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一起说笑一阵,苏丽珍正了正脸色,对颜舒说:“咱们玩笑归玩笑,可有一事,你实在应放在心上,新宅子建成这么久了,别人也就罢了,可请了陈大人来坐坐?”
颜舒点头,“你提醒得很是。我们倒是一早请了,可是陈大人一直推说事忙,不肯屈尊。我们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又不好三催四请,只能等陈大人什么时候得闲了,肯赏这个脸。”说着不由轻叹,“其实我也想同你打听打听,别是我们有什么事做得不当,惹陈大人不高兴了。”
苏丽珍听了倒是笑了,“别胡想,我就是提醒一句,早料到不过是自己白操心,你们肯定想着呢。陈大人事忙,倒也不是推脱,这段时日方怀也是早出晚归的,等忙过这阵子就好了。”
颜舒松了口气,“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苏丽珍瞧了孙巧菲一眼,看孙巧菲只是静静地听着,不插言,也不好奇,当下指着孙巧菲,笑着同颜舒说:“你瞧他倒是个万事不操心的,哪像咱们每日里自己瞎琢磨,真真是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命,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孙巧菲微抿了一嘴,看看苏丽珍,又看看颜舒,才慢声分辩说:“我家妻主说了,这些事不用我操心,我只须管好我自己就成了!”
“你妻主说,你妻主说,怎么什么都是你妻主说的?原瞧着你是个有主意的,没想到也是个没出息的!”苏丽珍撇了撇嘴角。
孙巧菲急了,“都像你这样,事事争强才好?再说我家妻主,也和你妻主不一样,铺子里的事,家里的事,什么都拿得起,反倒是我岁数小,没有那么周全。我多听听我妻主的,又怎么了?”
苏丽珍闻言大笑,“看看看,果然嫁了人,就是不一样了啊!”
孙巧菲还待再说,颜舒忽笑道:“我记得有人曾经有些不大情愿,现如今看来,仿佛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啊!”
孙巧菲的脸霎时红透了,低下头,小声说:“我原先是觉得她挺不靠谱的,但她真对我挺好的。”
颜舒拍拍孙巧菲的手,“对你好就好。每个人的日子都是不一样的过法,别管别人怎么说,自己只照自己的想法过,日子过得开心不开心,只有自己知道。”
孙巧菲“嗯”了一声,又瞅瞅苏丽珍,见苏丽珍也是满脸笑容。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就嘴上爱开开玩笑,你过得好,比什么都强!”苏丽珍说道。
孙巧菲便也轻笑了起来。两位哥哥,到底还是心疼自己。
三人歇了阵,饮了茶水,颜舒想着他们又不是一时便走,园子也不急着一下子逛遍,这么大功夫,想必房间也收拾好了,便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养养精神再说。
苏丽珍和孙巧菲一大早坐车过来,然后又要上山,又在园子里逛了不少时候,着实都累了,只是不好一来就要求休息,强撑着罢了。颜舒的提议一出,两人马上就应了。
颜舒把苏丽珍和孙巧菲安顿好,才往颜父这边来。
颜父正同身边的侍人说话,见颜舒自己过来了,便问:“他们都安顿下了?”
颜舒点了点头,“且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吧,他们何曾这般颠簸过,身子自然吃不消。”
颜父的目光在颜舒的脸上停留了半天,似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恍惚,最后轻叹道:“你从前又何尝不是同他们一样。”
后面的话,颜父没有再说,但颜舒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此中的未尽之意。
颜舒轻笑:“爹,那都是从前了,我觉得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好。”
颜父招手让颜舒挨着自己坐。
颜舒坐过去,依着颜父。
“是我自己小心眼了,从前还不怎么的,这一次见了他们俩,心里头颇有点酸酸的。”颜父感慨地说。
颜舒安慰道:“咱们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了,何必酸他们?他们看了咱们的宅子,也很是羡慕呢。再者,他们在家里,哪里比得上我自在,就算妻家比较宽待他们,终究也比不上我陪在爹的身边。”
颜父也笑了,“都说了是爹小心眼,你好生招待他们吧。”
颜舒自是尽心招待,三人相处,似乎又回到了旧时情状,一时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感慨,原来不经意间,这么多年过去了。
苏丽珍和孙巧菲难得轻松自在,很想多住些时日,可是毕竟已经嫁人,不比在家中时随意,虽然妻家并不严苛,也没敢住太久,住了三日,不待家人来接,也就回去了。
谷凡再次邀请陈县令,陈县令还是不得空,但苏丽珍那日既然那么说,想来是无碍,谷凡和颜舒也就放下心来。可没有料到的是,没几日县令小公子陈箐自己包袱款款地跑来了。
谷凡和颜舒心里颇感诧异,但对于这位小娇客可是丝毫不敢怠慢。
谷凡轻道:“这几日,要辛苦你了,舒儿。”
颜舒不在意地说:“本来就是我份内的事,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再说,小公子人很好相处,有他一起,更不怕闷了。”
陈箐倒是没有县令公子的架子,一到就先来拜见了颜父,才拉着颜舒说话。
“颜哥哥,你不嫌我唐突吧?其实我早就想来了,可是娘一直不得空,爹还要操心家里的事,我那姐姐求学未归,我想来也没人陪我来。我还是求了爹好久,爹才松口答应的。我听苏哥哥说,颜哥哥你这里可好玩了,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可要多陪陪我!”陈箐央道。
颜舒笑道:“小公子难得来,我自然是相陪的。”
陈箐高兴地点头,然后又有些不乐意地说:“颜哥哥,我都说过了,你叫我箐儿吧,别小公子、小公子的叫,你怎么总是不听?我就那么不讨你喜欢吗?”
颜舒连忙改口,“是我这个当哥哥的错,以后一定不忘。箐儿,来,路上劳顿,先吃些点心,一会儿带你到园子里走走。”
陈箐拿起一块点心,三口两口吃完,然后拉着颜舒的手,往外面走,“颜哥哥,我听说你这里有好几处院子,各个不同,我要挑一处自己喜欢的住,可以吗?”
“那有什么不行的,你喜欢哪儿,就住哪儿!要是都喜欢,一天换一个地儿也成。”颜舒失笑,这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陈箐笑眯起了眼,晃晃颜舒的胳膊,“颜哥哥,你真好。我来前,我爹还嘱咐过我,不可以乱提要求、找麻烦,你安排我住哪儿,我就住哪儿去。我跟你说真心话,我就是想自己挑个喜欢的地方住,屋里屋外都要合了我的心意才好。从前跟着娘去赴任,不管我跟着娘到哪里,都没有我挑的余地,说起来也是紧好的给我,但他们给我安排的,我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就是不好意思说。”
颜舒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合了这位小公子的眼缘,他跟自己说话一点儿矫饰也没有,直白坦诚地让人心里觉得若是不能让他开心,都是一种罪过。“在我这里,你可以怎么高兴怎么来。我们都是市井小民,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有什么想法直说给我就好,我能办到的,我帮你办,我办不到的,我请人帮你办,可好?”
陈箐连连点头,点完头,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了,遂不好意思地说:“颜哥哥,我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的,我就是想自己自在点。你不知道,爹爹的规矩很严,我在家里时不敢这样的。”
陈箐这话倒也不是胡说,他是真的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要求,只是在看到那个弯水后的小院子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直嚷着要住那里。
那个院子是宅子里最小的一处,总共只有五间屋子,每一间都小小巧巧,但胜在精致玲珑,隔着窗子就可以看到一湾细水、两岸垂柳。
颜舒着人把屋子收拾出来,然后同陈箐说:“箐儿,这院子看着虽然漂亮,但比别的院子要凉,盛夏的时候住最好不过。可如今的天不像前些时候那么热了,山里不比县城里,夜里记得要加些被子才好。”
陈箐自然应允,然后美滋滋地在各间屋子里转悠。
颜舒看陈箐那全然没往心里去的样子,如何放得下心来,同陈箐身边的侍人又交待了一番才罢。
自此,陈箐就住了下来。
头一两天,颜舒很是精心地备餐,生怕不合陈箐的口味,可后来发现,陈箐其实并不挑嘴,有什么吃什么。颜舒若是太过认真了,陈箐反而不喜。颜舒也就照着家常的样子来了。如此,颜舒不用头疼怎么招呼陈箐,陈箐自己也比较自在,住得越发开心了。
白日里,要不找颜舒玩,要不陪颜父说会儿话,武淳来了,就拉着武淳在园子里四处逛,颇能自得其乐。
对这个县令公子,谷凡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不说陈箐本人讨不讨人喜欢,就是冲着陈县令的面子,谷凡也要尽心招待。而事实上陈箐没什么架子,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还有一股孩子性格,很讨人喜欢,旁人很难对他不好,谷凡很乐意疼他。可是只是自他来后,他就几乎占据了颜舒所有的空闲时间,不是让颜哥哥看看这个,就是让颜哥哥帮帮他那个,等到了晚上,也要拉着颜哥哥同他说这说那,天知道自己有多长时候没能好好同颜舒单独呆一会儿了!
谷凡有些愤愤,但她也没有胆子说,小公子,你回家去吧!陈大人帮了自己这么多,她儿子不过麻烦了自己的夫郎几天,自己就不耐烦了,好像太忘恩负义了吧?
颜舒不知道谷凡的纠结,答应了陈箐明日给他调胭脂,才回屋。一进门就见谷凡气鼓鼓地坐在屋里,见自己回来了,竟然背过身子去了。
颜舒可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一边走过去,一边问:“你这是怎么了?同我生气呢!”
谷凡大大地“嗯”了一声,然后不说话了。
颜舒坐到谷凡身旁,扳过谷凡的脸,轻声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谷凡本来还想同颜舒呕呕气,看他还敢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可是颜舒软声一问,谷凡立马就败下阵来,转过身,搂住颜舒,委屈地说:“你自己说说,都几日了,你都不理我,成天就去陪着那个小公子!”
颜舒微怔了一下,随即便笑了,“小公子是客,我怎么好怠慢?再说,他能住几日,过了这几日,他回去了,我所有时间都陪你,好不好?”
颜舒不劝还好,颜舒一劝,谷凡越发觉得自己委屈得不行,耍赖似的抱着颜舒的腰,不肯答应,“你明天别去陪他了,就陪我好了。”
颜舒有些为难,“可是我已经答应小公子了,明日给他调胭脂,总不好失信。后天,后天我一定陪你!”
“不管,我不管,你要陪我!”谷凡蹭蹭颜舒。
颜舒摸摸谷凡的头发,想想自己这些时日是太忽略谷凡了,有些过意不去,遂商量道:“那我怎么跟小公子说?他刚刚还央着我明天一早过去呢。要不……我同小公子说,我病了,想休息一天,可好?”
谷凡手臂用力箍住颜舒的腰,有些薄怒,大声道:“谁说你病了,你身体好着呢,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
颜舒无奈了,“那我怎么说,总不能失约还理直气壮吧?”
谷凡也无语了,想了想,又觉得气馁。
过了一会儿,谷凡恨恨地说:“你去陪着他吧,我看他能住几日!”
颜舒笑了,“那好,我明天去陪他了,你不许生气了。”
谷凡瞪着眼,觉得自己被糊弄了,“你就欺负我吧,你根本就不想陪着我,你说的都是借口!”
颜舒赶快安抚,小声说:“我后天陪你,肯定陪你,有什么事都推了,好不好?”
谷凡盯着颜舒,看他的确很有诚意,这才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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