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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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要走,孔云烟急忙扯住他的手,道:“云鹤,不要走好不好。”

    白云鹤看了眼外边暗沉的天色,道:“快没时间了,我必须得走了。”

    孔云烟蹙眉道:“现在指不定会有什么陷阱等着你,你还要坚持去送死吗?”

    白云鹤道:“云烟你知道的,安若面对的是整个恶狱和修真界,她一个人势单力薄,我一定要救她,这一趟即使是龙潭虎穴,我也势必慷慨以赴,以后恐再无缘相见,你…多保重。”

    “安若安若!一天到晚只念着她,你到底想没想过我……”孔云烟猝然闭了嘴,他眉头一皱继续道:“小狐狸的以后该怎么办?他还只有六岁,他最黏你了,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万一你有什么好歹,他无父无母沦为孤儿,也没关系吗?”

    白云鹤笑着宽慰道:“你放心,我一向命大,未必会死,再说清竹那老头和师父是旧相识,看着师父的颜面也会让我们几分的。”

    孔云烟反问道:“这次情况不同,就算他放过你们,那其他人呢?”

    白云鹤知道这番安慰人的话苍白而无力,这一去铁定九死一生,但现下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孔云烟垂头丧气道:“万一你死了,小狐狸该怎么办啊?你要我怎么说出口?怎么跟小狐狸交待你的后事?”

    白云鹤看了一眼熟睡的人,道:“就说我修炼禁术,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了。”

    孔云烟抬头,眼睛漆黑如墨,眸中情绪复杂,他盯着白云鹤英挺的侧脸,道:“云鹤,他会恨你也没关系吗?”

    白云鹤缄口无言,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亲生儿子将自己当成仇人,可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呢?

    孔云烟恳求道:“不要去好不好?就当是为了小狐狸,你看在他这么小的份上,你真的忍心走吗?你该知道,这一去再难回来,此后你们父子生离死别,家破人亡,你教他怎么承受?”

    ——对啊,小狐狸还那么小,此后却要孤身只影地生活,一想到这白云鹤哀思如潮。

    白云鹤面露痛苦之色,他转身背对着孔云烟沉默不语。

    孔云烟口不择言道:“云鹤别管了,没了她,生活也是一样过,等时间久了,感情自然也就淡了,跟我一起像以前一样生活不也挺好,师父他老人家在世的话也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孔云烟抹了一下眼睛,低声道:“安若她死了也是活该。”

    静了片刻,白云鹤缓慢道:“云烟,我不会忘了她,我爱她,在我心里,她是我的全部,就算这个世界都容不下她,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去拥抱她。”

    孔云烟表情一怔,道:“她可是恶狱的人,这几年她潜伏在你身边,肯定心怀叵测,恶狱频繁出来寻衅作乱,少不了她的指使。”

    白云鹤一张脸静如止水,道:“她一开始的确是有目的地接近我,不过后来她放下了仇恨,她是真心待我的,你不懂。”

    孔云烟气急败坏道:“我不懂?恶狱和修真界结下的梁子不是一两天了,她哪能那么轻易说放下就放下?云鹤,你也太过天真了,当年她把小狐狸丢到雪山,你不记得了吗?”

    一向温文儒雅遇事和风细雨的人,这下大发雷霆了,他抓紧白云鹤手腕,甚至抓出了红痕。

    孔云烟面色阴霾,沉着脸道:“那时候我还奇怪,小狐狸是她和你所生的孩子,她怎会忍心抛弃?早该料到的,她分明从没将你放在心上,小狐狸也只是她光复恶狱的一个失误而已,她心是黑的,和恶狱那群狼心狗肺的孽畜一样!”

    白云鹤辩驳道:“小狐狸是迷路了,她没不要他。”

    孔云烟讥笑道:“迷路?这么无理的说辞,你还真信了?那她好端端地带小狐狸去雪山干嘛?为了看雪采花?可笑!”

    白云鹤哑口无言。

    “你……真是,这几年恶狱做的孽还不够多吗?你还替她狡辩?你代表的可是人间正道,她作恶多端,我心中那个是非分明永远正直无私的师兄去哪了?”

    说到最后,他气愤地推了白云鹤一把。

    白云鹤道:“我说了,不是安若的错,她早就想明白了,要和我好好过日子的,事态发展成这样,又怎是她所希望的,她能做些什么?”

    孔云烟简直对他毫无办法了,他无力地喊道:“恶狱为虎作伥,这些年来他们暗中使用鬼计,杀了正派人士多少人?不是她的错?那是谁的错?难道不是因为她暗中捣鬼?才害得修真界纷争不断!”

    白云鹤道:“安若没做任何对我不利的事,包括对修真界,她是清白的,我会跟他们言明。”

    孔云烟摇头苦笑道:“她说了,你就信?你就一张嘴,和他们怎么讲理?那帮人迂腐顽固得很,你说什么他们根本不会听的,在他们眼中你和安若和恶狱他们都是一伙的,等到百口莫辩,受万人指责,那时你莫要后悔。”

    “多说无益,无论怎样我都会去的,你不要白费口舌劝我了。”

    孔云烟听了这话,心里凉飕飕的,自知真的没法说服他了。

    他很深很深地望着白云鹤的眼睛,他的眼睛还是像以前一般明亮,像是两汪清澈的水一眼就能望到底,特别干净毫无杂质。

    孔云烟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眼睛,向上微挑细长的丹凤眼,眼中带着几分不可忽视的凌人傲气,眼尾处有一点泪痣,阖眸浅睡时,长长的睫毛投下两扇美好的弧形,有几分妩媚,对就是妩媚,比女人还要妩媚。

    他丰润的唇瓣有一道剑痕,那是他和安若大婚的前几日,他们切磋武艺时,自己故意划伤的,为的就是能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痕迹,教他不要忘了自己。

    孔云烟靠近他,双手攀上他的肩,在他错愕的视线中环住他的脖子,死死地搂紧他。

    “不要动啊,我们可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师兄弟,抱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白云鹤身体僵硬,但也没有推开他。

    孔云烟双臂越收越紧,紧到白云鹤呼吸都有些不畅,可他没说什么也没反抗,反而伸出手轻轻回抱他。

    孔云烟愣了愣,眼尾微微红了,他抑制住哭声,道:“我和小狐狸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白云鹤没吭声。

    孔云烟没听见他的回答,心里慌了神,忍不住哭喊道:“一定要活着回来!听到没有啊……听到了没啊……”

    白云鹤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他的背,他真的不敢去保证什么承诺什么,如果自己没回来,白云鹤都能想到他是何种心情,心死如灰。

    “对不起。”

    说完,白云鹤抬手打晕了他,将他抱在床边,给他们盖好被子,然后深深地看了他们很久,像是要把这一幕刻在脑子里,死也不能忘。

    他步履坚定地踏出了门,屋外寒风凛冽,晶莹的雪花如柳絮在空中飘旋。

    又是一个难熬的寒冬。

    次日,日上三竿。

    白狐睡醒见身旁无人,喊了声,没有回应,屋子里空无一人,就连孔叔叔也不在。

    “爹爹去哪了?”

    白狐不由得恐慌起来,昨日爹爹自己来玩,现在怎么不见了?是不要我了吗?我一直都很乖的呀。

    推开门时,雪飘进了屋,一夜之间,外边全白,白狐冷得直发抖。

    素来怕冷的人,还是跑到外边找寻了一番,没有人。

    白狐懊悔道早知道就不该睡得太沉,应该早点醒来的。

    他床前的木阶上抱膝蜷缩成一小团。

    等到入夜时分,还是不见人影,天色昏沉下去一片漆黑。

    一阵风刮过,窗户摇摇晃晃地被风吹开了,外边风响林动,发出沙沙声,白狐不敢去点灯,哆嗦得厉害,呜呜哭泣嘴里不停地叫着爹爹。

    过了好久,困意上头,迷糊间忽地看见有一团黑影飘忽过来,白狐吓了一跳,屏住呼吸不敢动弹,生怕是个鬼怪嗷呜一口就把自己吃掉了。

    按耐不住好奇心,白狐小心翼翼地睁眼一看,不得了了,一个白脸长发的‘鬼’瞅着他,活像要把自己拆骨入腹。

    白狐吞了口唾沫,再一看,发现不对,不是鬼是孔叔叔,白狐定下心,疑问渐生,孔叔叔来了那爹爹呢?怎么还不来接自己回家?

    白狐将心里的疑问说出口,孔云烟却只字不说,他像只游魂似的,晃到里间。

    白狐追过去又问了一遍,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孔云烟被吵得烦了,面孔狰狞起来,脑中回想起半日前的景象,遮天蔽日的剑芒流光落在云鹤单薄的身上,最后一场燎原之火,连尸首都没留,呵,一代剑圣的结局竟是化成飞烟随风而逝。

    说什么除魔卫道,不计得失。

    最后却落得清白不存,威名不在的下场,荒唐至此。

    那女人有什么好?为护住她不顾生死,连小狐狸都丢下不管了,就这么喜欢她?死也要和她一起,做一对亡命鸳鸯?以为自己很痴情很了不起吗?

    心里一阵绞痛,心烦气躁,他吼了一句,别吵了。

    白狐意识到不对,但看着孔叔叔疲倦的神态,也就忍着没继续问,他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发呆。

    良久,孔云烟掀了掀嘴皮,惊人一语道:“你爹爹死了。”

    白狐抬头呆滞地看着他:“孔叔叔人命关天,可不能开玩笑啊。”

    孔云烟道:“云鹤为了保护你阿娘死了,白家也被灭门了。”

    白狐怔愣了一会,呆头鹅似的,道:“孔叔叔真是的,不要开玩笑啊,一点都不好笑,昨天晚上爹爹还哄我睡觉来着,有说有笑的,怎么可能过了一天就…死了呢?家里叔叔伯伯他们都在,他们那么厉害,不可能死的,孔叔叔不要再戏弄我了。”

    孔云烟半饷没说话,他轻声道:“我也想要他们好好地活着,可是事实如此,又哪是我能阻止的?”

    “那尸体呢?”

    “变成灰烬,被风吹走了。”

    白狐不死心,用蛮力拉扯他的手,死命拖着他往外走,道:“带我去看。”

    白狐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那是个冬天,寒冷彻骨的冬天,遮天蔽日的大雪举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