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宅子终于建好了。
谷凡美滋滋地在张枚的带领下,和颜舒一起把新宅子转了一大圈。
宅子摆在眼前,和看图纸时的感觉完全不同,特别是自己伸手就可以摸到一砖一瓦时的那份激动,完全无法诉诸言表。
再一看颜舒,也是与谷凡一样的神情。
张枚笑道:“园子里闲暇时再逛,我先带你们去看看屋子吧,要是不缺什么,就可以考虑搬过来住了。”
谷凡连连点头,拉着颜舒的手,一起往主院走去。
主院是整个宅子里最大的一处,十几间屋子清清朗朗排开,屋前两株石榴树并着几样低矮绿植,葱碧喜人。
颜舒走过去,抚着石榴树的树干,抬头看着树上还依稀开着的石榴花,面上微带着笑意。
谷凡轻声问:“喜欢石榴花?”
颜舒点点头,“喜欢。”
“喜欢就多看一会儿。”谷凡陪着颜舒仰着头往上看。
颜舒又看了两眼,扯扯谷凡的衣袖,低声说:“回头再看吧,别让张师傅等着。”
谷凡说:“好,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说完,握住颜舒的手心,一齐往屋里走。
张枚已经在屋门口前等了他们一阵了,见他们看石榴花入迷,也不催促,安安静静地站着,等他们二人过来了,才说:“屋里安置地简单了些,按一般情况来的,不喜欢的可以换,或者再添。”
谷凡和颜舒走了进去,的确如张枚所说,很简单,但也正因为简单,反而显得很清雅。
谷凡和颜舒二人跟在张师傅身后,一间一间屋子走过去,细细地看着,碰到喜欢的,甚至忍不住伸手摸摸。
没用太多时候,就把主院的屋子走遍了。看过之后,谷凡就笑了。
张枚有些不好意思,“东家莫笑,这方面我不太擅长。”
谷凡摇摇头,“你哪里知道我在笑什么。我从前只以为家具摆设这类都得我自己来呢,却哪里知道原来盖房子,还附赠家具呢!”
“东家说笑了,按兴安府的规矩,除非特别提出来,我们都是把这些安置好的。当然旁人也没有东家这般大胆,把所有的都交给我做,什么木头、什么花样都是要一一过目的。”张枚心想,碰到这么个大撒手的主也不容易。
谷凡悄悄撇了撇嘴角,她倒是想提要求,问题是她得懂啊?既然不懂,还不如不捣乱了,由着张枚师傅发挥,一准比她自己瞎指挥强。
“张师傅的本事,我一向是信服的。如此看来,果然没有错信!”谷凡赞道。
张枚不掩得色,嘴里还是自谦道:“东家谬赞了。”
然后三人又往给颜父准备的院子走去。
颜父的岁数大了,给颜父准备的院子阳光非常好,屋子也敞亮通透。
颜舒看了很是满意,“爹爹肯定喜欢。”
谷凡笑道:“那咱们准备准备,尽快搬进来住!”
颜舒开心地点头,然后又叹道:“可是要准备的事情还真不少,就算咱们图省事,没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成!”
谷凡眨眨眼,拉拉颜舒的手,悄声说:“其实只要把铺盖先挪进来,咱们就可以住了,其他的慢慢来呗!”
颜舒嘟着嘴,看张枚离他们挺远的,应该听不到他们说话,便说:“我是觉得咱们这么着急,什么也没准备好,就往里面搬,太让人小看了。”
谷凡笑道:“咱们自己开心就好,管别人怎么想。咱们自己的房子,盖好了还不许人住么。”
“你不怕丢人吗?”颜舒犹豫道。
谷凡摇头,“不怕!”
颜舒狠狠一点头,“好吧,你不怕,我也不怕,回去咱们就去打包铺盖!”
但到底还是没有执行,原因在于颜父一听说,便笑得止也止不住。
颜舒羞红了脸,不吭声。
谷凡也说:“搬过去也没什么啊,不就换个睡觉的地方吗?”
颜父反问:“那么大的宅子里,就你们两个人,咱不说住着害怕不害怕这事,灶具有吗?柴有吗?米粮有吗?就是不在那里吃饭,想喝口热水也喝不到吧!其他种种,我就不细说了,你们瞅着这事儿成吗?”
颜舒转头,把脸藏到谷凡肩膀上,拳头轻捶着谷凡,“我就说不成吧,偏不知道怎么了,让你那么一说,我就跟着犯傻。”
谷凡苦笑,“我这不是……脑子抽了吗?”
“你说什么?”颜舒抬脸看谷凡。
谷凡把颜舒的脑袋压回自己的肩膀上,“我就是高兴过头,犯傻了。”
颜父看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被打击了,心里虽感好笑,但还是安慰说道:“这一年也等了,还在乎这几日!等咱们把东西都准备好,雇上几个人,也就成了,很快的。”
事实上,搬家这事进行得比谷凡三人想得要快。东西是一早就订下的,只不过没有取罢了,只等宅子建好,便送上去。而武二早就帮谷凡物色好人手了,谷凡着急,人家比她还急呢。武二一招呼,呼拉全来了。
事情虽然琐碎,但架不住人多啊,也就七八天,谷凡他们就搬到山上住去了。其他一时想不到、想不周全的,日后慢慢来吧。
张枚看谷凡一家已经搬进去了,自己的活就算结了,就琢磨着要告辞。
谷凡一再挽留张枚多住几日,“张师傅,你看这几日一直乱糟糟的,都没顾上好好招待你。你且再等几日,我准备一宴,专门宴请张师傅,你可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
张枚听谷凡如此说,也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此宴,谷凡准备得不算大,但绝对精致,也是照着张枚的口味来的,而且说是宴请张枚,除了张枚果然没有再叫一个生人。
张枚心里颇有几分感动。
谷凡在席上一再道谢,“张师傅你莫嫌烦腻,我知道自己啰嗦,可是除了这些话,我也不知道要怎样表达我心里的激动与感激。不说了,不说了,张师傅,喝酒!”
张枚与谷凡相识近一年,她知道谷凡不大饮酒,今日也是开心极了,才陪着喝了不少。虽说酒很淡,但此间的情义不算淡。
如此,张枚反而多下了几杯,然后说:“此酒我甚喜欢,不知东家可否送我两坛,我也带回去给朋友们尝尝!”
谷凡其实准备了好几样酒,她知道这里的女人不喜欢太淡的酒,所以玫瑰酒是留给自己喝的。没想到张枚尝过一杯,便说也要玫瑰酒。
谷凡笑道:“张师傅说的哪里话,别说两坛,张师傅喜欢,二十坛也一样送上。”
张枚摇摇头,“张某不是嗜酒之人,寻常也不多饮,两坛足矣。此酒清甜,似我之人尚且爱它,它日必放光彩。”
谷凡冲张枚一举杯,“如此,借张师傅吉言了!”
两人一齐饮下。
酒过三巡,再好的宴也要散了。
谷凡拿过早就准备好的小匣子,交到张枚手上,“张师傅,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望张师傅莫嫌弃。”
张枚打开匣子,愣了一下,推拒道:“东家,这可使不得,我的酬劳是按时应月拿了的,东家一向厚待,若再收如此贵重之物,就太超本分了。”
谷凡摇摇头,不肯收回,“张师傅,原本我是打算直接准备银子的,可是一想到张师傅为我们花费的心思,就觉得太过敷衍,再上张师傅回兴安府路途遥远,多有不便,便准备了这枚玉佩。请张师傅莫要再推辞了。”
张枚犹豫了一下,觉得再推辞,就有些矫情了,便大方收下了。
谷凡这才笑了。
两日后,张枚再次告辞。
谷凡知道张枚早已归心似箭,没有再挽留,只是把玫瑰酒、玫瑰茶等自家做的东西,送到张枚的车上,嘱咐她一路小心,送她离开。
自张枚走后,又忙了近一月,才把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彻底安顿完。
谷凡不喜欢家里有太多的人在眼前绕,因而也没有雇太多的人,各项事有人做就行,不会太忙,也不会闲得发呆。
颜父那边倒是有两个伶俐的侍人在一旁陪着,活不说做多少,关键是能陪着颜父说说话,聊聊天。
颜舒虽然也常去陪着颜父,可是颜舒手里的事太多,先前家里人少,还不觉得,现在人多了,才知道各种麻烦有多少。有时谷凡同颜舒说会儿话,就能来好几拨人,弄得谷凡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等入了夜,谷凡把所有人都打发走,搂着颜舒,不甘心地说:“舒儿,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弄个小点的宅子呢,人也少点,多清静!”
颜舒窝在谷主怀里,抿着嘴笑。
谷凡摇摇颜舒,赌气道:“舒儿,你都不体贴我!”
颜舒仰着脸,问:“你要我怎么体贴你?要不,咱们回蔚县县城里,买个小院子,咱们两个人住?”
谷凡捏捏颜舒的鼻子,“你就气我吧,刚盖好的大房子不住,倒要跑回去住小院子,我这不是有病吗?”
颜舒呵呵笑道:“你既然不愿意,以后不许说我不体贴你了。”
谷凡咬牙,“好,不说就不说,以后谁再那么没眼色,就把他赶出去!”
颜舒伏在谷凡怀里,笑得喘不过气来。
“你还笑,我这也不知道是为谁?”谷凡不满地说。
颜舒歪着头说:“为谁?我怎么看不出来,总之不是为我!”
谷凡箍紧颜舒的腰,低头,“怎么不是为你?要是别人,我至于因为说不上话,着急上火吗?”
颜舒抬手,轻触谷凡的脸颊,轻声说:“好么,我的错还不行吗?以后你在的时候,我只理你一个,让他们外面等着去!”
谷凡满意了。
颜舒眼里全是笑意,这么大的人了,还小孩子似的。
宅子整理好了,谷凡让武二和冬子搬来,冬子答应了,武二却仍然坚持两头跑。
颜父不干了,直言,武二不来没关系,但得给他把武淳送过来住一段日子。
武二心里太乐意了,二话不说,忙把武淳送过来。武淳就跟着住在颜父的院子里,白日里要不逛园子玩,要不同颜父身边的两个侍人,陪着颜父说笑,没几日,把宅子里里外外都熟透了。
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把此状况看在眼里,知道这位武小公子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但谁也不敢得罪。加上武淳性子好,年纪虽小,却不是那爱惹事淘气的,宅子里的人没有不喜欢的。
可是住得久了,武淳到底还是想自己的爹。
颜父没有办法,只好让武淳回去住,一边又不舍地一再叮嘱,要多来。
武淳连连点头,“我也喜欢爷爷,可是我放心不下我爹,我家去陪爹爹几日,再来看爷爷!”
把颜父感动的,直道:“淳儿真乖!”
颜舒请了苏丽珍和孙巧菲来宅子里玩,又分开给刘相公下了帖子。
苏丽珍和孙巧菲没有孩子累着,很痛快地来了,而刘相公虽然想来,却说不准日子。
颜舒只回说,不拘什么时候,刘相公看着方便就好。
颜舒陪着苏丽珍和孙巧菲在园子里逛,没一会儿,苏丽珍就嫌累了,不肯走了,孙巧菲虽然没说什么,但看样子,也走不动了。
颜舒只好就近领着他们到小亭子里坐,又着人准备茶水。
苏丽珍擦擦额角的汗,叹道:“先前听方怀说起这事时,我还挺羡慕的,谁知道走了一遭,又觉得还不如就我那儿住着呢。你说闲时逛逛也就罢了,真要日日早晚来来回回这么一走,还不要人命啊!”
孙巧菲捂着嘴笑,“颜哥哥莫听苏哥哥的,他那是吃不着葡萄,心里发酸呢!”
颜舒也笑了,“我还能不知道他,他说着,我就姑且一听,真要都信了,还不把我烦死!”
苏丽珍瞅了两人一眼,无奈地说:“好吧,我承认我嫉妒,可谁让这园子不是我的呢,不然走得再累,我也情愿!”
“喜欢就多住几日,难得咱们在一块儿!”颜舒邀请道,“巧菲,你那里也没有问题吧?”
孙巧菲点点头,“没事的,我来前妻主说了,多住几日也无妨。”
然后两人一起看向苏丽珍。
苏丽珍哼道:“就是方怀来接我,我也不回去!你没见我把东西都打包带来了吗?”
颜舒取笑,“我还当是给我的呢,心想,丽珍也太客气了,咱们这么惯熟了,还大包小包带东西!”
苏丽珍羞恼了,扑过来,“你就打趣我吧,嘴越发刁损了!”
颜舒一躲,孙巧菲拉住苏丽珍,“我知道苏哥哥那里肯定有带贺礼的,我也带了,苏哥哥就不要闹了。”
孙巧菲比苏丽珍小好几岁,苏丽珍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了,恨恨地说:“你就帮着你的颜哥哥吧!”
孙巧菲笑着不吭声。
颜舒叹了口气,“好了,丽珍,我不要贺礼了还不成吗,你也莫恼了!”
苏丽愤愤道:“你还说!”
颜舒和孙巧菲一齐笑了,最后苏丽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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