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玫瑰小铺

一百零九、投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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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垣还是喝醉了。

    谷凡吃力地架着几乎站不直身子的郭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一边忍不住抱怨:“我说郭姐,醉酒伤身,差不多就行了,用得着这么使劲灌吗?”

    郭垣笑眯眯地说:“妹子,你不好这口,所以这其中的美妙,是你永远无法理解的。你不知道啊,有些事,平常你不敢做,有了它,你的胆子就壮了;有些话,平常你不敢说,有了它,嘴里就畅快了。所以啊,酒是个好东西!能喝的时候,就要多喝一点,喝好它,喝顺它,一切就都亮堂了!打个比方说吧,有些事,我不好说,但若是我喝多了酒,别人一问,也许我就随口说了。可是说就说了,我痛快了,听的人也敞亮了,过后谁还能追究这些醉话不成?”

    “是是是!”谷凡连连应着,对郭垣一醉酒话就多这毛病,其实已经见识过了,所以也就着意安抚着,只盼快点把她送回去,也好解脱。

    郭垣夫郎在颜舒那里坐了一会儿,看出颜舒似有倦意,便告辞出来,回到自己的屋里,小睡了一觉。等到醒来,自觉精神恢复不少。这时听到屋外传来含含糊糊地对话声,赶忙起身,才把自己收拾好,就听到佳荷已经迎了出去。郭垣夫郎知道必是自家妻主回来了,也赶快走了出去。

    果然,一出门,郭垣夫郎就见郭垣正醉熏熏地扯着谷凡说话,谷凡和佳荷两人都险些扶不住她。

    郭垣夫郎走上前去,从谷凡手里把郭垣接过来,“不好意思,谷妹妹,她一喝多了就这样,还烦你送她回来。”

    谷凡笑道:“郭姐肯赏脸多喝几杯,是给我面子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姐夫说这话就见外了。既然郭姐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郭垣夫郎点点头,扶着郭垣要往屋里走,谁知郭垣扯着谷凡的衣袖不撒手,直嚷着还没有聊够。

    谷凡有些头疼。

    郭垣夫郎歉意地笑笑,硬把郭垣的手指扳开,谷凡这才得以脱身。

    郭垣有些不满,还欲去拉,谷凡赶快两步逃开,一眨眼就没了人影。郭垣只有无奈地放下了手。

    郭垣夫郎说:“好了,别闹了,回屋吧。”

    郭垣借着郭垣夫郎的手劲,慢慢走进屋去,靠坐在床边上。

    佳荷打了水,拧了帕子,递给郭垣夫郎。郭垣夫郎帮郭垣擦了脸,把帕子还给佳荷。佳荷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你要不先躺会儿,缓缓酒劲。”郭垣夫郎同郭垣用商量的口气说。

    郭垣靠在床架上,眼帘微微下垂,笑道:“你真以为我喝醉了?”

    郭垣夫郎怔了一下,回过劲来,“那你作什么耗?”

    郭垣嘴角扯了扯,没说话。

    郭垣夫郎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本来也想同妹夫略提一提的,可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妹夫的性子过直,不是个会做伪的。再在她们面前露了痕迹,反而不美,最后便没说。瞧着你这样子,看来也是没能说出来。”

    郭垣轻嗤了一声,“她们是贵人,咱们是市井小民,她们要玩游戏,咱们自然只有顺着她们的意。可是她们究竟不是寻常人,我真怕谷妹子一时哪里处理不当,惹得她们不快,就遭了大麻烦了,不提醒她一下,说不过去。可是我若直说,如你先前所言,被她们瞧出痕迹,只怕更不妙。思虑再三,我也不知该讲不该讲。本想借着酒醉,稍稍透漏一点儿,可是哪想到谷妹子在这上面竟是个榆木疙瘩,一句话不接,我反而说不出来了。事已至此,一切全凭天意吧。”

    郭垣夫郎想了想,安慰道:“谷妹妹是个好脾气之人,从来没见她同谁红过脸,待人处理礼貌周全,就是我们不说,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若是说了,说不定她反而战战兢兢,倒是真惹得贵人不快。”

    “罢了,”郭垣摆摆手,“想太多也没用,如今我们只能旁边看着。”

    郭垣夫郎点点头。

    傍晚时分,谷凡请郭垣夫妻一处用饭。郭垣夫郎说郭垣酒醉未醒,自己在房里随便用点便是了。

    谷凡听了,便吩咐人把饭菜送过去。那边突有人来报,说是有外地陌生客人到访,请求住宿一晚。

    谷凡诧异,自忖蔚县不是枢纽之地,往来客商极少,便是有外地人来此,也必然到县城里住宿,如何到了她这里?便说:“你去同那客人说,就说咱们家不宿外客,前边不远,便是县城,里面自有客栈。”

    下人去了,不久及回,“她们说天色已晚,到县城的时候只怕城门已关,若是进不去县城,少不得还要返回来。天黑行路,实在不甚安全,请家主看在她们是外乡之客,行个方便。”

    谷凡想想,那话倒也不假,“她们是什么样的人?”

    下人回道:“车里的人不曾见到,只有一个车娘前来说话,我倒是问了下,车娘说是她们家的两位小姐,出来游玩的,因为贪看山里的玫瑰,一时不察,天竟晚了,这才请求留宿。”

    谷凡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同你一起去见见她们,若真是寻常投宿之人,行个方便也无妨。”

    颜舒忍不住在一旁插言,“咱们这里一向少有外人来,你且小心!”

    谷凡拍拍颜舒的手,“没事,我就去看一看是个什么情况,若是不妥,拒绝了便是。”

    颜舒沉默了片刻,摸了摸挺着的肚子,点点头,“你去吧,行个方便也好,谁都有为难的时候。”

    “嗯,你放心,我省得。”谷凡答应着去了。

    谷凡来到大门前,只见门前停着一辆马车,看去倒也普普通通,只是车厢却很大,谷凡虽然没有坐上去过,但可以想像肯定是很宽敞舒服的。车娘就站在马车旁,车帘垂下,看不清车上坐着什么人。

    车娘一见谷凡出来,虽然摸不清谷凡的身份,但也知道必是个能主事的,便迎上前去,把自家的情况说了一下。

    谷凡未置可否,旁边的下人笑道:“这是我们家家主。”

    车娘忙道:“见过谷家主。”

    谷凡点点头。

    车娘打量了一下谷凡的神情,倒也看不出喜怒,便说道:“我去请我们家两位小姐。”

    车娘走到马车前,隔着帘子小声说了几句话,接着门帘一掀,从车上走下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小姐,穿着普通的蓝缎衣裳,面上带着客气的微笑,慢走两步,往谷凡跟前一站,说道:“在下田彬,和舍妹出来游玩,行到这一带,忽看到满山的玫瑰开得极盛,忍不住下来观赏一番,谁知一时入了迷,忘了时辰,眼看着天就黑下来,想来是赶不及进县城了。我们看到这里有一处山庄,便厚颜前来投宿,还望谷家主通融一下,行个方便。”

    那位田彬小姐虽然说着重复的话,可是由她徐徐说来,语调不紧不慢,让人听着很是舒服。

    谷凡笑了笑,“出门在外,谁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田小姐客气了。只是寒舍建在山上,路较崎岖,行车多有不便,不知令妹……”

    “老五,还不下来,窝在车上像什么样子。”田彬回头冲马车方向喝道,“你再如此惫赖,以后再不带你出来!”

    就听车里传来一声懒洋洋地应和声,“知道了,一路上就听你念了,你都快成了小老太婆了!”

    田彬啼笑皆非,一边冲谷凡解释,“都是我们惯坏了她,谷家主莫怪。”

    谷凡自然说:“无妨。”

    那边从马车上慢悠悠地走下一个十六七的少女,穿着鲜艳的绣回纹绸衣,一步三晃地走到田彬身边,“好了,我下来了。”

    田彬睨了她一眼,说道:“你那两个侍人呢,也一便下来!”

    那少女撅了撅嘴,“我下来也就罢了,他们下来做什么?难不成,咱们这些人都要让这位谷家主一一验看,方能行这个方便吗?”

    谷凡被说得有些尴尬。

    田彬却说:“怎么,他们两个小小的侍人,比你我的身份还尊贵吗?”

    此言一出,就听马车里一阵窸窣声,接着便从车厢里钻出两个年轻的少年,“表小姐,原谅小的们吧。”

    田彬哼了一声,没说话。

    那少女拉着田彬的衣袖唤道:“表姐!”

    田彬没有理那少女,而是对谷凡歉意地说:“这就是舍妹——”

    说还没说完,那少女就抢着说:“我姓余。”然后就再也不肯开口了。

    谷凡见那少女不欲将名字告知,也不勉强,心想他们不过是借住一晚,管他们那许多做什么,只要他们不是什么歹人就好。

    “余小姐!”谷凡说道。

    田彬冲谷凡歉意地笑笑。

    谷凡一伸手,“两位小姐,这边请吧。”

    田彬冲谷凡客气地点点头,那位余小姐已经大步走了进去。

    家里只有五处院子,谷凡与颜舒一处,颜父一处,陈箐一处,郭垣夫妻俩一处,好在还剩下一处,正好安顿这五人。

    虽然此处平时并没有人住,但平日里也常打扫,略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了。下人把屋子收拾好,从柜子里往外拿铺盖,那位余小姐的侍人拦道:“铺盖不用,我们自己带了的。”

    谷凡诧异地看了田彬和余小姐一眼,“既然如此,就请两位小姐自便吧。一会儿,我会着人把饭菜送来。”

    田彬起身道谢。

    谷凡扫了余小姐一眼,见她仿似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一般,或是听到了也觉得没必要有什么反应,便也不多言,告辞出来。把事情同下人交待一番,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颜舒早已等得有些心急,一看到谷凡进门,便问道:“怎么去了这么多时候,可是有什么事?”

    谷凡摇摇头,“只是给他们安排了一下,略费了些时间。”

    颜舒听说没有什么事,也就放下心来,“好了,快吃饭吧,菜都热了两回了。”

    谷凡坐下来,拿起筷子,瞥见颜舒又给他自己添了饭,便问:“你还没吃吗?”

    颜舒说道:“这不等你呢吗?”

    谷凡放下筷子,轻责道:“等我做什么,你先吃就是了。”

    颜舒捧起碗,扒拉着米粒,“我以为你很快就回来了,才想着等等你。我若是知道你这么迟,早就自己吃了。”

    谷凡看了颜舒两眼,颜舒摆出一付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模样,只好拿起筷子吃饭,直到吃下半碗饭,才说:“舒儿,我若是再迟些回来,你还要继续等吗?”

    颜舒头也不抬,“我早说了,我没要故意等你。”

    谷凡也不说话,只是盯着颜舒看。

    颜舒眼睛盯着自己的碗,不说话了。

    谷凡叹了口气,“舒儿,像这种突发事件,以后说不定还有,这次是我回来得还算快,下次只不定会用多长时间。你该吃饭就吃饭,你还要同我讲究这个吗?”

    “也不是讲究,”颜舒抿了抿嘴,“就是想到你在外面忙事情,那么辛苦,回来还得面对残羹冷炙,我的心里就不痛快。你从前回不来,都是提前打招呼的,我自然自己先用;可是你既然回来,为什么要让你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吃饭?”

    谷凡闻言倒是笑了,“怎么会是我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吃饭呢,就算你吃过了,也可以陪我坐坐嘛。”说到这儿,倒是又想起了什么,“是了,我不在,你就只能一个吃饭了。”不由地有些情绪低落。

    颜舒白了谷凡一眼,“你不在,我不会和爹爹、箐儿一起吃啊!”

    谷凡一愣,暗笑自己钻牛角尖了,“可不是呢。好了,好了,不说了,吃饭吃饭,以后若是再有今天这种情况,我让人回来同你说一声,省得你枯等。”

    颜舒“嗯”了一声,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谷凡一看这架式,就知道自己的话算是白说了,虽然心里有些心疼,但未尝没有丝窃喜。舒儿这是心疼自己呢。

    这么一想,谷凡的嘴角就直往上翘,怎么也收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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