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仙女”落凡尘，高手妙拆招
茶垄间，雨雾飘散，轻如烟沙的雨，朦胧青翠的茶树间，几个小姑娘跟着几个妇人正在茶垄间一边哼唱着小曲，一边采茶。山垄下面的湖面上飘渺的雾气中，几个捕鱼人正挽着裤管在捕鱼。虽然没有阳光，山坳裏面雨雾四散但是却并没有打扰到农忙的人们。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閑来无事，悠閑地带着只黄狗一会在茶垄裏面跑一会，一会又在湖边趟趟水，打打水漂。不一会便听得茶垄间传来清脆尖利，带着些许怒意的女声喊道：“小狗子你又皮痒了是不是啊！”
那七八岁的小男孩应和着带着那只大黄狗就一溜烟跑走了。兜兜转转地绕开了茶垄，又跑到河岸那边的丛林裏面去玩了。
这裏的山坳四季如春，因为四面的高低山峰将这裏围了一圈，依山傍水的这裏时常下雨，气候湿润特别适合种茶，因此这裏的茶叶是整个大周裏面产出的最响誉盛名的香茗了。
雾气在树林裏面更是浓密，几乎让小狗子有些辨不清方向，但是在他心裏，既然溜出来玩，当然不能刚出来就又灰溜溜地回去，总得多玩一会才尽兴。
不过没走多久，他便不觉有些觉得背脊发凉，毕竟这林子裏今天没有莺飞鸟语，只有白茫茫的水雾，而且此处是仙人峰飞仙崖崖底，常年遮天蔽日的幽深野林，寒气四溢，此时这裏更是静谧地连喘息的声音都能听见。
不过跟在小狗子后面的大黄狗却忽然好像嗅到了什麽气味，竟然径直向密林深处跑去，小狗子见状赶紧叫道：“大黄！别跑！你去哪啊！——”话没说完，小狗子也跟着大黄跑了起来，毕竟如果连自己家的大黄狗都丢了，那娘亲可就是鞋板子伺候了！
没跑几步，远远地小狗子便看见了前面若隐若现地躺着的一个人，那淡粉色的布衣在白雾中还是隐约可见的。那只大黄狗此时已经跑到了那人身边，开始“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小狗子深吸了一口气，暗自握紧了拳头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便大步走了过去。随着他慢慢靠近，他慢慢看清了，那裏躺着的是个女子，年纪大概十六七岁，而且布衣已经被树枝划破了，脸上，胳膊上都带着划伤的血痕，脚上还缠着绷带。再近几步，小狗子便开始仔细端详起这个比他年纪稍大的姐姐了。
只见她秀色照人,恰似皓月凝脂,纯凈无瑕，眉眼间清秀舒展，即使是睡着也是这般安详可人。
小狗子不禁感叹道：“好美的仙女姐姐啊！”然后又看了看这高耸入云的仙人峰咽了口口水瞪大了双眼道：“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九天仙女吧！”
小狗子又蹲下身摸了摸那“仙女”的脸，自己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确定自己这不是在做梦，然后才试探了试探那仙女的鼻息和脉搏道：“好像还活着！”然后便对着身边的大黄狗严厉道：“在这看着别四处乱跑！我去叫人来救这个姐姐！”
说完，这大黄狗仿佛听懂了小狗子的意思，乖乖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姑娘了。
小狗子随即便飞快地跑出了林子，跑到了湖边便开始大声叫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快来救人啊！”
没一会，便看到一个头上包着头巾，身着一身青布碎花袄的中年妇人，怒气沖沖地叉腰站在湖对岸清脆尖利地喊道：“小狗子你瞎叫什麽！看为娘过去不打断你的腿！不在茶馆裏面好好干活，溜出来玩，还在这裏胡说八道！你等着我过去的！”一边说着，那青衣妇人一边沿着湖岸向小狗子这边疾步走来。
等到小狗子看到她娘亲跑近，便大声嚷嚷道：“娘亲快来啊！”说完便转身鉆进了林子。那青衣妇人也随即鉆进了林子加快了脚步气沖沖地去追他。
不过当那妇人鉆进密林深处，看见小狗子一边跳着一边招呼自己的时候，她看见了他脚下躺着的那个姑娘，这时，那青衣妇人才真真相信了那淘气的小狗子这次并没有扯谎。
“娘亲，快来看啊！这个仙女姐姐还活着，不过受了好多伤，还在昏迷呢！”小狗子招呼一边跳着一边招呼道。
等到那青衣妇人走到小狗子身边点了点他的头道：“算你小子这回做了件好事！”说完便蹲下身开始帮那姑娘把脉，查看伤情。
“你小子转过身去！看什麽看！站远点等着！”那青衣妇人看到小狗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姑娘，瞪了一眼小狗子道。
小狗子一番下嘴唇，不悦地转过身道：“哦！”
没过一会，小狗子便看到她娘亲毫不费力地背起了那姑娘道：“走吧！前面带路！”
“娘亲，仙女姐姐没事吧？”小狗子又想上手摸两下那个姑娘，不过被她娘亲瞪了一眼又吓得缩回了手。
“前面走你的路！死不了的！”说完便大步向前走去，小狗子带着那条大黄够也兴高采烈地跑到了他娘亲前面，一边跑着一边跳着，还一边吹着口哨，仿佛自己立了大功一样。
珑玉宫正殿裏面，一个身穿藕荷色大氅的女子正坐在床榻上给另外一个在床榻上修养的女子餵药。那人身着细麻白衣，白面无光且身材瘦削。
“两位师父有礼！”那鹅黄色镶金边的男子推门入殿一揖行礼道。
而那床榻上的两个女子也颔首行礼道：“玦陵王！”
“苗师父可好些了？”玦彦一边径直向床榻走去，一边道。
苗落雪微微勾了勾唇道：“没什麽大碍了，我听说了玦陵王奉旨查案的事情，若是玦陵王有什麽想问的，尽管问便是！”
玦彦定立在距床榻三部开外的地方问道：“师父可知道他们生的是什麽病？为何会发疯杀人呢？”
“那是苗疆的蛊虫，这种蛊虫帝上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让我去调查了，只可惜我医术不精，所以并没有研制出解药，这蛊虫在人砍断头颅的那一刻便自动消亡，什麽也不剩，所以若要研制解药必得以中蛊之人的身体做容器养着这些蛊虫才能进行研制，但是我才疏学浅却从来不曾看出这蛊虫入人体之后的癥状，直至他们发疯才能发现，这样便根本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说完苗落雪叹了口气，仿佛也自觉有心无力。
不过玦彦却并不气馁，因为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些自己之前并不知道的东西：“听说师父给了太医院药方的，那方子是？”
“那是银水冰毒，只有麻痹四肢的功效，但是用量过多便会死人，我没有试过，不过那些人既然已经连砍断四肢还能继续活动，想必那药也是没有用的。”说完苗落雪不禁又轻叹了口气。
“那——关于帝上和帝后呢？”这一次玦彦想听的更多了。
“帝上——我只知道帝后是栎国派来的细作，是要来杀帝上的，只可惜没有成功！其他想必你都知道了！”苗落雪此话说得有些闪烁其辞，仿佛隐瞒了又仿佛真不清楚。
“但帝上却没有杀帝后，还为她罢黜后宫？”玦彦并没有放弃，他还在询问，他知道她知道更多。
苗落雪犹豫着久久没有说话，不过还是接道：“帝上深爱帝后！而且——有些事情与此案无关，你可以考虑一下其他的事情，例如苗夷盛传一句箴言叫‘苗夷之毒，不杀圣子’！他们的蛊虫虽毒，而且杀人若探囊取物，不过因为苗夷崇尚一夫一妻，而且尊崇忠贞守身，因此他们的蛊虫不杀圣子。”
“何谓圣子？”
“圣子金体，为未沖阴气之阳驱，未种阳气之阴体，中原谓之处子。”
这不禁让玦彦想到了武元熙曾经说过的话，“……此次的调查中不可亲近女色！”，然后玦彦便又想到了那太医院裏锦衣御史的话，“我们只是奉帝上口谕来此助玦陵王一臂之力的，另外，请玦陵王到珑玉宫中一趟，帝上自有安排！”看来一切都尽在武元熙的掌控之中，他们的查案，想必也是武元熙的一步棋而已，但是既然要查，那便要查出个全局来！玦彦在心中暗自立誓道。
“师父可还知道其他的什麽事情麽？二十年前也好，如今也好？”这次玦彦的话分明就在让苗落雪把所有能说的都告诉自己。
“二十年前的那次内乱源头是青楼，是栎国派来的女子在青楼下蛊，当时也是死了很多人，不过这一次我想也是一样是女子下蛊，只不过死的人好像都被女子所控制了，我只知道也是她们利用蛊虫作祟，但是具体怎样下蛊，怎样控制我也不知道。”说完又是一声叹息。
“女子下蛊？怎麽下蛊？”
“非圣子入耳可下——不过这是二十多年前我在苗夷的医书上读到的了，而且那种蛊虫只是用来苗夷女子用来杀死不忠丈夫的蛊虫，若是当年是那种方法下蛊用来杀人，但是如今便不知道是另外一种什麽样的蛊虫了！”苗落雪此时也在一边说话一边思索着什麽。
“那蛊虫叫什麽名字？”
“游丝蛊，细若游丝，入体之前硬若尖针，入体之后柔若丝线……”苗落雪又在背那不知名的医书了，不过此时并未背完，便被四面而来的飞镖打断了。那银镖螺旋飞转而来，玦彦急忙飞身躲闪，却并无抵挡的兵刃。而钟离祖莹此刻则旋转身形挡住了苗落雪，四散的银光“叮叮叮叮……”击落了无数银镖。
“左旋银镖李进！小心镖上有毒！”苗落雪看了一眼被击落的飞镖道。
“玦陵王快带着苗姐姐离开，此处由我挡着！”说着钟离祖莹便挡在了玦彦前面。
玦彦并没有多想便道：“我出去看看！”说着便飞身直上房梁，破屋顶而出了，出了屋顶玦彦便看到了满宫的打斗，此次来的似乎都是江湖中人，而且都并非等閑之辈，此时已经前后夹击，将整个珑玉宫围了个水榭不通，周帝的锦衣御史也四散在珑玉宫中帮忙抵挡，但是此时明显就是来人太多，竟是全员上阵还被对手攻进了正殿。
看到正殿中有人飞出，攻到正殿之下的一个膘肥体胖，满面油光的华衣男子一跃而上道：“看这身行头恐怕阁下就是鼎鼎大名的玦陵王吧！”
“在下公孙玦彦，敢问尊驾大名？”玦彦恭敬颔首道。
“哈哈哈哈哈……尊驾可不敢当，玦陵王都自称在下，那我就只能谦称鄙人啦！鄙人金十九，江湖人称追魂夺命金十九，今日便来会会这传闻金龙转世的玦陵王。”说着便不知从哪裏变出了一条金色的长鞭，恍惚之间仿佛真有十九道金鞭将人团团围住，一时间玦彦竟不知应如何闪躲。于是连连向后夺去，却不想这金鞭竟是可以伸长的一般，竟追着玦彦连连向后，而且眼看就要收紧抽打到玦彦了。玦彦只觉脚下一空便直直掉落下了屋檐，幸好他急忙翻身一踏殿前的立柱才重新控住住了身体，落在了殿前的地上。
“你怎麽那麽笨啊！那金光大多都是幻觉！认出真正的那根就行了！”扭打中的千寒还不忘嫌弃地叮嘱道。
“知道了！”说完玦彦又纵身一跃飞到了殿顶上。这一次那人笑得更加猖狂了，仿佛是在嘲笑，又仿佛是真的觉得好笑，而玦彦则站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笑，直到他自己也觉得无趣，主动停了下来。
“看来玦陵王并没有传说中那样厉害麽！不过也就是个不经世事的王孙公子罢了，这样平平的武艺鄙人可真的是第一次见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完便又开始笑了起来。
“传闻并不一定都是真的，毕竟流传于民间的轶事大多也是百姓自娱自乐编纂出来的，算不得数的。”玦彦带着谦逊的笑意道，仿佛自己是个虚心求教的学徒一般。
“不过既然又上来了，那鄙人这次可就不客气了！恐怕明天这整个大周都会听到玦陵王入殓的丧事啊！”说完便又是一脸得意洋洋地笑了。
“生死这种事情，在下一向看得很轻，不过在下却确实愿意向尊驾再讨教几招。”依旧是那恭谨谦和的话语，仿佛真的就只想研习武艺。
“用这种跟人决斗的方法研习武艺，恐怕有些风险吧！我可不是什麽大善人，隐世高手可以指点你几招！”说着又是“呼呼”的鞭风席卷而来，玦彦此时却并不向后闪躲，反而向前迎击而上，双手也翻转起来仿佛要抓住那鞭子一般，金十九此时也不禁有些慌神，毕竟敢徒手抓鞭子他鞭子的人并不多，而这次这个刚刚被他奚落嘲笑了个够的玦陵王，此时却抓住了他的鞭子，他硬是连动都不能动了，于是只得松开了鞭把，任玦彦夺走他的兵器。
玦彦拿到鞭子便向后翻转回到刚才站立的地方一揖道：“承让！”
这时金十九也面如土色道：“你这样的对手我真是第一次见！”
“恐怕只是因为在下不怕死吧！才敢迎着您的鞭子攻上去！”玦彦依旧是满脸笑意，仿佛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钱，看来我金十九赚不了啦！告辞了！”说完便转动着那滚圆的身体飞身离开了。
玦彦看了一眼大殿，便又担心起裏面的的两个人，毕竟那个左旋银镖李进并不是什麽善类，于是玦彦跃下大殿，随便捡了一把被击落的剑，便又沖进殿中救人。但是当他沖进大殿的时候，却只看到了钟离祖莹倒在大殿的床榻前，口中噙着紫黑色的血水，脸上也由白皙光亮变成了黯淡的紫黑色。
玦彦赶紧朝她跑去，却只听她有气无力道：“小心——身……”然后便永远闭上了嘴巴。玦彦伴着那最后一声跃身而起，随即便听得大殿之内，“叮叮叮叮……”尽是飞镖击空的声音。
随即那银灰色的身影便闪了出来，摇着一把银色的扇子优哉游哉地走到了正殿中央，那一身银色的锦袍，看起来竟真是一位富贵人家受过良好礼教的贵公子，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江湖气息。
“玦陵王何必站在房梁上，梁上君子想必并不是玦陵王这种人，因此还请玦陵王下来讲话！”那银衣男子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微笑着道。
“在下当然愿意下去，只可惜若在下真的下去了，恐怕下场便和那死在阁下手中的钟离师父一样了。”玦彦毕恭毕敬的声音从梁上传来，但是并看不到他的身影。
“都说玦陵王是翩翩绝世佳公子，怎麽竟是个怕死之徒呢？”李进带着笑意嘲讽道。
“死在下并不怕，但是在下现在想的却是怎麽为师父报仇！所以在下自然不能比阁下先死！”玦彦风轻云淡道。
“报仇！那钟离祖莹是你师父，哈哈哈哈哈哈……一个绣娘竟会是你师父，想不到堂堂大周的玦陵王竟然会去学女红哈哈哈哈哈哈哈……”李进大笑的声音久久回蕩在大殿裏，刺耳而又猖狂。
“钟离师父不仅女红享誉大周，当年被选进宫来，还是因为她画艺高超，她做的画兼工笔的写实和写意画的神韵为一体，而且每一张画作都有不同的含义。在下所学的正是钟离师父的画功。”玦彦依旧是耐心地等到对方笑完，才开始解释道，那语气仿佛是在跟朋友讲故事，不带半点怒意。
“你不下来，我们可怎麽交手啊！”李进忽然变得有些不耐烦了，也许也是因为自己想借玦彦飞身下殿的时候偷袭他的计划被揭穿了。
“我们出去交手！”说完玦彦便又从刚刚自己用掌力打穿的殿顶上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