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娘子洞房之际,徐公子突然闯入,他无礼于人在先……”
“妹夫!”
“相公!”
“女婿!”
大舅儿焦急怒吼,新娘子美目垂泪,老丈人摇摇晃晃,将晕未晕。
我飞快转首不再看,继续盯着那该死的徐老头欠揍的大饼脸:“想不到,徐公子竟然心怀异癖,直闯进来强拉着在下就狂亲不止,还不规不矩的剥在下的衣服。矮芽?!罪过罪过,在下堂堂男儿身竟然被一名男子轻薄了去,感情还是在大喜之日。”
说到屈辱处,我攥拳愤概,讲到无奈处,我拭目抹泪。
“什么?”
四下里惊哗不绝,徐掌门原本扬高的眉梢突然竖成怒八字,他显然想不到我会扯出这么个丢脸丢到祖坟里的弥天大谎,一时间根本招架不住来自各方不同色彩的目光,极怒攻心之下大掌用力一拍红木桌:“混帐——”,百年红木在他铁掌之下粉身碎骨。
“你,你,你……”那只拍死喜桌的大掌颤抖的指向我,上方是气得青白,目瞪如铜铃的老脸。
不会要杀我吧?转念一想,都上贼船了,死就死吧。
于是倏的哭天喊地起来,一面锤胸钝足:“天啦,我上有下有小,这下没脸活了,可怜我的清白身啦。”边说边冲去撞墙。
不知谁突然冲过来从后头把我抱住:“矮芽?!妹夫!妹夫!妹夫你别想不开,堂堂男儿牺牲一下又如何?”
你老母的,老娘是女的,牺牲的是老娘的清誉。
“简直一派胡言。”狮子吼般的咆哮撕扯着耳膜。
我蓦然停顿,直直的朝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去。
那个徐掌门站在那里,明明只是怒视而以,却仿佛全身笼罩血色,我差点忘了,他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帮派掌门,却有魔教与官场两座大靠山。
“你伤我孩儿在先,出言污蔑在后,这件事,老夫跟你们没完。”厉眼一瞪,咬牙迸出几个字:“蔡老弟,你看着办。”
那个不靠普的蔡老爷早就哆嗦得跟筛粟子一样,一听这话直接晕菜了。
眼下这里谁也没徐掌门大,更没他狂。见这架势他得意的笑了出来,随后冷声:“来人,把这个小白脸送到官府去。老夫的儿子伤得不明不白,总要讨个公道。”
阴恻恻的嘴脸,杀机暗藏的语气,都明白昭示着进了官府就再无生还的可能。
蔡大公子尚算有些义气,不过显然这里容不得他来做主,他一手扶着妹妹,一手还想挡在我面前。
徐家的保卫立刻上前来抓人,我灵机一动,推开蔡家兄妹,快速掏出怀里的一个东西伸到众人前:“大胆,姓徐的,你吃了谁的胆子连本使都敢动。睁大你的老鼠眼看看这是什么。”
“圣使令?”徐掌门喉咙猛地被哽住,瞪着我的手两只眼珠子几乎要飞了出来。他几近是怒吼:“你是谁?”
我冷冷一笑,抬高下巴:“魔教左护法——洛朝阳!”
嘿嘿,洛兄,反正令牌都是我的了,再借一下你的名字又何防?都是惩j除恶,用你的名字行善,便宜你了。
“这不可能?你是假的。”徐掌门瞪着充血的眼珠子,恨不得把我的皮扒下来。
“啊呸?!再敢扯一句试试。”老娘一撩袖子冲上前狠狠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你算哪根葱,本左使奉教主之命巡查各地,就是要把你们这些依仗本教招摇撞骗,欺男霸女的败类清理门户。徐掌门,这么多年油水捞得不少吧。现在,是不是该吐出来了?”
这下子姓徐的跪在地上,身体隐隐颤抖,想必是吓的。
我洋洋得意的俯视他卑微如蝼蚁的身影,说不出的畅快,却无意中瞄到大舅子和小媳妇都张口结舌,跟卡了鱼刺儿似的。
大舅子:“你不是姓龙吗?”
“矮?!本使的身份怎能到处宣扬,万一让一些居心叵测的人察觉,可就会坏了大事。”
听了我的话,大舅公似乎明白了,而莺儿则垂首不语。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徐掌门方才低声开口:“老夫明白。见过左使大人。”他缓缓低下高傲的头颅。
我呵呵一笑,却不知就在这一刹那,三记银光从他飞快抬起的左袖间射出来,直冲我面门。快得让我来不及眨眼,而惊惶的瞳眸中映下的是徐掌门诡异而阴鹜,更充斥血色的狞目。
“龙公子”
“妹夫”
“相公”
‘当——’
众人慌做一团,然那三记银光在即将刺入我脑中之际被横空飞旋而至的一记风刃生生劈成九截。
“谁——”见我安然无恙,徐掌门怒声大吼。
连我都不知道弹指之间的事是如何发生的,但是涌汹滚滚的气滚中一抹熟悉的气息欺近。
仅闻见一声低吟:“是我!”
只见月色清冷,冰凉的夜风中,一抹漆黑而欣长的影子独自立于树梢,皎洁的光晕倾天泻下,笼罩在他伫立挺直的身影上,浮起淡淡的莹光,依稀可见冷俊的面容,清秀却不失坚毅,那黑亮胜过宝石的眸子灼灼有神。
夜空为他而明亮,大地匍匐在他脚下。
“司徒绝?”
我心里一惊,随即感概:你怎么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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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不娶不行
“你是谁?”纵然已极狼狈,徐掌门毕竟是一派之首,丝毫不见颓丧,反而更加咄咄逼人。
“他是我大哥。”先暴出口,我得意的一睨小绝,暗中直抛眼色,不知道这么呜漆吗黑的天空下他能不能看得清。
果真,小绝半点反应都没有,却是悠然一记翩飞,如同大鹏展翅,片刻之后落在地上,他手中长剑优雅雪亮,只身拦在我的面前。
“原来这就是亲家,果真是威武不凡,一表人才,失敬失敬!”感情大舅子这空档还有心情攀亲带故,不过从他惊喜汹涌的口气听来,怕是看出来小绝武艺高强,今晚这仗他蔡家不会吃亏了去。
面前徐掌门一脸成猪肝色,招起大手:“不管你是谁,伤了我儿,就得死。来人——!”杀机一出,众人惊惶失措,争着夺路逃命。
情况越是乱做一团,徐掌门越是昂头颠狂,我不安的看向小绝的侧脸,竟然的从那不苟言笑的冷颜上捕捉到一丝极微小的嘲笑。
“小绝,你傻了呀?我们快逃吧。”轻轻扯他衣袖:“这家伙有帮手的。”
司徒绝稍微垂首,看了一眼我扯着他袖子的手中,转而又睨向我,一眸柔软清澈见底:“别怕,属下都安排好了。”
呃?
我睁大眼睛,写满不解。
可是徐掌门纵是狂笑了一会儿,突然停住,他喊了许久了可却是空荡荡一大片,紧接着是不可置信的四下张望:“人呢——都去哪儿了——”
小绝凉凉的收回剑,漫不经心道:“你带来那些埋伏在蔡家周围的手下都已经回去老家了,蔡帮主,您老是不是也该回去看看?”
对面的人脸色骤然紧滞。
“什么埋伏?妹夫?妹夫?亲家这话的是什么意思?”我那脑筋简单的大舅子一脸懵然,左右双手扶着晕菜的爹妈,一手一个,难为他还要分出耳朵来听我们说话。
而莺儿早吓得脸发白,紧紧攥着哥哥的袖子,下唇被咬得几乎无血色,惊恐的盯着一切。她本就是养在深闺中的大小姐,突然降临的横祸根本无力接受,如同当年我的一般。
小绝头也没回,只闻见淡然的声音:“就是,徐掌门带来的可不止三个护卫,而是三百高手将蔡府团团围住,只待夜深人静,详装成强盗闯入宅,杀人夺财,再掠走蔡小姐。”
你老母的,姓徐的也太毒了。吃惊之余张了张口,想说些话却找不到该讲哪些,这蔡小姐的遭遇险些就跟我一样了,只不过他爹丢的是命与财,我爹丢的是祖宗天下。
一番话听得大舅子怒发冲冠,若不是还得顾及高堂,只怕依他的脾性已冲上前去同姓徐的拼命去了。
“你究竟是哪里的黄口小儿,敢对老夫如此无礼。”怕是直觉小绝并非扯谎,徐掌门心下一慌,要明白能独自摆平三百高手司徒绝本身的功力绝不容他小看。
质问之间,那个老狐狸已然使出暗招,四面八方气流化做风刃迎面横劈过来。
“小绝!”
我失措惊叫,根本来不及躲藏。
听到我大喊,司徒绝突然抽出剑来紧握,寒意聚集在他掌中凝结成霜,只待那风刃逼近他挥剑横扫,使出更强劲的气流将其斩断,更势如破竹直劈徐掌门,就听惨叫凄厉,徐老头双目怒突,满身是血死绝在地。
乖乖,我紧攥小绝背后的衣襟,两腿发软,哆嗦着不敢上前查看。
‘嗖’一声,小绝收回剑,那银白雪亮光溜溜的剑身连半丝红色也不沾染。
“小绝?你功夫什么时候变这么强了?”怔怔望着他浅笑的五官,突然觉得刺眼,又有些陌生。当初的他若有这般功力,又岂会差点被横砍断腰身?
大半晚上折腾,蔡小姐禁不住吓早早瘫软,这么说来,蔡家四个人除了大舅子以外都顶不住事儿。毕竟死了人,还是个同朝庭命官有牵连的小人,叫我们不得不慎重。不过好在满屋子的贵客人都吓得跑了干干净净,所以,徐掌门是死是活谁也不清楚。
大舅子安顿好家人,跑到我面前上上下下大眼瞪小眼,最后忍不住问:“妹夫,你真是魔教中人?”
“如假包换?大舅子?你不会嫌弃我吧?话说,嫁猪随猪,嫁狗随狗,天一亮我就该带媳妇回魔教见爹妈去了。”搁下茶杯,我狠憋住笑意,咬着牙齿问。一旁小绝面色愈来愈冷。
快嫌弃吧,快嫌弃吧!嫌弃过后我快点走人。
岂料大舅公一拍巴掌:“那我妹妹岂不是做小?”
“矮?没法子。不过大舅子你刚开始说的那些话千万得烂在肚子里。”我努力使自已憋出一副懊恼的样子,心里暗暗调侃他:“要知道,我爹娘可是磨教上一代护法。号称‘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夺命血鸳鸯’,江湖人无人不晓。万一被他们听说你这大舅子要我休了他们俩挑中的大媳妇,怕你们蔡家吃不了兜着走。”
本来就是说出来唬人的,不想大舅公竟然认真了,搔搔头:“……?怎么我没听过!”
听过才怪,这混球非得这么认真么?老娘差点拍桌子痛骂。
恰巧这时,弱柳般的蔡小姐由丫环扶着袅袅婷婷,莲步进来,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一见到蔡公子的面,就泪如雨下,委屈的唤了声:“大哥——”就扑进人家怀里抽泣不止。
我正奇怪着呢,干嘛放着我这个正牌相公不理?前半晚上不正对我有好感来着吗?
猛然心中一惊,莫非?想到那个可能,我当即头皮发麻。
而眼角余光正瞅见端坐在一旁的小绝面容冷凝,暗藏杀机,而他的手已悄悄抚上剑柄。他该不会看出蔡小姐知道了什么吧?杀人灭口?
那方蔡小姐痛哭了一会儿,得她大哥一个劲儿安慰,才算歇止,抹着眼泪说:“大哥,我不想嫁了。您让龙公子休了我吧。”
老天啊,这个纯良的好姑娘,不枉我帮你一把。
“你这算什么话?”一听妹妹这么说,蔡公子当即不乐意,虎下脸责备起来:“哥知道匆匆把你嫁了是不对。可是龙公子我看着挺好。刚才当那么多人的面不惜牺牲清誉替你说话。呃…就是家底不太干净,不过也能凑合着过吧。即然嫁过了,就要做好本份,伺候公婆,相夫教子。”
随着大舅公的大嘴一张一合,蔡小姐的嘴角越来越抽,我的脸也愈来愈绿。
那个猪头就不能不提洞房里的破事儿吗?
“哥,我一定不能嫁他,不能嫁。龙公子给不了我幸福。你要是再不答应,我就剪了头发做尼姑去。”把脚一跺,干脆搁下狠话。
话说从短短相处一天的时间看来,莺儿小姐可不是这么无理的人,她不会当真为了保住我的真实性别而放狠话吧?不对,瞧她一脸决然,肯定有别的隐情。
不止是我,连小绝都感觉到了,走到我身边来低声道:“属下可以打点好一切。”
“不用,看看再说。我不想闹得天翻地覆。”
我知道小绝所说的‘打点’的结果是多么惊天动地,但我俩其中有一个人是杀人凶手,另一个是戴罪之身,能不惹麻烦就尽量不惹。
于是我上前继续谗言:“矮芽,大舅子,你看小莺即不想嫁,我也当真不能娶,不如您就松个口算了吧。大不了买卖不成仁义还在。你我俩家拜个把子,缝年过节走动走动。话说道上有朋友,蔡家也不会老是被些居心叵测的人揶制着。”
“是啊,大哥,求求你了。”想不到莺儿比我还急,一双眼睛泪汪汪的,整张脸挤满了哀求与急切。
阴郁的神色蓄在蔡公子眼中,流转在我与莺儿之间审来审去。审得我不安,不知怎么的,这么一来,我反而觉得莺儿心中有别的心思,不是我想摆脱她,而是她迫切的想摆脱掉我。
突然,大舅子漠然的盯住莺儿,突然重拍桌面:“简直胡闹,休与不休岂是你说了算。出嫁当从夫。蔡家把你明媒正娶嫁出去,不到一日就被休弃,你想让爹娘颜面无光被世人耻笑不成?”
“大哥……你……”巨大的响声吓得莺儿羸弱的身子惊颤,张口欲言,却在兄长烧满全身的怒火之下生生哽了回去,只捂脸痛哭。
有j情!我眯眼审视着流转在两人之间欲言又止的意思。遂恍然大悟。
莺儿不用说铁了心的不愿意嫁,至于缘由?我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而大舅子全然是为了家族颜面,亦不管妹妹是否心甘情愿,加之他对我的印象甚好,当然想加把力搓合这桩姻缘。
可惜,大舅子的心地是善良的,愿望是美好的,但是眼力与智力…那个,也实在是欠把火候。
妹妹都已经暗示到要自杀的地步了,他还是反应不过来。
莺儿即已经发现了我的女儿身,当然不可能下嫁,指不定心里还美着呢。哎,苦命的姑娘。她比我还惨,至少现在,老娘是个自由身,当然,如果远在京城龙椅上的那位能把手缩短点儿,那就更好了。
面前蔡公子一脸铁青色:“你给我想都别想。要死要活随你便,就算死,你也得给我死在龙家。”再转向我时神情中凝着羞愧:“舍妹不懂事。让妹夫你看笑话了。”
若不是我能肯定这大舅子是真心体贴自家妹妹,说不准眼下我就已经一拳头砸开他脑瓜了。没瞧见妹妹万般不愿吗?
我正想骂他几句,不想就这当口蔡家的管家老爹一路小跑奔来,还来不及抹汗,张口就说:“不好了,公子,外面来了一个大官,带了好多手下一定要见老爷,怕是来意不善啦。公子,这该怎么办?”
什么?我跳起来,难不成来捉凶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小绝剑眉一拧,大舅公怒目倒竖,莺儿连连后退。
我思索着不会那么快吧?徐老头的尸体被司徒绝扒光衣服丢到乱坟岗喂野狼去了。而徐公子早在他老爹还没死的时候就被命令送回府中医治。
即然没人知道徐老头死翘翘的事儿?那是谁报的官?又或许是徐公子?他是要报被我踢伤命二弟之仇?
管家爹爹是知晓昨夜发生的一些事情,但不是全部知道,不过也够他担心受怕的了。蔡府一惯行善,所以,连带着家中下人都个个心地善良,从未生过恶胆。眼下都认为是蔡公子非得扒了我一层皮才甘心。
他思索想了一会儿:“不如,让姑爷带小姐快从后门出去,先避过风头再说?”
‘嗖’剑出鞘的声音。我飞快按住小绝的手,用眼神阻止他。
“妹夫!”大舅公面有难色:“不如就听清伯的,你先与莺儿避一避。”
“我若是走了,那你们怎么办呢?捉不到原凶他们一定会拿蔡家的人交差。”咧嘴一笑,而后大方坐下:“反正是祸则躲不过。不如请大大方方请进来,看看来说。”
大不了用我手里的这块令牌到魔教调杀手,杀一儆百。又或者写份状纸让小绝连夜放到夜离歌的桌上,细数某个大官与恶人勾结,四处扰民。他想当好这个皇帝,便容不下j贼祸乱朝纲。
于是大舅子点点头,随即露出赞许的神色:“妹夫,我越来越觉得把妹妹嫁给你错不了。”
当场我眼角抽搐。你老母的,老娘是不是又做错事了?哀怜的转向小绝,他飞快的转过脸,我只来得及看见一丝强忍不住的笑意勾在他好看的薄唇间。
当我们各自坐好之后,为掩饰心中的紧张,我刻意拿了杯茶有一口没一口喝着。
不多会儿,那位清伯口中的大官翩翩然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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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郎心妾意
我一看来人不由愣了,单瞧那玉带蟒袍便是长居京中五品之上大员,可面孔似熟非生,在哪里见过想又想不起来。
“矮!大舅子,你瞧……咦?大舅子?”正打算跟大舅子暗暗通些气儿,不想竟瞅见他铁青面色,捏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跳,连同额角亦如。
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来得及想一会儿,那位当朝大员已至面前三尺处,他用剑一样锐厉的目光从我们面上一一掠过,只在我脸上稍停顿了一会儿,便转向我那依旧被怒火笼罩的大舅子脸上。
然后曲身作拜。当然拜的是上方高坐的大舅子,不是我。
“在下慕少卿见过蔡公子,不知令尊令堂可好?”几字珠玑,温润似玉。他清亮的视线有意无意自大舅公头顶上飘过,而后柔和得能拧得出水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转头去看小绝,后者唇泯成一线,泛白,手中亦下意识握紧了剑。
所谓伸手不打笑人脸,可我这大舅子不照常理出牌,先是‘蓦’站起来,紧接着铁掌重拍桌面,发出‘轰’的巨响,随后大吼:“姓慕的,你该死的还敢来?!”
蔡公子几大步跨过去随身带起一阵劲风,伸出一脚重重踹中慕少卿的腹部,之后拳脚如同狂风暴雨凌虐大地般,数不清的落在慕大官身上身一处地方。
这壮实汉一脚有多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被他拍过的桌子已经开始‘吱吱呀呀’摇摇晃晃了。
而慕少卿痛得捂紧腹部,却狰狰不倒地,仅是左腿半跪强撑着身体,连吭都不吭一声咬紧牙关,任由大舅子拳打脚踢。
我吓得屁股一跳,不安的对上小绝的视线,这算是哪一出?是来捉人的还是来讨打的?
然而眼光却意外瞅到莺儿泫然欲渧,心疼不止的垂泪。
难道……?哦?!老娘恍然,颇有登高望远,领略山河雄壮,天地浩大之后,瞬间看破世俗的大彻大悟。原来如此!j情!
轻轻咳了一记,当然,盛怒中的大舅子肯定听不到。于是稍稍调整了一下心情,即然不是来捉凶的,那老娘不在乎再做个好人,同时又能甩掉莺儿这个大麻烦岂不妙哉?
可是还未等我上前拉架,早已禁不住痛苦的莺儿已然飞快冲上前去,一把抱住慕少卿被打得伤痕累累的身体,满面泪水回视哥哥,嘶心裂肺哭喊:“大哥,你要打就打我吧,一切都不关少卿的事,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今生今世我跟定他了。”
“莺儿!”大舅子气红了眼:“你已嫁为人妇,怎能说出如此不知羞耻的话。蔡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说罢大手就要来拉莺儿,却不想被慕少卿拦住,他本就是文弱书生,柴架子似的身体哪轻得住如此折腾?劈头一顿打,不仅浑身是伤,连脸上也挂了彩,只不过将将喝口茶的功夫,再抬起脸时,哪还有刚一进门翩翩公子的俊颜?黑眼圈比黑猫还重!
“蔡公子息怒。千错万错都是在下的错。”连连重咳。莺儿心有不忍,而被慕少卿拦住:“莺儿,是我坏了你的名节,你不怨我,是我三生有幸。你若有怨,千刀万剐我亦受之无悔。”
几字金玉良言,别说莺儿了,连我都被感动得泪汪汪,急急扯出帕子来抹眼泪,这家伙是哪门子的大员啦?依我看不去做官媒实在是大晋朝未婚男女的损失。
“大哥。”莺儿哭着随后跪在慕少卿身旁:“大哥,莺儿求求你,成全了我和少卿吧。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莺儿,你好糊涂啊。”蔡大公子一巴掌生生未忍心打下去:“你忘了爷爷被活气到身亡,奶奶临终前死不冥目。都是因为他,这个姓慕的。你身为蔡家的人,错已犯下,就该引以为戒。马上给我回房去。”
大舅子命令一下,立刻喝道:“来人,送小姐回房,给我好生看着不准她出来。”一旁的丫环谁也不敢怠慢,急忙上来掺扶莺儿。
莺儿惊恐的挣扎不停,苦苦求饶,可惜蔡公子铁了心肠看也不看一眼,最后她只能将绝望的目光投向我,拼命挣脱了丫环的手,几乎是连滚灭带爬爬到我面前,一双无力的小手苦苦揪紧我的衣角,仿佛握住救命绳般:“洛公子,莺儿求求您跟大哥说几句好话吧。洛公子……”
“还不带下去。谁敢放她出来,马上给我收拾东西回乡。”
果真是被气糊涂了,蔡公子待人向来体贴,能喊出‘滚蛋’的口号,可见不仅怒火攻心,更可见这姓慕的当初所犯的可不止是一般般的糊涂事儿?我有兴趣。
眼见莺儿被半拉半拖的强行带走,慕大官则半死不活的跪在地上。而我则有心做回好人,原因无他,只因那种绝望的情况下,莺儿都没有将我女儿身的事实说出来,可见她是个心地纯良的好姑娘。
于是我整了整衣领:“大…蔡公子。可否听在下说一句?”
“嗯。”灌完了茶,大舅子眼一横,厉色自慕少卿脸上扫过,再转向我时已是缓和了许多,当然,本公子可是他亲眼挑中的妹夫。
我嘿嘿干笑,扫了一眼面色凝重而显焦急的慕大官人,随后对蔡大少道:“在下虽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不过莺儿与慕公子两情相愿却是亲眼所见。何必拆散一对苦命鸳鸯呢?再说了,莺儿即便听你的话跟了在下,也不见得会幸福。而慕公子,我看着他确实挺疼莺儿的。”
“妹夫?说这么多你就是想休了我妹妹?”蔡公子终于抓住了重点,再次睨向我的眼神中亦有了不少怨色。
我心里一惶,想起他的‘百刀阵’再加‘火攻阵’,立刻一身皮绷得死紧,发麻,腿软。连连赔笑:“别,别,别,别误会,我只是劝一劝而以。毕竟,我跟莺儿还是拜过堂的。哪个男人都不想戴绿帽子是不是?”
可问题的关键:老娘是女人,女人哪有什么绿帽子戴?
“这还差不多。”鼻子里直哼气,看他样子似乎也不想多谈下去,大手一甩:“行了,闹了一夜都下去歇着吧。”而后看到慕少卿,沉默了片刻:“清伯,送客。”
“蔡公子!”
“大舅子!”
想不到慕少卿与我异口同声,竟然双同时互看一眼。而大舅子则对我们无形中凝成的默契十分不悦。这种时候再由姓慕的开口是极欠考虑的。
我吞口口水,硬着头皮说:“好歹慕大人也是官,总不能轰出去吧。不如给他住几天再赶人也不迟。至少先将他一脸伤养好,不然会落人口舌。”暗中却悄悄扯他衣袖子:“那个徐长青指不定还得出什么夭娥子,有个朝庭命官在也好镇宅,对不?”
觉得我说得极有道理,蔡公子思索了很长时间,而这期间一脸紧张的慕少卿如同在冰里火里反复煎熬。直待蔡公子不情不愿但最终还是点了个头后,他方才虚弱一晃,半瘫倒地。
再说蔡父和蔡母直到下午才晕晕转醒,一听到慕少卿上门,两人顶着发涨的脑袋晃了一圈又栽了过去。
所以放眼整个蔡府能说得上话的除了大公子之外就数我这个姑爷了。
看着小翠无精打采的端着完好的饭菜从莺儿房里退出来,我叹气又摇头,那丫头又不肯吃饭了,从昨天拜堂那一刻见面起,我就没见她吃过东西,这么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饿坏了亏的还不是自个儿?
“姑爷!”小翠福了福身,我随手接过她的盘子:“你下去吧,我去劝劝小姐。”
小丫头面上一喜,飞快的点点头。
因为大舅子有令,所以莺儿的房门给上了锁,但是一见来人是我,看守的家丁立刻打开了门。
“我不吃我不吃,饿死也不会吃的。”刚踏进门,就听见莺儿哭喊。想是把我当成送饭的丫环了。
我快步走到里间,见莺儿披头散发依偎在床畔,脸上的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仅仅半日,整个人苍白又虚弱。
“你可真傻,这么饿下去你大哥也不会松口的。”把碗放到桌上,我忍不住说她:“还是你希望你那个少卿哭着给你收尸?”
“洛公子?”见是我,莺儿一惊,突然扑倒过来跪在我面前:“洛公…不,姐姐,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
我最受不了人家这么一跪接一跪的了,曾听一个大和尚说这样会使人折寿,所以我想整个龙氏一族会早夭肯定同整天被人跪来跪去有直接关系。
所以连忙把她拉起来:“我人都来了,就是想帮你呀。听我说,那个慕少卿我已经劝你哥把他留下了,所以啊,万事不能急,对付你哥那个花岗岩脑袋,只有一步一步算计。”
“那我该怎么办?”有了我的保证,她面色是缓了一些,至少没再继续落泪。
现在?
我瞅了一眼桌上,倏然一笑:“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就这么办,把自已养得白白胖胖的跟慕少卿拜堂。”
“这……这能行吗?”怕是对我一副吊儿啷当的模样心有怀疑,莺儿吃吃问出后,樱唇可怜兮兮的一瘪,险些又要哭出来了。
……
“洛公子请留步!”大晚上我抱着一只烤鸭回屋时,身后被人急急唤住了,听声音,应是慕少卿。看来他已是迫不急待想找我这个头号障碍谈话了。
转过身,挂起假笑:“慕大人,这么还不休息?”你媳妇还在我怀里呢,您老睡得着才怪。
与我一脸痞相不同,慕少卿则是眯眼浅笑,可惜俊脸带伤,那抹笑容怎么看怎么惊心动魄。
“时辰还早,想与洛公子聊聊,不知公子可有空闲?”
“有,有,当然有。”我连道三个有:“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喝点酒,吃块烤鸭?再聊一聊?”
他却带着盈盈笑意轻轻摇头:“不忙不忙,这里就可以了。至于酒菜。慕某不敢当。”
矮芽?!伪君子。我立刻有心里划了个叉叉,跟老娘一桌上吃饭亏了你不?
“听说洛公子不是本地人?可否告之家在何处?”
“哦!我家在很远,至于……哪里,不方便告之。”地方我还没想好,不过您老这么快就打听到老娘非本地人,也不简单啦。
听过我的回答,他花花绿绿不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与表情,仅进一步叹道:“公子与莺儿昨日成亲?”
我赶紧撇清关系:“还没来得及洞房。”
“无防无防,洛公子不必如此惊慌。在下只是想当面多谢洛公子,昨日,替莺儿解围。请受在下三拜。”说完还不等我来得及蹦开,就已经跪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乖乖,这家伙玩真的!莺儿,有这么个敢替你跟正房相公下跪的‘绿帽’,你就算绝食饿死也不冤了。
为掩饰我的尴尬,遂找个话问:“听说慕大人在朝为官,不知慕大人官拜几品?在哪里上任呢?”
“在下不才,乃今年新科状元,眼下就任于吏部,官拜四品。”慕少卿一一如是述道,怎么越听越像跟皇帝禀报似的?
我浑身皮痒,抖了抖,不禁夸口:“矮油?!年纪轻轻,仪表堂堂,学富五车,才高八半,真是国之栋梁啊,嗯嗯!吏部尚书,四品大员,新科状…状…状…状…元——?”
夸到最后一个字,我虎目瞪圆,龙躯一怔,突然脱口大吼:“新科状元慕少卿?”
“不才正是在下?”慕少卿悠自作揖,同时眯起眼:“难不成?洛公子听说过在下?”
“没有没有没…矮芽?有,有,谁人不知当今新科状元?天子门生嘛。嘿嘿!”心惶惶的拭着满头大汗,我目光颤抖:“矮?这个,慕公子没事儿了吧,那在下就不奉陪了。告辞。”
拔腿就想溜,不料身边的哥们却跟灌了鸡血一样兴奋,伸手拦住去路:“矮芽!难得在下与洛兄一见如故,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喝点酒,吃块烤鸭?再聊一聊?”
“不忙不忙,我有些困了,想赶紧回屋休息。”说完不等他答应立马开溜。
你老母的,想抢老娘的媳妇还敢学老娘说话。
难怪一眼就觉得有点熟,新科状元,不就是跟夜离歌一个鼻子孔通气儿,将姬家连根拔起的那个慕少卿,话说还差点娶了姬芷如呢。
话说,我还在哪一次晚宴中见过他呢,他应该不会认出我吧?嗯?那一次天色晚,我又着女装,而眼下我扮做男子,就算他眼睛再毒,仅仅凭一面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嗯?!拍拍心口安慰自已。一定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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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疑惑
遍寻不到司徒绝,我只好跑到他房间里去蹲守,这家伙向来神出鬼没,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居然给我消失得不见踪影?
“小绝小绝小绝!”敲着桌子叫个不停,我魂都被吓得飞掉了三魂七魄,坐立难安,只在他屋里跟磨驴似的打转转。
直到子夜时分,一身劲装的司徒绝方才带着属于夜晚的冷意回到屋内,彼时我已经趴在他的床上睡得打呼噜。
听见响声方才睁开眼,恰巧看到小绝正轻轻的为我盖被子,他见我突然间惊醒,双手一滞,脸色可疑的泛起红晕,紧接着连咳数声,飞快的转过身去。
“小绝,你去哪儿了?”与小绝相比,我倒因心怀不安而未顾及那么多,一个挺身蹦下床来就往他身边跑。
“我跟你说,那个慕少卿我见过,他会不会认出我来?”
“新科状元慕少卿?”应我疑虑,小绝转过脸来,剑眉皱成结:“怕是已经认出来了。”
什么?我几乎是跳起来拉紧他就往外奔:“那我们快逃哇。那家伙是夜离歌的左膀右臂,被他知道我在这儿还了得?”
不过脚下还没跑出几步远,手被小绝反握:“公主无需太担心,先前属下去查探了一番,恰巧截住了慕少卿连夜送向京城的密函。”他自怀里掏出一封印上火契的信件递到我面前。
“这个?”挑眉,折开。果真是上奏给夜离歌的,内容不外乎我的下落。好你个慕少卿,原本老娘还打算凑合你跟莺儿,这下子,别怪老娘不仁不义。
我满胸的火气瞬间烧满全身,大手‘刷刷刷’一阵折腾之后,薄薄几张信纸如同雪花漫天乱飞。
“那封信函内容我暗中调换过了,他不会追过来的。”小绝倒了杯凉茶递过来给我下下火。
“换了什么?”一杯茶灌下去,火依然旺盛。小绝俊逸的面容映在跳跃的烛火对面,那抹浅然笑靥意外的,给他俊朗的容颜凭添几分‘邪’。
随后他附近些悄悄在我耳边说了些字,当场老娘就差拍桌子叫好。
你老母的司徒绝,够坏,够绝,够贼,够精,够不是人。
直到我心情转好打算回屋的时候猛想起一件事来,又急忙跑回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个东西问:“你怎以会有这个?跟我的这块令牌一模一样?”
之前睡着时无意发现的,比较了一下竟跟洛朝阳随身带着的令牌大致略同,但看得出来应该是魔教之物,难道司徒绝会与魔教有关?话说他一直只说在江南有些产业,却从不肯透露是哪些产业!
在我灼灼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