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洞房?
苏青竹直直看着林小野,灵魂出窍似的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公孙,动作有些机械,有些僵硬,好像这是一个艰难而难以完成的动作。声音轻得有些空茫,以往清润无双的眼眸里一片怔然与压制的沉静,“苏某不知,苏某今晨才赶回府上,此间未能与舍妹相谈半句。”
苏平感觉他一向温雅谦和的公子在轻颤,墨黑柔顺的发丝在泛红的光下在微微的抖动。他甚至不怀疑公子会突然晕倒!
“公子,可是毒发作了?”苏平上前一步,手掌触到微颤的手臂,心里一紧。要赶紧去休息才是!
“让开。”突然一声寒冬腊月一样冰冷的男音从后面传来。刺得苏平抖了一下,反射性的搂了苏青竹运功闪进屋内,警惕的看着门口一个青衣男子。
男子似乎被苏平过激的反应弄懵了,顿了一下才跨进门来。大概扫了一眼直接走向大红的雕花大床。
“迷魂。”一番望闻切后,男子看着室内几个男人,冷冷说出诊断结果,“出去。”
“走走走!我师兄需要安静!都出去!”公孙烨阳怔了片刻,一手拎一个把和儿暖儿拎出门外,路过雪境时很不客气的反脚一踹,把他踹到了大床前,“新郎就别出来了。”
苏青竹和苏平被这情景弄得愣了愣,才慢慢的走出去。
雪境有些狼狈的稳住向前扑的身体,把如丝绸般柔顺的墨黑长发撩到背后,动作优雅如水。
“把喜服脱了。”莫杉摆弄着不知从哪里拿出的银针,斜了雪境一眼。冷酷无情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察觉不到的柔和。
此番前言不搭后语,也亏得雪境听懂了。
依言上前,修长如玉般洁白的手指轻轻搭上绣祥云的腰带,黑亮的长似瀑布倾泄,从后背滑向两颊边,淌在林小野大红喜袍上。极黑与极红的对比,却让清冷安静消去了本该妖冶的涟漪。
雪境的手僵住了,美好的手指还拉着血一样红的衣襟。喜袍内本应雪白的中衣却是比外衣更深的红,暗红,血凝固后的那种暗红。
“再脱。”
旁边又冷冰冰的甩出两个字。从身上摸出好几个五颜六色的小瓶子摆在床边矮凳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拉开了整件喜服,让白色、暗红色交杂的中衣完全显露。又移到腰间解开衣带,拉住还露了些白色的中衣衣襟,没有迟疑,优雅而缓慢的脱开。过程并不顺利,血肉粘住了衣裳,一番小心翼翼的拉扯撕裂才让另一件破烂得不成样子完全失了本来面目的中衣显现。
“真惨。”莫杉甩出两个不明所以的字,推开雪境快速下针。只一眨眼的功夫,林小野身上各大穴银针林立。
猛的,一直紧闭的眼睛睁开了,空洞无神。只一瞬,双眼迅速充血,像是发狂的野兽的眼。整个人也开始挣扎,很压抑的挣扎。似乎被谁压制住一般,又似乎是自己潜意识克制自己有过激的行为。
双手紧紧抓着火红的床单,牙邦紧咬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双脚微曲,明明想大力踢蹬却是死死压在床上,没有大动作。
莫杉手不停,银针飞速扎入穴位,冷寒的眼睛中闪过一分赞赏,“能忍。”
雪境站在一边,静静的。深邃的黑眸波澜不起,像宁静的夜,连微风也没有的夜。
“敷药。”在一瞬间收了所有银针,莫杉简洁的丢出两个字,收拾好,起身爽快的走人。
林小野的眼睛闭上了,身体放松了,假如不看那交错的鞭痕,破烂的中衣,斑斑点点的血珠小洞,还以为她只是安稳睡着了,并没有这满身伤痕。
雪境站了一会儿,转身也出了这属于他的洞房。
“不是我不是我!老身冤枉啊!”喜婆哭喊着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看到雪境出来跪爬到他面前又是一串头撞地,“王爷!我一个乡下婆子,哪里懂什么下毒呀!王爷明鉴,明鉴啊!”
“进去给王妃净身,上药。”如空谷而来的幽渺声音,静静的没有情绪,仔细听似乎还能听见那声音流淌在空气里的微响。
暖儿和儿脸色恢复了点血色,仓惶地看一眼静如冰雪的雪境,齐齐看向另一边的苏青竹。见苏青竹轻轻点头,才带着急促,有点像逃跑的进了房门。
“王爷!苏公子!”喜婆似乎以为自己完了,声音越加凄厉,磕头更加拼命,“我冤枉啊!我今早见到新娘子瑶夫人和那两个丫环都在,都在啊!瑶夫人还塞了块玉佩给我,让我好生照顾小姐……这这……玉佩,我不该贪图……饶了我吧饶了我!”
喜婆手忙脚乱的掏出一堆东西,从中捡出一块莲花样式的玉佩放到雪境脚前,又是一阵“咚咚咚”的磕头。
“引玉。”莫杉特有的冷声在夜风缓缓的庭院响起。
公孙烨阳咻的转头直直的盯着苏青竹,“迷魂需在心神最弱时燃点,再施以引玉迷惑心智,使之成为傀儡听从执玉者指示,这瑶夫人甚是博学啊,不知是府上谁?”
“苏某的妾室。”苏青竹震了一下,眼眸深处一点深寒。声音里是难得的冰冷狠意。
如霜月辉下,朦胧夜雾里,逸乐王府亭台楼阁影影幢幢,风带起新绿的叶,喜红的绸带飞扬,却是沾染了春夜的薄凉清冷,幽远而带了些凄清。
苏平再一次走到名为望月亭的凉亭劝道:“公子,天凉,早些歇息吧。”
这一次他家公子连敷衍的应答也省了。只直愣愣的坐着,不知看着哪里,想着什么。一身今早换的香色衣衫在有些冷的风里拂动着,纤瘦的背影总像在硬撑着什么,克制着什么。
靠在亭柱上,无聊的东看西看,陪着公子。在月下花开,春意盎然的春夜,苏平竟察觉出一股悲伤,看着公子被月华照亮的身影,他竟有种公子要哭了的错觉。总觉得这满园子的花啊草啊都在低泣,一园子的悲伤哀鸣……
月华散尽,薄舞消弥,鸡鸣阵阵,朝阳从一片墨色山线上东升。
苏青竹僵坐一夜,晨露濡湿了他的发,带着些寒气,俊美的脸莹润却苍白,如春水和暖的双眼似侵了昨夜寒雾,点点冰寒,薄唇浅抿,最后在煦暖的阳光洒满庭院中启唇轻叹。
似叹走了一分伤感,一分惆怅,一分不甘。
他想起了昨日明媚阳光下,华美喜轿前的迟疑,轿中的那分犹豫。假如……假如他掀开了那一顶红盖……
唉……
又是一声轻叹。撑着石桌慢慢站起身,身子因一夜未动分毫的枯坐,僵硬而疼痛麻木。一扭头,苏平抱着长剑像只大犬蜷缩在一根亭柱下,单纯而憨实的样子。
唉!
苏青竹又是一叹。只是这次全是无奈。
“苏平,起了。”一手撑着红漆柱子,一手去拨弄苏平的脑袋,“地上凉,回屋睡吧。”
一截红绸被吹拂到苏青竹眼前,忍不住眯了下眼,觉得真是刺眼。
“嗯?公子……?”苏平幽幽转醒,揉着眼睛,神情茫然纯真,傻气十足。
“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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