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
清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闻言不怒反笑道:“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同样的错,我绝不会再犯第二次!”说话间,她便挥剑与蔺宇涵战在处。
蔺长春见状,只好挥了挥手,示意众弟子随他起退后。
交手数合之后,有招两人擦身而过时,蔺宇涵的剑势略微偏了偏,与此同时,个轻微而急促的语声传入了清秋的耳中:
“抓我做人质!”
她怔了怔,这句天外来音般的话让她有瞬间的茫然,旋即诧异地看向蔺宇涵。
她的身边没有别人了,这句话当然是他说的,而且目前也只有他有立场说这句话,她甚至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暗示的含义。
可是,这个绝情寡义的家伙会有这么好心?不会是什么阴谋吧?
她的心狠狠揪疼了下。怀着几许疑惑,几许矛盾,她并没有乘隙而攻,反而警惕地回剑护身退了半步。
蔺宇涵的眼中闪过了丝焦急和惋惜之色。重重地抿了抿唇,他的面色倏尔寒:“你不照办,我就先杀了他!”说罢,他竟回身跃直奔白天武而去。
此时的白天武哪有招架之功,甚至连躲闪的力气也没有,清秋见状不禁花容失色,怒斥声“卑鄙”,足尖点追了上去。
见此情形,白天武急忙喊道:“宫主,别管我,小心有诈!”
这点清秋自然也想得到,可她岂能因为害怕危险就不顾白天武的生死?就在白天武出言提醒的时候,她已飞出“青虹索”缠向蔺宇涵的手腕,把他的攻势阻了阻,随即凌空跃从他头顶掠过,转身剑挥去。
两剑铮然相交,激起了片耀眼的火花,蔺宇涵手中的剑被荡开了几分,身前露出了空门,他避开众人的视线,再度冲清秋使了个眼色。
没想到,余怒未息的清秋并没有顺势夺剑,而是后招续发,剑尖突然奇诡地拐,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他攻去。他完全没料到清秋会有这着,尚不及作出任何反应,锋利的银芒剑便自侧而来,“噗”地声刺入了他的左腹。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蔺宇涵眼前骤暗,痛苦地踉跄了下,他手中的剑铮然坠地。颤抖地捂住渗血的伤口边缘,他抬头望向清秋,目光中透着惊愕,但似乎并无气恼怨恨之色。瞬间的愣怔后,他的唇边渐浮起了丝痛楚的苦笑。
清秋是在盛怒之下出手,根本未经任何思索,此时,火头过后的她才蓦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声惊呼中,她惶恐地松手后退,刷白着脸发起抖来。
“涵儿——”
眼见儿子遭受重创,蔺长春顿时如愤怒的狂狮般冲入石牢,射向清秋的目光中迸出了逼人的杀气:“妖女,你找死!”
狂吼声中,他手拉开儿子,手横掌如刀,以十成之力狠狠地清秋向当胸劈去。
“宫主,小心!”
白天武见清秋仿似灵魂出窍般,对蔺长春的来袭毫无反应,时间不知哪来的力气,腾身跃起便欲上前阻挡,但他与清秋距离较远,眼看着已是来不及赶到她身边了。
电光石火之际,只见方才被父亲拉到旁的蔺宇涵忽然飞扑而回,合身抱住了仍呆立在原地的清秋,轰然巨响中,排山倒海的掌力悉数击中了他的脊背。他“哇”地喷出大口鲜血,晃了晃却挣扎着没倒下,直到把清秋推出掌风所及的范围,才虚脱地从她背后滑下,整个人如散了架般瘫倒在地上。
这出乎意料的幕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蔺长春更是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手,如泥塑木雕般僵立在了原地。
感觉到瞬间溅了满身的湿热,清秋蓦然回神,下意识地抱起了奄奄息的蔺宇涵,呆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蔺宇涵原本已将近昏迷,被清秋这抱,却猛然惊醒了过来。吃力地喘了口气,他俯到她耳边焦急地道:“趁我还有口气在,快挟持我!等我死了,你们就走不了了”
“宫主,你没事吧?”这时,白天武也已赶到清秋身边。过度惊骇之下,伤后体虚的他几乎站立不稳。
恢复了清醒的清秋见此情形,想到自己若再犹豫不决便是害了白天武的性命,只得咬了咬牙,飞足挑起蔺宇涵丢下的长剑接到手中,赶在蔺长春再度扑来之前,把扳过蔺宇涵的身子,横剑架于他颈中道:“站住,你敢过来,我就再补上剑,马上结果了他!”
蔺长春恼怒地握紧了拳头,却终究不得不含恨停步。
“只要你让我们走,我下山就放了他,也许你还来得救他,可要是再僵持下去,恐怕你就得看着他死在你面前了!”感觉到揽住蔺宇涵身子的手掌间不断有温热粘稠的液体流过,清秋的心弦颤抖不已,可她还是横睨着蔺长春,努力表现出冷酷的样子。
蔺长春的眼角抽搐了下,只见靠在清秋怀中的儿子已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再这样耗下去,恐怕真是支持不了多久了。“大家退开,让他们走!”他终于无可奈何地下了命令。
众人虽有些不甘心,但掌门既已下令,他们也无话可说,只好怒视着清秋和白天武,手按兵刃四散退去。
“白大哥,你自己能走吗?”清秋关切地瞥了白天武眼。
“应该可以!”白天武点了点头。他这么说是不想让清秋担心,可话出口后,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真的恢复了几分,纵不能动手,如常人般行走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先前的那阵剧痛也早已消失无踪,甚至连胸口的伤处都不太疼了。
“那就好!”清秋吁了口气道,“你先走!”
“宫主”白天武皱了皱眉。
“这是命令,快走!”清秋不由分说地道。
白天武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只好依言向门口走去,清秋跟在他身后,押着蔺宇涵倒退而行。因为儿子在他们手中,蔺长春不敢妄动,片刻后,他们就顺利地走出无极门,直奔龙泉山下而去。
偿卿情恨
下山之后,精神直高度紧张的清秋总算稍稍松了口气,低头间,她瞥见自己的手上满是鲜血,顿时又不由自主地晕眩了瞬。
定了定神,她急忙替蔺宇涵封住了伤口四周的|岤道,随即便想放开他,可他却把抓住了她的手,喘息道:“带我走,我有话有话跟你说!”
见清秋狐疑地敛起了秀眉,他立即补充道:“是关于师祖那件事的真相!”
“真相?”清秋心头跳,有些意动。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但他受了致命的重伤,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在这种情形下,他应该是不可能还有心情来跟她耍什么花样的。可是,要怎么带他走?白天武已是有伤在身,再带上个伤得快要死的人,他们还走得了吗?
“宫主,怎么还不走?”白天武见清秋停下了脚步,赶紧回头问道。
清秋方自踌躇,只见蔺宇涵轻拉了下她的衣袖道:“马”
她侧目,便见到了拴在旁边树上的两匹马。她无暇多想此处为何会备有现成的马匹,立刻对白天武叫了声:“白大哥,上马!”说罢便挟着蔺宇涵跃上了其中匹白马。
清秋向来言而有信,可这次她竟会自食前言要把蔺宇涵带走,白天武不禁大感意外,但现在可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不暇思索,他只得应声上了另匹青鬃马。
就在他们拨马欲行之时,只见有个人抚着额踉踉跄跄地走来,看他那睡眼惺忪,步履不稳的样子,再闻到空气中飘散的刺鼻酒气,显然是个纵饮晚归的醉汉。
清秋原本并不打算理会此人,但当对方走近到足以让她看清其容貌的时候,她却禁不住轻呼出声:“陶师弟?”
来人正是陶晟。
那日,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找蔺宇涵谈清秋的事,没想到又碰了鼻子灰。
事后,他又是气愤,又是伤心,满腹抑郁无处排遣之下,便接连数日到镇上的酒馆去买醉,由于最近无极门上下都在忙着审问白天武以及对付飘尘仙宫的事,倒也无人留意或是追究他过于“疏懒散漫”的行为。
今天,他又是大早就进了酒馆,喝醉后就在位子上睡着了。由于他常去店里光顾,给起银子来出手又大方,酒馆的老板倒也没有赶他,就这么由着他直睡到自然醒方才离开,如此来,却是让他恰好和夜半劫囚的清秋碰了个正着。
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陶晟怔了怔,努力凝起模糊的视线看向前方。当他看清眼前情形的时候,不由得骇了大跳,酒下子就醒了。
“冷冷师姐?是你?”
以他和清秋从前的关系,看到她本该是欣喜万分才对,然而,蔺宇涵现在的样子,却实在是让他高兴不起来。不管他曾经如何痛恨这位大师兄的冷漠和固执,但多年的手足之情终究是不容抹杀的。
“冷师姐你你是回来报仇的吗?”颤栗着身子走到清秋马前,他近乎哀求地仰起脸看着她,“我知道,大师兄他是不好,我也很生他的气,可是可是能不能不要杀他?除了杀人以外,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解决问题吗?”
回到中原以后,清秋在调查当年之事真相的时候也打探到了些无极门内部的消息,因此她知道,在包括蔺宇涵在内的所有同门都把她当作毒害师祖的“妖女”看待以后,惟有这单纯正直的小师弟不相信那欺师灭祖的惨案是她所为。
尽管,他还没有那个魄力站出来公然表明自己的的态度,而且,凭他处事的经验和能力也远远不足以为她伸张正义,但能有这份心意,已是十分的难能可贵了。所以,即使是在被众同门追捕的情况下遇见他,她也是并不打算把他当作敌人看待的。
此时此刻,看着陶晟布满惊惶之色的面庞,她只得苦笑着叹了口气道:“陶师弟,你别插手。我不想与你为敌,这事,也不是你能管得起的!”
说罢,她带马缰就想离开,不料陶晟忽地双手齐出死死抓住缰绳,旋即“扑通”声跪倒在地。
“冷师姐,求求你了,放过大师兄吧!他都伤成这样了,再不治伤会死的!我给你磕头,求求你,求求你了”
“陶师弟”清秋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旁的白天武隐约看到有无数人影陆续从山顶往下移来,忍不住焦急地催促道:“宫主,你快拿个主意吧。再由着他这么纠缠下去,我们就走不了了!”
清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的武功比陶晟高出许多,要逼退他脱身并不困难,可对方毕竟是昔日同门中唯还相信她,对她好的,她不忍对他动手伤他的心。就在她大感为难之时,直虚弱地靠在她怀里的蔺宇涵忽然动了动,半仰起头吃力地道:“陶师弟,放手!”
乍听这话,在场其他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陶晟,几乎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但下刻,他便清晰地看到蔺宇涵以坚定的目光直视他,颤着苍白的唇字顿地说道:“别拦她,是我要跟她走!”
陶晟霎时间懵了,紧握马缰的手不知不觉地松了开来。白天武怕清秋再迟疑不决错过了时机,忙在旁提醒地喊了声:“宫主!”
清秋也知眼下情况紧急,不容犹豫,于是,她当机立断地把缰绳从陶晟手中抽出,“唰”的鞭打马飞奔起来,白天武赶紧随后跟了上去。
“好你个妖女,竟敢戏弄老夫!把我的涵儿放下!”
这时,蔺长春刚刚赶到半山腰,见清秋竟然不守约定要把他的儿子带走,他不禁又惊又怒,立即腾身而起,凌空跃数丈,如只兀鹰般向山脚下扑去。
他的轻功和内力皆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清秋和白天武的马又是刚起步,被他追上也不是没有可能。不料,正当他身在半空尚未落下之时,忽听“噗”的声,片似烟非烟,似雾非雾的东西迎面飞来,劈头盖脸地罩住了他,他只闻到股令人作呕的异味,紧接着眼睛就是痛,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
以蔺长春阅历之丰富,当即了然是有人在偷袭他,他人在空中无处借力,即使武功再高也难免吃亏,因此,尽管他满腔怒火,恨不得把这半路上杀出的程咬金碎尸万段,最终也还是不得不先护着面门落了地。
清秋和白天武的那两匹坐骑本是千里挑的神驹,跑起来便是四蹄如飞,在蔺长春遇袭的这段时间里,早已足下生风地绝尘而去,等他好不容易睁开了红肿刺痛的双眼,四下里只余几许烟尘缓缓飘散,哪里还有什么“妖女”的影子?
脸色铁青地望着眼前的片空旷愣怔片刻,受挫到家的蔺盟主蓦地仰天长啸声,无处发泄的怒气随着他那傲视群雄的强劲内力狂卷而出,立时把身侧那片无辜的山岩劈成了堆碎石
* * * * *
纵马飞驰出数里之外后,清秋料定蔺长春时间不可能追上来,于是勒马放缓了脚步。低头看向斜靠在自己身前的蔺宇涵,她的胸腔仿佛蓦然被人扼紧。
他的嘴角边淌着血,身上还插着她的银芒剑,其状惨不忍睹。这剑从左腹刺入,朝右上方斜插过去,大半剑刃都嵌在他的腹肌之中,也不知是否伤到脏腑。为了暂保他的性命,她替他施过封|岤止血之术,但经过这段时间的颠簸摩擦,伤口边缘又已开始渗血。
他这样定疼死了吧?心肠软,清秋抬手握住剑柄,想设法帮他把剑取出来,可稍转念,她的手忽又顿住。
她难道忘了,当年是他逼得她绝望投崖,害得她的双亲含恨而终,这样的人值得她救吗?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剑拔出以后,必会导致瞬间大量失血,她毕竟不是大夫,没把握控制得住局面,或许这不是救他,反是更彻底地断绝他的生机。心乱如麻地踌躇着,她时无措。
偿卿情恨二
“秋妹,不要”忽然,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只冰凉的大掌覆住,垂眸间,只见蔺宇涵喘息地冲她摇了摇头。
“这剑刺得太深不能不能拔我还有很要紧的话没跟你说,求你容我再多活片刻”死死攥着她的手,他的眼中满是求恳之色。
清秋娇躯震,讶异地瞠目以对。秋妹?他不是认定了她是欺师灭祖的叛徒,已经恨她入骨的吗?可是,在她出手重伤他之后,他竟然大反常态地用昔日的爱称来呼唤她!想起刚才他那奋不顾身的挡,以及替她劝退陶晟之举,她不禁有些迷茫起来。
旁的白天武闻言后,身躯也无端地僵了僵,却没有说句话。
强忍着利刃在腹内翻搅的剧痛,蔺宇涵撑起身子,探手入怀,取出了本绢册和几张便笺。绢册封面上的几个大字让清秋讶极而呼:“《易天心经》?它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恐怕没时间跟你解释了!”蔺宇涵虚弱地苦笑了下,“这些东西至关重要,你要保管好,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可以去问紫铜巷的醉叟”
说到这里,他忽地咳了起来,直咳得嘴角边血沫横流。咳过之后,他喘了口气,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接着说了下去:“秋妹,如果有天,你执掌了无极门,求你饶我爹命!你可以废他的武功,可以囚禁他,但求你放他条生路!”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清秋茫然地看着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让她无所适从。
“以后,你会明白的”
翕动着已是血色全无的唇瓣,蔺宇涵侧首望向自己那把被清秋挂在马鞍上的佩剑,似乎还想告诉她些什么,但瞬间的犹豫之后,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爹定会派人追来,我已是撑不下去了,带着我,只会拖累你们”认命地合眸,他拉起清秋的手环握住了那把决定着自己生死的利器,“欠你的债早就该还了!给我个痛快吧,然后,你们快走,越快越好”
清秋脸色变,心跳几乎骤然停止。她原本以为,他先求她不要拔剑,然后又把《易天心经》交出来,是打算以此来交换自己的性命,没想到,东西到了她手里,他却没有再为自己求半句情,反而甘愿受死。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管他的意图为何,他们之间的仇恨总是不容置疑的事实,现在,她只要毫无怜惜的将剑拔出,再把他丢到路边,任他流干了血死去,所有的噩梦就都结束了。可是,看着他那种交代完了后事只等她宰割的样子,她只觉脊背发冷,呼吸困难,说什么也下不去这个手。
等待许久没有动静,蔺宇涵吃力地睁眼望向清秋,眸底闪过了丝若有所悟之色。
咬了咬牙,他陡然挣脱她的扶持,侧身滚下马背,头栽进了路边的草丛里。坠地的同时,他抓住身前的剑柄猛使力,硬生生地把陷在体内的剑刃给拔了出来,霎时间,股血箭从他腹中疾喷而出,化作漫天红雨淋漓地洒了地。
痛苦的痉挛中,他挣扎着仰头向清秋投去了眷恋的瞥,随即虚脱地松弛了渐失生气的躯体,含着抹了结切的安然凄笑缓缓闭上了眼睛。所有的声息尽皆消失后,温热的鲜血犹自从他腹上的伤口中汩汩流出,点点,寸寸地在满地青草黄土间渗开,蔓延成了片凄艳而诡谲的猩红。
这惨烈的幕把清秋和旁的白天武惊得魂飞魄散。愣怔了瞬之后,清秋心胆俱裂地尖叫出声,翻身下马朝蔺宇涵身边急奔而去。
“涵哥哥——”此时的她,全然忘记了对他的怨与恨,把抱起他浸在血泊中的身子哭得肝肠寸断。
随后而至的白天武失神地瞧着他们,许久说不出话来。他曾经意置蔺宇涵于死地,如今,他的愿望应该是可以实现了,可他却点都高兴不起来。
重创于清秋之手却不恨她,反而挺身相护,为了把《易天心经》交给她,宁愿放弃接受救治的机会带伤远走,最后,为了不耽误他们脱身的时间居然拔剑自尽,谁能想到,世人眼中冷血无情的“斩情公子”竟会做出此等惊人之事?
隐约猜到这些不可思议的行为背后的原因,他的胸口无端堵,心中直如被灌下了成桶的药汁般苦涩难当。
就在白天武心神恍惚的时候,忽听清秋惊喜万分地叫了起来:“他没有死,我感觉到了,他还有心跳!”
白天武心头震,猛然回神,只见清秋兴奋地抚着蔺宇涵的面颊,语无伦次地道:“快你快放烟花信号,召扁堂主来救人,快点!”她边说边再次替蔺宇涵封|岤止血,时间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了。
“放信号?”他愕然瞠目,“这不是引蔺老贼来抓我们吗?”
瞬息间,他的心思急转了几转。他心里明白,今日自己和清秋二人能全身而退,全靠蔺宇涵舍命相助,现在要是明知对方尚有气息却弃之不救,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可是,如果他们待在这儿不走,万被蔺长春追赶上来,后果无疑是不堪设想的。
在他的心目中,任何人——包括他自己的命都远远比不上清秋的命重要,于是,他狠了狠心道:“你看他这个样子,就算现在还没死透,也已是救不活的了。别管他了,我们走吧”
“住口!我不许你咒他!”清秋红着双眼,失控地咆哮起来,“你要还当我是宫主,就照我说的去做!”
白天武被她吼得愣住了,自他们相识以来,她是第次对他发这么大的火,甚至还抬出了宫主的身份来压他。他的头脑无端地空白了瞬,心直直地沉了下去。抑下胸臆间无边的凄冷,他涩然笑道:“好吧,既然宫主已经决定了,那属下又何惜舍命陪君子?”
溜紫色烟花随着他低哑的语声飞上了天际,原本司空见惯的些许火药味,对于伤后体虚的他来说竟是这般的不堪承受,强忍着呼吸不畅和头晕目眩的不适感,他倚在树上,掩口呛咳了几声。
清秋想起了他的伤,顿时为自己的态度大感后悔。“白大哥,对不起!”她歉然地抬起了眼眸,“要不,你先走吧,我留下”
“你明知这不可能!”白天武喘了口气,倔强地挺起了身子。即使力有不逮,他守护她的决心也绝不会有半点动摇。
清秋咬了咬唇,无言以对地垂下头去。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多余,只得默默地抱起昏迷不醒的蔺宇涵,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扁盛才的到来。
幸而,不多时,莫红绡便与北智堂主钟笑离中信堂主扁盛才率若干属众匆匆赶来。他们来得如此之快,倒让清秋有些讶异,但她略思索旋即了然,他们并不是见到信号才动身的,而是莫红绡|岤道解就带了他们出谷,见到信号时,他们必然已在附近了。
“红绡姐,你终究还是没听我的话!”她心情复杂地轻叹道。
“宫主,你可以追究我抗命的责任,但我非来不可!”莫红绡心不在焉地应着,满含关切的目光早已飘向白天武,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你的伤怎么样了?让扁堂主给你看看?”她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丝颤抖,和平时的娇蛮语气大相径庭。
“时间死不了的,让扁堂主先救他吧!”白天武显然没有留心到她与平时的不同,只是漠然地指了指蔺宇涵。众人这才注意到清秋正紧紧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
莫红绡讶然道:“他不是那个蔺”
“回头我再跟你们解释,扁堂主,你快救他!”清秋打断了她的话,焦急地催促道。
扁盛才应了声“是”,蹲下身子从她手中接过了蔺宇涵。
见扁盛才开始动手忙碌起来,清秋稍稍松了口气,起身吩咐钟笑离率部众在四周布阵,保护大家的安全。待钟笑离应命而去后,她的视线立即又回到了蔺宇涵身上,这次,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她移开眼眸了。
白天武怔怔地看着她,唇边浮起了丝无奈的苦笑。他当然不会知道,此时凝眸注视着自己的莫红绡,唇边也挂着和他相同的苦笑,眼中更有着抹深深的幽怨
苦心谁知
“他说师祖还活着,只是被蔺长春秘密囚禁起来了?你相信这是真的吗?”
静心园内,清秋紧紧攥着蔺宇涵交给她的幅地图和随附的几张便笺,心神不宁地来回踱着步。
当年逍遥子毒发身亡,这是她亲眼所见。可蔺宇涵却说他还活着?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那幅标注详细的地图却是逼真无比,他清清楚楚地指明了囚室周围布有幽冥阵,甚至就自己对阵法的所知,指出何处他能破解,何处他无法解,若非身历其境,绝难凭空造出这样份说明来。
白天武在清秋身后环抱着双手倚桌而立。沉默了瞬,他有些沉郁却是很诚实地答道:“我不认为,个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还有对你撒谎的必要。”
“个可以毫不犹豫为你去死的人,也没有欺骗你的道理。”他在心底又加上了句。
他虽然还不太明白蔺宇涵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但只凭对方以德报怨拼死保护清秋这点,便足以让这份生死以之的深情昭然若揭了。无声的叹息中,他满腹酸涩地垂下了眼眸,如果可以,他真的宁愿那个为她流血的人是他自己。
清秋没有注意到他的心事,只是沉思地点了点头。她知道他说得没错,要不是扁盛才及时赶到,伤势沉重的蔺宇涵早已死在旷野之中,在那种情况下,他还有可能来对她耍什么心机吗?
看着手中那几张血迹斑斑的纸笺,她陷入了片深深的茫然之中。从前,她认为他要么是被蒙在鼓里,要么是与父亲同流合污,可现在看来,两者似乎都不像,个呼之欲出的念头在她心底徘徊着,时间却又清晰不起来。
“有件事情很奇怪!”渐渐定下神来的白天武忽然开口,把她从迷惘中惊醒了过来。
“什么事?”她抬头看向他,听他犹豫着说出蔺宇涵在思过崖石牢中强迫他服下颗药丸之事。
“你怎么不早说?”她心弦紧,蹙着眉搭上了他的腕脉,“嗯没有中毒的迹象!”她的眉峰略微舒展了些,但还是谨慎地叮嘱道,“不过,我毕竟不是大夫,只判断得出那不是毒药,至于会不会有其他问题,我就不敢肯定了。回头记得去扁堂主那儿检查下。”
白天武颇为惬意地享受着她对自己的关怀,有刹那,他几乎想装出浑身不得劲儿的样子,以便好好地欣赏她心疼自己的可爱神态,但他终究还是迫使自己克制了所有的想入非非,继续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我也觉得,这不大可能是毒药。我本来浑身上下没有丝力气,可后来居然就能行动自如了,我想会不会是这药”
“你的意思是,他给你服的是疗伤的药?”清秋羽睫扬,不知怎的联想起了那两匹存在得过于巧合,脚力又好得出奇的骏马,个念头霎时间从她脑海中闪过,“难道昨天晚上他是去”
“当然是去救你身边那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
随着声略带喘息的怪嚷,个腰挂酒葫芦,头扎冲天辩,可称之为“风尘仆仆”且“怒发冲冠”的白发老头在莫红绡和东仁堂主崔海风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不过夜的工夫,莫红绡的脸色看起来便憔悴了不少,见到白天武与清秋神情亲密的样子,也破天荒地没有拿话刺他,只是不着痕迹地咬了咬唇,旋即面朝清秋躬身为礼道:“禀宫主,这位自称醉叟的老人家在谷外求见”
“醉叟?您就是醉叟前辈?”清秋顿时惊呼起来。
蔺宇涵昏迷前告诉她,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可以去问位住在紫铜巷的醉叟。
当时她没心情细想,直到蔺宇涵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被他们带回出云谷后,她才得空记起了这件事。抱着姑且试的心理,她派崔海风去探访醉叟其人,没想到崔海风还没出谷,对方就先找上门来了。
“不错!”醉叟咬了咬牙,忽地冲过来把揪住清秋,火山爆发般怒吼起来,“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死丫头,竟然对我小兄弟下那么狠的手!你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就下手杀他”他愤怒地涨红了脸,挥掌欲打。
“住手,不得对宫主无礼!”见此异况,白天武莫红绡和崔海风不禁齐声大喝着围了上来,其中,白天武的脸色最为难看,眸底甚至已浮起了隐隐杀气。
“你们别过来!”清秋急忙出言制止了他们,同时身形轻轻转,没怎么费力就摆脱了醉叟紧抓着她的手。
醉叟没料到她竟有如此身手,不由得呆了呆,蓦然回神时,恢复了冷静的他回身在墙上重重捶了拳,颓然苦笑道:“罢了,算我小兄弟上辈子欠你的!我知道,就算他死在你手里,变成冤鬼,也还是护着你!我这是何苦来呢?可他真的是冤,太冤了呀!”
说话间,他黯然合眸,两行清泪蜿蜒而下,濡湿了他那张向来写满嬉笑诙谐之态的面庞。
“老人家!”怀着丝忐忑,清秋缓缓向他走去,柔声道,“请您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伤他。现在,我们的人正在全力救他,您别太担心了!”
“真的?他还活着?”醉叟猛然抬头,眼底泛起了惊喜的光芒。
想到蔺宇涵至今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清秋的心窝下意识地揪。顿了顿,她鼓起勇气问道:“老人家,您能告诉我,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吗?有很多事,我真的不明白”
“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了!这些年,他活得太累了,除了我,又有谁知道他的苦心啊!”感慨地叹了口气,醉叟的思绪瞬间飞回了遥远的往昔
* * * * *
三年前,蔺宇涵外出办事时偶遇被仇家追杀的醉叟,出于义愤,他出手助醉叟打退了狠毒的仇家,两人从此成为了知交。
醉叟曾对蔺宇涵说过,冲着那次救命之恩,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尽管开口,即使赴汤蹈火他也会在所不辞,但蔺宇涵并非挟恩求报之人,平日里除了常找他把酒言欢之外,从没提出过什么要求。
直到有天,他满眼血丝,脸色铁青地出现在醉叟面前,那日,正是无极门传出逍遥子被害消息后的第二天。
“开什么玩笑,你要我帮你调查你爹?”听完他的要求后,醉叟大吃惊,几乎以为是自己喝得太醉出现了幻觉。
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蔺宇涵当然也不例外。事情的起因,源于前些时候他的次偶然发现。
那日,蔺宇涵到后山练功,无意中听到师祖在大声训斥父亲。父亲天资过人,向来极得师祖的欢心,他从没见师祖对父亲这样严厉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忍不住躲到旁偷听,当时,逍遥子和蔺长春的情绪都非常激动,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听着听着,他不禁被自己所了解到的惊人秘密震呆了。原来,蔺长春怪逍遥子直不肯尽快把《易天心经》倾囊相授,竟然偷偷去修练邪派毒功,甚至拿活人来试功。逍遥子发现后怒不可遏,今日来此,正是向徒弟兴师问罪的。
苦心谁知二
不过,蔺长春毕竟是逍遥子最器重的大弟子,老人不忍将此事公诸于众,毁了他在武林中得来不易的威望,因此先私下找他谈话,表明只要他肯立即改过,自己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依旧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
面对着盛怒的恩师,蔺长春诚惶诚恐地认了错,甚至还发了毒誓,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逍遥子犹豫了片刻,终于表示愿意相信他。于是,蔺长春感激涕零地把师父送下山去了。
直到两人离开,身冷汗的蔺宇涵才浑浑噩噩地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向崇拜的父亲竟有着如此不堪的面,无法言喻的痛苦几乎让他崩溃。
过了很久,他才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告诉自己,父亲只是时糊涂,切都会随着父亲立下的誓言成为过去的,所以,从此刻起,他必须把听到的所有秘密都烂在肚子里,只当是做了场噩梦。
此后,倒也过了段风平浪静的日子,就在他已经日渐淡忘此事,并且开始计划起和清秋的婚事的时候,逍遥子被毒杀的悲剧发生了。
那晚,他看着父亲义正词严地率领无极门上下向冷氏父女兴师问罪,不知为何,心底竟浮起了片隐隐的恐惧。
冷伯坚性情耿直,从来不会耍心机,清秋也是心地善良,天真无邪,他根本不相信他们会那么做,唯的可能性就是,蔺长春怕自己行为不端之事泄露出去会地位不保,因而方面杀逍遥子灭口,方面嫁祸给冷氏父女,除掉竞争对手。
然而,这只是他的怀疑,没有任何证据。凭着蔺长春多年来在本门和整个江湖上建立起来的威望,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根本不会有人相信这样位正直的侠士会做出此等欺师灭祖之事。如果他出头维护冷氏父女,唯的结果只会是被父亲以“沉迷女色,是非不分”的罪名扣押起来,最后,他们父女仍是在劫难逃。
更可怕的是,如果此事真是蔺长春所为,冷氏父女就算能逃过群情激愤的无极门众弟子的围杀,也逃不过蔺长春暗中下的毒手。万般无奈之下,他想到了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在查明真相以前,要想让他们父女活下来,就只有让蔺长春相信,他们已经死了。
当时,冷伯坚正与蔺长春交锋,他插不进手去,只能决定先保住清秋,回头再想办法救冷伯坚。所以,他不得不装出对这项指控深信不疑的样子,狠下心肠亲自与清秋对决,并把她逼落悬崖。只是,冷伯坚为救女儿而死在蔺长春掌下,这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更让他悔恨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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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这么做,就不怕宫主真的会死?”醉叟叙述到这里的时候,白天武突然插话道。
“他当然心里有数了!”醉叟冷笑道,“他知道悬崖下面是条河,可以通到山外,也知道冷丫头水性好,大风大浪里也能来去自如,区区条小河,怎么淹得死她?”
“真的?”白天武将信将疑地望向清秋。当年遇见她时,她就像只落汤鸡似的昏倒在河边,看起来哪有半点水性好的样子?
清秋脸愕然地发着怔,没有答话。
她水性好是不假,当初会昏倒,只是由于所受刺激太大,心力交瘁所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因为她的父亲认为女孩子家学游泳不雅,她是瞒着所有人偷偷习的水性,没想到,蔺宇涵居然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却又直不动声色地假作不知。
醉叟不理他们各自的心思,径自继续说了下去:“那可不?不过,知道归知道,事发后,他还是偷偷到崖下去了次,从那里留下的痕迹确认冷丫头已经上岸离开这才放心。第二天,他又来找我,要我帮他查清冷丫头离开龙泉山以后的去向,以便他日后暗中助她躲避他父亲的耳目。”
说着,他瞪了白天武眼道:“小子,你携佳人同行,享尽艳福的时候,没想到我这个老头儿会盯上你们吧?还有你更想不到的呢!”
不顾“携佳人同行,享尽艳福”这几个字挤兑得白冷二人面红耳赤,他咂了咂嘴径自续道:“你和她共乘骑,途经凤鸣山的时候,我那痴心的小兄弟可就在山顶上看着你们哪!唉,谁又知道,那时候他心里的滋味哟!”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白冷二人再度心头大震。白天武终于明白了蔺宇涵何以会认识自己,心底不禁百味杂陈,而清秋则为着这完全颠覆自己以往认知的事实陷入了片深深的茫然和无措之中。
略微的停顿后,醉叟又接着说了下去。
得知清秋安然脱险,又经醉叟打听清楚白天武的来路,确信她不会受到伤害后,蔺宇涵终于放下心中大石,开始逐步实施自己的计划。
当年的清秋天真无邪,对自己深爱之人更是不设防,虽然逍遥子在传她《易天心经》时叮嘱过她绝不能让蔺家父子知情,但她还是在与蔺宇涵的交谈中不经意地泄露了藏书之地。蔺宇涵担心她还曾对别人泄过秘,风声迟早会传到父亲耳中,于是抢先步转移了被她埋在桃林里的秘籍。
安顿好此事后,他便与醉叟合作,全力追查逍遥子被杀的真相。为了不让父亲起疑心,他从此给自己戴上了副冷漠的面具。
经过段时间的留心观察,他发现五师叔姚枫与父亲的交往远比其他同门密切,而且常常背着众人私下谈话,似乎颇不寻常。
为了弄清他们的底细,他请醉叟把“千里听音术”传授给了自己。当然,所谓“千里听音”是种夸张的说法,事实上,习得此术后听力能较般人更能及远,他暗中偷听父亲和姚枫的谈话时就可以躲在较远处,不易被发现。
几个月后,他证实了自己那个可怕的猜测,所有的事情果然是父亲手策划的,姚枫也正是父亲的同谋。
从他们的对话中,他惊闻逍遥子竟仍在人世。原来,当初逍遥子所中的毒并非顷刻间致人死命的“夺魂散”,而是可产生与之相似的症状,却会让人有两个时辰的假死期,过期无解药才会真正身亡的“修罗丹”。
蔺长春本来是不会救逍遥子的,但冷伯坚被杀,冷清秋跳崖后,他怎么也找不到据说已被逍遥子传给他们父女的《易天心经》,他不甘心就此失去这本至高无上的武学秘典,只好匆忙用解药保住了逍遥子的性命。
然而,逍遥子醒来后,任他如何严刑拷打就是言不发。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把逍遥子囚禁在了个不为人知的场所,以便日后慢慢逼问。
蔺长春和姚枫谈起逍遥子的囚禁地时总是十分谨慎地只提“那里”,从不说出具体地点。蔺宇涵曾试图跟踪父亲,但终因蔺长春太过警觉而没有成功,他怕打草惊蛇,反而害了师祖的性命,所以不敢再贸然行动,只能从两人的对话中寻找蛛丝马迹,逐渐推敲拼凑出那个秘密处所的部分特征,再托醉叟去调查。
在此过程中,他发现父亲野心极大,远不满足于执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