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眼瞅着还有两日便是那百年盛宴，除却中途被卿言和宁子宸烦了一下午外，日子倒是过得和往常一样清净悠闲，虽然这样的时间往后怕是不多了。
月无垠仍是小憩在那颗百年桂树之下，享受半日浮生。突然她微微睁眼，有意无意的瞥了眼门口，见得一抹青绿色的身影带着两人姗姗而来。
她淡淡的收回目光，不做动作，也没有什么表情，“我这小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受欢迎了。”
“几日没见你，自当来看看。”秦修瑾一副谦和的笑意，目光柔和坦荡，身姿俊秀，如那青松翠竹，不夺人目光，却处处透着一股清高傲骨之气，让人觉得亲切却又不由心生敬意。
“几年不见我也这么过来了，今日倒不知要献什么殷勤。”月无垠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两名女子，“总不至于是给我送暖床的丽人罢？我可没那癖好，你自己留着就是。”
她声音虽然依旧清冷淡雅，却不难听出其间透着的些许柔意，若是卿言在此，必会惊叹，原来他这师叔也会对人友好的啊！
秦修瑾微微侧了侧身子，“我可留不了。我给父王修书，提起你要归国一事，他便快马连夜让这两人过来，说是专门给你留的，训练了近十年的会点武艺的侍女。”
听此月无垠不由的看向一直微微低着头，谦卑娴静的两名女子，不由得心里一暖。那个已经淡出朝野，救了她一条命的老王爷，竟然当初送走她时，便已经为她有朝一日的归来做着准备。她若是不回，这些人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她的视野，她继续过那闲云野鹤的生活，而若她是归去，这些，便是她的死士，她的力量。
她知道，尽管自己还在这里不急不忙的享受这清净日子，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什么事一样。但自从她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修瑾也好，老王爷也罢，便已经将那多年的准备开始有条不紊的运作了起来。
所有这十年来备下的棋子、暗手，一切机制都开始运转开来。
她如今的清闲，不知是这些人背后多少的心血和忙碌换来的，焉能不惜福？
“这是绿衣，这是青宁。”秦修瑾说道，“这是父王训练出来的最好的两个人。”
月无垠看着这两个年岁跟她差不多的女子，不由的叹了口气，明明是碧玉年华，却有着这么沉静内敛的性格，可想是受过怎样的训练。
她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当年一步步摸爬滚打过来的模样，她是不清楚这边这些训练人的方式，可必定也差不了多少。何谓最好的，便是活到最后的。
若是寻常时候，她定不会给自己身边安置些人，她还是喜欢自由无人扰的日子多一些，只是要回那是非之地，肯定也不能势单力薄的就去走一遭。
她留下了两人，遣散了秦修瑾，已经多了两个人了，她可不想再被有人烦。秦修瑾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便径直离去了。
“抬起头我看看。”月无垠看着从头至尾连目光都不曾抬起的两人，淡淡的说道。
闻言，两人老实的抬起头，却是一怔，目光里第一次惹起波澜，似惊似赞的看着眼前随意的躺在摇椅上的人，一时竟忘了动作。
“我认清了你们，你们可是看清认清了？”月无垠适时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失神。
两人皆是瞬间回过神来，又是惊讶自己竟然会如此失态，这可是好多好多年不曾发生过的事了。
“奴婢认清了。”静了静心神后，绿衣和青宁恭敬的答道。
“那便记得了，这张脸这个人就是你们往后的主子了。”月无垠仍旧是那么随意的躺着，声音也似乎是随意的，可却透着一股压人心脾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而这个主子，容不下一丝不忠与胆怯。”
“我身边的人，无需赴汤蹈火谄笑献媚，也不用敬畏得不苟言语。”
“但只消我一句话，便是那九五之尊的项上人头，也能眼也不眨的砍下来！”
“若是做不到，现在就自行离去罢了。”
绿衣和青宁闻之没有半刻的迟疑，当即便坚定的答道，“奴婢们只知主子吩咐什么便做什么，绝无半点犹豫！”
月无垠满意的点头，便不在理会二人，悠闲的烦着手中的书，又是一派宁静。
而绿衣和青宁，没接到指示，也不曾乱动，安静的站立于月无垠的身后，目光却不由的游离于她们这个新主子的身上。
起初跟着王爷进来后，一直不曾抬眼，她们自小受训，主子不吩咐，便是余光也不会乱瞟，所以只知这人是一身白衣。后来听到她缓缓而至的声音，只觉世间怎会有如此清雅脱俗的声音，不染半分纤尘，单是那清逸的声线，便让人觉着一股仙气迎来。
但真正让她们惊的却是第一次直视眼前之人时，这才知何谓真正的仙风道骨，般般入画。那一身的白衣若雪，衣袂偏偏，长眉连娟，微睇绵藐，灿如春华，皎如秋月。清灵的星眸中目光淡淡雅雅，似有意似无意，好像在看自己，又好像透过自己看向别处。
当时她们不由的便看出了神，当她的声音又徐徐的传来，明明是那样冰冷绝然的话语，却让人除了臣服外，生不起半分的恼意或是其他。只觉哪怕是那股冰冰冷冷的压迫感，也只有这样的清华无双的人才配有。
怎么就会有这样神仙玉骨之人，那眉眼，那神态，当真是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直教人屏息伫立。
哪怕是现在，她们多年的训练竟然也抑制不住目光的游离。
而这样让人从内心底臣服的人，就是她们的新主子啊！
月无垠自然知道身后的两人在打量自己，但并没有说什么。她对自己的人其实并不苛刻，比起这样恭敬却又不失自己的心性，她更不喜那些整天敬敬畏畏，小心翼翼之态，让人看着就觉得累。
她不愿被人压制，也希望尽可能给为自己效命的人自由，只需在用她们时，没有犹豫之心便可，其余的她反而不想去约束。
月无垠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书，等反映过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绿衣和青宁见她合起书页，便立马一人为她收拾书本和沏茶，一人去准备饭菜了。
月无垠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好半响才叹了口气。难怪人人都想有被伺候，着实是省了不少气力。这两人也倒是合她心意，不多话不多事，静静的站在那儿就可以像是没人一般，眼色手脚都算利落，知道什么时候该安静，什么时候该忙活。
不得不说，老王爷的确很会挑人。
以往都还要再晚些时候，小童才会将饭菜送来，今日由着青宁自己去膳堂端来，倒觉得更是方便了一些，因此月无垠也心情不错。
而那小童也是心情不错，知道他那吓死人的师叔祖终于有专人伺候不用再来折杀自己了，真是想想都觉得开心。
晚上有一女弟子过来送法服，也是绿衣去接的，省下了见这些闲杂人等的功夫，月无垠更是觉得将她们留下着实不错。
“主子要试试吗？”绿衣捧着法服，表情有些纠结的问道。
“有何好试的。”月无垠微微皱眉看着那红红绿绿的衣服，不由的反感。明明还挑了最简单的绣纹，怎么配了这么鲜艳俗气的颜色。
道家的法服如俗家的礼服一般，大抵都是些华丽的制备。可月无垠十分不喜这些，看了两眼便让绿衣收到柜子里去了。
不过这身法服倒也是难为碧落了，道家分七级，一者初入道门，平冠黄帔；二者正一，芙蓉玄冠，黄裙绛褐；三者道德，黄褐玄巾；四者洞神，玄冠青褐；五者洞玄，黄褐玄冠；皆黄裙对之，冠象莲花；六者洞真，褐帔用紫纱，以青为里，飞清华裙，莲花宝冠，女子戴飞云凤气之冠；七者三洞讲法师，如上清衣服，上加九色，若五色云霞，山水袖帔，元始宝冠，皆环佩执板狮子文履，谓之法服。
她这个无阶无品无等级，偏偏又是老辈子的人，真是不知道穿什么才对，索性弄了个倒七不六又似五的四不像衣服，穿出去才是徒惹人笑话。
“主子不想穿不穿就是，这么难看的衣服，也不知是不是存心捉弄主子的，什么百年大典这么了不起，还平端端给人找不自在。”青宁突然说道。月无垠微微一愣，看向青宁，只见她眉头紧蹙，像是真的很不喜这件大红大绿的四不像法服，也是真的在为月无垠抱不平。
月无垠不由的一笑，这两人，倒真是对了自己的口味啊！
片刻后，她却发现身前的两人竟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不由的眉头微微一皱，“你们两这么看着我作甚。”
“主子，你以后可千万别乱笑啊，”绿衣眨巴了下眼睛，咽了口口水才继续说道，“比那画中的神仙天女还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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