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东南西北,”苏瑜眯着眼睛说道,“姐妹们,都上吧!”冲后面几个女生喊了一嗓子,独自抱臂靠在一边的门上。
“你们想到在学校打架的后果了吗?”田甜横眉问道。
“后果?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老师会惩罚你们的。”
“呵,老师,他们敢么?老子连校长都不怕!”其中一个画着黑色眼影的女生轻蔑地冷笑,之后便抽出袖子里的铁棍,大步跨向田甜跟前,一棍劈下。
寡不敌众便是这个含义,况且是一群女生,她自然打不过。
田甜用胳膊挡了一下突来的袭击,她仿佛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随后是密密麻麻的疼痛通过神经传向大脑。疼……
可是她不能还手,她顺势倒在了地上,错开了女生再一次的袭击,而苏瑜轻松地盯着这一幕,随后懒懒地说了一句,“你们几个不上吗?”
任何打架都是这样,在意料不及的情况下,只有鲁莽的人才不顾性命地冲上去,而稍微懂得动些脑筋的人都会视情况而定。
所以,剩下的人都在判断二人的实力,最后看到田甜被打倒在地上,都跃跃欲试地冲了上来……
正在这时,田甜脸上挨了一拳,她抹掉嘴边的血迹笑了。时候到了,就是现在,她闭上眼睛等待着乱拳挥到自己的身体上。她将手伸进口袋里,握住一个长长的物体,轻轻按了一下。
正在这时,一群男青年从门口鱼贯而入,一把推开靠在门边上的苏瑜,然后拽开那群即将冲到田甜身上的女生。中学时代女生的力气自然不及那些强壮的成年男子,他们几乎不费什么吹灰之力便将那群女生推到了一边。之后,其中一人将田甜拉了起来,轻声说道,“你没事吧。”
田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之后,摇了摇头。
“喂!”男子从腰间抽出一把银光闪闪的砍刀,指向女生们,“你们不要命了吗?”雄浑带有浓浓威胁的声音一出,吓得女生们后退一步,“不要命的就过来!”
苏瑜的额头早就渗出了冷汗,她平时都在校园内作威作福,哪里见过这种场景。一群混混拿刀对着她,有十条命都不够砍的。
所以,她咽了一口唾沫,后退两步,然后疯狂地逃出了方才还在其趾气高扬的场地。剩下那群女生看到头儿都跑了,也扔下棍子作鸟兽散,瞬时没了踪影。
“阿洪,谢谢你。”田甜说道。
“哪里的话,以后有什么吩咐告诉哥儿几个,只要我们能办,就肯定会尽全力而为。”
“好,”田甜莞尔一笑,丝毫不扭捏,豪爽地回答道。
“不过你可得注意这个叫苏瑜的女生,她和彭茵关系不浅,我们也不敢对她太过分,不过没欺负到她,彭茵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行,我知道了。”
“诶……不过,”阿洪偷偷一笑,“你跟我们家少爷……”
田甜眨了两下眼睛,她自然清楚阿洪的意思,她轻咳一下,“我跟宗中敛没什么,你可别乱想啊,小心你家少爷揍你。”
阿洪靠近田甜小声地说,“我看得出来少爷对你很有意思,你不妨考虑一下嘛……”说完,不等田甜回复,便“哈哈”大笑地走出了教室。
留下田甜在原地微笑着轻轻摇头。
陷阱
那是她答应白絮的事情,不但要让苏瑜在学校混不下去,还要让她身败名裂,所以,田甜选择了这样一个方式。
她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用纤长的手指转了转,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不是说不知道“后果”是什么东西吗?不是说连校长都不怕吗?
还有胳膊上挨的那一棍,那淤青浮肿的手臂不是白白受伤的!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睛里的人,是注定要受到惩罚的。况且,即使没有答应白絮这一桩事,她也是要找苏瑜算账的,彭茵她不会怕,更不会怕区区一个苏瑜。
所以,在下午六点学校的广播时间,她推开了播音室的门,将正在播音的小姑娘拎了出去。
锁死播音室的门,打开麦克风的按钮,对准录音笔,就在那一刻,苏瑜蛮横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校园。
路上走的同学,打饭的同学,在教室趴着睡觉的同学,当然,还有在办公室聊天的老师,站在落地窗前背着手,俯瞰整个校园陶醉于自己伟大功绩的校长,全都停止了手下的动作,竖起耳朵听着那张狂的言语……
“这又能说明什么,我告诉你吧,我忍你很久了,早就想给你杀杀威风,要不怕你分不清东南西北!姐妹们,都上吧!”
“你们想到在学校打架的后果了吗?”
“后果?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老师会惩罚你们的。”
“呵,老师,他们敢么?老子连校长都不怕!”
……
那声音极有穿透力的盘旋在校园的上空,如同一只巨大的喇叭播放着三流明星的绯闻事件,瞬时被所有的人所熟知。
于是,大家聚在一起,对此话题津津乐道,说得唾沫横飞,包括对当事人人品的怀疑与判断,他们兀自加上自己的理解,发挥中学生充分的想象力,生生把此事编出一朵绚烂的纸花出来。
而办公室里坐着的那些为人师表,口若悬河的的长者早已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们用指头用力戳着办公桌,仿佛那是当事人的脑袋,无奈地叹息道:今非昔比,今非昔比啊!这便是当代学生的素质!
学校里最富有威严的那位领导,早已将捏碎的塑料笔悄无声息地扔进了垃圾桶……
那一刻,有人欢喜有人忧,担忧的人此刻正在忐忑地等待着领导的审判。那喜悦的人,在放完录音后,便飞快地离开了录音室。她轻笑一声,已经达到了预料中的效果。剩下的就靠老师去解决吧!
她独自哼着小曲,突然感觉天色是如此的亮丽,风景是如此的优美,同学是如此的可爱,她轻飘飘的,仿佛背上陡然生出一双翅膀,带她穿越天际,云海,直达九霄深处。
结束了数天的煎熬,忆起那些不能安然入眠的夜晚,梦魇就如同一张血盆大口将她活生生的吞噬,她只能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抱着那团被蹂躏地褶皱不堪的棉被,微微颤抖,那些痛苦与煎熬却无人可以倾诉。
而今,那些隐晦的,无助的岁月就好像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撩拨开来,终于露出阳光与白云,各色的鲜花悄然开放,吐露芬芳,霎时天地一片澄澈。
“做的不错嘛……”少年靠在教室外的柱子上,打量着那女孩欢呼雀跃的身影,“从未见你如此开心过。”
“你想吓死人啊!”女孩回过头,依旧是一脸尚曾溶解的笑意,“难道不用好好学习去应付中考吗?”
“反正我打算留在这个学校,凭我的分数,足够了。”少年抱住手臂,脑袋轻松地靠在柱子上,他闭上眼睛感受那一刻阳光柔软的温度和女孩难得甜美的声音。
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白净的面部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略厚的嘴唇在阳光的照射下呈金粉色,男孩俊逸侧面线条在他的脸上以见雏形,那一头乌黑的短发足以体现出他性格的刚毅。
田甜不屑地“嗤”了一声,“没见过这么自大的。”
“你不是早就见过我了吗?”少年反问,“让我猜一猜你刚才干嘛去了……唔,播音室吧,那段害人的录音是你录制的吧……嗯,也只有你能办出这种事。”
“什么意思啊你?”田甜吹胡子瞪眼地说,“我有你说得那么不良吗?”
“还行,不过,我说你啊田甜,还真不放过任何资源,阿洪都被你请到学校了,你让我这个当老大的情何以堪啊?”少年说着,逼近田甜,将修长的手指放到她削弱的肩膀上,弯下腰,注视着她的眼睛,柔声说,“嗯?”
少年清冽而强势的气息瞬时充盈她整个鼻腔,她不舒服地歪了一下脑袋,用手指戳了他一下,“喂,我说,宗中敛,你可以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吗?我不习惯。”
少年轻笑,重新靠到柱子上,“是答应白絮的吧,然后,采用这个方式,恰好利用田澄被林灵欺负这个导火索,派人通知苏瑜,一石二鸟,敲山震虎。因为林灵受欺负,她不可能坐视不管,就算没有与彭似泽的这层关系,单凭彭茵对她的照拂,她也得去插手。况且,她早就看你不惯,早想杀杀你的威风,而她殊不知你早已将录音笔放到口袋里,等待她自投罗网。而正在这时,阿洪冲了进去,保护你不受欺负,此时,你便将此段话公布于众,既能完成你答应白絮的事情,又能出一口恶气,并且还能维持你楚楚可怜的公众形象,妙哉妙哉!”
田甜不得不叹服宗中敛的彪悍的逻辑思维能力,她鼓掌以表他推理的精彩,“你不当侦探白瞎了。”
“承蒙夸奖。”
“……”
“田甜,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田甜问道。
“以后可不可以不要以身试险,可不可以保重自己的身体,嗯?”宗中敛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就像一杯新鲜的牛奶,带着股浓浓的香气,润滑如同锦缎,甚至,还带着一种莫名的忧郁。
听得田甜眼眶有些干涩,她沉默了须臾,刚要开口,却见男生直起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田甜那个“我”字还在喉咙里,她张了一下嘴,又闭上,然后转过身,继续走自己的路,只是省略了依旧藏在鼻腔内弱弱的叹息。
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终将朝着自己的方向前进。
野外活动
城市的郊区少了些作为发展中国家工业规则性的烟囱,工厂,与瘴气般的废烟。水泥和柏油的公路在这里被土路所替代。
若是在雨后,便会翻卷出一片泥土醇厚的清香。那些高耸笔直的大厦也变换成原生态的茅草屋和平房,城区内纤细而吝啬的绿化带却在此大片大片呈现在视网膜上。
那里有连绵不断的山丘与茂密的丛林,空气清新的如同洗涤过一般。放眼望去,全是大自然鬼斧神工般的杰作。
偶尔一只不知名的鸟儿突然从丛林中直窜如云霄,带来一串尖锐的鸣叫在山谷中回荡不绝,这里便是n市著名的旅游景点——铜霖山。
虽说是在郊区,却也与n市有很长的一段距离,经过三个小时的奔波,二中的校车才摇摇晃晃地到达了目的地,等待车子熄了火,大家一股脑地从车上跑了下来,舒活舒活筋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伸伸懒腰,其中包括田甜和田澄。
田甜将一只巨大的紫色旅游包丢到地上,伸展双臂,仰头用力地呼吸空气,瞬时感到一阵抵达心肺的神清气爽。
大抵是因为夏季天气太热的因素,学校将活动安排在了十一国庆节之后。气候微凉的季节在山上露营不必防晒,也不必担心蚊虫过度叮咬。
这是她第一次报名参加学校的野外活动,有老师的带领和四十多个学生陪伴,她也放心地带着田澄一起来山上吸收天地之灵气,好好放松放松心情。
“大家都跟好队伍,不要掉队,一切听老师指挥!”带着白色帆布太阳帽的年轻吴老师站在车门口说道,“现在呢,大家都跟着我,我们去爬山啦!”
一群学生大至初三,小至四年级,全部都欢呼雀跃起来,他们兴致勃勃地跟在老师的身后踏上第一日的铜霖山旅程。
田澄紧紧牵着田甜的手,背着一个与他身高不成正比的旅行包,一边扶着他的包,一边小跑着前进,“我就说不要来了,登山诶,太累了。”
“你要再不锻炼就变成小胖子了,你看你这脸儿吃的肉嘟嘟的!”田甜专心地上台阶,看到旁边的景色迷人的时候,还拍两张照片,“我特别想问你,你这包里装的是什么啊?”
“秘密……”田澄神秘一笑。
“切,还是小屁孩呢,就有秘密了。”田甜不屑地说道。
“那怎么了?”田澄撇撇嘴,“我给你唱首歌吧,老师教给我们一首高难度的歌曲。”
“唱。”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田澄细嫩的嗓音微颤,那离别的词句在他的嗓音里显得格外的依依不舍,牧童的短笛还要婉转几分。他故意拉长的曲调,在每句的最后一个字他都咬得特别慢,有一种特有的单纯与可爱在。歌声在山中回荡,那一刻,田甜发现周围除了他的歌声外,只有呼吸的声响,所有的人都在用心听他唱歌。
等他唱到一节后,田甜说,“可不可以唱个欢快点的歌呢?姐姐都快哭了……”
田澄点头,随即唱道,“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田甜看着他跳来跳去,不自觉地笑着摇了摇头。
夜幕在欢声笑语中很快来临,吴老师带领同学们在一块平整的地方搭起了一只只帐篷,田甜跟几个学生将篝火点燃,从包里拿出各类鱼肉,插到棍子上,边说边笑地烤了起来。
这时,田澄拉开书包的拉链,掏出了他的“秘密”,其中有:酱油、醋、食盐、胡椒、芥末若干。他面色冷静的一一陈列开来,并不关注田甜和其他同学怪异的眼神,之后又变魔术似的拿出整只鸭子,然后撕下袋子,又掏出一瓶爆烤鸭香膏,涂在鸭子上,哼着小曲,有板有眼地烤了起来。
“呃……”田甜咽了咽口水,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小澄是如此的强大,居然塞下了整只烤鸭!
“小澄……”
“不给你吃,谁让你说我胖的。”还未等田甜把话说完,田澄就哼哼了一声,接着用手托着下巴,继续烤他的鸭。
“……”田甜无语,她眼瞅着老师发的那几片猪肉,又看看田澄的整只鸭子,突然感觉自己也有糊涂一时的时候,她不禁仰天长叹,她是有多想吃田澄的烤鸭。
“我好歹帮你把林灵整了吧,你怎么也得犒劳犒劳我不是?”田甜挪到田澄跟前说道。
“我又没让你帮我,”田澄不理她那一套,往边上靠了靠,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况且,我自己就能搞定她……”
“你呀!”田甜上下打量田澄一番,满脸的不信任,“你也就有抱着姚乐桐哭的本事,哈哈。”
田澄一听这话扭过头,义愤填膺地说,“他告诉你啦?不讲信用!哼,白给他买一瓶依云。”
“你去报仇嘛,呶,他在那边。”田甜指了指正在另一个篝火旁,天南地北聊得眉飞色舞的姚乐桐,说道。
“还是算了吧,君子不与小人为伍也。”田澄摇了摇头,无奈地说,“苏瑜怎么样了?”
“停课了吧,听说好像是三周喔。”
“哦,姐姐不怕她报复了吗?”
“随便啊,我无所谓,”田甜纵纵肩,“如果她能斗得过我的话。”田甜迷离的眼睛里有两团小火苗倏忽地跳动,全然没有看到她身后拿着羊肉片的彭似泽。
“是你陷害的苏瑜?”彭似泽不可置信地问道。
田甜冷冰冰地瞟了瞟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彭似泽,“那又怎样?”
“只陷害我还不够吗?利用白絮把我绑架了还不够吗?”他大声地质问道,语气里是满满的不理解。她凭什么这么对他,为什么要伤害他周围的人,凭什么总是与他过不去,他并没有针对过她。从她见他第一面起,她眼中就是满满的厌恶,似乎每见他一次,就诅咒般的加重几分。她对宗中敛不是,对田澄不是,唯独他,是。
“不够,”女孩干涩的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
“那你想怎样?”
“不怎样。”仿佛多说一个字,便是对她的侮辱,那种毫不隐晦,赤裸裸的厌恶。
“呵……”他轻笑,原本是想向她道歉的,为他姐姐霸道和林灵的无知,然后,为她烤肉,与她说笑,化解之前的那些恩怨。看来,人家根本就不屑。所以,现在是尴尬了么?是自作多情了么?
“以后有什么都冲我来好了,我自己承担!”他烦躁地说。
“你?”田甜反问,“你能做什么?能保证你的姐姐不再绑架田澄,不再把我们从屋顶上推下来?不再制造困难?还是能保证林灵不再恶作剧,不再在厕所门口堵着田澄,不再将墨水撒到他的身上?亦或保证苏瑜不再找茬,不再狐假虎威,不再多管闲事?你能保证吗?”
篝火之约
“我……”是啊,他能保证什么,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无法像田澄那般惹人喜爱,也无法像宗中敛那般为她解忧。在她危难时助她一臂之力,他简直是一个灾难制造机,她周围所有的灾难都是由他而起,他有什么资格说“我自己承担”这几个字。
他有时觉得自己很多余,就如同现在一般,他承认他喜欢田甜,特别喜欢,喜欢到骨子里的那种。仿佛在身体里,那颗豆子开始萌芽的时候,就早已注定为她所扎根,为她所生长。
以至于很久以后长出的只是个酸涩的果子,当他掏出来的时候,他都觉得寒心,那物质几乎是扭曲的,是青而发灰的颜色,小而可怜的。理智提醒过他在未造成什么影响的时候放弃,可是,他的情感偏偏逆道而行。他知道他终将在这段没有结尾的感情里沉沦,然后湮没……
“你不用多说什么了,就当我们不认识你。”田甜全神贯注地望着篝火,将手中的烤肉转了转,以至于可以全面吸收热量,“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嗯……”彭似泽点了点头,“不过这袋羊肉你拿着,是给你的。”说完,他将手中的袋子放到田甜跟前,转身离开了。
田甜望了望火光照映下少年寂寥的身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夜幕四合,只剩下篝火哔啵作响,大多数的学生以进入梦乡。
“姐,你给我讲个故事吧。”田澄钻到睡袋里,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他眨巴着眼睛对田甜说。
田甜坐在敞篷口,托着腮仰望着满天星星,“你想听什么故事?”
“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
“姐姐在你六岁的时候就已经讲过了。”
“呃……豌豆公主……”田澄说道。
“这个是你去年生日那天,我给你讲的,你忘了吗?我们还点了一屋子的蜡烛,你差点把房子都烧了……”
“可不可以不提这个啊,”田澄揉了揉眼睛,极力想逃避这个话题,“那你随便讲吧……”
“那讲个什么呢……讲爸妈年轻时候的事情吧……”
“嗯……你怎么知道的?”田澄问道。
“老张告诉我的啊,傻瓜。”
“哦。”
“爸妈认识是在一个n市一座著名的大学,妈妈年轻的时候非常漂亮,虽然现在也很有气质啦,然后呢,妈妈有很多的追求者。但是,她眼光特别高,都看不上。有一天,她去一个辩论赛当观众,在那里见到了当辩手的爸爸,当时爸爸舌战群儒,口若悬河,神采飞扬。呃……我怎么感觉把所有的成语都用上了呢,反正,总结成一个字,就是很帅啦……”
“这是一个字吗?”田澄插嘴说道。
“你还听不听?”田甜详怒。
“……”田澄立刻闭上了嘴。
“然后,”田甜接着讲到,“妈妈一眼就注意到了爸爸,她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爸爸上台领奖杯的时候,妈妈毅然决然的上台要爸爸的联系方式。当时,主持人,评委老师,观众,包括当事人,爸爸同志,都惊呆了,然后,爸爸呆滞的在那张纸上写下了住址,第二天,妈妈就约爸爸去看电影,神速吧?”
“……”
“小澄?”田甜回过头发现田澄早已进入了梦乡,她溺爱地摸摸田澄的头,走出了帐篷。
繁星在夜空中无知地眨着眼睛,整个天空如同锅盖一般,扣在空地的上方。偶尔一颗流星划过,随即消逝,不留下一丝痕迹,很容易让人忘记它也曾经绚烂过。
而夜晚的篝火依然闪着零星的火光,一缕缕细烟袅袅、缓慢地飘到上空,空气中弥漫着木块烧焦的味道。田甜坐到一块干净的草地上,仰望着那片在城市里根本就见不到的奢侈星空。
“在想什么?”姚乐桐将装食品的纸袋子扔到一边,坐在了田甜旁边。
“田澄说的话和爸妈。”
“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要建一座空中之城,将我带上去,我们一起坐在边上,看着云朵在脚下飘啊飘的,如果可以,还可以摘上一朵,看看味道是不是跟棉花糖一样。”
“很美嘛,但是,他是不是看漫画看多了?”
田甜嫣然一笑,“我当初也是这么说他的,不过,我相信他。”
“总感觉,你们俩不像普通的姐弟关系,他对你过度依赖,你对他过分溺爱。”
“是嘛……”田甜的思绪仿佛已经飞远,“可能是因为父母不在身边吧,周围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只有他一人,他是我的全部了,几乎,是生命的所有动力。”
“你有没有想过,”姚乐桐那时的神情极其严肃,他缓缓道来,“也许你爱他的方式是错误的,也许他更需要单独的,自立的解决问题。或者,等他哪天真的不在你身边了,受到外界的伤害,也许偶尔一点小小的擦伤都会让他痛得掉下眼泪。万一,多年后,他会恨你呢?”
“也许吧,从小我都只想把最好的给他,他从来都没有品尝过父爱和母爱的滋味,我总觉得我是亏欠他的,所以,我要尽我所能的去保护他。”
“你要记住,不是你亏欠他,是你的父母。”姚乐桐说道,“何况,你保护他,谁来保护你呢?你真傻。”
“可能是的,”田甜无所谓地笑了笑,“那也是我自愿而为之,兀自想对他好,不需要任何回报。”
“哎,”姚乐桐躺在草地上,头枕着手臂,仰望着天空,叹息道,“怎么就没有这么一个笨蛋对我好呢?”
“等着吧,面包会有的。”
此夜有人安眠,有人清醒。困意袭来的田甜与姚乐桐在袒露心事之后,回到各自的帐篷,山间的夜晚清冷,导致不得不将睡袋裹得严实。夜风吹来,透心的冰凉,是冬天来临的前奏,吴老师裹紧外衣,帮学生整理完毕后,也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内。
而距二人不远处的帐篷里,在听完他们的对话后,那人不动声色的将帐篷的拉链拉上,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突破口,邪恶的主意就此打定,他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最终隐藏在夤夤黑夜里,那抹邪恶的笑,终将被清晨的露珠所稀释。
名字叫丢失
第二天的清晨,学生跟着吴老师爬到山顶看日出。登到山顶的时候,刚巧,巨大而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喷染了半边天空的血红,场景伟大而壮观。
学生望着这满天的璀璨,不觉惊呆了,他们驻足,仰首,惊叹于大自然的迷人与神奇。田甜也趁机抓拍了好几张照片。
此刻,她的脸被阳光映衬得呈金红色,她牵着田澄,坐在一块巨石上,脚下是游来游去的浮云。那一刻,她仿佛置身于仙境,神秘而不真实。多年后,当她想起那时那刻的人,物,画,风,那时的温馨,当她捏着不知是谁拍的她与田澄背影的照片,不禁泪流满面,那时的她,是如此的幸福。
“我去嘘嘘。”田澄犹豫了半天,对田甜说道。
“那你早点回来,不许跑太远,我们马上就要下山了。”
“我知道了。”说着,田澄便跑到不远处的树林里去。
田甜突然觉得心里慌慌的,不知道为什么,眼皮也跳得厉害。无奈地看了看田澄走去的那个小树林,只得靠在一棵树上,等着他回来。学生一个接一个蹦蹦跳跳地往山下走,还哼着欢快的小曲,吴老师走在最后,她看到田甜,停了下来问道,“你怎么还不走呢?”
“小澄有点事儿,我等会他。”
“那快点跟上队伍,别跟丢了,知道吗?”
“好。”田甜点了点头。
一个小时已过,依旧不见田澄的身影,田甜的开始焦急,她在原地踱来踱去,数了一片又一片的叶子,眼看他们离伍越来越远,早已看不见学生们拉长的队伍,也听不见他们唱的歌曲,她咬了咬嘴唇,背上书包,冲进了田澄消失的树林。
山里的温度总是比城里的要低一些,尽管有些薄薄地阳光,却也不足以驱走寒气。田甜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小开衫,灰色运动裤,裸露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山林多的是杨树与松树,还有各种不知名的野草,空气中悬浮着湿气,山地大抵是平坦的,但是由于海拔却较高,田甜从包里掏出一卷绳子,然后折成几节,走一段路便做一个记号,她踩着野草与干枯的树叶走着根本就不知道前方是什么的路途。
包里所剩下的食物只有未吃完的羊肉,水也只有半瓶,而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家居住,她如果找不到田澄,该怎么办,他还那么小,还根本不会独自在野外生存。
还有,这山里有没有什么野兽之类的,田澄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她都无从得知,现在也只能一点点的慢慢找,她的步伐不禁加快了许多,她一边走一边喊田澄的名字,震得鸟儿噗啦噗啦翅膀,尖叫一声,直冲入天际。
“田澄!”她喊着,得到的却只有山间里自己微微发颤的回音。
此刻,与老师也失去了联系,田甜看了一下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他们已经上车,前往学校了吧,田甜坐在草地上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里想着,而她已经被抛下,她突然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孤单,她抬起头,尽量与天空保持平行,眼泪不至于汹涌而出,丛林中,鸟在嘈杂地喧哗,阳光如一只无孔不入的大手,透过树叶,插到地面上,一切都原始的荒凉,只有她,发出微弱的哽咽声……
“田澄。”
“田澄。”
“田澄。”
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你怎么那么不乖,你不知道我在找你吗?你也把我抛弃了吗?从小就很坚强了,我以为我很坚强了,为什么还是会轻易掉下眼泪,我尽量让自己变得优秀,无论是成绩上,体质上,还是生活上,我都要求自己清醒而睿智。
我以为我够成熟了,足够成熟了,不会再像小孩儿一样抱着爸妈的腿要玩具,不会在对着邻近的帅气大哥哥流口水,为什么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我原来是如此的脆弱,以至于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好你,不能应对突发的意外,我是如此的无能,无能……
她想着便哭了出来,在一个没有人的山林里,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一串一串地汇集到下巴上。这些年强撑的坚强,独立,在此刻显得脆弱不堪。在这寂静的地方,她将肚子里的苦水全部倒了出来。
她真的累了,累得以至于不能呼吸,她真想用尖锐的利器划在手腕上,流出汩汩的鲜血,就此终结自己的生命。可是她不能,她还有羁绊,还有田澄,还有许多于她有恩的人,她只能背起重担,接着走下去。
此刻,她是多么想田澄突然从某棵大树的背后突然跳出来,说,姐姐,这是恶作剧哦,我们回去吧。而她,笑骂他几句,然后,牵着他踏上回家的旅途。而不是再一次的阴谋,报复,不是勾心斗角的想要陷害她与田澄……
田甜擦干了眼泪,她还要继续找,只是哭完了心里比原来更加好受,她深呼吸一口气,接着站起身,拍了拍土,继续往前走去,无论如何,总是要找到他的。
而另一边的山脚下,一列长长的队伍终于结束了两天的旅途,他们都疲惫地走到车上,准备睡上一觉。
田澄在车上环视一周,并未找到自己想找到的那个人,他扭头对那个平头男生说道,“我姐没在上面,你不是说她早回来了吗?”
“咦?没有吗?她对我说先回来了啊,怎么能没在呢?”男生作疑惑状。
“真是的!”田澄低吼一声,转身冲向山去。
平头男生低笑一声,对刚巧过来的吴老师说,“我点了一下人数,都全了,我们走吧。”
吴老师点了点头,一车人踏上归程,并未发现两个人的遗失。他们已是一身疲惫地歪倒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司机打了一个哈欠后,继续握着方向盘,他摸索出收音机的按钮,放了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音乐瞬时充满了整个车厢,山间的风倒灌进车内,吹起孩子们柔顺的头发,一路颠簸的向市区驶去。
惊悚遇狼
夜晚降临的山间是如此的恐怖,树叶在山间沙沙地响,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块和枯树枝。黯淡的半面月亮冷冷地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投下树木诡异的暗影。鸟类已归巢,而在夜晚出来觅食的野兽发饥饿的吼叫,令人发慌。
田甜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她的嗓子早已沙哑,水也只剩下一个瓶底,由于没有打火机,想吃那半袋羊肉的想法也就此作罢。她双腿早已累得疼痛,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周围除了树就是树,一望无际。
她绝望地靠着树瘫在地面上,头发也是一团凌乱,却无暇自顾,只得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尽量去忽视不知名野兽的吼叫。
可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将准备在包里的小手电和匕首掏了出来,将手电放在兜里,打开刀鞘,将匕首在指肚上试了锋利程度。
然后,再放入刀鞘中,闭上眼睛,心里有了些莫名的安全感,便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野兽的吼叫似乎越来越近,风的怒号声也越来越大,云完全遮住了月亮光芒,树叶“啪”的一声,砸落在地面上,与一地枯叶混合在一起,无任何区别。
田甜的眼睫毛微眨,不安生地动了动,她做了一个薄梦,梦里有宗中敛那张清冽地面容,他神情严肃地说,“以后可不可以不要以身试险,可不可以保重自己的身体,可不可以?”然后,她就低下头,笑啊笑的,她不知道那时她的脸是绯红的,如同天际久久不肯褪下的最后一抹晚霞,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是,宗中敛好像没有看到,他开始抓着田甜的胳膊,使劲地摇,一遍遍自言自语地说,“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最后,他的表情开始狰狞,田甜大叫着喊痛,可他没有听到似的,死死抓住她的手臂不放……恍惚间,就变成了彭茵那张邪恶,妧媚的脸,她说,“我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她面部扭曲地笑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划向田甜的脸……
田甜惊醒过来的时候,额头已全是冷汗,还好只是梦魇,她抹了一把额头,蜷缩成一团,用手抱住双腿,眼睛有些发涩。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揉了揉肚子,咽了咽口水,犹豫了半天,只得从包里拿出那袋羊肉,抓起一片,手上是油腻的触感,有肉特有的弹性,她几乎是憋着气将那片肉塞进了嘴里,生肉的腥味与羊膳味扑鼻而来,直窜入喉咙里,何曾吃过生肉,何曾向今天这般狼狈?
她胃里顿时翻滚了,干呕了一下,只得咬住牙,不让自己吐出来,她只是大略嚼了一下,便咽到了肚子里。没有表情地一片片往肚子里咽,每次要吐的时候,她都死死闭上了嘴,以至于把眼泪都逼了出来。她知道,她必须要保持充分的体力,去寻找田澄,去与未知的灾难作斗争,去支撑着自己走出这片山林。
她用力地咳嗽了两声,却突然发现,距她大约有七米处的地方有一双幽绿发光的眼睛,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一动不动。田甜的瞳孔缩了缩,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她不可置信反盯着那双眼睛,头皮麻得厉害。
等她看清那生物,霎时出了一身冷汗,居然是只饿狼!她说服自己内心平静下来,不要慌,做一次深呼吸。
然后,手缓缓移向口袋,握住那把匕首,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手电,她冷静下来后,想起书里讲过,狼怕火,光,以及金属敲击的声音。在与狼相遇后,绝对不能逃跑,它会因为你弱而攻击你。
一时间,田甜与那狼对峙起来,都岿然不动。
大约半小时后,狼开始蠢蠢欲动,它在原地踱来踱去,不时用伸出血红的长舌舔舐嘴边,伴随着饥饿的低吼声。终于是忍不住了吗?田甜冷笑一声,打开匕首的刀鞘,锋利的刀刃晃了一下,她已经做好进行一场人狼间厮杀的准备了,只待饿狼扑上来,划破它的喉咙,或者,被它咬死,变成它的一顿人肉晚餐。
可是,等等,万一狼群就在周围呢,这只狼若是发出求救的信号,那她不就死定了,最好不要与它发生冲突,狼是一种很有灵性的食肉性动物。食肉性……她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