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声音是粗哑了些,妹妹别见怪!”太子妃穆千羽站起来,对着沛菡蹙起一抹宽慰的笑。
沛菡唯唯诺诺地点了头,但是面上却还是带了些许的不自然的神色。
身旁的玲珑见沛菡局促,忙接起了话茬。
“我们太子妃娘娘嗓子是不好。可那也是长期吃药造成的。吃药坏嗓子,这也不是娘娘的错……”那玲珑说着,然后黯了神色。
“玲珑!”穆千羽呵斥了她一句,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然后亲自上前拉了沛菡的手,和声道:“妹妹别介意……”可是方说出这句话来,她却像是染了风寒一般,竟是不住地咳嗽了。
沛菡见她的身子因这剧烈的咳嗽而腾起一的痉挛。心中也是不好受的。便反手拉了她的手,像是要给她鼓励似的。
“娘娘……”她担忧地唤了声。
好一会儿,穆千羽才止住了咳嗽。可那脸上,却还残留着因方才的咳嗽而泛起的红晕。此刻,她站在那儿,高挑而娉婷的模样,是如同九天仙女一般的好看。
若不是她身患疾病,她真该是个完美无缺的人的!沛菡心中这样想着,不禁垂下了眼帘。
“妹妹,我现在叫你来,是想求你一件事情……”眼前的穆千羽突然开口,然后紧了紧与自己相握的沛菡的手。
她的手纤长而柔软,被她握住,就像是跌在了一个腻人的怀抱似的。浑身上下,都是一方暖融融的感觉。
沛菡见穆千羽说得认真,又联想到轩辕洬出事的事情,便点了点头,认真地听她说下去。
原来,轩辕洬今日一大早便被皇帝李曜宣进了宫里。说是要询问他成亲第二日未入宫谢礼之事。可是谁知在宫内却巧遇了李曜的弟弟昭王李隰。李隰本就与轩辕洬不和,二人一碰面就发生了口角,接着李隰便失手刺了轩辕洬一剑。
“方才张全来报,说是殿下的伤势现在还不易移动。我心中担忧,便想找了你过来,随了张全入宫去看看情况!”穆千羽淡淡地说了句,然后有些凝重地看了沛菡,“殿下的伤势……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沛菡听了穆千羽的话,不禁怔住那里。虽然心中也是的担忧,可是一想到轩辕洬对自己的态度,她的脸上立马便泛起了难。
“娘娘,您知道我……”
“你与殿下是皇上亲自赐的婚,派你去也是符合身份的事。你就不必再推脱了!”穆千羽突兀地打断她的话,脸上多少现出几许不耐。这倒与方才她温和的态度多少有些区别的。
沛菡的心中一凛。但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那么娘娘为何自己不去?您去不是更为稳妥吗?”她看着穆千羽,眼中尽是不解。
穆千羽听了她这话,缓缓地松开了拉着她的手。一张美丽的脸上竟是平添出了几分淡淡忧愁。
“你知道我的身子……”她说着,然后黯了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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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栏意(四)
从玥繁宫出来,沛菡径自回了蕊青宫。
还没走到宫门口,就看到彩蝶急慌慌地跑过来。
“小姐,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连招呼也不打?!”彩蝶气喘吁吁地说着,然后站直了身子。
“方才太子妃娘娘找我有些事情。”她解释了。然后抚了抚彩蝶的头,“瞧你跑的,像个小子似的!”
彩蝶尴尬地笑了笑,刚想再问什么,却发现沛菡的背后还跟着一个人。
“咦,你是那个跟在张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她越过沛菡的身子,有些吃惊地说。
“彩蝶姑娘,奴才唤作小安子。方才太子妃娘娘已经将奴才赐给良娣娘娘了,以后奴才便是这蕊青宫的人!”那小太监说了句,然后又抬头战战兢兢地望了沛菡一眼。沛菡和煦地朝他点了头。
彩蝶见那小太监这样说,还想问什么,却被沛菡捉住了手。
“咱们先进去。我慢慢告诉你!”她说了句,然后扯了彩蝶进门大殿。
身后,那唤作小安子的小太监正恭敬地跟在沛菡的身后。服服帖帖的小模样,是着实惹人怜爱的。
方进殿,沛菡便让彩蝶帮着自己收拾细软。彩蝶不解,便开口问道:“小姐,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您现在入宫又是作何?”
沛菡沉了沉语气,然后慢慢地开口解释了。彩蝶在一旁听着,一双眼睛,竟也是被惊得老大。
“就是这样,方才太子妃娘娘召见我也是为了这个事情。太子殿下如今的情况不明,我必须到宫中走一遭……”沛菡说着,然后接过彩蝶递给自己的包裹。
“小姐,您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您与太子殿下不和,这也是众所周知的,莫不是那个太子妃想故意给您难堪?”彩蝶瘪了嘴,一张脸上满是气恼的神色。
“你别瞎说,太子妃是个顶好人!”沛菡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切记千万别生出什么岔子。这里不比家里……”她嘱咐了。
彩蝶听着,然后点头应是。
“娘娘,太子妃……真的那样美?”彩蝶有些疑惑,看着正在换衣服的沛菡问道:“这韶阳宫,人人都说太子妃娘娘胜似天仙。这世间,真有这般的美人?”她看了沛菡,脸上现出好奇的神色。
沛菡伸手抚平了衣裙领口的褶皱,抬起头来,嘴角蹙起一个明朗的笑容。
“是啊,很美。比沛珊还要美!”她说着,然后打开了房门。“好了,我该走了。”
外间。那一方清朗的天光中只一片柔和与散漫的模样。苍白的天,像是生了一场病似的,徒留下一抹沧桑的病容。几丝浅淡的云飘散在空中。虽是袅娜的样子,可是不认真分辨,却也是难以窥见的一方隐忧。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便与彩蝶做了别,向殿外走去。
天井尽头的月洞门旁。远远可望见小安子半大的身影,正兀自地伫立着。身旁,是张全方才备下的马车。此刻,张全正坐在马车上,望着朝这边走来的沛菡,急急地从那马车上跳下了。
“娘娘,这边!”他对着沛菡挥了挥手。
沛菡望见了,方加快了脚步朝前走去,却在此刻闻到身后一声焦急的断喝。
“良娣娘娘!”
沛菡一惊,不禁回过头来。但望到身后不知何时走将过来的柳月,正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望着自己。
“柳月?”沛菡怔了怔,面带疑惑地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你唤住我,是有事要说?”
柳月有些不然地搅着双手。看着沛菡不解的面容,只是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娘娘,其实奴婢……”她张了张口,然后终是下定决心似的,顿了神色,“其实奴婢有一事相求!”她说,然后抬起头来。一双眼中,尽是坚定的神色。
身后,那正在等候的张全望到柳月叫住沛菡,脸色变了变。然后急慌慌地朝她们二人的方向跑来。
“良娣娘娘——”张全大声唤了,然后一口气跑到沛菡面前,“娘娘,如今太子殿下还在皇宫之中生死未卜,我们耽误不得!”他说了句,然后匆忙地福了身子。
沛菡见张全气喘吁吁的模样,又望到眼前的柳月一张恳求的脸。权衡之下,终是对身旁的柳月说道:“柳月,如今太子殿下生死未卜,我奉了太子妃娘娘的命令入宫。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便等我从宫中回来再说吧!”她说了一句,然后随了张全急冲冲地走了。
身后,柳月望着沛菡远去的背影,只是隐忍着福了身子。
“奴婢恭送娘娘——”
马车辚辚地行驶在路上。
四周,是一片静谧而肃穆的味道。有风,从四面八方涌进来了。是清冽的风的,拂起面前那方蓝呢的门帘,生生地让周围的气温骤然而降。
马车里,沛菡有些紧张地坐着。
透过身旁窗帘的罅隙,可看到那韶阳宫中的景致,正随着马车的奔走而不断地向后倒退着。
她叹出一口气来。随着那车身的颠簸,心中猝然地就掀起了一方苍凉的跌宕起伏来。
对面,张全望着沛菡心事重重的模样。以为她是在担心轩辕洬,便开口安慰道:“娘娘,太子殿下会没事的!”他说着,不觉对着沛菡扬起一抹宽慰的笑。
沛菡见张全这样说,礼貌地点了点头。可是心中,却像是存了不断翻涌的潮水,是无法平息的动容的。
她,这又是在担心什么?
她苦笑地摇了摇头,然后恍若无事地握紧了垂在膝上的双手。
马车很快地到达了皇宫。
从静谧到熙攘再到静谧,这样一个不算短暂的路程,却是被沛菡忽略的一干二净。直到有人掀了门帘例行检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到皇宫了。
宫内。处处可见雕栏玉砌的建筑似兰苑仙葩般灼灼动人,四处鳞次栉比的琼楼玉宇若拔地而起样的富丽堂皇。远处近处,是一座座气势如虹的殿宇楼阁,无数仍旧葳蕤生姿的植被草木掩映着辉煌的鸱吻飞檐。雕刻着的花鸟瑞兽,便和着那琉璃瓦的绚烂大放光彩了。
这里,倒是比那韶阳行宫还要宏伟壮丽的所在。
五步一楼是金碧辉煌之姿,十步一阁成壮丽巍峨之态。廊腰缦回曲折环绕,檐牙高啄比比争辉。各抱奇雄华伟之磅礴地势,钩蜿蜒之心而斗宏伟之角。
下了马车步行,很快便到达了胭脂汀。沛菡随了张全快步地走着,偶尔有宫人匆匆地走过,也是极有规矩的。
她抬头望了不远处散落在胭脂汀旁的戏台。那里,原本被烧毁的地方已经修缮完毕。露出的簇新的建筑比之从前是有过之无不及的姿态。
不远处波光潋滟的水面中,方绕着一处繁华绝美的小洲。四周的柳树已然是枯萎的模样,但外围圈着的五彩绦绳,却仍旧是一番色彩斑斓的光鲜亮丽。
这里,倒还是极美!
她淡淡地想着。心中不禁就凭空生出了一番惆怅。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锣鼓喧天的中秋之夜。那个时候,此地,还是一片繁缛的盛况。所有人举杯同饮,随着皇帝的一席话而献上华丽的颂词。
可是,日子终究是被那猝然腾起的大火而燃烧殆尽了。那遍天的火光,提前结束的不仅是一个盛大的晚宴,还有一系列丰饶而烂漫的日子。
其实,在沛菡的心中。她仍旧对那日胭脂汀走水有些耿耿于怀,冥冥中总觉得那日之事与轩辕洬绝对脱不了干系。
正想着什么,在前方引路的张全却突然地跪伏了身子,然后对着面前之地恭敬地叩拜了。沛菡一惊,急忙朝着张全跪拜的方向看去。当看见不远处缓缓行来一个玄色的身影时,她的心竟立马地慌乱了。
不好意思,浅芷有些事所以耽误的传文时间。抱歉了大家!
凭栏意(五)
“王爷千岁!”张全极识眼色地跪在地上,对着缓缓行来的昭王李隰叩拜了。
沛菡看着面前那抹玄色的身影,不觉就想到了在那个无比惨烈的中秋之夜,眼前之人对自己的羞辱。不禁的,心中竟是划过了一丝尴尬的情绪。
而,她毕竟是大家出来的女子,大理通明,应变随机。当下便从袖口提了玉骨扇出来,匆匆地遮了大半面容。
“王爷万福!”她微微福了身子。
眼前的李隰见到有人向他行礼,本未注意。可当看到那遮了面容的沛菡时,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竟是轻轻地蹙起了眉头。
“你……抬起头来!”他说了一句,然后若有所思地盯着沛菡那遮去大半的容颜左右看了。
沛菡听了李隰这样说话,心中只是咯噔一下。一股屈辱之感便腾然而起了。
李隰见沛菡没动,以为她没听见。便迈开步子向她走去。
身旁,那跪伏在地上的张全显然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虽然心中担忧,但由于昭王并未下令让他起身,他也绝不敢轻易妄动。只是微抬了双眼向李隰看去,已备应对突发状况而做到随机应变。
眼前,沛菡听了李隰的话,本就感到一阵难堪。又见他不顾礼数地向自己走来,不禁大惊了,匆忙地向后退去。甫一动,那握在手中的玉骨扇便落了下来,惊慌之余竟被李隰捉住了手臂。
“果真是你!”李隰说着,嘴角弯出一个戏谑的笑来。
地上,那本是跪伏着的张全看到这种情形,立马地向着李隰的方向磕起了响头。
“王爷开恩,这位是暝国太子府上的良娣娘娘……”他急急地喊出沛菡的身份,期望可以助沛菡逃离困境,却不知竟是适得其反。
“太子良娣?呵呵,没想到你竟是嫁给了那个无能太子!”他冷冷地说了一句,脸上掠过阴婺的神色。
沛菡立马地想到轩辕洬之所以受伤,还是拜李隰所赐。不觉得,竟是暗暗咬牙,恨起了眼前这个男子来。
“王爷既然知道,那就请放开臣妾!”沛菡说着,然后瞪视了眼前的男子。
李隰听到沛菡这般说,不禁怔了怔。似乎没有料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缓缓地放开沛菡,然后蹙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然后若有所思地看了沛菡几眼,便迈了步子扬长而去了。
身后,沛菡只是有些不明就里地站在那儿,心中不由得腾起一片缭绕的郁结。
张全见李隰走后,终是松了一口气般地,从地上站起身子。随手捡了那掉落在地上的玉骨扇,递给沛菡。
“娘娘,给您!”他说了句。
一路无话地行到了轩辕洬暂住的殿阁。
方一进门,便看到一个垂髫宫女正在为轩辕洬细细地擦拭着脸上津津的汗水。沛菡怔怔地走过去,一颗心却是怦怦直跳的惊惧。
眼前,那男子正躺在床上。因为受伤失血的缘故,一张本是如玉的脸上竟是现出了难得一见的惨白。此刻,他正闭着眼睛安静地躺着。微微展露的蚕丝暖被中,露出了他那被纱布缠绕环结的右胸。那里,虽是已上药包扎过的模样,但纱布上仍旧渗出的血污却隐隐地说明了眼前之人受伤的惨烈。
沛菡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一张脸也现出几分不自然的粹白。
正在这时,身后一只手猝然地搭了过来,拉着她的胳膊,生生将她拽离了寝殿。
“沛菡,这暝国太子受伤也是始料未及的。好在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只要好好疗养,要想恢复并不困难!你也别太难过了!”方出了房门,萱妃便放开沛菡的手,这样劝慰道。
沛菡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有恐惧,但原本那些无头无脑的不安,竟是在萱妃一番安慰的话后,稍稍地平复了。
萱妃见沛菡似乎恢复了过来,掩了嘴微微地笑笑,道:“人家都说新婚的夫妻是‘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看来,果不其然啊!”她说着,然后复看了沛菡。
她本就是与沛珊同父同母的姐妹,就是这样站着,那身材与神色都是与沛珊极其相似的存在。
沛菡见她取笑,知道她理解错了。一张脸,竟也是通红了一片。
萱妃见沛菡窘迫的模样,以为她是害羞,便转了话锋不再笑她。
“这次轩辕洬受伤,也不知会起什么样的风波。皇上已经训斥了昭王,让他回府等待发落。至于暝国那边,皇上如今已经召集了留守大兴的暝国使者进行会谈。暝国皇帝不是那般不通情理的人,相信只要处理得当,矛盾自然便会解开。”萱妃淡淡地说着。
沛菡知道,她是在怕自己担心。便点了点头,只管应是了。
不过好在,因为李曜与暝国使者会谈的原因,他早早便离了此地。所以,沛菡来此,并未见他。这倒是避免了诸多的尴尬的。
她暗暗地想着,可是心中却还是划过了一丝隐晦的失落。
远处近处,那宫中普遍栽种的常青树依旧是一番脆生生的模样。长在各处,透着一股股鲜活而飒然的绿意。
有风,凛凛地拂过整个皇宫。呼啸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呼吸与咆哮,竟是催生出一阵无边的寒凉。
她默默地抬起手将那被风吹得凌乱的碎发别至耳后,不觉得,竟是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来。
身旁,萱妃看见沛菡如此,以为她仍对轩辕洬受伤之事耿耿于怀。便开口安慰了。
“轩辕洬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你别胡思乱想。至于昭王那里……相信皇上定是有所判度!”她顿了顿,然后回头瞅了身后轩辕洬所在的寝殿,“不过太医说如今他的伤势还不宜移动。皇上已命我为你们安排了这处风月殿居住,你大可放心住下,等到他伤好后再另做打算!”萱妃说着,又对着沛菡笑了笑。
沛菡见萱妃如此热情,也只得赔笑了。可心中,却还是存了诸多的担忧的。
凭栏意(六)
萱妃走后,沛菡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步到了殿内。
殿中那些随侍的宫人们已经下去了,只余下轩辕洬,正孤零零地躺在那儿,仿佛是没有生气似的模样。
沛菡看着他,虽然心中仍是存了些许芥蒂。但是并不如先前见他那般的疏离了。
她慢慢地走进轩辕洬,端详起他的面容来。
眼前。那个如玉的男子正安静地躺在这儿。失血的面容上,一双绵密的眼睫似蝴蝶一般地坠落。落在他稍显粹白的面容上,只徒留下两道浅淡的阴影。他的头上,那本是整齐的冠笄已经微微偏斜了。从那冠笄中松散下来的头发正松垮地搭在一侧,乌云白面,倒是愈发地衬托出他的面色憔悴来。
此刻,他紧紧地抿着唇角。一双好看的浓眉亦是微微地蹙着。仿佛就连做梦,也是极不安稳的。
不过,他倒是好看!
沛菡暗暗感叹了,不觉得,那心中竟是蒙上了一层恻隐的情愫。
人生,这真是令人琢磨不透的玩意儿。就如同不日之前的轩辕洬,那时,他还是一副器宇轩昂的模样,可是如今,又有谁会联想到他堂堂的暝国太子竟然也会沦落到如此的地步呢?
又仿若是自己,明明与他是毫不相干的两人,却受了命运的捉弄而与他勉强地成了夫妻。这真是难以预料的事情的。
这样想着,不禁暗暗地叹出一口气来。为了自己的命运的多变,抑或是他的存着诸多变数的人生。
正想着什么,那卧床的轩辕洬突然开口了。
“水……水……”他嗫嚅着说了一句。虽是清浅的声音,却将身旁的沛菡着实地吓了一跳。
床上,轩辕洬正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仿若是极其难受的模样。他的额头上,那本是被揩得干净的汗水又重新渗出来了。汗津津地结成小小的晶莹的水珠,弥散开一片惶急的湿腻。
沛菡见轩辕洬这般难受,心中不忍,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不远处的圆桌旁,倒了杯清水过来。
好在,因为室内拢了炭火的缘故。那壶中之水还是温热的。
她把着茶盏想将那杯中之水递予他,却发现他平躺的姿态根本无法进水。情急下只得支起他的头颅,让他靠在自己怀中给他喂了水下去。
这样的姿势是令人难堪的,看着他慢慢地抿着杯中的清水,她的一张脸竟是被窘成了火烧火燎似的烫。心中只是暗暗祈祷着,让自己快些脱离这样的窘境。
好容易那杯中之水将要见底,沛菡正想着快些将他安置好了事。可不曾想,轩辕洬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怎么是你……”他缓缓地抬起头来,一张仍显迷糊的脸上明显带了一丝不解。然后不由分说的,他竟是一把推开了沛菡手中捧着的茶杯。
“走开!”他有些无力地道,一双点漆似的眸中竟是现出了几许不耐。
沛菡手中,那本是被她握在手中的杯子,由于轩辕洬的一个大力而倾倒了下去。掉在那铺了毛毡毯的地方,兀自地打起转来。
而,那杯中清水,却也在此时悉数地散将出来。落在她的衣服上,也落在他松垮衬衣下掩着的伤口上。
许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牵动了伤口,轩辕洬不禁抽痛似的微蹙了眉头。
沛菡看着他这个模样,心中不忍,自是没有去计较他对自己的无礼。
空气中一时凝滞的厉害。仿佛只余下了炭火燃烧所发出的哔哔啵啵的声响。腾升着,是温暖而热烈的情绪。
墙角处的矮几上,一顶做工精巧的鹤型铜壶中正燃着袅袅的瑞脑香,缭绕着的香气,像是一根绵长而不绝的记忆般的,镌刻在那儿。是让空气都要啧啧赞叹的朦胧之美。
沛菡站在轩辕洬的床边,有些不知所措地伫立着。
床上,那轩辕洬瞥过眼来望着沛菡。一张脸上只现出莫名而诧异的神色。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问了一句,然后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子。却在不经意中牵动了伤口,顿时那本就不尽洁白的纱布上便扩散了血污。
这真是鲜艳而妖冶的颜色的。像一朵花一般热烈地绽放,仿若这世界无可媲美的曼珠沙华。温暖却凛冽。
沛菡看着那纱布上又渗出鲜血的模样,不禁一惊。
“殿下,太医说您还不能乱动!”她说着,倒是乱了分寸地几步向前。似乎是想要阻止轩辕洬的动作。
已然坐起身子的轩辕洬滞了一下,然后缓了神色,嘴角弯出一个好笑的弧度。
“谁让你来的?”他说了句,然后嗤笑了,“莫不是……是走了皇上的关系?”
沛菡蹙了蹙眉头,显然没有听懂他话中的含义。但也没恼,细心地将太子妃穆千羽托她进宫的事情分毫不差地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娘娘身子不好,所以才让妾身进宫来照料殿下。妾身没想到,殿下竟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沛菡说着,然后有些无措地搅了手指。
轩辕洬看着她,一张脸上只现出莫名的表情。然后暗暗沉思了,才又问出一句话来。
“你见过千羽了?”
“是,妾身见了。”沛菡抬眼望了一眼坐在床上衣襟半开的轩辕洬,然后又慌乱地低下头去,顿了顿,“娘娘可真美,就像九天仙女一样!”
轩辕洬似乎没想到沛菡会说出这番夸耀的话,只抬头望了她的方向。微微蹙了眉头。
沛菡以为他在在意穆千羽的身子,也没多想,便咬了牙说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殿下,娘娘的身子还好,您不用太过担……”
没想到一句话还未说完,那轩辕洬却突然一把扯了沛菡的袖子,将她压在了床上。
沛菡只感到一股大力遥遥地袭来,然后不由分说地,自己竟是重重地跌在了那床榻之上。她不由地哎呦了一声。待睁开眼睛,却着实被眼睛的一幕吓得呆滞了。
眼前,轩辕洬只是冷冷地望着她。一双点漆的黑眸中是参杂了疏离与冷冽的色彩。他看着她,只是看着。近在咫尺脸上透出的戏谑的表情,赫然就像是那个新婚之夜,他如同刀子一般的话语。
“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她的心不禁一凛。随即伸手顶住他看似快要落下的胸膛。却在不经意间,双手竟是触到了一席温热的湿腻。
鼻端,似乎还有着血液特有的腥甜气息,缭绕纠缠,就像是涂满朱砂的噩梦,只绕得她的心,是一阵刺啦啦的疼。
她的双手一颤,然后迅速地收回了手。而轩辕洬,却在这时说出一句话来。
“你知道什么?”他望着她,深邃而沉重的眸子中是一片无尽的黑。
他的气息,是夹杂了冷萧的温度的。拂过她的脸颊与颈窝,只让她的一颗心,从高空狠戾地坠落了。
“殿下……”她轻轻地唤了他。冥冥中只感到他压迫着自己的身子,隔绝的并不是一番炽热的光明。而是一弯厚重到深不见底的悲伤。
她的心一滞,两行热泪不禁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蜿蜒着,然后坠在身下那饱含了他的气息的蚕丝被上。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淡淡的声音。
友情大附送!刚才在微博上被我最喜欢的作者回复了!浅芷特加更一章,以表达愉悦之心情。哈哈哈!我对写古代小说又充满自信了!
凭栏意(七)
寝殿内。温暖而炽热的气息蒸腾着,仿若是不可一世的热度。温润而和谐,就如同黏滞浓稠的血液一般。
寂静的殿内只听得铜盆中哔哔啵啵的声响。不大的声音,就像是唱着窸窣歌谣的蛐蛐儿的鸣叫。短促且温馨。
外间。那天空中的黑暗已渐渐降临。从方才的暮色四合到如今的日影西沉。仿佛只是一瞬间就完成的事情。大红的宫灯已经燃起来了,倒影着几个垂髫宫人仓促的影儿,也只是极清浅的存在。
沛菡瞥过眼睛,尽量不去看压在自己身上的轩辕洬的面容。
不远处的矮几上,那盏昼夜通明的琉璃宫灯,在这猝然降临的黑夜中竟是发挥了出奇的作用。明晃晃地耀着眼前之人的脸,只晦暗地勾勒出了他俊美脸颊的半个轮廓。
轩辕洬见沛菡这番不声不响的模样,只是微微地嗤笑了。
“呵呵……呵呵……”一连串的笑声,将沛菡的心直逼得坠下深潭。
“我以为,你会是个骄傲的女子。没想到,你与那些平常女子并无区别!”轩辕洬冷冷地说出一句话来。然而那头,却在此刻无力地埋入了沛菡的颈窝。似乎是突然的,就用尽所有的力气。现在的他,只如同一滩烂泥!
“殿下……”沛菡有些担心轩辕洬的伤势,也不敢乱动,只能暗暗地唤出一句。
此刻,轩辕洬就伏在她的身上。钝重的身子,竟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了。那埋在她颈窝中脸颊的皮肤,是如同寒冰一般的冰冷。萧瑟的温度,好似透过他的皮肤汩汩地渗出来。贴在她的肌肤之上,只是让她蹙起心惊的颤栗。
那本是匿了声响的轩辕洬听到沛菡的声音,突然间却又缓缓地蠕动了。然后在沛菡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竟是在她的颈窝处落下清浅的一吻。
“看来,李曜是要失望了……”他淡淡地说了句,然后那本是浅淡的吻竟似雨点般的坠落了。
沛菡只感到他的气息有如湿腻的蛇一般,缠在的自己身上。是冷峭而疏离的温度的。不觉得,她竟是微微颤抖起来。
眼前,蓦地就掠过了他与自己的新婚之夜。那一日,他也是如此的与她抵死缠绵,将她的自尊,逐步地沦陷在他的城池。然后,在她以为自己可以与他相亲相爱的时候,再不留余地地只抛给她一个绝情的背影。让她本就对爱情不完善的心,直变成千疮百孔的模样。
他,也许只是玩弄于她吧!这个人,真真就像是条狡黠的蛇一般,随着他的气息,在她的精神乃至上扶摇直上。殊不知,这伤害的,却不止是她的心。
心中,有什么竟在他戏谑的攻势下,逐步地化为了深沉的悲伤。那悲伤像是携了苍凉的红似的,一的,是势要流窜玷染的仓皇。
不觉得,两行清泪竟是止不住地澎湃奔涌了。就好似泛滥的洪水一般,波涛汹涌。
正在这时。门外却突传出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良娣娘娘,太子殿下的药煎好了……”有宫人的声音传来。让床上的二人,不由得都是一怔。
轩辕洬停下了动作,只是望着她,若有所思的面容上,是不带一丝温度的残忍。
“来……来了……”沛菡对着门口答应了一声,然后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双眸,直迎向轩辕洬看似凛冽的目光。
“我去拿药……”她小声说了一句。
轩辕洬没说什么。只是盯着她的脸又看了一阵。直到外间又响起那宫人的叫唤,他才侧开身子放过了她。
沛菡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仪容后,这才走过去打开房门,取了药进来。
“殿下,这药……”她轻轻地走到轩辕洬的窗前,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他。
床上的轩辕洬没动,因为殿内光线太暗的缘故,沛菡只能看到他安静躺着的影儿。于是她放下冒着热气的汤药,随手取了火折子,点亮了床边一些散落堆放的蜡烛。
那明亮的火光,顿时便腾起来了。闪烁着,让这个本是晦暗的寝殿,一下子就明亮的起来。就连那不远处的床帏,也被烛火的热浪熏染的微微开始摇曳。
方点好了蜡烛,沛菡才复端了药碗去到轩辕洬床边。本想叫他起来喝药,可是刚过去,却发现方才还精神气十足的轩辕洬,竟是伏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她一惊,立马地过去查看。却见轩辕洬半开的前襟内,本是包扎完好的纱布上竟是开出一片血红。而那红,却像是泄洪一般的,正从那些层叠的纱布中汩汩流出,玷染了他本是洁白无瑕的衬衣,也染红了他身下的蚕丝棉被。
而他,在这一弯血泊中只是紧紧地阖着双目,如同失了生命一般。那原本如玉的面容上,已是如纸一般的粹白。就连那本是温润的唇角,却也如同失了血色的离娘草,只徒留下一畦沧桑的干瘪。
“殿下……”沛菡吓得大叫,再顾不得什么礼数般的,大声呼喊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啊……”
……
黑夜,猝然地降临了。
白天还是清朗的温度,到了夜间,竟变作了呼啸的寒凉。
沛菡呆滞地立在殿外。看着殿门上恍惚映出的太医的身影,只是簌簌地落泪。
身旁,那美貌的萱妃只是安慰地劝了。
“你莫要太过悲伤,这轩辕洬伤成这样,也是始料未及的……”萱妃抬起手轻抚了沛菡的后背,像是要给她鼓励似的,“现在太医正在极力救治,相信他定是会挺过难关!不过,他的伤口怎么会再次裂开?”萱妃不解地蹙了眉头,却将身旁的沛菡窘在那里。
她的脸上,不由得竟是腾起一片火烧似的烫。幸而,如今是露重霜浓的黑夜,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神色的异样。
沛菡咬着下唇,对着萱妃轻轻地摇了摇头。
方才,她本是到殿外拿药给轩辕洬。殊不知,在这短暂的时间,他的生,竟会是命悬一线!她想起刚刚他压在她身上的模样。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虽然一双眸中透出如鹰隼一般的光芒,可是却仍旧能够看出他的孱弱与勉强。
她不由得低下头来望了自己的胸口。那里,一滩并不清晰的血渍还残留着。浓重的小块儿印记,从方才的鲜红变作了如今的酱紫。好似就连心情也跟着变了一般。
她不由得暗暗叹出一口气来。再抬眼,却望见萱妃一脸关切的面容。
方才,她见到轩辕洬昏倒而受惊大叫的时候,若不是萱妃急急地赶到这儿,还唤了太医,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这样想着,心中不禁腾生出一阵深深的感激。然而,却在这时,那感激之上竟是凭空附着了一层寥落的悲伤。
“姐姐,对不住……”沛菡说了一句,然后低下头去,“太子殿下,本是沛珊的夫君。我……”
萱妃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沛菡竟会在这时,说出这样的话。思索间,便拉起沛菡的手,摇了摇头。
“不怪你,是她自己福薄!”她说,却让沛菡的心,更加地不安稳了。
有风,顺着宫阁的四处吹进来。萧瑟而凉薄的动静,竟是刮得连头顶之上的大红宫灯,也左右摇摆起来。摇曳的灯火如同掬起的阳光,飘摇着,给这周遭的一切,好似镀上了一层零散的光辉。
正想着什么,远处,却突然传出一声尖利的声响。
“皇上驾到……”
只一声,却将本是暗自踌躇的沛菡,惊在那里。
“皇上来了!”身旁的萱妃说了一句,然后喜盈盈地撇下沛菡,朝及眼处那弯回廊的尽头走去。
凭栏意(八)
沛菡只是怔怔地看着萱妃拉着李曜,慢慢地踱近自己面前。
风中,好似是捎带了令人怦然心动的桃花香气的。散播着,是清浅而馥郁的温情。让她的一颗心,竟是急速地疯狂跳跃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
……
“你叫什么?”李曜追在她身后,问出一句话来。
她想告诉他,她叫曲沛菡。可是终因心中不住的悸动以及那身份的悬殊而让她不能言语。
她只是丞相庶出的女儿,而他,却是那高高在上,万人瞩目的天子。
眼前,那人的玄色长袍还在风中飞舞着。携卷的一路烟尘,皆顺着他柔和而俊朗的眉眼,化为一层接一层的涟漪。有风浮动了他的发丝,让他微眯的双眼又多了一层飘渺。
真是好看!她在心中这样想着,却还是用遮面的骨扇遮去了大半容颜。
她终是配不得这样的人。那,又何必徒增惆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