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月,倾城

显露于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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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绿衣和青宁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月无垠在微弱的灯光下把玩着一块雕刻精致细腻的牌子,不知在想什么,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出着神。

    “主子,夜深了,歇了吧。”绿衣忍不住道,“明天一大早还有典礼呢。”

    月无垠淡淡的点点头,收起了那块手牌,对着窗外那轮几近满弓的圆月,长长的吁了口气。

    想起方才临走前一瞬间,曾元浩眼中那种一闪即逝的触而生悲的目光,那样的目光太过悲戚竟让她也不忍直视。

    她知道,那样的目光不是在看她,更似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但那样的目光又太短暂,短暂到来不及捕捉其中的色彩。

    那时他只望了她一眼,她亦如往常淡然的转身,只听身后传来一身沉沉的低低的,却似淡淡的声音,“如若不愿,明日不必强求。”

    她脚下一顿,蓦然回首,只见那坚韧的背影立于窗前,不知为何,平端觉得眼前之人瞬间似乎老了十几岁,那周身的不再是横扫四方的霸者之气,只是一种萧条,一种只消一眼便映入眼底的萧条。

    又是她那红颜薄命的母妃的仰慕者罢。

    记得布袋曾叹道,这两年她越发出落的如她母妃一般,且甚有青出于蓝之势,如若有一日重返王朝,不知是幸或不幸。

    也许,这么多年来,曾元浩不愿多看她一眼,一来是不愿触人伤怀,二是因为她当年的确辱没了他心中之人的女儿之名,女不似母,虎父犬子,焉能容矣?

    月无垠轻摇了摇头,起身任绿衣和青宁更衣,睡下。第二日一大早,她便起了,却没有如时出现在大殿之上。

    她让绿衣和青宁去观礼,自己则是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的房顶之上,俯视那百年盛典。

    只见一面靠山三面临崖的方圆百丈的巨大圆形场上,曾元浩坐于中间,身后呈半圆设下四个位置,是他四个师兄之位,这四人虽是先入门,但并不是上一任掌门的弟子,所以算下来,单凭辈分,还在月无垠之下。

    再之后是曾元浩和这四人的亲传弟子,而后更是浩浩荡荡的清宗之人。

    而两侧,分坐着各国各宗的使者以及随行来的众多人员。所有人加起来,竟硬生生的占了一半广场,他们背对青山而坐,只眺山巅之崖、云雾缭绕,一片仙者之气。

    月无垠就这么远看着,虽是有些距离,也难不住她的视力,只是无奈于同样有几道目光也注意到了她。

    “不愧是各国之英才啊。”月无垠轻叹道。

    “那是自然。”突然身侧响起一声慵懒闲淡的声音,让月无垠全身一僵,猛的转过头,警惕的看着他。

    这人,这人怎能每次都悄然无声的出现在她的身侧。

    她皱眉看了看亦是一身白衣的宁子宸,再看看远处那正坐于广场上之人,有些疑惑。

    “哎。”宁子宸似笑非笑的叹了口气,眼神故作哀怨的看着她,“看来你还真不了解我啊,那是我内侍易容的,我觉着也不怎么像吧。”说着还真思虑着捏了捏自己的脸。

    月无垠冷哼一声,“如若不像,你敢放他上去?装模作样。”

    “真不像。”宁子宸正着脸色,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他可没有本太子飘逸出尘、风度翩翩。”

    月无垠听之一噎,转过头像看怪物一样看了他一眼,“无耻。”

    “我这是自信。”

    月无垠斜睨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满满的笑意,也不再说话,只当旁边没这人儿,继续看着那广场,但不由的也看向了那易容的人。说实话,她的确没怎么注意过宁子宸和这人有什么区别,但细细一看,倒还真没有本尊那样的云淡风轻、飘然慵懒的气息,不若“云君子”之美称。

    想来场中的众人定也知道那不是本人,却都不动声色,看来这个云君子是逃席的常客了。

    宁子宸此时也很识趣的呆在一旁不说话,只是眉眼间洋溢着的点点笑意完全不似寻常的随意和疏离,那种真实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若是被熟知的人看见定会觉得是产幻了。好在虽然场中的某些人视力亦是超群,但毕竟隔着这么远,表情上的细微之处发现不了,所以暂时还只是因着这两个白衣似雪、清逸出尘的人影有些惊叹罢了。

    相比较于两个看不真切的身影,此时场中恢弘的千人剑舞更是吸引目光。这场表演,是集清宗、玉宇宗等数个大宗为主,各个小宗观皆参与的盛大节目,只见千名穿着道观清修之蔚蓝法服,立于百丈广场中,成扇形站立。

    山间云雾萦绕其间,身后是万丈山崖,轻风拂过,吹起清修之人的长袍,千人便迎着山风起舞,划着统一的弧线,挥着手中的长剑。

    见那清泠的剑光时而挽一个剑花,时而缓缓划出,时而飘然撩起,千道清光在云雾之间宛若翩翩起舞、灼灼生画。为首的是琼兰,那白玉雕琢的脸上此刻表情轻柔平淡,略施粉黛得恰到好处,加之一身水蓝色长裙,显得出尘了许多。此时她舞着那柄水月长剑,真如那尘外仙人一般,身姿柔美、动作轻缓,抬手低头之间皆是柔中带刚、刚中并柔,舞姿绝伦,清艳得不若方物。

    而那千柄利剑划破空气之声好似一首清然脱俗的曲子,伴着千人之舞,若舞似画中梦中,心之震撼、眼之迷离。

    月无垠都不由看出了神,果然第一仙姑的美誉,也不似那般的浪得虚名,那样清丽如水的目光,只消再经历几年岁月的洗礼,褪了周身的浮躁之气,定是仙人一般的女子。

    这只剑舞,为琼兰博了不少溢美之词,可月无垠看得真真的,那双水波莹莹的目光始终徘徊在端坐着的卿言身上,似迫切似期盼似祈求,可卿言却只是默默的平视前方,眼中一片清亮。

    月无垠不由的叹了一声,卿言这样的性子,真不知说好还是不好。

    忽的突然一个娇柔的女声响起,“琼兰妹妹此舞真是舞得动人三分啊,若是不是在这清修之地,定又是名动一方的佳人呢。”

    月无垠不由的皱眉循声望去,这样的吴侬软语之音实在不太符合这样的清雅气氛。不看倒罢,一看,竟发现是修瑾身后坐着的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月无垠本完全没有看场中的人,连修瑾坐哪儿她都没注意,更别说他身后的女子,可是只这么单单一眼,就从那有些熟悉的眼睛中了然了。

    “动作可真快啊。”月无垠不禁嗤笑道,“真是可惜了这场庆典。”

    宁子宸看看她,再看看场中那眼若秋波的女子,亦是明了了。

    “姐姐是?”琼兰看着那名女子,有些疑惑。

    女子轻笑了一声,若弱柳扶风,酥骨三分。她轻轻揭下面纱,只见一张春半桃花、明艳的不可方物的脸笑得娇媚,让众人不由吸了口气。而后她缓缓起身,身姿犹如无骨柔软,徐徐行礼,“中秦国秦沐雪,妹妹有礼了。”

    琼兰先是一愣,而后也回礼道,“沐雪公主有礼了。”

    众人皆是豁然醒悟,原来这就是那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的美人,中秦国的沐雪公主啊,真是生得这般风娇水媚,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远处宁子宸则是一脸不屑的失笑观望着即将要唱的戏,心中不禁感叹,明明是有七八分相似的眉眼,怎么差距就会这么的巨大,好似一个在九天之上,一个只能在红尘凡世。

    另一边,秦沐雪跟曾元浩行过礼后,又柔柔的道,“曾宗主,据闻宗主还有一个师妹,长得跟沐雪有些相似,沐雪一直好奇着呢,今日好像不曾见到。”

    “师妹偶感风寒,不宜出席。”曾元浩只瞟了一眼秦沐雪,不动声色的说道,“且师妹一向喜静,修道之人能安心静养也是益事。”

    “始终也是宗中大事,布袋大师的亲传弟子,位分只在曾宗主之下,怎能不参与。”秦沐雪顿了顿,眼波流转,目中含情,“况沐雪实在好奇与自己相似的人是怎样的。”

    “沐雪公主说笑了,师妹怎能与公主比肩。”曾元浩依旧不看她,不苟言笑,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气势。

    此等威严让秦沐雪也有些怯意,委屈的站在那儿。

    “公主莫要失望,师叔实得比不上公主的,公主……”突然坐在后方的,曾元浩的二弟子枝染插嘴道,似是不忍这么个如花美人这般样子。曾元浩回头瞪了他一眼,卿言也适时拉了拉他的衣角,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他这才住了嘴。

    秦沐雪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似鼓了勇气,道,“沐雪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曾宗主见谅……只是,沐雪听说那无垠道长连布袋大师的殡礼都不曾出席,如今亦是不露脸,怕是……”

    “住嘴!”曾元浩一声呵斥,震得众人都是从心底一颤,不由的各个都神情紧张,正襟危坐。秦沐雪亦是吓着了,站在那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广场之上,霎时静得落针可闻,时间似乎都凝结在了这一刻。

    “无垠不才,劳烦公主如此挂念。”一道清冷无双之声蓦然响起,回荡在这空旷寂静的广场上,又似击在众人灵魂之上,久久不曾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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