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玫瑰小铺

六十七、置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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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绣好的枕套熨得平平整整的,放入礼盒里,简单却不失庄重。

    颜舒带着礼盒来到玫瑰小铺,托武二夫郎帮他送到孙家。

    不是颜舒自高身份,而是当年那些令人心寒的闭门羹后,颜舒就打定主意,穷死、饿死,再不登孙家的门。虽然如今颜舒不再计较过去的那些事,再见了孙父与孙巧菲,依然把他们当作是伯父与弟弟看,但是不再登孙家门的决定却不会改变。

    个中情由,武二夫郎自然不会明白,但是不过举手之劳,武二夫郎哪有不应的,接过礼盒,当下就给送了过去。

    此事,在颜舒这里,便算结了。

    然后就赶着备年前的最后一次货,量是前月的一倍半,因为到了年底,下次送货就得出了正月了,为免断货,自然要加量。

    又是一场昏天暗地的忙碌。

    等冬子送货出门,所有人都解脱了似的,长出一口气。

    此时离过年已不足半月。

    谷凡与颜舒合计了一下,玫瑰小铺的生意不好,索性早早关了门,放武二夫郎回家准备过年。

    休息了一天,谷凡和颜舒去蔚县里,置办年货。

    因为买得东西多,便租了辆车装东西,一路看,一路买,车上不知不觉就塞满了。

    颜舒见状,皱了下眉,“买多了。”

    谷凡瞧瞧,也觉得不少,家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足够吃出了正月。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心虚。

    穷惯了的人手里不能有钱啊。

    谷凡把车帘放下,就当没这回事,拉着颜舒的手说:“舒儿,走,咱们给爹挑些首饰去。”上回去兴安府光顾着给舒儿挑了,如今回想起来,很是惭愧。

    颜舒高兴地答应着,领着谷凡进了一家首饰铺子。

    这回谷凡可就镇定多了,一是口袋比那时鼓了点,再是眼前的首饰真的不大能入谷凡的眼。

    不过看了几件,谷凡就有些意兴阑珊。

    颜舒看了谷凡一眼,“你若是不耐烦,我自己选就是,你去外面等着。”

    谷凡知道自己的态度让颜舒多心了,忙解释:“不是不耐烦,只是这几件,和爹不大衬。”

    颜父出身富贵,四十年来将养出来的闲适气质,不是两三年的清苦生活就可以磨去的。眼前这几件首饰,成色不好,样式又粗笨,戴了还不如不戴。

    颜舒闻言笑了起来,“我倒忘了,你的眼光好,你说爹该戴什么样的?”

    谷凡默了,然后略显委屈地说:“你就莫取笑我了。让我从一堆首饰中挑出适合爹戴的,我也就勉力为之,可你让我说什么样的,我如何说得出来?”

    伙计的目光在谷凡与颜舒之间来回游走,本来他们二人进来,伙计一见二人穿着,就断定不过是寻常略为富裕的人家,因而也只拿了些粗简的首饰给他们看。如今,听他二人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看不上,不由收了小视之心,另拿了一些精致的出来。

    颜舒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拿起一支竹节青玉簪,跟谷凡说:“倒不是多好的玉,但难为它雕得如此细致,上面竹叶清晰可见,也算不错了。”

    谷凡接过来,瞅了瞅,点头,“舒儿的眼光果然好。”

    颜舒白了谷凡一眼,这般明显的奉承之语,当他听不出来吗?只是这青玉簪的确很合他的意,便同伙计说:“就这支了。”

    伙计乐呵呵地说:“这支青玉簪三十两,我给您包起来!”

    颜舒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伙计,“你这价钱可真不地道,又不是多好的玉,三十两够买好几支了,若非那竹节雕得挺和我的心意的,那簪子我是万不会要的。伙计,重新说个价吧。”

    伙计琢磨着难道遇到行家了,立刻赔笑道:“要不,这位相公您给个价?”

    颜舒扑哧一笑,“你就不要再试探我了,我也不耐烦和你一来一去地讨价还价。我给你个价,肯定让你有赚,你也痛快点,如何?”

    伙计笑道:“这位相公既然是痛快人,我也痛快,您出价,能卖就卖给您了。”

    谷凡饶有兴致地看颜舒砍价,这些东西到底价值几何,说真话,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颜舒也不客气,“六两。”

    伙计马上一脸的为难,“这个价钱,实在有些低了,这位相公,您再加点?”

    谷凡也有些诧异,若是她,再还价,也不敢还到这么低的。

    颜舒笑道:“你也别同我装了,这个价钱,你绝对有赚。”

    伙计还待再说什么,就听有人插言:“还不快给包上,你糊弄别人也就罢了,糊弄他?他戴过的好东西,比你见过的还多呢!”

    伙计一见来人,忙说:“公子来了。”

    那人摆摆手,伙计赶快给颜舒把簪子包好。

    颜舒付了银子,转头看那人,“大年根底下了,你这给人当女婿的,还有闲情逛?不是说短时间不随便出门了吗?”

    那人拉长了脸,“我自家的铺子也来不得了吗?”说完,又笑了起来。

    那人却是有一段时间没见的苏丽珍,颜舒领谷凡进的正是苏家的铺子。

    本来谷凡还想着再多挑几样的,也给颜舒添点,可此时遇见了苏丽珍,颜苏两人又许久未见,知他们必然要说些话的,自己也不方便在场,告诉了颜舒一声,便到外面等着。

    颜舒遇到了苏丽珍,谷凡这边也遇到了一人。

    对于眼前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谷凡明显愣住了。

    “怎么,你成亲不邀请我,我成亲也请不得你?二十六,没事的话,来我家喝杯喜酒吧。”许英白白净净的脸上,带着一团和气的笑。

    面对这个前少东家,谷凡的心绪是有点复杂的,也有些无法言表的不自在。不光是曾经给她当过伙计,莫名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更重要的是谷凡无意中了解到许英当年也是向颜家提过亲的。

    谷凡只当许英不过随口一说,也没有放在心上,正想着怎么推脱呢,许英又说:“来吧,好歹也相识一场,莫不是连这点面子也不给我?”

    谷凡的小心眼又有些发作了,难免会想许英为什么要邀请自己呢?谷凡不认为自己的那点小成绩,会看在许家大小姐眼里,也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现如今已经可以同许英平起平坐了。那么自己又是凭哪点,入了许大小姐的眼,让她居然屈尊降贵地亲自开口邀请自己,特别是自己还曾经是她的伙计呢?

    谷凡客气地笑道:“大小姐看得起,我自然是要去的。”

    许英满意地点点头,两人闲话几句,许英便走了。

    在铺子里的颜舒与苏丽珍自然也看到了许英,只是谷凡与许英的声音不大,没有听见她们说了什么而已。

    苏丽珍瞥了许英一眼,跟颜舒说:“这许家真是急疯了,哪有在年根底下办亲事的,怎么的也得明年开春以后,才好周全。也亏得孙家答应,可惜了巧菲忙匆匆地就要嫁人,进了门就赶大日子,连个适应的时间也没有。”

    颜舒笑了,“也有两个月了,若说准备,也够了。都像你似的,一准备就是大半年,生怕哪一点漏了。而且要我说,进门就赶大日子才好呢,万一有哪一点不周全,大家都会体谅新夫进门,不会过于计较,时间长了,哪一处做得不到位,才更让人挑刺呢。”

    苏丽珍先前听了颜舒的打趣,有点要恼,又听见颜舒后面的话,觉得也有道理,倒把先前的打趣忘了,点头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巧菲向来讨巧,会做人,再加上孙家也不是那无能的,想来巧菲也不会受气。”

    颜舒笑笑,苏丽珍便把这话放到一边,又拉着颜舒看铺子里新到的货,死活让颜舒再选几件去。

    颜舒骇道:“我如何要得了这许多,再说我现如今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哪里经得起如此挥霍?先前你不是还劝过我吗,怎么现在却逼着我买?”

    苏丽珍冷哼:“你少给我哭穷,我听方怀说过了,你妻主又买了二百亩花田,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这点首饰,用得了你多少银子!怎么,就准你赚我的银子,不许我赚你的?”

    颜舒苦笑,“我们也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成不成还不一定呢。万一不成,不光赚不了,手里不知还要白填出去多少,我哪敢这么花?”

    苏丽珍却不管不顾地让伙计都包起来,塞到颜舒手里,“银子攒得再多,最后还一定是谁的呢,你手里的这些,才是你的!拿着!”

    话说到这份上,颜舒只能捧着那些首饰出来,然后就看见谷凡捧着手里的白色毛皮冲颜舒苦笑。

    “我不过就是看看而已,谁知道那人死活要我买,还说我不买,她没法过年了。”谷凡拉拉颜舒的衣袖,小声说,“舒儿,你别怪我乱花银子。”

    颜舒把手里的东西塞到谷凡怀里,哭丧着脸说:“我还敢怪你,都是丽珍撺掇我买的。”

    谷凡怔了一下,打开一看,嘿嘿笑了,“别说,我刚才就想要你再挑几样的,这下正好全了。可是,这些首饰明显比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啊。你说那个伙计是不是太欺负人了,有好东西也不给咱们看?”

    “你不生气?”颜舒偷眼看谷凡。

    谷凡把首饰又包好,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颜舒默默不语。

    谷凡一拉颜舒,“好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要我说,首饰这东西再好不过,喜欢的时候,戴着让自己开心,不喜欢了,就当存银子了。”

    颜舒微红了眼圈,连声道:“不是你想得那样。”

    “怎么不是我想的那样?”谷凡奇道。

    颜舒犟着声,“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谷凡无奈,“不是我想的那样,就不是我想的那样好了,这有什么好争的。”

    颜舒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真是太可耻了,可是苏丽珍那话真的触动了他心底从未认真探寻过的隐忧。从前颜父也说过,他也怕过,只是他告诉自己谷凡一定会对他好的,事实上谷凡也一直对他很好,可是这次他为什么又听从苏丽珍的话,买了这些首饰呢?难道他开始怀疑这一点了吗?

    想到这里,颜舒不自觉地感到一阵害怕。

    谷凡见颜舒身子抖了一下,以为他冷了,忙拉了颜舒上车,“走吧,咱们回家去,别冻着了。东西也买得差不多了,就是哪儿不足,将就一下算了。”然后告诉车娘回东旺村。

    谷凡把白色的毛皮放到颜舒的膝上,同颜舒说:“那人告诉我是貂毛,你看看是不是?”

    颜舒连摸都不用摸,只扫了一眼,便说道:“那是兔子毛。”

    谷凡愤然,“我看她可怜,她居然骗我!”

    颜舒扑哧便笑了,“这里又没有貂,一个行脚货娘那里哪有那等稀罕物,也亏你信。咱们家里虽然没养兔子,难不成你还没有见过吗?这样也能认错。”

    谷凡见颜舒笑了,暗里松了口气,嘴上故意说:“总之是她不地道,我不认识,她也不能这般糊弄我啊。”

    “多少银子买的?”颜舒问。

    谷凡支吾道:“二两。”

    颜舒伸手摸了摸兔子毛,“这么大一块,二两也不算贵。”

    “哦,那就好。”谷凡应道。

    颜舒又摸了摸兔子毛,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你不会在逗我玩吧?二两银子买貂毛,傻子也知道不可能!”

    谷凡嘿嘿笑。

    颜舒悄悄一拧谷凡的腰,谷凡哎哟一声,颜舒掌不住笑了。

    谷凡揉揉腰,抱怨道:“舒儿,你不疼我了,你从前可舍不得拧我的,现在居然下手了。”

    颜舒笑道:“我还不疼你?来,你靠过来,我再‘疼’你一下!”

    谷凡往另一边挪挪,“舒儿,你学会坏了。”

    颜舒伸手,谷凡以为颜舒又要拧,赶忙握住颜舒的手,谁知颜舒说:“过来,我给你揉揉。”

    谷凡马上美滋滋地靠过去,颜舒轻轻地揉着。

    颜舒心里暗自说,别怪我学坏了——如果我真的学坏了,那一定是被你宠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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