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策经过实地考察,觉得谷家还是比较靠得住的,最让她满意的是谷凡家的人口少,成员简单,自己的弟弟住在这里不会陷入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既然自己的弟弟想散心,谷家还是一个比较不错的选择。
陈策也就住了两天,然后在陈箐的依依不舍中离开了。
陈箐安安稳稳地住下来。天气尚寒,其实在山上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多半是跟着颜舒做些针线,要不就两人一处说说话。
二月初,武二夫郎生下了一个女儿,武二一家高兴自不用说,就连颜父也有些眼红了。
颜父一边看着自家儿子挺起的肚子,一边忧心,若是此胎生的是个儿子怎么办?当然,不是说儿子不好,他就很喜欢,一辈子只有颜舒一个儿子,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此事落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芝麻粒大的小事也被无限放大了。
先前颜父忧心自己的儿子怀不上,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他又忧心若是不能一举得女会怎么样。虽然他在心里一直在告诉自己,既然自己的儿子能怀上,就是第一胎是个男孩儿也没什么,反正自己的儿子还小,机会有的是。可是内心还是盼着,最好还是个女孩儿,方才最妥。
此时的颜父早已把谷凡当初的承诺抛到一边去了,反正就是谷凡把话说得再漂亮,要让颜父心里一点儿不存疑,那也是不可能的。
颜舒如何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心思,笑着安慰:“是儿子,是女儿都好,反正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颜父瞄了颜舒一眼,不置可否,“谷凡怎么说?”
颜舒摇摇头,“她没说过,每天就盯着我吃海参,反正别的怎么都好说,但那个是一定要让我吃下去的,还念叨着吃海参有多好多好的。先前吃得我都厌了,现在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都成一种习惯了。有时候,她也会跟我念叨念叨,孩子在我肚子里乖不乖之类的,可是却从来没有明确地说过,想要男孩儿或是女孩儿。我觉得她并不在意这个。”
“嗯。”颜父略感欣慰,好歹谷凡还是最在意舒儿,那就比什么都强。
颜舒其实也在心里想过,是个男孩儿要怎么怎么样,是个女孩儿又要怎么怎么样,可是想归想,都是站在将来要如何教养的立场上,到底没有像颜父那样一心盼着想要是个女孩儿。
他想,自己可能真的是被谷凡宠惯了,一点儿居安思危的念头也没有。
颜舒在颜父那里略坐了坐,就被颜父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有些事,没人提的时候,可能自己也想不到,也不会想。可是一旦有人说过了,不问个明白,心里就会猫抓一样的难受。
此时颜舒就是这样一个感觉。
所以到了晚间,颜舒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谷凡,你想要我生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谷凡脑子也没过,顺口而出,“生男生女都一样!”
颜舒微怔,他没有想到谷凡真的一点儿也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脱口就是这样的话,显然心里果真是那么想的。
“那你就没有想过,我现在肚子里的这个,是个什么样的?”颜舒问道。
谷凡这才回过味来,笑道:“想过啊。我看他在你肚子里这么安静,肯定是个性格好的;你长得这么漂亮,咱们的孩子要像你才最好,白白的、眼睛大大的,抱在怀里软软的、小小的!呵呵,多可爱啊!”
颜舒摇头道:“你不老实,我问你,你想要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你同我说这个做什么?”
谷凡不知道颜舒今天为什么揪住这个不放,但颜舒既然问了,显然是认真地想要个答案的,便认真地想了想,说:“男孩儿!”
“骗人!”颜舒直觉谷凡在哄他,怕他心里负担过重,才说想个男孩儿。
谷凡见颜舒不信,大呼冤枉,“我真是这么想的!”
颜舒原本朝谷凡的方向躺着,听谷凡这么说,就赌气地想要翻身,背过谷凡去。可是现如今,颜舒的肚子大了,每一次翻身都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颜舒说道:“你帮帮我啊,我要翻过去。”
谷凡袖手看笑话,“我帮你翻过去,让你背对着我,和我生气啊?我傻啊!”
颜舒闻言,扑哧一声笑了。
谷凡瞅准机会,表明心迹,“哎,我是真的想要个男孩儿啊。虽说吧,生男生女都一样,可是男孩子多招人疼啊,要是长得再像你,那简直是在给我机会,让我看到舒儿你的小时候呢。一想到这个,我就心情激动啊!而且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呢,我能不多宠着点儿吗?男孩子还好,本来就是要宠着的,怎么疼都不过分。可要是女孩儿,那我这么做,可就是害了她了。所以啊,真心话,我真的希望你生个男孩儿。”
颜舒咬了咬嘴唇,似是抱怨,似是爱娇地低叹,“像我有什么好!”
“舒儿最好了,什么都像你才好!”谷凡轻声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后面已经不用再问什么了,颜舒已经彻底明白,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她都会喜欢的,那么男孩儿、女孩儿,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第二天,颜舒越发的心情舒畅,就连陈箐都看出端倪,一个劲地瞅着他笑。
“笑什么呢?”颜舒瞄了陈箐一眼。
陈箐从桌子上探过身子去,双手撑着下巴,“我觉得颜哥哥今天的气色不同平日,可是有什么喜事,也说给我听听可好?”
颜舒不理会陈箐的打趣,“哪有什么不一样!”
陈箐嘿嘿笑了起来,“颜哥哥,你不用瞒我,我日日与你相处,若是连这个也看不出来,我可真就是个睁眼的瞎子了!不过,颜哥哥说没有,就没有吧,就当我什么也没有问过。”
从前吧,颜舒对陈箐也好,可是到底顾忌着陈箐县令公子的身份,言语上还是小心地拿捏着分寸。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陈箐又从来不端着县令公子的架子,说话间就像是颜舒自家的弟弟似的,颜舒渐渐言语放开了不少,也越发显得亲昵。
颜舒轻啐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就当没有?箐儿,从前我只觉得你乖巧之极,可现在才发现你着实滑头!”
陈箐缩回身子,坐好,“颜哥哥,人家真的很乖的,只是一时说顺嘴了,颜哥哥就不要跟我计较了!”
颜舒无奈地说:“反正我拿你没办法,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陈箐先还是笑,后来好像回过点劲,指着颜舒叫道:“啊,颜哥哥,你还说我滑头呢,你比我还滑头呢。你这招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吧?”
“我没念过书,没有文化,听不懂你说什么。”颜舒摊开手。
陈箐气馁地弓起了背,“颜哥哥,你都不会让让我,由着我得意一会儿又能怎么样呢?”
颜舒站起身,走过来拍拍陈箐的肩,很诚恳地说:“相信我,玩心眼儿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你哪里需要我来让。”
陈箐怔了怔,接着不依道:“我哪里会玩什么心眼儿?我姐姐一直说,我最傻不过了!颜哥哥,就逗着我玩。”
陈箐是没有经过世事的单纯,但是底子在那儿摆着呢,虽然说年纪小,万般俗事皆不留心,可眼见到的、耳听过的,比一般人不知多出多少,又有陈县令、陈策那样的母亲和姐姐,言传身教,颜舒自问自己在很多方面是远远不及陈箐的。
颜舒说的是真心话,陈箐却只以为颜舒在逗着自己玩,并没有往心里去。
陈箐跟着颜舒做了一段时间的针线,终于还是耐不住性子,只在见到颜舒的时候绣上几针,但也很快便随手放到一边去,只顾着说笑玩闹了。
当初颜舒说得严厉,可是陈箐若真的懒得动手,颜舒也不能真的勉强他怎么样。再加上这段时日,颜舒很容易乏累,也就更挪不出精神督促陈箐了。所以颜舒虽然很认真地教,但陈箐究竟只学会了三四分。
时光匆匆,转眼已经是三月。
谷凡拿着信,笑容满面地走进了屋里。
颜舒问道:“是谁的信,你这么高兴?”
谷凡笑道:“你不妨猜猜?”
颜舒略一思索,便反应过来了,“郭姐来信了?”
“舒儿,你真聪明!”谷凡大赞。
颜舒失笑,“不是我聪明,而是我实在想不出,谁还能给你写信?郭姐说什么了?”
谷凡在屋子里绕了两个来回,“郭姐说,四月份来蔚县看咱们,还有姐夫要一起过来。一来因为你的身子,要当面道贺,二来也想顺便来赏赏咱们的玫瑰花。郭姐说上次来没有看到,感觉很遗憾呢。”
这几年,玫瑰面脂声名远播,全仗郭垣之力,谷凡和颜舒打从心眼儿里感激她。一听到她要来,忙里里外外打点着。
看得陈箐酸涩不已。
“颜哥哥,我来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对过我?”陈箐嘟着嘴说。
颜舒笑道:“谁让你每次都不打招呼,突然就跑来了。我就是想准备,也来不及!”
陈箐虽知是实情,心里到底有几分失落。
颜舒拉着陈箐的手说:“箐儿,虽说我没有提前打点,可是你哪次来了,我没有尽心?院子由着你挑,屋子也随你的意。旁人来了,可是我们安排哪,他们就住哪的,哪像你这样!”
陈箐想了想,眨眨眼,说道:“颜哥哥,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外人才需要这么客气的,我和颜哥哥的关系不同,自然用不着这样?”
颜舒笑道:“我可没有这么说。”
“颜哥哥,你不用说,我知道的!”陈箐笑嘻嘻地说。
陈箐的坏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又说起别的来了。
颜舒这几日打点的事情多了些,靠在软榻上跟陈箐说着话,眼睛就不由自主地闭了起来。
陈箐先前没发现,自顾自地说着,后来说了半天,发现都是自己在自说自话,一回头,才看见颜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陈箐撅了撅嘴,自己的话就这么无聊吗?兀自生了会闷气,然后轻手轻脚地起身,拿了个薄盖,给颜舒盖上。
陈箐又坐了一会儿,见颜舒丝毫没有醒的意思,只好悄悄地走了。
颜舒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躺到了床上,谷凡正坐在灯前低头看着书。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然不知道。”颜舒没有起身,只是侧着头看谷凡。
谷凡见颜舒醒了,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床边,“我回来一阵了。你睡了蛮久了,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颜舒也没觉得怎么饿,却想起来活动一下,这边才撑起身子,那边谷凡赶忙扶了过来。
颜舒双手撑腰,在屋里来回走着,“也不知怎的,竟然睡得这么沉。不说你回来我不知道,就连箐儿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清楚。睡了这么长时间,可我还是觉得,只要一闭眼,马上就能睡着,好像睡不够似的。”
谷凡吩咐人把饭菜热一热,端过来,一面笑着跟颜舒说:“再正常不过了,怀着身子,本来精神就差些,这几日又忙,稍稍一放松,还不睡他个昏天暗地。好了,来,多少吃点。”
颜舒听话地坐到桌前,本来还有些不想动,可是拿起筷子,仿佛饥饿感也立刻随之来了。
“这事弄得,好像我很善变似的。”颜舒一边大口吃着,一边说道。
谷凡已经吃过,这时便只帮颜舒夹菜,“吃个饭而已,什么善变不善变的。刚刚一直窝着,当然不觉得;起来活动开了,想吃饭也是自然。”
颜舒笑道:“我这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究竟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猪一样的生活。
谷凡很想那么说,但她又怕颜舒恼,便委婉地说:“过着哼哼一样的生活。”
“哼哼?”颜舒怔了一下,“这是什么?”
谷凡咳了一下,“吃饭,吃饭。”
颜舒停下筷子,想了想,脸色一变,“你说我是猪?”
“哪有,尽瞎想!”谷凡义正言辞地说。
颜舒盯了谷凡好半天,看到谷凡都心虚了,他反倒是笑了,“可不就是猪嘛。”
虽然说起来不雅,但这是一种多么惬意的生活啊!颜舒很满足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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