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婚礼
送亲队伍绵延二三里，出洛临城东行，一路平坦的官道。野花盛开，百鸟和鸣，清风送喜。
苏平又一次看到他家公子回头若有所思的看花轿，真怕公子会突然喊停截了三小姐。
行了半日，在夕阳的霞光里终于行进永乐城，到了逸乐王府。苏平的心落下了，苏青竹疑虑的心努力被压下。
“新郎踢轿！”喜婆两眼放光的盯着乐王府石阶上那个穿着喜服的新郎高声喊。
新郎动了。每一个动作带着一种飘渺的灵静和高雅。金冠高束的墨发在风中自在飞扬出仙人的潇洒，俊眉朗目，高鼻薄唇，俊秀的脸上是人难以捉摸的宁淡，似冷似漠，无悲无喜。
不大的踢轿声惊醒了看痴的喜娘丫环。喜娘又高呼了一声“新娘下轿”和另一边的陪嫁丫环撩开红色珠帘和布帘。
新郎拿着一条红绸弯腰进去扶出新娘，然后牵着红绸的另一端踩着一直铺进正厅的红地毯缓步走向大门。喜娘和丫环赶紧随侍在新娘两侧。
议论声恭喜声祝福声一直伴随着新人走进大堂。宾客也蜂拥而至，空出一个不大的地方好让新人拜堂。
“吉时到！新人拜堂！”一不正常的尖细嗓音刺穿吵闹，让大堂安静下来。众人把视线投向那个身穿隆重的太监总管礼服，面白无须的树公公。
苏青竹站在高堂，女方父母所坐的旁边，翩翩身姿，清雅面容，和煦的微笑让很多人投去欣赏的目光。
只是，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看着面前的一对新人，他总感觉，有什么在离他而去，越来越远……
“一拜天地！”
“二拜圣恩！”
“夫妻交拜！”
“礼成！”这一声，畅快而喜庆。甚至听出了任务完成那种解脱。
树公公笑眯眯的看着慢慢起身的新人手往旁边一伸，一旁的小宝双手递上一卷明黄的布帛。树公公接过，扫一眼都变得肃穆的宾客众人，高叫：“皇上圣旨，逸乐王，逸乐王妃接旨！”
大堂上乌压压跪了一片，苏青竹也到逸乐王后面跪好。
“吾弟大婚，兄国事繁重未能前来，甚憾，兄特下圣旨以祝吾弟与王妃白头偕老。另，兄特准弟之今生只娶一妻奏表，且不得休妻纳妾再娶，吾后亦赞同。钦此。”
一片沉默，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境王爷，接旨吧！”树公公谄笑着矮身双手奉上圣旨。
苏青竹怔愣着，看着前方的男子缓慢的伸出手，记忆还停留在圣旨上那句“不得休妻纳妾再娶”之上，他竟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报复之意。
不过也好。
从此梅儿便不会陷入与其余女子争风吃醋中，与她的夫一生一世一双人……
天空慢慢地褪尽了它的光华，让夜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薄薄的雾似乎从九天之上，又或者从王府后山的顶端轻洒而下，优雅的，悄悄的弥散开，像为这月下的城抖开了一件薄纱衣。
天空暗蓝，目所能及的远方只有朦胧的轮廓。
喧闹了一天的逸乐王府退却了人声鼎沸，安静而宁谧。那火红的，血一样挂满亭台楼阁的红绸也退却了它的热情，冷淡的在四月清冷的夜风里飞扬。
忙碌了一天的家仆没了白天时的喜庆与活力，带着劳累了一天的倦怠做着收尾工作。王府守卫重拾保卫府邸的工作，直挺挺的站在该站的位置，或是巡逻，一个个严肃而认真。
然而，静谧美好的夜晚被一声惊恐而难以置信的尖叫打破了。所有人在这尖叫里狠狠的抖了抖，不一而同的看向了同一个方向——新王妃的寝居，雪澜殿。
公孙烨阳带着笑挟着一身喜服的雪境站在洞房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凤冠霞帔的新娘从床上直直栽倒在地，甚至清楚的听见了脑袋砸在地上的声响。
喜婆哎哟一声，口里念着“我的祖宗，怎么如此不小心”，扭着大屁股扑过去把人提了起来，然后，那绣着鸳鸯戏水的盖头在空中一飘，打了个旋儿，掉在了地上，露出了新娘子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来。
“这是……是小野？那……那……小姐呢？”和儿尖叫一声，脸上迅速退却了红润，惨白着，连完整的话也说不来了。哆嗦着指着不省人事的林小野，泫然欲泣。
暖儿一张惨白的脸，惶恐而茫然的看着和儿。
“她便是苏雅梅？”公孙烨阳放开钳制着雪境的手，大步进来围着几人转了一圈，瞪着眼睛问还算镇定的暖儿。
“她……”
“她是家中小妹，圣旨上的苏家小女，随母姓林，名小野，原野之野。”
突然一声温和却坚决的男音替暖儿回答了，众人看去，是站在雪境左边，直愣愣的看着屋里，脸色也是苍白如纸的苏青竹。
苏平怔怔的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公子，看到他背在身后紧握的拳头里流出了像门上挂的红绸一样红的血。
公孙烨阳皱了下眉，突然眼睛一亮，“这是什么？”问着，低下身去一把掀起了在袖口一圈用金丝绣成祥云的宽袖。
咝——
抽气声在这以红色为主却感受不到热情的洞房响起。
看着那大红袖子下简直惨不忍睹的手臂，自己的手臂似乎在一阵阵的麻。
那一小截手臂完全失去了本来的肤色，入眼就只是红肿，紫青色的红肿。红肿上是那粘着红黑色血丝的口子，像是蒸熟的、饱满的馒头上那一条裂开的口子，还有一个个结了血痂的小洞，真的是小洞。可能因为刚才的不小心，太过用力，那小洞，那口子正缓慢的往外流着脓血，白色红色略带暗黄色的脓血，随着它的流动，好像还闻到了腐肉的味道……
苏平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脑中还在纠结着林小野怎么就成了苏家小女，突然看到身前他家公子身子狠狠震了一下，不自禁地跨前一步，然后僵在了那里，隐隐地在颤抖。
“福叔！去请我大师兄来！快！”公孙烨阳犹犹豫豫的伸手探了林小野的鼻息，带着点庆幸扯开了喉咙喊。
静候在门口的管家福叔应声而去，雪境终于踏前一步，跨进门内，再次静静的站着不再动。公孙烨阳看了看雪境，弯腰打横抱起林小野，转身轻轻的放在床上，也不敢给她盖背子，怕会压到伤口，那显然不只手臂上有的伤口。
“可以告诉本公子，你们苏府为何如此对待逸乐王妃吗？”
和儿暖儿扑嗵跪在地上，颤抖着却无言以答。
公孙烨阳笑眯眯的看向苏青竹，“苏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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