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童养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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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厢正沉默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吵嚷的人声。

    阿净警惕地按住腰刀,旋身出门察看,华春流也从后探望,却在一堆人中望见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三好!”他顾不上别的,拔腿向那人跑去,将围拢在他身边的人推开,“三好!”

    三好正与那几个守门人对峙着,听见华春流的声音,连忙循着望过去。在看到朝自己跑来的人后,喜出望外地扬声道,“春流儿!”,他拖着一条瘸腿,吃力地迎上去。

    华春流一把将他搂住,在相拥的瞬间,眼泪忍不住涌了上来,片刻过后他缓缓松开手,“你的腿……”

    三好一看到华春流的眼泪,便以为他是哪里伤着了,焦急地将人左右端看,“你伤着哪儿了?啊?给俺看看。”

    “我没事,”华春流这才发现他的右手无力垂着,紧张地伸手去捉,“你的手怎么了?”

    三好疼得闷哼一声,侧身躲开他的手,“来的路上太急,摔着了。”

    华春流不敢再碰他,生怕又触到哪处伤患,一双手转而抚上他的脸,将脏污的泥沙轻轻拭去。

    昨夜分明是有许多话想跟他说,此刻却全忘了,亦或什么话都不重要了,他只想静静地将这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华春流本出身鲤鱼乡123,骨子里是藏着文人的矜傲。却因着一朝家门败落,阴差阳错许配给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少爷。

    两人年龄相差近十年,起初他只把三好当小孩儿般打发,更谈不上上心,后来两人朝夕相处,他才真把他当成亲人般悉心照料。

    两人守在对方身边,相依为命一步步走到今天,华春流赫然发现,自己竟是从未想象过,没了三好的日子会是怎样。

    方才见他孤身犯险来救他,心里又惊又喜,而后发现他因为自己手脚都遭了罪,心里又宛如刀割,恨不得他薄情些,干脆将自己弃之不顾,那就不会受这无妄之灾。

    不远处,阿净瞧见三好的伤势,心里当下便有了谱,转过身果然见从三梅村回来的部下心虚地低头缩脖子。任谁也没想到,那个傻子竟然会负伤追着他们找到这儿来。

    “我让你们下去打听消息,还是让你们去闹事?”

    阿净一番话说得波澜不惊,低沉的话音却隐藏着煞气,两人慌忙跪下,身体抖若筛糠。

    “道上的规矩是一命抵一命。谁卸的胳膊,谁废的腿,自己看着办。”阿净说完,便抬步走向重逢的两人。

    三好出于受威胁般的直觉,抬起眼,视线宛若两道冰棱子射向对方。华春流见状解释道,“三好,他是我的朋友,阿净。这两天都是他在照看我。”

    三好对这人还是莫名抵触,但既然媳妇儿发话了,便只得把敌意收回去。

    阿净上前替他查看伤势,手臂只要接回去便没大碍,就是腿上的伤得养一段日子。

    摸清这事的来龙去脉,阿净多少察觉三梅村的人并不待见他两,遂问两人要不要跟他们到外地去。

    华春流心知就算离得了三梅村,也离不了旁人的闲言碎语。这天底下,两个人男人走到哪儿都免不了遭人话柄。

    再者说,他们在三梅村住了十几年,山腰那房子是三好一砖一瓦亲手搭建的,那田地是两人多年的心血。他们的根早已扎在这儿,这是他们的安身立命之所,离开了又能去哪儿?

    阿净见两人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

    昔日主仆匆匆相会,道过珍重,便各赴前程。

    日子过去,三好的腿脚还没好利索,夜里华春流替他擦过身,坐在炕边替他揉腿。

    许是他的手势太好,揉了没一会儿,三好便舒服得睡着了,便未见着华春流仿佛忍耐着什么,狠狠地咬着唇。

    他将三好的腿放回去,解衣卧下,蹑手蹑脚地钻进对方怀里。在贴上那具炙热身躯时,一声轻吟脱口而出,体内宛如万蚁噬咬的感觉越发炽烈。他发狠地掐自己大腿,企图像那一夜,用疼痛压下烧身欲火。

    原先他想着熬一两天就好了,却未料那药性毫无退减,每日夜里都按时发作。华春流心里恼火,又无处发泄。这样下去实在太折磨人了,他得想想法子……

    三好半睡半醒间觉出尿意,手往旁边一摸,却摸了个空。他心里一慌,小腹又传来一阵阵难耐的酥麻。

    “春流儿?”三好瞥见被窝鼓囊囊地拱起,掀开被子一看,赫然看见有人跪在胯间,正吞吐着他的阴茎——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华春流。

    他撅着屁股,欲求不满似的扭着腰肢,散乱的长发垂在颊边,亵衣堪堪挂在肩膀,一眼就望到底下的乳头。

    三好被眼前春色吓得人都懵了,疑心自己还在做春秋大梦,便见华春流不情不愿地将阴茎吐出,还食髓知味地在龟头舔一记,眼神迷蒙地看他,唇边挂着的不知是唾液还是别的。

    三好往自己脸上呼啦打了一耳光,这下彻底清醒过来,匆匆拉过被褥遮住两人的身体,话却说得磕磕巴巴,“春流儿,你怎么……别这样,快起来,这样不好。”

    “怎么不好?”华春流被他一顿拉扯,逐渐拾起几分理智。他先是茫然地望着他,而后想到了什么,难堪地垂下了头。

    回来以后,村里人常用怪异的目光端详他,似不相信他能以完璧之身走出那让人闻风丧胆的土匪寨。

    三好虽从未问及那夜的遭遇,看来也是认为他被玷污过,见弃他了。华春流不无自嘲地想着,难怪这些天他从不碰自己。他还道是他腿伤未愈,原来并非如此。

    这个念头甫一生出,心里头就仿佛被人捅了一刀子,偏生刀刃生了锈,钝钝地磋磨着皮肉,宛如凌迟。

    华春流想跟他解释,又不知从何解释。除了他以外,自己真的再没别的男人。

    三好并不知他曲折迂回的心思,只是想到,那夜寻他时,不经意听见有人说他两不检点。他在心里堵了一天,也不明白咋就不检点了,左思右想都怪自己平日索求无度,才害他坏了名声。

    他悔恨地蹙起眉,信誓坦坦地保证,“以前是俺不对,以后俺不会再弄你了。”

    旁人说他傻他不介意,却容不得他们说华春流半点不好——他怎会不好?在三好心里头,就是神仙也比不上他的春流儿。他的命事他救的,他也从不嫌他脑子笨,还给他起了小名儿。

    天下有三好:平步青云是一好,闲云野鹤是一好,俗世欢愉亦是一好。他将诸般美好许给他,愿他长存善心,则世间纷扰皆成空。

    想到此处,三好忍不住去牵他的手,十指交缠也嫌不够。

    华春流迟疑地看着对方神情,分明是眷恋的,着实不像是自己想的那样,便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他思索了片刻,爬将到他身边坐着,“三好,咱虽然没拜过高堂,但也是见过父母,斟过媳妇儿茶。夫妻同床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从未觉得是你强迫我。你想要我,我也自然想要你。”话到此处,华春流面红耳热地低下头,“我的心只向着你一个,所以从来不觉得丢人……就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话音一落,他就被搂入一个炽热的怀里,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着他,箍得骨头都隐隐作痛。

    华春流虽然凡事都由着自己,却是从未说过半句爱语,听得他这一番话,三好只觉脑海中嗡嗡作响,疑心自己其实早在土匪窝遭了害,现下不过是他的一场旖梦。

    不管是梦还是真实,三好还是高兴得发狂,先前那点顾虑全抛诸脑后,声音似喜似泣,“俺也是,俺也一样,这辈子都只向着你一个人。”说完又觉得不够诚意,恨不得剖开一颗心给他看,“要是有半句谎言,俺就天打雷劈,不得好……”

    华春流赶紧伸手堵住他的唇,“别说胡话!”

    “不是胡话,”三好低头去吻过他的手心,牵过他的手抵住自己胸膛,“春流儿,俺从不骗你,俺说的都是真心话。”

    华春流感受着左胸底下跳动的心,只觉对方的话似三月春风,照拂得人无比惬意。

    三好乍然想起件事,起身点了灯,拎了两个小玩意儿回来。华春流定睛一看,是两个泥娃娃,捏得不精巧,却瞧得出是照着他们俩捏的。

    “前些日子就捏好了的。俺手笨,把你捏丑了,一直没给你瞧。”三好怪难为情地揉了揉鼻子,“你要不喜欢,俺明天再给你捏一个。”

    “不用,这个就好。”华春流和他坐到一块儿,将两个小泥人捧在手心上看,越看心里越是欢喜,忽然想起以前读过的一首民歌,便轻声哼唱起来:

    泥人儿。好一似咱两个。捻一个你。塑一个我。看两下里如何。将他来揉和了重新做。重捻一个你。重塑一个我。我身上有你也。你身上有了我。

    两人头挨头,肩并肩,就着灯影念着一支小曲儿。在这山腰小屋静谧一隅,浮生也变得漫长。

    被人误会又如何,被人轻看又如何,他在乎的不过是一个人,他的一句话。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句话,说多了也是枉然——他要跟他好,好上一辈子,少一须臾,一刹那都不算一辈子。

    秋分过后,便是中秋佳节。

    经历了不久前的离别,华春流和三好都格外珍惜这人月两圆的日子。

    今年无旱无涝,庄稼收成尤其好,桌上菜肴较以往丰盛,为了庆祝三好的腿伤痊愈,华春流还特地到村里买了肉。在灶房烧饭时,三好就在堂屋做灯笼。待他端着两荤四菜一汤出来时,斜阳西照,三好在满室昏黄坐在马扎上,一脸专注地低着头,周遭七彩纷呈、形态各异的花灯摆满了一地。

    华春流忍不住说,“你做那么多,咱两合共就四只手,怎么拿得过来?”

    “那……”三好闻言幡然醒悟,拗着手上那裁到一半的木枝,望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华春流笑吟吟地安慰道,“无妨,吃过饭咱们把灯笼挂外头去。”

    “来,先吃饭吧。”

    三好忙活了一整天,闻到红烧肉的香味儿两眼都冒光,听话地溜去把手洗干净,坐到饭桌边巴望着垂涎。

    不带片刻,一桌饭菜便已风卷残云地消去大半。华春流手上一个不稳,那块红烧肉掉在地上滚了两滚,滚到三好脚边。他正把最后一块肉送进嘴里,见到这一幕,又停了下来。

    他咬着一块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的。华春流知道他不舍得吃,是想让给自己,便俯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