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年关已至，颜舒的肚子慢慢地挺了起来，就连脸也变得圆润起来。
颜舒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最后啪地把镜子放倒在桌子上，嘴不高兴地撅了起来。
谷凡走过来，双手放到颜舒的肩膀上，俯下身子，在颜舒耳边轻声问：“怎么了？”
颜舒眼角朝谷凡一瞥，嘟囔道：“脸都胖了。”
谷凡呵呵地笑了起来。
颜舒转身捶谷凡，“你还笑！”
“有了身子，人丰腴点才好嘛，不然一个竹签上串个肉丸子，能看吗？”谷凡捏捏颜舒的脸颊。
颜舒被捏得脸上一痛，有些恼了，伸手推开谷凡，可是一想到谷凡形容的情景，不由地也笑了起来，“竹签串肉丸子，亏你想得出来！”
谷凡蹲低身子，把脸贴到颜舒的肚子上。现在已经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胎动了。直到现在，谷凡还有种在做梦的感觉，孩子，她竟然真的有孩子了！
颜舒轻抚着谷凡的头发，一言不发。
“真是个乖孩子，一点都不爱闹腾，要不是你肚子挺得这么高，几乎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肯定是个爱安静的、好脾气的孩子！”谷凡想像着孩子的可爱模样，笑得合不拢嘴。
颜舒点头，“像你，肯定脾气好！”
谷凡抬起头看颜舒，“我的脾气好吗？”
“我没见过比你脾气更好的了！”颜舒不吝赞美。
谷凡说：“可是冬子她们都嫌我性子太绵，没有女子的利爽劲。”
颜舒一撇头，“她们懂什么！”
谷凡笑笑，在舒儿心里自己的性子好就好，别人怎么看又碍她什么。
谷凡站起身来，拿过大氅，帮颜舒系上，“时候已经不早了，该到爹那里去了，最晚就要让人笑话了。外面天冷，可要穿得扎实些。”
颜舒摸摸颈间的带子，“也不知怎的，今年竟没觉得怎么冷。”尽管如此说，还是听话地拢好大氅。
谷凡自己也披上一件，才拉着颜舒的手，往外面走去。
早几日，帮工们就都放了假，就连冬子也回家过年去了。
武二一家就三口人，蔚县里虽然还有一处小院子，但现在家里人都在四平山，武二夫郎身子又不便，索性就不回去了，准备在四平山上过年。
而潘老六家本来就是东旺村的，不过山上山下的区别，回不回去都一样，看武二一家不回蔚县了，便也准备留在山上过年，两家一处搭个伙，热闹点算了。
颜父听得武二一家和潘老六一家都打算呆在山上，想着是搬到新宅的头一年，怎么着也得热热闹闹地过，就让谷凡留他们一处。武二和潘老六自然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颜舒都是最忙的，今年更是如此。宅子大了，人也多了，规矩却没有立出来，各项事情都得现想现办，又有武二和潘老六两家一起，需要想的事就更多了。好在谷凡已经闲下来，可以帮着颜舒打理一些杂事，让颜舒能得空休息一下。
这样忙了几天，总算是手忙脚乱地应付过去了。
待一回过神，已经大年三十了。
谷凡牵着颜舒的手，一起来到颜父的院子里。
武二一家和潘老六一家都已经到了，武二夫郎和潘老六夫郎坐在颜父跟前，陪着说话。
武二夫郎因为前事轻易不肯开口，颜父本人又对武二夫郎怀有芥蒂，面上一直淡淡的，只同潘老六夫郎说话。偏偏潘老六夫郎又不善于言辞，问一句，答一句，没一会儿，颜父就没了说话的兴致，若非有武淳在一旁，常常逗得颜父开怀一笑，场面早就冷了下来。
谷凡和颜舒一到，几乎所有人都悄悄松了口气，气氛顿时好了许多。
谷凡拉着武二和潘老六到一旁说话，颜舒也凑到颜父面前说笑两句，间或问问武二夫郎和潘老六夫郎一些家里的闲事，武二夫郎和潘老六夫郎也就不那么拘谨了。
慢慢地，颜父也同武二夫郎说上两句话，倒让武二夫郎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是三家人凑在一起过年，但是加起来也不过八口人，将将凑了一桌。即便如此，这个年也过得比往常热闹许多，谷凡的红包发了无数，众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颜舒和武二夫郎身子不同以往，众人也不敢久聚，吃了年夜饭，稍稍守了岁，便各自回去休息。
谷凡服侍颜舒洗漱了，自己也洗干净，一起在床上躺好。
颜舒靠到谷凡身上，眼睛要闭不闭的。
谷凡小声说：“舒儿，困了就睡吧，守岁意思到了就好，别硬扛着了。”
颜舒“嗯”了一声，忽又说：“你说爹爹让咱们请武二姐他们一起过年，是不是代表爹爹原谅武姐夫了？”
“是吧。”谷凡点点头。其实她的心里明白，要说彻底原谅，哪有那么容易，
颜父这么做也是不想自己为难罢了。
“那就好。”颜舒缓缓合起眼，“我还真怕爹爹一直冲武姐夫摆脸色呢，大过年的。”这回总算可以安心了。
谷凡侧过身看着颜舒，看着他恬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不由地伸手轻触他的笑靥。
真想，真想就这么把舒儿的笑容永远收入自己的掌中。
初一，照例又是到处拜年。
因为头一天睡得不算太晚，谷凡和颜舒一大早就爬起来了。谷凡本来还想让颜舒再多睡会儿，可是颜舒心里惦记着事，睡也睡不安稳，便和谷凡一道起来了。
吃过早饭，颜舒就忙着核对各项礼品，一边同谷凡说：“礼品我已经准备好了，陈大人那里，还是你亲自送过去吧。别的地方，我另打发人去，不用你一一跑了。”
谷凡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颜舒帮谷凡整理了一下衣裳，送走了谷凡，才又分派人手，往蔚县各家送礼品过去。
颜舒本来估计谷凡就算回来得早，也得过了午时，却没有想到她巳时三刻就回来了，不由诧异地问：“这么早？”
谷凡无奈地说：“陈大人那里人太多了，我都闹得慌，怕陈大人不耐烦，便赶着回来了。等初四、初五，陈大人得点空，我再过去吧。”
颜舒笑道：“其实我也猜到了，不过是想着先礼到了再说，就是委屈了你。”
“不敢委屈！”谷凡连忙说。
颜舒忙了一上午，其实已经有些乏了，此时见谷凡回来了，便靠到榻上稍稍休息一下，“既然不委屈，那么一会儿若是再有人来了，就劳烦你去招呼一下吧。”
谷凡笑着应道：“这是自然。夫郎只管休息就是，一切有为妻在！”
颜舒嘴角弯了一下，斜倚着软靠，合着眼养神。
往年在东旺村住着的时候，不管惯与不惯，东旺村的村民总是要到谷凡家里总坐坐的，道一声过年好的，可是今年搬到四平山上，东旺村的村民就不大来了。来的都是蔚县里与谷凡、颜舒相熟的人家来送礼或回礼的家人。
谷凡心知肚明，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挺不是滋味的。
谷凡这里冷清了些，武二和潘老六那里倒是热闹了起来。
东旺村的村民虽然没来谷凡这里，却都去了武二和潘老六那里，咫尺之地，却是两重天。
到了晚上，就连颜父也叹气，“准备了这么多点心果子，那些小孩子一个也不来，都白搁着了。”被那些小孩子闹了几年，今年猛地被冷落，竟有些不习惯了。
谷凡陪笑道：“我和舒儿明天要去村长家转转，一便带过去，分给他们就是了。”
颜父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接着又问，“那别人家呢，还去吗？”
“钱伯母那里肯定是要去的。再别人家，也不是我们自抬身份，只怕我们去了，他们更不自在呢。爹，你也看到了，从去年开始，咱们家来的人就少了，今年更是没有。不管咱们怎么想，他们就已经把那道线划在那里了。”谷凡虽然早已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又这么干脆利落。
颜舒也说：“这事若是换了我，只怕我也会躲着了。若是住得还近便，说不定还勉强着自己走一走，既然已经住得远了，索性就不去了。”
“我就是想着，咱们初来之时，村子里的人都对咱们不错，如今咱们虽然日子好了，也不能目中无人不是？”颜父在蔚县里经历了那么多人情冷暖，在东旺村里的日子倒是格外舒心，心里一直记着他们的好。
谷凡回道：“爹，你放心，我和舒儿都不是那样的人。”
颜父点头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算了，我也不多嘴了，你们都是心里有数的人，我不过就是白唠叨一回。行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出去拜年呢，太晚了就不像样子了。”
谷凡和颜舒答应着出来。
初二一早，谷凡和颜舒就去了村长家里。
村长很热情地迎了出来，一边拉着谷凡的手，领着谷凡当先往屋里去，嘴里还不断地说着感谢的话。村长女儿也在一旁陪着。
村长手里的那十亩玫瑰花田，每年都能收很多玫瑰。谷凡也不差这十亩的玫瑰花，出了一个很好的价钱收走了，让村长家里收入增加了不少。
颜舒和村长夫郎、村长女婿走在后面，等进了屋，颜舒就把早就准备好的玫瑰酒和两匹布料送了过去。
村长夫郎一边搓着手，一边说：“这怎么好意思。”
颜舒笑道：“听说村长喜欢喝两口，我们才厚着脸皮把自家做的玫瑰酒送了过来，味道是淡了点，全当尝个新鲜吧。”
村长夫郎一眼瞅去，玫瑰酒尚可，但那两匹料子却是好东西，极合他的心意，心里很是喜欢。可是又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的眼皮子浅，只得压抑着心里的喜悦，说些客气的话。
村长女婿倒是话里痛快，“爹，我倒是瞧着这两匹料子好看，最适合您穿。等闲了，我给爹好好裁两身衣裳，咱们也到蔚县里风光风光去！”
村长夫郎笑着瞪了自己女婿一眼，“我老也老了，穿那么好做什么，你留着做衣裳穿吧。”又对颜舒说：“谷相公，别笑话我们没见过世面。”接着瞧着颜舒挺起的肚子，关心地问孩子的情况。
颜舒一一答了。
谷凡和颜舒略坐了坐，便起身要走，村长极力要留两人吃中饭，谷凡说道：“还有别处要走动呢，村长要不是嫌弃，咱们改个日子，可好？”
村长自是知道谷凡如今是很忙的，要走动的人情也多，不好再留，送了他们出来。
颜舒临走前，悄悄塞给村长女婿一盒玫瑰面脂。
村长女婿先前不知是什么，待看清了，立刻喜不自胜。哪个男子不爱漂亮呢，只是这玫瑰面脂却不是他可以用得起的东西，所以从来没有想望过。此时得了，比村长夫郎说给他面料做衣裳还高兴呢。
村长夫郎眼睛尖得很，颜舒和村长女婿的小动作不是没看见，只是装不知道罢了。等颜舒去得远了，才问道：“谷相公刚刚给你什么了，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村长女婿哪里敢瞒着，照实说了。
村长夫郎叹了口气，“难得他这份情，给你，你就好生用吧。你年纪还轻，该着好生打扮打扮！”
谷凡和颜舒又去钱花匠那里转了转，回来的路上看到不少小孩子。那些小孩子先前还避着谷凡和颜舒，估计是家里的大人交待过了，不敢太冒失，后来见他们挺和气的，还分他们点心，胆子就大了起来。
谷凡本来还愁怎么把带来的点心分出去，这回好了，听说谷凡这里有点心果子分，一群孩子一窝蜂地冲上来，吓得谷凡把装着点心的袋子往其中一个稍大点的孩子手里一扔，护着颜舒躲到了一边去——孩子没轻没重的，伤到颜舒怎么办？
那些孩子开心地分了点心，还不忘冲谷凡和颜舒道：“过年好！”，然后才慢慢地散了开去，三五个一堆，玩去了。
谷凡和颜舒对视一眼，难怪颜父惦记这些孩子，的确可爱极了。
两人也没有再往别处走，散完点心果子就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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