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玫瑰小铺

七十四、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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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令小公子陈箐似乎颇为喜欢颜舒,一个劲儿地缠着颜舒东问西问的,即便是开了席,也要挨着颜舒坐。

    颜舒的席位不好,许惠如何肯怠慢了县令公子,好生相劝,颜舒也说不要让李相公为难,陈箐知道自己出来代表的是自己母亲的脸面,不好太过任性,只好怏怏地依了许惠。

    颜舒早料到了许惠会来这一手,也不动怒,淡笑着看了许惠一眼,随意夹了两筷子,就坐着不动了,看其他人谈笑风生。

    许惠殷勤地招呼众人,待所有人都关照过了,才看了颜舒一眼,故作诧异地问:“颜哥哥,你怎么干坐着啊,可是这菜色不合你的口味吗?”

    颜舒歉意地说:“对不住李相公了,菜色准备的如此丰盛,我却没有什么胃口。”

    许惠忙站了起来,两步走到颜舒身旁,关心地说:“我记得颜哥哥从前很喜欢这道糖醋鲤鱼的,现如今有段日子没有尝过了吧,我特意吩咐厨子为颜哥哥做的呢。颜哥哥不要客气,赶快试试!”说着,抬起手腕,为颜舒大大夹了一筷子。

    颜舒轻声道谢,然后看着碗里的鱼肉,微微皱了下眉,勉强地抬起筷子夹起一点儿鱼肉,沾了下唇,便放下了。

    “如何?”许惠嘴角上掀,瞅着颜舒的神色,面上略显快意。

    颜舒看了看众人,叹了口气,“自是好的。”

    许惠体贴地说:“颜哥哥若喜欢,等会儿回去时,我吩咐厨子再为颜哥哥做一条,颜哥哥带回去吃!”

    此时已经有人绷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颜舒寻声看了过去,见是一个年轻的相公,不大相熟的,便不放在心上,倒是县令小公子有些不高兴,暗暗瞪了那位相公一眼。

    颜舒摇摇头,为难地说:“不用了,李相公这份心意,我领了就是。”

    许惠却不肯,坚持要颜舒不要客气,一边同侍人说:“去,叫厨房再做一条!”

    侍人答应着,转身就要走,颜舒终于忍不住了,脱口说:“且慢,别费那事了,我就是带回去,怎么处理啊,我家连只猫也没有!”

    许惠的动作顿时僵住了,那侍人也不知道该去不该去,偷偷看许惠的脸色。

    厅里霎时变得静悄悄地。

    颜舒这时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轻拍了自己的嘴一下,“瞧我,胡说呢,李相公别介意!李相公家的糖醋鲤鱼自然是好的。”

    许惠一口气闷在胸口半天才缓过来,扯起嘴角,冷笑道:“我家的糖醋鲤鱼自然比不得颜哥哥家的,自然只配喂猫!”

    此话一出,厅里的众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只配喂猫,那端来给他们是什么意思?

    颜舒忙站了起来,跟众人解释,“李相公不是这个意思,大家不要放在心上。”然后又同许惠说,“糖醋鲤鱼是好的,我素来喜欢,只是今天的……有点不对我的胃口,是我的嘴太刁了,李相公莫介意!”

    许惠说完了那句话,马上觉得不妥,刚想说两句话,把场面圆过去,谁知道颜舒却抢先站了起来,替他道起歉来,他到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许惠不好再解释,只能冲颜舒说:“我本诚心为了照顾颜哥哥的口味,才特意做了这道糖醋鲤鱼,谁知道颜哥哥竟然不肯赏脸。那么我倒要请教一下,我们家这道糖醋鲤鱼到底哪里不好?”

    颜舒叹道:“我原说了,是我的嘴刁。”

    许惠却不依不饶,“颜哥哥总得给我个说法吧,不然让我心里如何安生?”说完看了厅里众人一眼,又瞅向颜舒。

    此时厅里有人也说:“谷相公,你就说说吧,不然我们吃了猫食,心里还美呢。”

    颜舒见说话的正是刚刚低笑出声来的那位年轻的相公,旁边有人拉了那位相公一把,那位相公不乐意地甩开了。

    颜舒将厅里的人环视一圈,见他们都默不作声,摆明了两不相帮,便笑笑说:“我说的是我的一点浅见识,不对的地方,大家不要介意,笑笑就算了。这糖醋鲤鱼,先不说味道,只摆盘就应该有一种跳跃的样子,鱼嘴要微微张开,尾巴上翘,取得就是鲤鱼跳龙门之意;鱼身外裹糖醋汁,颜色要黄偏微红,这样的才酸甜适口,肉质酥脆。李相公的糖醋鲤鱼不是不好,就是有些不合我的眼缘。”

    众人面面相觑。席面上的糖醋鲤鱼摆得直挺挺的,颜色也是红艳艳的,其实挺好看的,入口的味道也不差,只是被颜舒那么一说,有人顿时觉得这糖醋鲤鱼果然过于甜了,初尝不觉得,再多吃两口就腻了。

    许惠本是刻意刁难颜舒,却没有想到颜舒侃侃而谈,虽没有说一字不是,但所有人都看到了自家的糖醋鲤鱼做得果然不够好。

    其实所有厨子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某一道菜做得稍稍差点都是很正常的事,颜舒的嘴其实也没有那么刁,只不过他和许惠都是借题发挥而已。

    话说到这里,许惠也再说不出旁的话,只是吩咐侍人不用去厨房了。

    许惠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招呼众人。大家也觉得刚刚实在是太尴尬了,有心活跃一下气氛,便有人讲了个小笑话,众人一笑,把刚刚的不愉快暂时抛到一边。

    这时,外面有下人通传,却是谷凡来接颜舒了。

    有位相公笑颜舒,“你家妻主看你看得好生紧啊!”

    颜舒也有些诧异谷凡来得这么早,同那位相公笑笑,便跟许惠告辞了。

    许惠摆下这么大的阵势,哪里甘心颜舒就这么走了,可是谷凡既然来接了,他也不能硬留。作势要送,谁知颜舒也不客气。

    许惠无法,只得送颜舒出来。

    因为许惠摆的是私宴,虽然不是那么的正式,但到底比寻常午饭要耗时多了,他们这边才进行了不到一半,李家的午饭已经结束了。

    迎面慢慢走来一位小相公,挺着个肚子,见到了许惠,微微一笑,“哥哥怎么出来了,可是小宴结束了?今日倒早!”又对颜舒说,“这位相公好生眼生,可是第一次来?”

    许惠的眉头一皱,有些不耐地说:“有了身子,也不好生休息,在这里闲逛做什么!”

    那小相公委屈地说:“昨夜妻主说了,让我多走走,活动活动,说这样对孩子好呢。”

    许惠一摆手,“那你逛着吧,我送客人出去。”

    那小相公答应着,“我知道了,哥哥慢走。”然后冲颜舒一笑。

    颜舒客气地点点头。

    又走出一段,许惠本不想开口,可是总觉得让颜舒看笑话了,当下冷着脸同颜舒说:“你也别笑话我,你迟早也有这么一天。”

    这话要是早说几天,颜舒可能真的会被打击到了,可是这个问题他已经和谷凡探讨过了,因而现在也只是不在意地说:“你能不能看到我有这么一天不好说,至少现在我是看到了你有这么一天!”

    许惠瞪着颜舒,“你少得意,当初我既然对付得了你,现在我也一样对付得了他!”

    颜舒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无奈地说:“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就行了,何必拿到明面上来说呢?我是不介意,真的不介意,至于别的人像不像我这么大度,就不好说了。”

    一直以来,许惠面子上的客气维持得不错,像这么直白的尖刻话还是第一次听见,大概是被颜舒撞到了自己难堪的一面,有些压抑不住了。

    许惠冷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颜舒走出李家的大门,就看见谷凡在马车前绕着圈圈,便笑了起来。

    谷凡迎了过来,牵着颜舒上了马车。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颜舒坐好后,问谷凡。

    谷凡帮颜舒理了理衣襟,吩咐车娘走吧,才同颜舒说:“还早,我都嫌自己来得晚呢。”

    颜舒奇道:“这话怎么说,小宴才开了没多久,筷子都没伸几次呢。”

    “怪我先前没有想到,他家的饭是好吃的吗,我都怕你吃了胃疼。我想着,反正你肯定在那里吃不好,不如早点把你接出来,咱们自己一起开开心心地吃,多好!再一个,你去了露个脸就行了,时间长了,我怕他的坏点子一个接一个的,就算你不怕,我也替你累。咱们放着好日子不过,跟他斗那个闲气,不值当。”谷凡说着自己的心思。

    颜舒看着谷凡,笑笑,“你说的是,跟他斗这个闲气,不值当。以后再也不来了。”

    谷凡本来就是发个牢骚,抱怨一下,听颜舒认同她的话,又有些呆了,“果真吗,我就随口说说而已。”

    颜舒靠到谷凡身上,缓声说:“果真。来了两次,够给他面子了。以后不去,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谷凡伸手搂住颜舒,“舒儿,你想吃什么,咱们今天去酒楼吃!”

    颜舒想了想,“糖醋鲤鱼。”

    “好!”谷凡答应着。

    两人吃过饭,又在县城里转了转,才回东旺村。

    回到家里,颜舒找出那付丁香耳坠,放到了一个小盒子里装好,准备第二天一早便给县令小公子送去。

    回头见谷凡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说道:“我把它送人了,你不怪我吧?”

    谷凡摇摇头,但又好奇在那个小宴居然能遇到谈得来的人,着实不容易,便问:“送谁了?”

    “县令公子。我瞧着他喜欢,便说把丁香的送给他,他可高兴了。”颜舒想想县令公子那可爱的样子,不由地笑了。

    谷凡故意说:“他倒好眼光,这一付银耳坠,要二两银子呢!”

    颜舒一点谷凡的脑门,“瞧你这抠门样儿!”

    谷凡双臂环过颜舒的腰,把下巴放到颜舒的肩膀上,“我就抠门怎么了。别小瞧那耳坠子,我在兴安府多少珠玉店、首饰店转过,想找那么精致的,着实不容易呢。要不然,那么小的一付银坠,凭什么要二两银子呀。”

    颜舒轻轻掐了谷凡胳膊一下,“不说那珍珠抹额,年前我添了那么多首饰,也没见你舍不得啊。这时做这小气样子给谁看!”

    谷凡哼哼了两声,“他又不是我的舒儿,给舒儿花多少我也乐意!”

    颜舒低声道:“你就哄我开心吧。”

    谷凡直起脖子叫屈:“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怎么就是哄你开心呢。”

    颜舒伸手拉低谷凡,把自己的脑门和谷凡的碰在一起,“就算你说的是真心话,你也是在哄我开心……不过,我喜欢听。”

    谷凡笑眯眯地亲了颜舒一下,“你喜欢听,我就说给你听。”

    第二天,颜舒果然亲自把丁香耳坠给县令小公子送去了。

    陈箐高兴地接过来,马上就戴上了。

    县令夫郎无奈地摇头,同颜舒说:“让你见笑了,这孩子让我惯坏了,没规没矩的。”

    陈箐撅了撅嘴,不依道:“我哪有。”

    颜舒笑道:“小公子天真烂漫,如此真性情最难得。”

    陈箐便笑了起来。

    县令夫郎冲颜舒笑笑,指着陈箐说:“你瞧瞧,别人夸他两句,他就得意地尾巴要翘上天去了。他都眼瞅着要十五了,你说我这做爹的,怎么放心得下!”

    “小公子天生聪慧,只是性情好罢了。再者,小公子有陈大人和您这样的母亲、父亲,自然是会有福报的,实在不必太过忧心!”颜舒看着陈箐说,陈箐冲他挤眉弄眼。

    县令夫郎自是知颜舒说的都是宽慰和恭维的话,但是当爹的,有哪个不喜欢听夸自己孩子的话,也笑了,“我也没想他将来能大富大贵,只希望他将来能得一个疼他的妻主便好,如此,我也就安心了。”

    颜舒点点头,“小公子还小,可以慢慢挑。”

    陈箐听父亲和颜舒的话扯到这个上面了,有些臊了,拉着颜舒往自己的屋里走,“颜哥哥,你跟我说会儿话去,别理爹爹,他现在同谁都说这事,可没意思了。”

    颜舒只好同县令夫郎告罪,跟着陈箐走了。

    县令夫郎看着陈箐远去的背影,摇头叹气,心里道: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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