,双手绞在腹前,看上去内心极其复杂的女孩。
黄龄袁天辰心里闪过一丝不祥之兆。果然,斯嘉丽迈着沉缓的步伐拖到楚佑寒前,私语了几句,楚佑寒的脸倏然变色。
斯嘉丽转过头,对客人们笑笑,尽量保持着完美的风度,暗哑宣布道:“对不起,今天出了一点意外,我想我们的订婚仪式可能要另择良日了。”
黄龄的头埋得更低。
喧嚣一阵后,客人们散席离去,礼堂里只剩下一些至关重要的人。
斯嘉丽父母面面相觑,楚佑寒的父母纳闷相望,一致将困惑的目光移向了一双壁人。楚佑寒一脸茫然,斯嘉丽一脸郁郁,显见这对壁人也不曾料到有这样的后果。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向了黄龄。
她咬着牙,抿着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抬起头。
楚佑寒就站在她对面,咫尺之间,用一双不解的眸子定定的盯着她。黄龄闪烁的躲过这道寒芒,转身向楚木晨走去。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若真是她破坏了订婚仪式,她起码应该向这对壁人说声对不起可是她对楚佑寒视而不见,却走到了楚木晨的面前。
“对不起”黄龄向楚木晨深深的鞠了一躬。
一屋子的人,顿时鸦雀无声连呼吸的声音都被屏蔽,只能感受到屋子内压抑的气氛,怪怪的。
接受道歉的对象,应该是儿子,而不是老子吧
从礼堂出来,天空飘起了淅沥的小雨。
华丽的跑车上凝结着一颗颗的晶莹泪珠。各人都上了车,斯嘉丽上了父母的车,走之前跟楚佑寒挥手时,楚佑寒看见她眼眸了蓄着闪亮的泪珠。掉转头时,那颗泪珠就坠落在空中,与无数的雨滴融合在一起,不知淌向何处
袁天辰坐在楚佑寒旁边,将脑袋伸出车窗,冲站在礼堂门口不知何去何从怔怔发愣的黄龄招手,“黄龄,上车”
黄龄瞄了劳斯伦斯一眼,却像生根了似的,坚如磐石的身体挺立在那里。细雨,湿润了她披散在肩头的头发,湿润了那一张精致的脸庞,湿润了她的视线。她跟一只落汤鸡一般落魄的挺立在那儿,带着愧疚的表情,望着劳斯伦斯驾驶座上的楚佑寒。
楚佑寒无奈,从后座上抓起一把蓝色的碎花小伞,亲自走下车,为她撑起伞。
“我并没有怪你。”他很大度的安慰她。
她转过身来,冲他苍白一笑:“不管怎样,破坏了你的订婚仪式,我感到很抱歉。”
“为什么要那么做”他蹙眉。
“不要放弃她。”她忽然抓住楚佑寒的手,因为太用力,指甲渗透进他手臂的肌肤,血滴渗出,他感不到疼。
他和她一样的激动,“你只是一个局外人”
“我不是。”她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和她,已成过去。”他以四十五度角仰望着阴霾的天空,那些年少的激情,不在复来。
“可是她一直活在过去里,走不出来。”她喃喃的说。
他整个人都呆了,傻了,失去知觉了。
然后,他感激的冲她一笑,“你这样关心她,你们深厚的情谊让人佩服。”
她从包里取出那本女性言情周刊,递到他手上。“或许你该看看这个。”
楚佑寒接过来,卷成书筒。
她眨巴着明媚的眸子,“柳诗情,她是我见过的,最多情的女子。”
良久后
她迈开铅重的步伐,走出他的蓝色碎花小伞外,任淅沥的冷雨凌迟着自己温润的肌肤。
经过楚木晨的法拉利时,她意味深长的觑了他一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嫣然一笑,然后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楚佑寒站在雨中,擎起雨伞的手渐渐的垂下,小雨伞扔在了湿润的地上。
狂风作,大雨起,风声呼呼,雨声潺潺,地上溪流千万条,蓝色的小雨伞被染成了土黄,袁天辰看着楚佑寒,楚木晨看着楚佑寒,卓文慈看着楚佑寒,他失魂落魄的屹立在风中,一身名牌的衬衣湿嗒嗒的贴在健美的体魄上,雨水淌过他坚毅的脸庞,从那坚毅的下巴滑进衬衣领口里,然后侵入衬衣里,饱含水珠的衬衣禁不起负重,哗啦啦的哭泣着
当袁天辰将失魂落魄的楚佑寒拉进劳斯伦斯后,楚佑寒将卷成筒状的杂志丢在车后座上,袁天辰捡起来,将书筒展平,翻到那篇署名栀子的文章,那刺眼的题目“疯爱”,让他不寒而栗。
他富含表情的朗声念道:他们在茫茫人海中邂逅,惊讶于对方是自己魂牵梦萦的那张容颜。然而,他有新贵,她有宿命,他们只能在飘渺的红尘中走向另一极。她不愿意记得他,偏偏忘不了,于是她选择了永久的遗忘,她结束了自己美好的生命。
楚佑寒的脸色瞬变,一把夺过来,他是神童,目读十行,过目不忘。
他的目光从新贵,跳耀到宿命上,最后锁住最后一行:她结束了自己美好的生命。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袁天辰未留意到楚佑寒凝重的神情,兀自傻乎乎的揣度道:“这个栀子该不会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想不开了吧”
楚佑寒觉得一股冰流游走在四肢百骸。
他,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看不清她了她变得好复杂。
、part 018 日记
“开车。”楚佑寒气如游丝的命令道。
袁天辰撅起嘴,他两在一起,他楚佑寒就是皇帝,他袁天辰就是太监,他恨自己屈服于他的淫威。却还是乖乖的踩了油门疾驰而去。
“错了。”楚佑寒横了他一眼。
“啊”他又急急的刹住车,“哪里错了”来的时候不就是这条路么
“去柳诗情那里。”他说。
袁天辰嘟哝着嘴,他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拜托下懿旨的时候也表达清楚一点嘛。扭动方向盘,掉了个头,向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佑寒去哪儿”卓文慈看着儿子的车与自己的背道而驰,好奇的问。
“年轻人的世界,我们弄不懂了。随他去吧”楚木晨无奈的摇头。
一路上,楚佑寒脸黑如墨。袁天辰大气不敢出,连内伤都快憋出来了。
“想问就问吧。”亏得楚佑寒还有一丝丝良知,他才不至于憋得五脏爆裂。
“黄龄跟你说了什么”
“”
“那栀子就是诗情”
“”
“当我没问。”他识趣的闭上嘴巴。
“加速。”楚佑寒命令道。
袁天辰很没有骨气的屈服在他的淫威下。
大雨倾盆,路上行人稀少,劳斯伦斯像一只发狂的豹子,奔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不多时,二人便已经站在了那间曾经是柳诗情的租房的门外。
敲门
没有响应
巨大的敲门声倒引来了一群看众。一些热心人解释道:“住这里面的姑娘,早走了。”
楚佑寒找到了屋主,向她打听柳诗情的一些情况。屋主说,“姑娘来的时候,说要住上一年半载的,可是还不到两个月,她就来退房了。走之前只说了一句,她或许不该回来。”
“知道她去哪里了吗”楚佑寒问。
屋主直摇头,“那小姑娘看起来哭过,两只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我看她伤心,不便多问。”
袁天辰恨得龇牙咧嘴,“你就不能问问吗”
楚佑寒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恐惧中。
回到车上,这回,袁天辰被楚佑寒邀到副驾驶座位上,楚佑寒坐回驾驶座上,两只手捏紧方向盘,袁天辰看到那双纤细很贵族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跳。下意识的捉紧安全带,怯怯的问:“佑寒,去哪儿”
“下车。”他霸道的命令道。车门,主动为他开启。
“不。要死就死一起。”袁天辰将车门用力关上。
“下车”他咬着牙,恨恨的命令道。谁说他要去死了
“别这样,佑寒。”他恨自己没有出息。他只要一发怒,他的小心肝就会没有骨气的砰砰砰的跳。
车门,再次为他打开。
他再次用力的关上车门。
楚佑寒横了他一眼,带着一抹恨铁不成钢的报复之意,恨踩下油门,车子即刻弹起老高,袁天辰的头颅与车顶亲密的接触,却忍住痛,硬是没有叫出来。
楚佑寒很无语的觑着他,那凛冽森寒的目光,盯得他心里发毛。
“南部的天鹅湖风景区规划即将启动,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会破产。”袁天辰言不由衷的说。
“那个项目我在上周便已做好”
“我不满意,你得重做。”袁天辰嚷起来。
楚佑寒像打量怪物似的看着他,“图纸在我电脑里面,我加了密码,你在哪里看见的”
“佑寒,你们兄弟一场,就让我帮帮你吧。”他终于妥协,说出心里话。
“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吗”
袁天辰摇头,“不知道。”憨傻得可爱。
“我去找我的女人。你也去”
“去。”他坚定的点头。
楚佑寒盯了他一会,不再坚持。
火车在铁轨上颠簸了好几天好几夜,柳诗情在某一个猛烈的颠簸中苏醒过来,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将脑袋搁在车窗上,风刮过削瘦的脸庞,将她晶莹的眼泪刮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离开了故乡,去哪里都一样
她只是觉得浑身虚脱乏力,胃里间歇性排山倒海的翻腾,恶心呕吐的感觉愈来愈强,凭借以往的经验,她本该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并没有采取些微的防备措施,只是努力的压抑着身体的不适。
人生自古谁无死
她只是有点惶恐,要是就这样,在一列未走向终点的火车上走向了生命的终点,心里放佛遗落了点什么,她想起来了,她要看完母亲那本笔记,趁她还有一口气在的时候。
她从背包里摸出那本红色的笔记本,在火车的颠簸中,翻到了剩下的那部分。
安静如娟秀整齐的字体,不知为何,写到这里的时候有些凌乱和潦草。但是柳诗情还是能识别那些龙飞凤舞的字体。安静如写到:
我鼓足勇气跟他表白的时候,他只是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脑门,笑着问:“叫什么名字”
“”我憋红着脸,宁死不说。那个时候我已经从八卦的女同学口里得知,他是全年级最优秀的理科生;而我,是全年级最出名的笨学生。
“多大了”他又笑着问。
“十七。”
“哦,还未成年”他难掩失落,嘴角一勾,“我可不想背一个引诱未成年少女的罪名。”说完掉头就走。
我紧跟上去,大声说:“再过三个月多一点,安静如就有十八了。”过路的行人都稀奇的打量着我,我扮了个鬼脸白了他们一眼,唬退了他们。
不知是我看错了还是眼花了,他听见我的名字时,我觉得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我听见他好听的声音传过来。“那等三个月后再说吧。”
他一定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知难而退了。
我扳着手指数了不下十遍,离我十八岁的生日还有九十九天。这九十九天里,为了提醒他我的存在,我跟棉花糖一样时不时的出现在他面前,跟狗皮膏药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
他去图书馆,去食堂,去体育场,甚至去洗澡堂每一处都有我的足迹。他从来不跟我说话,也不再对我笑。我很沮丧,我想他一定是因为我是安静如而疏远我了。好学生都看不起成绩差的同学。我发誓,我要好好的读书。
生日那天,我沮丧的躺在床上。在脑子里祭奠了一下我流逝的青春和爱情。楼下忽然闹哄哄起来,室长将我拖到楼下,我看到他穿着一袭白衣,英姿飒爽的战在那棵台湾相思树下。看见我,他温柔的走了过来。我当即就傻了。
“今天你生日”他说。我一个劲点头,眼泪不听话的横飞起来。
“我有礼物送给你。”他说。
我还是一个劲的点头。完后有点傻不拉叽的说,“我不要生日蛋糕。”就差直接说要玫瑰花和巧克力了。
“我今天只想收了你。”他俯下身,在我脸上亲啄了一口。
我一愣,原谅我,笨笨的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在明白这个举动的涵义。
“为什么要选我”事后,我很有自知之明的问。
“因为你够坦白。有那么烂的名声,还敢到处招摇自己的名字。”他说。
我想他是在奚落我,不管怎样,我感到幸福。
高三的那一年,我拼命的读书,头悬梁,锥刺股,就怕到手的鸭子飞走了。还好,老天垂帘,他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而我则进了同一个城市的一所师范院校。
、part 019 子墨
毋庸置疑,这些文字是安静如很多年后补上去的,那些嬉皮诙谐的文字,不属于他们那个年代。
柳诗情读到这里,苍白的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不过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笔记本有些不听话的摇晃起来,那些潦草的、娟秀的、飞舞的、张狂的字便向水波一样荡漾着
她继续翻阅着笑容凝在嘴角。
然而,好景不长。大四那一年,我们毕业生面临着严峻的工作分配问题。师范学院的学生多半是打回原籍,但是学法律的晨,一定不会回到原来那个小县城。
晨安慰我,无论怎样,都会和我在一起。哪怕,我们之间有人浪费掉学业。那夜我翻来覆去的思考了许久,晨是名牌大学的学生,放弃学业委实可惜,还是我放弃了吧。可是第二天早晨,晨却一脸阳光的跑来找我,他兴奋的说,“我们一起去a市,那里有律师和教师的栖身之处。”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a市,那是多么偏远的地方,他却为了我,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大都市。
“静如,没有什么比我们再一起更重要。”他搂着我说。我哭得跟只花猫一样。
我们终于决定去支边。去遥远的地方建立我们的家庭,虽然贫穷,但是幸福。我无比期待着毕业那天的到来。
然而,我等来的却是一个背叛的谎言。
陈陈跟我说,楚晨早已填报了去繁华大都市的意向,学校一早帮他把他的户口档案调了过去。
我只觉得,我的世界崩塌了。
我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地方。
爱情死了,心跟着也死了。
只是,我不知道,他在我生命里走了一遭,却留下了痕迹。
我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
碰笔记本坠落在火车的铁制地面上,发出哐当的一响。乘客们都好奇的循声望去,却看见,那个拿着笔记本的女孩,继笔记本之后,碰一声,坠落在地上,发出闷闷的一响。
“有人倒下了。”
乘客们慌乱成一团,将娇小的身躯团团围住。广播开始播出,“乘客们请注意,乘客们请注意,第十一节车厢有人心悸晕厥,如果列车上有医生,请给予帮助。乘客们请注意”
陈子墨原本坐在十一节车厢的尾巴上闭目养神,三天来不眠不休的为红十字会的病人作手术,他已经疲惫不堪,他需要大量的时间来补充睡眠。而火车的慢速,便是他最佳的选择。在归途中,他相信可以得到片刻的安宁。
然而,世事难料。车上的嘈杂声扰了他的清梦,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广播的喇叭声便一字不落的传进他的耳朵里。
陈子墨蹙起眉头,不会吧老天这么会消遣他他站起来,朝喧哗的人群走去。
“让开一下,我是医生,让我看看病人。”
围观的人群主动的为他让出一条道路来。陈子墨扒开病人的眼皮,捏开口腔检查了舌苔,然后又为她把脉,最后叹为观止的唏嘘道:“饿晕了”
围观者有人忍俊不禁,噗嗤失笑。众人都觉无趣,纷纷散开了。可见国人只喜欢凑热闹。
陈子墨深邃的眼神忽然黯了下去,呐呐道:“外加长期营养不良,病症复杂,需要住院确诊。也许,需要一个大手术。”
这个时候,去上厕所的助手小杨找了过来,听他这么说,提醒道:“陈医师,若没有亲属签字的话,医院是不会给她办理住院手术的。”
他们将病人的背包翻了个遍,却发现惊奇得很,除却简单的衣物,一个笔记本,一个没有储存任何号码的手机外,再无其它。可以说,她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儿。
陈子墨啧啧感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在外流浪,家人也放心”
小杨无趣的翻着手机,他不信她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奇人。忽然眼睛一亮,手机的拨出电话里有一个稀世珍贵的号码。
与此同时,远在d市的楚子墨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惶恐中。他们几乎翻遍了d市所有的角落,甚至发动了亲朋好友,可是整整两天两夜后,也没有寻得柳诗情的半点踪迹。
楚佑寒站在d大校园的篮球场下,将柳诗情可能去过的地方都想了一遍,可能遗漏的地方都想了一遍,最后颓靡的坐在台阶上,痛苦的抱着头。
他真的想不出来,她还能够去哪儿
他怎么知道,她上了一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开往何处的列车,去了一个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的地方。
“诗情,究竟我们在哪儿出了错”他开始反省。
回忆,如潮水卷来。
“佑寒,你空着手就不能拿一下你自己的书包吗我都拿两个了,你什么都不拿好意思吗你是男生哎”
“那我背着你呢你一个女孩子有100多斤呢,我负荷的东西比你拿的东西重多了。”
“佑寒,你可以不要告诉我爸妈我这次没有考好吗”
某人及其邪恶笑,“没问题。”
“真的”
“我只告诉你爸就行了。”
“你要是胆敢告诉他,我就告诉你爸你上课看金瓶梅,下课看av和gv,你性取向有问题。”
某人无语晕倒。这谁求谁啊
“佑寒,你要是再敢恶整我,我就将你的电话号码写在学校的公布栏上。”
“你”某人青筋暴现。
第二天,学校的公布栏上却出现了某女的电话号码,旁白:征婚启事
某女囧了,那日电话被打爆
、part 020 陌生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楚佑寒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龙凤高中。接通电话,一个陌生的男低音传过来,宛如大提琴一般醇厚。
“请问你是”
楚佑寒蹙眉,陌生的声音,“打错了”没有好气的挂了电话。
可是不到一刻,那人又执著的打了过来。楚佑寒刚接通,那边就迫不及待的一气呵成道:“请别挂电话,我这边有些晦涩不明的情况,或许只有你才能使之明朗化。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你的名字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因为这里有一个病人,她的手机号码里面就只存着你的号码,我想或许你认识她”
对方缓了口气,“我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是她一个人倒在火车上,我们需要找到她的家属,医院需要家属签字。你能过来帮我们确认一下她的身份吗”
“她长什么样”他声音有点发抖。
“脸庞削瘦,头发柔软,面色苍白,穿着白色的t恤,卡其色的牛仔裤,白色的球鞋,哦,是一个标志的大美人。”大提琴忽然戏谑的笑起来。
他是看不见电话那头楚佑寒比煤炭还黑的俊脸,要不然借他十个胆也笑不出来。
楚佑寒将手机从耳畔移开,熟记了号码,又移到耳朵边。“她在哪里我马上过来。”一边匆匆向停车场走去。
“a市第一人民医院。”
楚佑寒脚步一滞,“a市”那可是一个遥远的城市,远的有点遥不可及。她怎么会去了那里
劳斯伦斯离开龙凤高中的时候,楚佑寒最后深情的凝望了母校一眼。那高高屹立的教学楼,那圆顶的宿舍楼,那些互相穿插的小径,那些婆娑斑驳的树影每一处,都曾经有他和她的欢歌笑语。
今非昔比
他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湿,他想到了那片树影中,有根刻着他名字的泪竹。那天,他旷课躲在花丛中睡觉,柳诗情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抽了,强拉着袁天辰躲到这里来跟他告白。他将她华丽丽的告白尽数听了去,实在有点吃不消,从半睡半醒中爬了起来就吐了。柳诗情和袁天辰呆呆的看着他,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记得自己当时风度翩翩,虽然心里难受得要命,但是却还是强作欢颜,对他们优雅的示意:“请继续,就当我空气般透明。”
柳诗情却不依了,冲他大吼大嚷,“靠,楚佑寒,你虽然矮,但是不可能是透明的。你的出现总让人扫兴。”
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楚佑寒终于忍不住眼泪横飞,他将自己的名字刻在旁边那颗泪竹上,祭奠自己多情总被无情伤的岁月。
时隔八年,那曾经纤瘦的小竹子如今已经俊逸不凡,在遒劲飘逸的楚佑寒旁边,不知何时添加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柳诗情的最爱
只是,楚佑寒一直没有勇气去看那曾经祭奠他多情总被无情伤的岁月。
劳斯伦斯,忽然癫狂起来,疯一般的向前面疾驰而去。
20小时后。劳斯伦斯出现在a市第一人民医院。
一个小时后,楚佑寒与著名心理医师兼临床主治医师陈子墨狭路相逢。
楚佑寒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位绝对堪称经典宜古宜今宜韩宜日的帅哥,脸拉得老长。柳诗情的桃花运一直让他大跌眼镜。那丫头总和这些俊男美女有缘。
陈子墨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楚佑寒,呃,对美一向不感冒的他终于打了一个喷嚏。这人过分完美的五官,过分深邃的眼眸,加上身上散发出的高深莫测的气质,委实让人吃不消。他给人君临天下的感。
握手就不必了,对于两个将时间看成生命看成金山银山的人来说,切入正题是王道。
“你是医生”楚佑寒将陈子墨上下打量了一遍,狭长的秀眸眯成一条线,“我能看下你的职务证明吗”
陈子墨笑,他是第一个怀疑他能力的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皮包,取出自己的证件,递到他手上。
“原来你就是毕业于哈佛大学的著名心理医师陈子墨”楚佑寒将证件递回来。轻描淡写的说。
陈子墨微笑看着他,“我能看下你的身份证明吗”他一直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总觉得,长得这么好的男人,应该是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花花公子。虽然,他看起来确实不太像。但是,病人情况特殊,他得保证万无一失。
楚佑寒却不领情,“我没有那个义务。”
陈子墨一愣,随即笑道:“你若不出示你的身份职业证明,抱歉,我的病人你恐怕就带不走了。”
楚佑寒直勾勾的盯着他,不温不火道:“是吗”他才不会将柳诗情交给一个心理医师。他还知道什么叫对症下药。
“你可以试试。”陈子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楚佑寒大踏步向着住院部走去。
见到柳诗情,楚佑寒整个人呆了,傻了,失去知觉了。
她坐在靠窗边的床上,蜷缩着身体,神情呆滞,双目空洞,目无焦点。她的头发凌乱,好几天没有洗所以纠结成一团,身上穿着大号的病服,但是纽扣扣错,犬牙交错成一条歪歪的线。她嘴里念念有词,但是没有声音,不知道在喊什么,分明是重复的喊着一句话。
楚佑寒整个人就虚脱的依靠在门栏上,想叫,叫不出;只是不敢置信的望着她,那张曾经青春俏皮的容颜,转眼间堪比黄花瘦他望了望门牌,那上面写着神经科,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那一刻,他竟然,不能自已,径直奔过来,将她拥进怀里。
他在哭,可是没有声音,他的身体抖得很厉害。抖得柳诗情感到不安了,她一把推开他,看清楚他的脸后,她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指着他呜呜呜模糊不清的喊。一边喊一边畏畏缩缩的躲在床的角落头,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膝盖里,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
陈子墨疾奔进来,对柳诗情采取了安抚的措施,然后耸耸肩对楚佑寒说:“病人的情况,你现在看见了我想你是带不走他了。她怕看见你。你是病人不安的因素。”
楚佑寒迟疑了一瞬,缓缓的摸出自己的钱夹,将身份证取出来递给他。
陈子墨接过来一看,星眸圆睁,“原来你就是国内知名的建筑设计师楚佑寒”又道,“我立即帮她办理出院手续。”
楚佑寒举手制止,“不用,在国内,没有谁比你更适合做她的主治医师。”
他原以为,她感冒了,贫血晕厥了,竟没有想到,竟得了这样的病。
陈子墨一怔,嘴角勾出一抹胜利者的嘲笑。
楚佑寒盯着他咬着牙恨恨道:“我恨你,你这个落井下石的家伙。”
陈子墨听出了他诙谐的弦外之音,同样的口气奚落道:“我对你的恨可不比你少。”
楚佑寒一怔。
陈子墨笑道,“我的身家性命,全押在你设计的那栋海景别墅上了。而且,更要命的是,我买不起它却喜欢它,为了它我成为了房奴,你说我不该恨你吗”
两人相互觑着,然后都讪讪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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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021 关系
在咖啡厅里,陈子墨和楚佑寒面对面而坐,初见面时的硝烟弥漫变为无言的对峙。
陈子墨抽烟,一根接一根的抽;楚佑寒酗咖啡,一杯酗一杯。各怀心事
咖啡厅往来的客人都不时的拿眼瞄这两人,他们一个帅,一个酷,五官都纠结,像两个闹别扭的情侣。
是同志吧怪可惜的
“面对她,我有压力。”陈子墨率先开口。
“我能为她做什么”楚佑寒问。
“她患有及其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楚佑寒错愕的抬起头来,其实在医院见到柳诗情的那个场景,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是由权威的医生宣布出来,他还是感到万分的惊愕。
她,怎么就偏偏得了这样的怪病
他总觉得,她永远都是一个俏皮活泼的开心果。对,她是他的开心果,她时常带给他开心。可是他怎么知道,谁又曾带给她开心他追悔莫及,那些年,在她带给他开心的时候,为什么他就从来不曾关注过她内心的空虚以至于让这些纷繁的错乱的情绪驻进了她的心房。
“我知道。”他痛苦的闭上眼。
“病人营养不良,如果不是患有深度厌食症,可能就是故意绝食。”陈子墨继续说。
楚佑寒联想到她削瘦的脸庞和纤细的身躯,觉得陈子墨的这个假设是成立的。也就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体内还含有大量安眠药成分。”陈子墨继续无情的鞭笞着他。
楚佑寒柳地睁开眼,“什么”他不相信,她竟然会轻生
“一个抗拒生存的精神病患者,我实在有些无能为力。”陈子墨吐了个烟圈,将燃烧到尽头的烟蒂丢进了烟灰缸。然后一瞬不瞬的盯着楚佑寒。
楚佑寒盯着他,眼神复杂,有惊讶,错愕,更多的是痛惜他忽然捉住他的手,百般哀求,“请你一定要治愈她。她还年轻。”
陈子墨的手被捏的有些疼,他挣脱出来,安抚他,像安抚他的病患一样,“你冷静一点。不是无药可救,但是需要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这是精神病患者的一剂最好的良药。”
楚佑寒低垂着头,陷入了深思中。
她就像风儿一样,在他生命中来去匆匆,却从来不曾留下痕迹。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他无助的说。
陈子墨努力的抑制着自己的不满情绪:“能告诉我你们的关系吗”
楚佑寒的身体一凝,关系他们算什么恋人可是她对他,连最基本的信任,依赖都没有。他苦笑,“我不过是她邻居家的哥哥而已。”
陈子墨眯起眼,揣度着他这话有几分可信度。基本上,他在心里已推测出另一番说辞:那姑娘暗恋眼前这位鼎鼎大名的建筑设计师,求爱被拒,所以背着家人悄然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也难怪,以楚佑寒的身家背景,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何其容易而那位躺在病床上的姑娘,虽然绝色,但是看她穿着打扮却普通之极,行囊里面也没有值钱的宝贝,可想是穷人家的女孩。灰姑娘爱上王子,从来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不归路。以杨娟为证。那些丑小鸭变白天鹅的传奇,不过是世人杜撰来慰藉那些做梦的姑娘们。
陈子墨几乎是当机立断,那个可能导致病人神经异常的红色笔记本,是断断不能交给眼前这位薄情的钻石王老五了。他露出难色道:“如果不能知道病人的心结,要治愈她,恐怕”
咖啡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异常的寂静。
告别陈子墨,楚佑寒决定趁天黑之前再来探望一下柳诗情。也许,她苏醒过来后,情形好转了也不一定,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记得他的名字。
他就这样自欺欺人的来到病房。护士告诉他,因为柳诗情发起作了摧毁性特别强,为了不殃及其他病人,他们已经替她转移了一间单人病房。于是,楚佑寒寻着护士说的房号,来到了顶楼。
老远,他就听见了走廊的尽头处传来了一阵清丽的歌声。歌词正是王菲的“红豆”。
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他停住脚步,依在一根柱廊旁,聚精会神的听,听得发呆。
一曲完毕,四周就都静了下来。他才回过神来,哀怨的叹了口气,向前面走去。
一边走一边落落的想,这八年,她都经历了些什么为什么他不再了解她她变得如此的高深莫测。他敢肯定,一些属于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东西,偏被他错过了。
他站在她房间的门口,悲从中来。
其实,光阴在流逝,她在不停的向前走,而他却偏偏挪不开脚步,停留在了原地。所以他根本就跟不上她的脚步了。
他们,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上的人
、part 022 迫离
门虚掩着,他轻轻的推开门,柳诗情坐在角落的地板上,全身瑟缩成一团,颤抖得厉害。
“诗情”他忘记了自己是她不安的因素。疾奔过去,将小小的她抱进怀里,试图温暖她颤抖的身体。
她的情绪变化无常,前一刻还在宁静的歌唱,这一刻就变得如此的怯懦。她像一只无助的羔羊,等着被人救赎。
如果她愿意,楚佑寒愿意充当这个角色,一辈子。
柳诗情在他的怀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楚佑寒温柔的拍着她的背,细声的安抚道:“别怕,诗,我在这儿,别怕”说到这儿,楚佑寒的眼神忽然灰了下去。
柳诗情小小的脑袋扭动了一下,他俯下身,她抬起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尝试到了人生从未有过的失败。
她惊如脱兔,从他怀里蹦出来,然后爬到床下,将颤抖的身躯完全的藏匿起来,一边还惊惶的喃喃道:“啊我不要见,不要见他,不要见他,永远都不,不要不要”
楚佑寒像被人撕成了两半,撕心裂肺的痛,他不相信他所见到的一切,他也放佛发狂了般,他跑过去,拼命的摸寻着她小小的身躯,然后试图将她拉出来。
“诗情,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佑寒啊”他失去理智了一般,将她拼命的拽出来,然后不管她瑟缩颤抖的身子,将她死死的箍在怀里,埋下头用力的亲吻。
狂烈的吻,落到她的脸上,脖子上,她像见到了鬼一般,死命的挣扎。
“不要,不要,不”她求饶,痛苦的呻吟。
“你忘记了吗,你是我的人,诗情,我不会放了你,死也不会。”他丝毫不管她的求饶,继续凌虐着她的身体,她的意识。
她彻底崩溃了。
她心底深处最后那一道防线崩塌了。
她彻底疯了。她拼命的咬了下去,贝齿落在他的手背上,手臂上,胸膛上每一处,都绽放出一朵猩红的梅花。
陈子墨进来的时候,望见这一幕,简直是惊呆极了。
他怎么可以,如此失去理智的对待一个病人
“楚佑寒,你在做什么”他狂奔过来,强行的将他们分开。
楚佑寒的理智在这一声暴喝中被拉回,他痛苦的抱着头,看着自己惹得罪恶。
哦,老天,柳诗情衣衫不整,花容失色,迷离的眼神中盛装着惶恐小小的脑袋拼命的撞击着窗棂。
她在寻死
“瞧我都做了什么”楚佑寒一拳捶打在地上,手背擦破了皮,鲜血汩汩渗出。
“你们都疯了。”陈子墨摇着头叹息。
他就知道,他们绝不是邻居兄妹这么简单。
接下来的几天,楚佑寒的出现,总能勾起柳诗情极大地混乱。最后陈子墨不得不下了最后通牒:禁止他在她清晰的状态下去探望她。
然而,柳诗情的情况却每况日下,不是睡觉,就是处于迷糊混乱中。楚佑寒只好绝了去探望她的念头。每日强忍着思念的痛苦,备受煎熬。
如果是这样,楚佑寒虽然痛苦,但是起码想着自己还能在她熟睡的时候偷偷的探望她,那短暂的相守也成为了他每天生活的重心,他一天只为等着那个时刻的到来。那也算苦闷的生活还有一丝丝希冀。
可惜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这天陈子墨退下白大褂,西装革履的出现在楚佑寒面前。还蹙着眉头故作深沉的说:“楚佑寒,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楚佑寒顿时喜形于色,莫不是诗情的情况有所好转。瞅了一眼他的新衣裳,戏谑道:“穿的人模狗样,莫非有喜事临门”
“我的工作调动涵已经下了,隔几天我将出国工作。”陈子墨瞅着他,一脸幸灾乐祸之色。
“恭喜你”楚佑寒伸出手。
“咳,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至于我名下的病人,须得转移到其他医生的名下。然而,柳诗情这种棘手的病人,我希望身为家属的你允许我带走她,继续为她治疗。”
楚佑寒塞进嘴里的苹果喷了出来,“陈子墨,你这算哪门子好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陈子墨心虚的觑着他,他脸色发黑,冷若冰霜。
楚佑寒能说不吗心里纵使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情愿,但是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陈子墨,是心理医师的权威,他若束手无策,其他医生更是力不能及。
只是,感情占据上风,他并没有立即答应他,他需要时间,再一次承受这不定期限的分离,也许,是永远。
谁知道她一觉醒来后,还记不记得他
“给我一点时间。”他抱着头痛苦的说。
陈子墨点点头,“她睡着了,去看看她吧”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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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023
楚佑寒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柳诗情的病房。
熟睡的她,像一个婴儿一般圣洁无暇,晶莹剔透的肌肤,小巧挺拔的鼻梁,性感潮红的樱桃小嘴,在在都是他的最爱。
他伸出手,想触摸她的存在,可是手至半空又缩了回来。
他怕弄醒了她,怕她醒来就不认得他,更怕她见到自己就会做些自残的行为。
他不明白,她见了他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反应起初他以为任何人都可能引起她的不良情绪,后来经历多次了,他才知道,只有他,是她不安的因素。她好像很恨她一样虽然他至今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但是,真的存在。
“诗情,陈医生要将你带到美国去,你愿意去吗”他有些幽怨的自言自语道,“我不想你走,想永远的抓住你不放手,可是我错了,诗情,我总是一厢情愿的去表达我的感情,一厢情愿的在你身上烙印下我的痕迹,到头来你却将它们抹去,不留任何痕迹,而我,还是那么讨人厌的跟紧你,让你觉得很窒息吧”
哎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很久,空气中都闷闷的,没有任何声音。
很久后,才听到他悲伤的宣布道:“诗情,我决定放弃你了。原谅我不能守护你一生一世。你有太多的秘密,你走得太快,我根本跟不上你的步伐。诗情,你会原谅我吗”
他站起来,身体有些摇晃,用了好长的时间才平复了自己的平衡问题,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有些不舍的回头望她,她从被子里伸出小小的脑袋来,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的背影,他转过身来时,她颤抖了一下,整个人就缩进了被窝。
楚佑寒一怔,心里凉了半截。更加坚定了送走她的决心。
留在身边,又能怎样
真正的爱,不是一定要相守,只要对方健康,快乐,便好。
楚佑寒忽然想抽自己,他并不想爱得这么有境界。他是俗人,他更需要一份两个人在一起柴米油盐吵吵架的平淡日子。
陈子墨的签证,调动手续很快就下来了,临走前的那一个晚上,他和楚佑寒在咖啡厅不期而遇。
楚佑寒这次没有酗咖啡,改为酗酒,白高粱,五十二度。一杯又一杯的下肚,就是不说话。
一瓶酒下肚后,声音有点梗塞,他乞求他:“她就交给你了,请你好好的照顾他。”说这话的时候只看着酒杯,却根本不看对面的陈子墨。
他说得多么违心。陈子墨摇头苦笑。“我是她的医师。”
他该不会以为,他的小美人当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吧他想跟他直说:不是每个男人都好他那一口。
“她好了,如果记不得我,不需告诉她我的存在。”他说。
陈子墨一愣,摸了摸他的额头,奚落道:“人家生病了,你就爱得要死要活的;人家病好了,你怎么却当缩头乌龟去了”
爱情果然令人疯狂得失去理智。
“你不后悔”陈子墨问。
楚佑寒一颤,因为酒精的缘故眼神有些迷离,“不知道。”
陈子墨觉得好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楚佑寒从怀里掏出皮夹,抽出一张卡,递给他,“这是她的医药费。”
陈子墨接过来,却看见是他那栋海景别墅的免费购买卡,一愣。“这算行贿吗”
“朋友的赠礼。”他说。
“几百万呢,你对朋友就这么慷慨”
“我最不缺的就是钱。你不知道吗”
“那你最缺的是什么”陈子墨将卡收起来,宝贝的按了按口袋,确保万无一失,一边不忘打趣他。
他望着窗外,“对她的了解吧。”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关系了吧”陈子墨笑着问。
楚佑寒别有深意的觑着他,“有必要吗”
陈子墨摊开双手,“那当我没问。”
离开咖啡厅的时候,楚佑寒已经醉得人事不省,地上堆了密密麻麻的空瓶子。陈子墨叫咖啡厅的服务员将他送回旅馆,而自己则忙着回家收拾行李。
第二天,他带着柳诗情,准时搭上了早晨八点的班机。
飞机上,乘务员提醒旅客关掉手机,陈子墨才发现,他有一个未读的短信。是楚佑寒发来的。上面写着:久违的恋人
陈子墨整个人都僵直了,“久违的恋人”如此看来,是他错怪他了忘不掉情的不是柳诗情,而是楚佑寒呢
他匆匆打开背包,将那个红色笔记本拿出来,往窗外下望的时候,却发现一切已经迟了。飞机已经遨游在深蓝的天空,他和楚佑寒的距离,已经遥远得不能计算。
“也许,这就是你们的命。注定的。”他苦笑,将笔记本塞回包里。
金色的阳光,洒在碧纱窗上,泛着点点的金色光芒。
楚佑寒睁着一双乌黑的宝石眸,一瞬也不瞬的瞅着白茫茫的天花板。
“诗情,一切都结束了吧”
他呢喃道。
、part 024
楚佑寒刚回到d市,袁天辰就杀气腾腾的杀进了楚设计室。“楚佑寒,这些天你死哪里去了”开炮就是一绝响。
楚佑寒坐在那张高脚椅上,翘起二郎腿,戴着幽绿的墨镜,满脸狰狞的瞪着袁天辰。“你肾上腺激素分泌失调了那股神经又抽了”
袁天辰学那些武林高手,双手运气,强行将自己的怒气从丹田压回肚子里,然后一个闷屁释放到空气中。杀气消弭无形,一脸堆笑,“南部郊区的天鹅湖风景区规划项目已经启动半个月了,甲方上一周已经催我要方案要了几回了,你到底做了没有”
楚佑寒从一大叠文件中抽出最底下的那一份,嫌恶的丢给他,“这方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做不来难道还找不来吗你这种人怎么就没有被饿死”
袁天辰眼睛顿时绽出贼亮的精光,语气跟新鲜猪肉剃了骨头一样软绵绵的,“哎哟我的妈呀,你这什么时候做的啊哥们做事,真是太让人省心了。嘿嘿,有你在,我怎么可能饿死呢”
正所谓食饱思淫,袁天辰逼视着楚佑寒那只幽绿的墨镜,就开始插科打诨,“兄弟,你怎么室内也戴起墨镜来了该不会,失踪半个月,是被那个富婆给包养了,如今怕被人认出来”
楚佑寒气呼呼的将墨镜取下来,那眉宇深处,一道指甲的划痕,清晰可见。
“哟,你跟谁打架了”袁天辰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去摸那道伤痕。被楚佑寒气呼呼的挡下来,“你正经点,我是怕我妈担心才忽悠她的。刚进办公室,还没有取下来,你就风风火火的杀进来。”他将墨镜丢进抽屉里。
袁天辰就更加好奇了。“还不能让伯母知道那到底是跟谁打架了”
楚佑寒没有好气的白他一眼,这个不打破沙锅问到底就决不罢休的家伙。“柳诗情。”
袁天辰从桌子上砰一声滑了下去,半天后,桌缘上冒出来一个狼狈不堪的脑袋,“她打你,你就没还手”
楚佑寒气呼呼的瞪他一眼,顺势扯出笔筒的马克笔来了一招天女散花,“你是男人吗我再怎么不才也不会打女人。尤其不会动她,一根毫毛。”
袁天辰呼啦一声站起来,哼哼唧唧道:“都说这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那凭什么打架的时候男人要让着女人啦有外遇的不止是男人,红杏出墙的女人也有,既然大家都死要面子,打架的时候就该须眉不让巾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