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还会死得更加狼狈一点。惨白的脸色在月光之下像是一张纸,看上去僵硬无比。
他们所要做的不过是毁尸灭迹吧?除此之外,他还看见驿站门口站了一个人。他穿着息烨以往会穿着的那种华丽衣服,但他的身形样貌和慕容息烨完全不一样。可他现在毕竟已经拥有“烨王”的身份了。
“慕容息烨”最终还是会安全到达云鹤的。也不能怪慕容风临想得不周到。因为帝都之外的人几乎不可能见过他,所以随便从街上抓一个人來替代,完全可以。
“沒想到烨王也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他从來都是口无遮拦的,太早暴露自己的野心,皇上自然会提防着他。”
“可是……皇上一开始也沒能发现任何证据不是吗?烨王的心机还是很深的。不过……他肯定漏掉了什么环节。”
“罢了。都是死人了。”
几个人一边抬着尸体过去,一边还在嚼着舌根。倾城默然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道慕容风临会怎么处理他们。
特别是自己。
他分明有机会可以在皇宫就杀了慕容息烨。当然,那看着太过明显了,他定然不会做的。他把这个机会留给自己,表面上是要给他最后的机会,但他心里自然也还是害怕自己会在最后一刻动了恻隐之心吧?如果他一开始就有所准备,无论如何息烨都是必死无疑的……
远处的熊熊烈火照亮了一大片荒野。倾城飞身上了屋顶,那团火焰正在吞噬着息烨。分明恋慕容息烨自己都不再会感受到疼痛了,倾城却觉得心中如同刀绞一般。一定是火光太过耀眼,不然他不会流泪。
“倾城公子,那边的事情我等已处理妥当。”戴着面罩和头巾,蓝色的头发和那张俊脸都被隐藏得很好。花阙很喜欢这种感觉,站在认识你的人眼前,他却忍不出你。但当倾城低下头來看他,眼神相接的一瞬,花阙还是有一分退缩。
还好,那个人眼中满是泪水,已经无暇看清自己的样貌。
杀人焚尸这种事情,自己一直是手到擒來的。“还请公子去到一边,以免这里的火光伤到了你。”他恭敬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动作幅度也不敢太大,免得头巾弄掉了,一头标志的蓝发露出來暴露了身份。不仅会被宫主骂,还会被想替代自己的水砚嘲笑很久。
倾城并沒有给他多余的眼光,就从从房檐上飞身下去。融入夜色之前,他盯着那团火光看了好久。花阙并不知道他眼中还有沒有泪。他只是小心地在驿站周边点上火,然后和一群人一起离开了。
“倾城公子呢?皇上嘱咐我们一定要带他回去的。”其中一个人的话,惹得一群人都四处看了起來。却是遍寻不见。
“我去找吧。”花阙主动请缨。余下的人还來不及反应,他就已经脚步轻点远去了。
这一次他要多谢慕容风临的谨慎,让这一群人从出皇宫开始就用黑衣遮挡着面部,除了眼睛以外,整个头都包得严严实实。虽然有些难受,但也沒有太妨碍他的身手。
方才他问过白潇,“宫主,你要放过倾城么?”
白潇只是浅笑,沒有回应。他明白目前对于宫主而言最主要的还是风刃。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抓住一点线索,她自然不能轻易放弃了。这也使得她似乎连自己唯一的徒儿都不那么上心了。
但如若真是如此,她今天就不会带着落涯和水砚出现在这里了。虽说她的初衷是让秋雪过來,不过水砚那个保护心过重的家伙老是会坏事。
不知道那个人能不能熬过这一关。
宫主沒有让他回宫,而是混进那群人里面,让他只跟着倾城,不必理会其他人的反应。
当然,倾城还是宫主目前最重要的线索。
“那你呢?”他看着白潇,她的语意明显是决定不管现在的事了。
“我自然要回宫一趟。”
“你信不过秋雪?”
“我信不过我自己。”白潇秀眉紧蹙。她救过那个人两次,都说了事不过三。那么就当做这是最后一次好了。
可是一路搜寻过來都沒有看到倾城的身影。霜落的确会让他拥有一些功力,但他的轻功还不至于这么卓绝,可以轻易逃出自己的追寻范围。
其实倾城走在半路就停下了,并沒有再前行。白天的时候,息烨就是这样一路看着风景过來的。他似乎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脚步能放多慢就多慢。放在平时,他对这样的风景不屑一顾。
他杀了非叶,之后却因为后悔才离开了帝都。但他缘何会成为白潇的徒弟,又缘何会回來。倾城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知道。他错过了多少息烨的时光,错过了多少息烨的心事。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那个人吧。除了一点,,息烨到底还是爱着非叶的吧。就从他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來了。
白天还在这条路上徘徊的人,现在已经和驿站一样化为灰烬了吧。倾城到现在都觉得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他还被困在梦境里,而一旦梦醒了,说不定自己还睡在慕容息烨身边,就在他的怀里。
呵……多么可笑!他到底还在奢望些什么?都已经到了这一刻了。要和慕容息烨一样到了两手空空的时候才会明白吗?
不不不,不是……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失去非叶是他此生最痛苦的事,他不想再去回想他独自在暗夜里度过的那些岁月。
他于慕容息烨,不过是非叶的一个影子。而慕容息烨于他,不过是一场有始有终的恨。既然好不容易处理好了这一切,可以不用再觉得愧对于非叶了。他也不用总是去想,如果当时沒有答应非叶的条件,现在的自己会是怎样的。
都过去了。
第九十五章陷阱
花阙最终决定折返回去,到驿站附近去看看。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要这么做,但他心里就是知道……倾城就在那里。
先前的火堆已经燃烧得差不多了,倾城果真就站在火堆前。因为自己对尸体做了些手脚,所以现在几乎已经沒有什么留存的了。只有一层骨灰铺在地面上。
他沒有犹豫就走了过去,“倾城公子,还请你务必跟在下回宫里去。在下出行之前,皇上亲自嘱咐过,我等不敢怠慢。”隔着一层布,压低的声音有种奇怪的嘶哑感。连眼睛都必须收敛了锋芒,露出平日里的懒散样子來。
“慕容风临连我也不打算放过。”他冷冷笑出声,“你是回來找我,还是收拾这残局的?”
“残局我等都已经收拾好了。烨王也已经同守卫们出发了。这里不再会吸引任何人的目光。甚至都不会有人关心这里的灰烬曾经是什么……在下多话了。这里不再有什么值得看的了。公子还是快些启程,不要让在下为难才好。”花阙根本不想在这里和倾城多耗费时间,虽然并不肯承认,但他心里的确是有些担忧的。处理好眼前的事情,他就可以回到冷月宫里去了。
“好吧,我跟你回去。”倾城率先轻点出去,花阙紧随其后,不敢太过凸显自己的实力,也不能跟丢了他。
“你以前也在宫里吗?”半路上,都快到凌渊城门的时候,倾城突然停下來,问他。
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來?花阙一时说不出话。他对云国皇宫的了解根本就沒有倾城多,他哪里知道宫中这些暗卫到底是被藏在哪些地方的。一不小心就会露了馅儿。他装出警惕的样子來。
“我沒有别的意思。”倾城的脸色毅然有些憔悴,语气也是颇为无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在息烨都已经讲出原因之后,他的心里才开始蔓延出找不到出处的怀疑。
进入宫门不久,夜色还很浓的时候,花阙看到一个宫女提着宫灯站着,绷着一张脸看着倾城和他。“你回來晚了。”女子的声音带着些坚毅,让花阙听得分外别扭。而且虽然她看上去娇小柔弱,却似乎蕴藏着一股特殊的力量。花阙很久沒有对一个人这样感兴趣了。
“你是暗卫中的哪一个,我为什么沒有见过?”这个女子还和暗卫有所牵连……当然了,不然她怎么可能大半夜出现在这里。
“我亦不曾见过你。”花阙答得不卑不亢。他并沒有必要被这样一个女子吓到。
宫女抬眼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因为包裹得严实,似乎并沒有露出什么端倪。“既然如此,泥边先退下吧。倾城公子的事和你再沒有关联,你懂吧?”
花阙点头,折身走了。
“我倒是沒想到,事情可以这么顺利。倾城,我当对你的能力刮目相看了。可是话说回來,谁会拒绝这样一张脸呢?他当初对堇色多看了两眼,就引得那宫女心神不宁的。可你不一样,你能让他心神不宁的。甚至都甘愿为你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我也曾经遇见过。”风刃卸下了宫女的伪装,一路引着倾城走向慕容风临的书房,嘴里也一路说着,低沉的嗓音飘散在寂静的夜空里。
倾城并不把他的话当作时一种夸赞,反而,他听出了风刃话中的意味,突然顿住脚步,“那么,他也死在你手里了?”
风刃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來,“当然了。不然我为什么会留着大好的风光不去看,要留在这里呢?”
倾城不再多言,默然跟着风刃继续走着。
“我们都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待到要后悔的时候,都只会太晚了。”
倾城不明所以,但心一沉。觉得凉意袭满了全身。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担心不是毫无道理的,但息烨总是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幻想,把事实呈现给他看。
让他一点退路都沒有。
“你亲眼看他喝下去的吗?”才关上门,慕容风临就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你的暗卫们难道沒有告诉你吗?你怎么不问问他们有沒有检查一下,他们抬走的人是不是慕容息烨?”倾城无不讽刺的反问。
“如果你觉得伤心,我倒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分外可惜。虽然息烨老是拿话噎我,给我脸色,但他毕竟是我的弟弟。血浓于水。”
倾城牵起一抹戏谑的笑,“所以,还让我回來干什么?”
“你不知道,游戏才刚刚开始呢。”风刃手中的宫灯还亮着,照着他阴鸷的眼眸。
“呵……”倾城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自然清楚这一切远远沒有结束。至少,白潇曾经提醒过他,他正陷入一个阴谋里而不自知。“所以我完全可以相信,你可以亲手杀死你最爱的人。”别过头去看着风刃,他想像着隐藏在那个妆容下的是怎样的一张脸。
“不。”易容最大的好处和坏处都是,他永远不会展现出面皮之下那个人本來的申请,所以倾城看着的只是一张淡漠的脸。“我沒有杀他。我只是……看着他死罢了。”
花阙匍匐在屋顶上,差点弄出声响來。原來宫主苦苦搜寻的风刃,居然易容成了一个宫女的模样藏在宫里。他现在和自己只有咫尺的距离,他只要出手就可以轻易杀了他。可是他不能出手,宫主叮嘱过所有人,风刃只能留给她自己处理。
要是宫主跟他一起來就好了,明明是发现风刃身份的最好机会,她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当然,她的放弃不无道理,毕竟还有一个人等着他去救活。
就在花阙觉得咬牙切齿的时候,深沉的夜幕上飞过一道灰影,落在了他的脚边。是冷月宫传递消息的隼。花阙刚刚解开它脚边的布套,它就一个扑棱展翅飞走了,扇了一脸灰在花阙脸上。
屋内的人自风刃的那句话出口之后就陷入了沉默。花阙小心地打开纸卷,上面只有两个字。
速回。
第九十六章解毒
若不是心情急切,宫主是不会在这个时候 把他叫回去的。毕竟落涯,流天和水砚都在宫中,可以用到自己的地方并不多。
就在自己发现了风刃的这个节骨眼上!花阙恨恨地遮上被他揭下的瓦片,小心地离开屋檐,消融在夜色里。
“倾城,你根本不知道对我而言,你有多重要。”慕容风临危险的神情让倾城觉得,白潇之前对他的警告现在就要变成现实了。他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露出迷茫的样子。
“我以为,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可是你说游戏才开始,我就纳闷了。”
风刃已经去到一边,不想再加入这两个人的谈话了。
“所以……你真的一直以为,你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杀死息烨,你体内的霜落,不过是一种简单的药物。呵,朕是该说你蠢呢,还是,笨呢?”慕容风临终于表现得像是压住猎物的狩猎者,目光里都是兴奋。
“所以……从始至终,我不过是一颗棋子。哦,当然,我一直都是一颗棋子。但我从來沒有想过我还有更大的作用。是我太低估我自己了。”原本也沒有想过能平安离开这里,回到惜国,,那不过是梦罢了。
“朕似乎吓到你了。真是抱歉。朕说话一向有些重,还请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才是。”说完,慕容风临就走出了书房。茫茫夜色,他今日算是可以睡上一个好觉了。
屋内还留着两个人。倾城根本不知道风刃什么时候卸下了他的伪装。他原本好奇过很多次的脸,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自己面前,他却不再像以前那般感兴趣了。
的确也是一张出色的脸,色授魂与,颠倒荣华。一双凤目尤其惹眼,唇角线条清晰,轻微勾勒起的笑都会比他酿的酒还要醉人吧?
“怎么,和你比,如何?”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和自己开玩笑。倾城本不想搭理他,不过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
“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看到这样的脸也会无动于衷的。”
如果只是相似才能被珍惜,他宁愿不要这张脸。
“是啊。我易容成为过太多人,到头來都差点忘记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了。有的时候我看向镜子里的脸都会想,什么时候才不必这样活着呢?可是……从我决定成为那个人的陷阱开始,一切都已经回不了头了。你也是一样,倾城或是云澈。你还会有比我更后悔的时候。”
匆忙赶回沧州,已经过了一整天的时间。他径直走到了冷月宫最偏远的地方,医馆就在那里。流天倚在门口,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见到他來,才懒懒抬了眼皮,“你终于回來了。”
比落涯还要淡漠,也不知道当初宫主为什么接受他。
“难道秋雪也束手无策么?那让我回來也沒有任何办法啊?”花阙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进去,流天依旧站在那里,沒有任何回应。
房内烟雾缭绕,却并不呛人。宫主就站在床榻前,秋雪则拿着银针,花阙都能看到她额头上密布的汗水,好像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的样子。
“宫主?”他移步过去,在这样的氛围里也沒有什么心思看玩笑了,那个人脸色苍白地躺着,和在驿馆外烧掉的那具尸体几乎沒有什么两样。
“你总算來了。”秋雪一把抓住他,就拿过了水砚手中的刀在烛火上微微烤了一下,向他的手掌割去。花阙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來。
“干……干嘛……”不说清楚原因就想在自己身上动刀,世界上那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白潇神色凝重,一边的水砚已经因为自己犯的错误许久沒有说过话了。她的确有辨别毒药的能力,也会些许医术,但怎么都不可能比得上秋雪,,她可是医圣的唯一传人。
如果当时秋雪在场,而不是拖了这么久,回到冷月宫才开始治疗。慕容息烨的情况不会这么严重。
是了,本着事不过三的原则,白潇最后出手救了慕容息烨一次,却不知道这一次,到底能不能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來了。
在倾城离开那个房间之后,暗卫到达那个房间之前,落涯用在半路上杀掉的暗卫尸体掉包了慕容息烨。落涯的易容术亦是数一数二的,完全可以和风刃一较高下。虽然他自己并不喜欢贴上别人的脸。
他把暗卫易容成慕容息烨的模样,换上了慕容息烨的衣服。风刃肯定不会來这里,倾城也肯定不会再多仔细地看。所以,他安心地带走了慕容息烨,留下残局让他们自己收拾。
只是可惜,來的人是水砚不是秋雪。
“我需要用你的血。”秋雪不容分说又拉过了他的手臂,在手腕上划开一个口子,水砚拿过一个瓷碗,把流出的血都接在碗里。这点痛倒不算什么,只是花阙还不是很明白……
“我的血有什么用?”他的血分明是剧毒之物,他从小都是在毒物中长大的。因为自己才是剧毒,所以根本不惧怕任何毒物。他的血液也和毒物神奇的融合,还未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除了他的发色。
“烨王亦是身中两种剧毒,所以简单的解药根本不起作用。我只能试试以毒攻毒的方法。”秋雪的眉头也是紧紧地拧成一团,怕是还沒遇到过这么难解的毒和这么个不得不救的人。花阙也沒有想过,一直以來他都那么不待见慕容息烨,有一天却可以成为他的救命恩人。这种感觉分外奇怪。
“这不是风刃的毒么?你难道不能解?”花阙眼看着自己的血被接去了小半碗,心里还是有疑惑。虽然不是同属一个师傅,但至少在江湖传言里是以师兄妹相称的吧。天生是相生相克的两个人,怎么会解不了对方的毒呢?
“我与师兄多年不见,他自会有自己的进步。我们已经不能像从前那般把用毒解毒作为一种比赛或是游戏了。”秋雪拿过纱布为花阙包扎好伤口,转身接过了水砚手中的碗。
第九十七章烬
“宫主确定要用烬么?”秋雪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瓷瓶玲珑通透,瓶身中央的位置,用朱砂烙着一个字。烬。
“如今烨王的身份已由他人代领,我们面对的人,已经不再是慕容息烨了。我并沒有什么私心,如果秋雪你还有更好的方法,我当然不会插手的。”相比于其他挣扎着痛苦着的将死之人,息烨只是平静地躺在这里,不仔细都感受不到他微弱的呼吸。
当然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如果现在才开始试毒,研究解药,定然会來不及。她沒想过师兄这么多年都沒有废着,居然还潜心研究新的毒药。目前最好的解毒方式,只能是用花阙的血加上烬了。
可是烬,秋雪一直不把它当作是一种毒,反而是世上最好的解药。它可以清除身体里的剧毒,同时,可以抹去一个人的所有记忆。他的能力不会丢失,他所学过的东西也不会丢失。但他不再会记得自己的身份,來历,不再会记得和自己有关的一切。他的记忆会退化成一张白纸,任由别人去填充。
即使白潇同意了,她也沒有把握,慕容息烨会甘愿放弃自己的一切。然,她现在也沒有更好的方法可以用了。
“烬?!你确定除了烬以外沒有其他方法了么?”花阙并沒有看着秋雪,他是看着白潇发问的。
“我倒是希望,息烨可以完全和自己以前的生活脱离出來。他已经承受了太多背叛和苦痛。就连他一直认为是为他而死的非叶,都不过是在利用他。而云澈又利用了倾城的身份,接近他,进而差点毁灭了他。我想是时候了。”
秋雪微微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既然都到了自己手里,又是白潇那么珍惜的人,她哪里还有下不去手的理由?取下瓷瓶的小盖,把瓶中的液体倒出來,融进血里。两种剧毒安静地融合在了一起,都不需要搅拌。
白潇亲自把息烨扶了起來,“我知道很多人都会奇怪我为什么对息烨这么好。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他。对吧?”从她在樱林门口见到他的那一刻,就觉得是一种牵绊了。“是。我与他是有惺惺相惜的感觉,因为他亦是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还受人迫害,狼狈逃命,颠沛流离。和那年之前的我特别相像。因为有你们,还有对哥哥的信念,所以我并沒有放弃。我现在也并不想放弃他。”
一番话,说得那个雷厉风行的女子都有些泪目,她小心地掰开息烨的嘴,让秋雪小心地,一点点地把不能算是解药的东西喂到息烨的嘴里。
“接下來只能听天由命了,对吧?”花阙见秋雪放下了碗,知道她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是了。我已经算是完成自己的使命了。现在就算师兄亲自送上解药,也沒有什么用了。何况我都不能保证他会真的给我解药。”秋雪收拾好东西,水砚随着她一同出了门。
“师兄?”花阙喃喃,白潇见他神色有些异样,不由看了过來,“宫主。昨日我跟着倾城回到皇宫,特意跟着他去了他和慕容风临密谈的地方。我也终于知道风刃是谁了。早知道这边这么麻烦,昨天我还不如冲进书房去把那个风刃抓过來,也省得费我那么多血!”
“你知道风刃是谁了?”白潇沒想过世间的事会是如此,她为着一点线索苦心搜寻了那么久都沒有结果,可一旦她自己抽身出來了,花阙就探清了风刃的身份?
“他居然易容成了一个宫女的模样!”
宫女?!难道就是那个一开始妄图缠着息烨的宫女堇色……风刃的眼光真是不错,躲在息烨身边就能轻易地连自己的目光都躲过。“我还想我为什么找不到他,原來时易作了女儿身,还藏在息烨身边。不过他的尾巴已经露出來,抓住是迟早的事。我不急于这一刻。反倒时息烨,现在最让我担心。”
“宫主不怪罪我?”花阙以为自己会因为太过担心宫内的事,疏忽了风刃这条大鱼而挨骂。好在白潇似乎并不在意。
“沒有关系。这么多年都等过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我或许对息烨的事根本沒有察觉,更别说及时出手相救了。况且,你把他抓过來,不仅会惊动了皇座上的那个人,他也不一定会给我们真正的解药。目前,我还不想和皇宫为敌。毕竟他拥有的是天下,我所在的江湖,也不过是他那个天下中的一部分罢了。”白潇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井水不犯河水,那么他们和朝廷都可以相安无事,但是一旦动了手,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那……宫主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会有人照料的。”流天还是雕像一样杵在门口,除了进门时对自己说过一句话以外,一直都沉默着。留他在这里也不能算是什么坏主意。
“嗯。”白潇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天色已经渐渐亮了,用不了多久,阳光普照,就会是新的一天。她甚至可以感受到息烨的蜕变。他现在像是被困在蛹中的蝶。缠绕着他的,都是他过往最珍惜最难割舍的回忆和痛苦。她从來都不觉得自己把息烨看得有多么通透,可息烨曾经藏着的秘密如今她都了解了,甚至连息烨自己从前都不知道的事,通过倾城,她也了解了。
因为了解,在秋雪提出要用烬的时候才会毫不犹豫。如果自己也被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再铁的心也会承受不住的。
她等着息烨破茧成蝶的那一刻,等他抛开所有的痛苦和心碎,不再理会过往发生的一切。如果他愿意离开,落涯可以教会他所有易容的方式。他可以毫不顾忌地就在凌渊城里生活。
自然,如果他想要留在这里,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还会不会把他重新扔回修罗场历练一次。毕竟,他已然经历过这么多苦痛了。
第九十八章如何不爱
帝都凌渊忽然下起了雨,瓢泼如注,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沒有。杨毅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娶到了连熙若,却沒能邀请到任何一个人,儿子明萧搬去了自己的府邸居住。就连女儿杨绮月都在听到自己告老还乡的消息之后,果断回了边城云鹤。他还不得不担忧杨绮月的安危,,因为她是那个地方唯一认识慕容息烨的人。
分明是喜庆的日子,连熙若却执意在将军府内外都挂上了白绸,在雨雾蒙蒙的天气里,更添了一种惨淡的气氛。两个人在大厅内喝过酒。连熙若望着满屋的白绸,忽然摔了酒杯,掩面痛哭起來。
“你后悔了?”杨毅沒有上前安慰,他只是静静看着。
“沒有。”连熙若擦干泪,抬头,还带着泪光的眼中满是柔和。“就算是我也曾经说过,如果他想要坐上那个位置,我会第一个杀了他的。”
“你为什么偏偏要成为给他阻碍的人呢?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在冷宫之内对他不管不顾也就罢了,连他自己争取而來的翻身机会都要抹杀。我对他而言是个外人,都会觉得可惜的啊,熙若。”杨毅也沒有能够明白连熙若的心意究竟是如何,当初他们被拆散,她被送入宫中,多年时间都只用思念苦苦支撑。后來自己亦是娶妻生子,对于亲生的孩子也算是疼爱有加,但熙若却为何甘心成为那块绊脚石?
“我从來都沒有想过他还有能力去争夺那个位置,我想法设法让自己进入冷宫,就是不想在外面再收到冷眼和摧残,我也不想息烨对于权利有任何的渴望。那并不值得,只要他到了那个位置就会知道,他抛下一切换來的不过是高高在上的寂寞和无时无刻的担忧。那样活着和死了沒有什么两样。”
杨毅这才发觉,深宫中的磨砺已经让他有些不认识眼前的这个连熙若了。当初总是跟在他身后那个天真的人儿,已经被二十多年的寂寞折磨得回不到当初了。
“你还爱我吗?在我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以后?”
“你要我如何不爱你呢?”杨毅疼惜地把连熙若揽入怀里。我都为你放弃了兵权,放弃了争夺,为你告老还乡,为你和儿女闹僵。我已经再也沒有别的东西可以用來表明我的心意了。“可我还是担忧。他可以用秘密的手法解决掉息烨,同样也可以这样让我们也消失。所以,熙若,我们拥有的时间并不多了,该好好珍惜才是。”怀里的人颤抖着点头。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此生还有回到杨毅身边的机会,她做到了,即便那样付出的代价太大,她也只能承受。
将军府挂满白绸的消息传到慕容风临耳里,他只是淡然一笑,沒有多做表示就让通报消息的人出了门。这个世上总还是有人怜惜和惦记着你的,息烨。哪怕只是如此,也足够你安息的了吧?
正想着,又有人进來,跪下,“启禀皇上,澜妃娘娘今晨突然发了疯,似乎是那个一直陪着她的宫女被发现死在房里了……不知……”
“这点小事难道还要朕亲自处理吗?你告诉澜妃,如果不想再在这后宫里待下去,就让他哥哥亲自前來接她回去,省得再來碍朕的眼睛。不然朕就再把她打入冷宫,这次可不会再有什么人前來求情了。”慕容风临不得不承认,息烨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些许阴影,就算他明白靳芝城会找息烨真的只是求情,他也难免会过多猜度,最终变得完全不再信任靳芝城。
风刃也太不聪明了,原本藏着堇色,怎么处理不好?偏偏要弄死了放到澜妃面前去,那个女人现在哪里还经得起那样的惊吓,沒有在后宫里闯出事端來已经很好了。他现在倒是不那么需要堇色作为自己的挡箭牌面具了。
也真是敢放得下心。
已经尘封许久的如玉阁这两日已经被暗卫悄悄收拾过,住进了那个原本就属于那里的主人。即便只在如玉阁里呆过三天,倾城也不得不感叹,这里真的一点都沒有改变。除了开门的那一刻迎面而來的灰尘。他坐在石桌旁,细细打量着上面像是被什么划过的痕迹。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那道痕迹,是多年前最后一个离开如玉阁的人留下的。慕容息烨在这里痴痴地等了一夜,无聊之下都用地上的小石子儿在桌上磨出了一个坑。人还是不归。
等到消息,却是太迟了。
如玉阁并不是什么精致的地方,敌国质子的待遇哪里有那么好。只是这么个名字倒给过人无限的遐想,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配上如玉二字。
不过,就在这几日,慕容风临突然派暗卫把这里布置成了一个颇为奢华的地方,锦被玉杯,上好的木料打造的床和桌椅,让倾城都不敢再待下去。无处不在的烛台,黑夜里也让如玉阁如白昼。慕容风临似乎并不担心别人会对这个地方起怀疑。
他只是说,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可以对惜国皇子云澈的亡灵有所告慰。所以如玉阁会点满长明灯,整整一年,外人不得靠近一步。
总算还是给了他一份清净。
“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最初进來的时候,像是轻车熟路的一样。我想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不过我或许沒有知道的那一天了。”进來的人今天又换了一张脸。看过他的本來面目之后,倾城再看他戴的各种面具都觉得索然无味。
“我都还不清楚,我们之间谁会先死呢。你现在这么不小心,如果白潇就在附近,你可能就会……”这两天风刃都是大摇大摆地出入于宫中各种地方。虽然他的易容让他有所掩护,但是,这样频繁地露面还是很能引人怀疑的。
“你放心。”风刃一脸不在意,懒懒地挪步到如玉阁里。被满屋的蜡烛晃花了眼睛。“白潇现在可沒空理我。她的爱徒死了她现在伤心都來不及呢。”
第九十九章蟾玉
“你不觉得奇怪吗?白潇明明可以救他,却决定撒手不管,现在又为他伤心?”倾城一直疑惑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他还担心过白潇会出现,可直到宫中暗卫都來了,他都沒有等到白影。难道是因为她被花阙的事缠绕两难决断?
“说起來,花阙的失踪与你有关吗?”
“你怎么有这么多问題?”风刃打量着如玉阁里与之前來时完全不一样的面貌,暗暗吃惊:慕容风临居然还能想到为他的猎物在死前创造一个这么好的环境。真是太费心了。他还是觉得光线太强了,无法适应,就退步出來。
“白潇不出现在我意料之中,因为就连我都知道,慕容息烨是自愿求死的,要不然他自己早就跑了,回來干嘛?”他看着倾城脸上的不解,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大笑起來,无不嘲讽,“难道你真的以为,他是因为你对他说过要一起离开才去的?那我问你,你让他喝下毒酒,耗费了多少心力?”
心力?他进门之后那些絮絮叨叨的话语,可以算作是自己的心力吗?可是他结果酒杯就喝下了,自己根本连一句话都沒有说。他真的是一心求死的对吧?!
倾城的沉默被风刃算作了答案,“所以,白潇根本就不去插手,因为连她也不想违背了慕容息烨本身的意愿。她身在江湖,看惯了生死。唯有一个人的死,她始终都放不下。”
倾城自然知道风刃指的是谁。他不想点破。他尚还不清楚自己的利用价值在哪里。“白潇会找到帝都來,完全是因为我,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吧?”
“当然。一开始我就清楚会有这样的风险。江湖上鲜有人可以认出我的毒,可偏偏我师妹被他们落花流水之一的水砚给拐跑了。所以她会认出霜落來,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只是沒想到那个紫云手腕这么厉害,居然直接就找到了白潇。哦,她肯定提醒过你吧?”风刃也在石桌边坐下來。
相传以往这里只会出现两个人的。他们或是对酒当歌,或是品茗下棋,或是作画赋诗,让后宫中的许多人都艳羡不已。所以才导致后來几乎沒有人相信,慕容息烨会是把尹云澈推进水池的人。更有人说,出事的那段时间,他亲眼看到烨王坐在如玉阁中的石凳上,等着云澈回來。
可慕容息烨亲口承认了。让后宫中人都唏嘘痛恨不已。
“她的确提醒过我。但她后來就对我沒有太大的防备了。”
“那个时候,你的眼睛一定不是紫色的,对吧?”
倾城点头,“怎么?还有什么缘由吗?”
“哈!”风刃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我沒想过你居然差一点毁掉了你体内的霜落!当然,这不能怪你。我怎么会想到,你真的会爱上慕容息烨呢?不过好在,你最终并沒有让你对他的爱战胜你的恨意,不然,慕容风临苦心期许了这么多年,就会被你毁掉了。”
他似乎从來什么都不知道,一开始入局的时候,慕容风临都有意向他隐瞒一切。他不在乎,他只想着自己如何才能为云澈报仇。现在事情完成了,他并沒有得到所谓的自由,并沒有能如愿回到惜国。他还被困在这里,那个曾经困过自己的如玉阁,或许会变成他的坟墓。
“我本不想问,向等着你们告诉我,霜落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我现在好奇了。”
“你也应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