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潘老六家,冬子就冲谷凡不满地嚷:“谷凡,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还嫌她欺你不够是不是?你瞧她那得意的样儿!”
谷凡心平气和地说:“事情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我就是觉得她是个做事的人,有心相邀,她同意当然好,不愿意也不必强求。”
冬子冷哼道:“你看得上人家,人家瞧不上你!嫌你给的工钱少,人家是个赚大钱的,不稀罕你这点。”
谷凡叹气道:“是啊,能看得起我给的这点工钱的,也就只有你和武二姐了。”
冬子又哼了一声,脸上才带出了点笑模样。
两人往谷凡家里走,走到半路,冬子慢慢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谷凡,“可是谷凡,你不担心吗?这样下去,咱们铺子的生意怎么办?”
“我正想同你和武二姐说呢,她做的那仿品我已经见识过了。”谷凡拍拍冬子的肩,“回去你也尝一尝。”
冬子惊讶地问:“你见到了?什么时候的事?”见谷凡已经往前面走了,忙追了上去。
谷凡说道:“就这两天,是客人留下的。”
“没给姐夫惹什么麻烦吧?”冬子犹豫地问,她知道这种找上门来的客人脾气都不大好,经常会说些不中听的话。
谷凡摇摇头,“他都解决了,还得了一个稳定的客人,算是因祸得福。”
冬子不由赞叹:“姐夫真是厉害!”
回到家中,谷凡将潘老六仿的玫瑰酱拿给冬子尝。
冬子抿了一口,惊道:“竟是如此像!除了香味淡点,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
谷凡拉过凳子坐下,倒了杯水喝,“就是这么说,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为什么我想拉她过来。”
冬子沉默着,一会儿说:“若不是今天武二姐去寻蜂巢了,也该让她尝尝。她比我有主意得多,兴许能给你点好建议。”
有这么一个人在,她们的生意太不好做了。
谷凡安慰道:“你也不必过于忧心,虽然因为潘老六,咱们这段时间的生意会比较难做,但是她的玫瑰酱品质毕竟差了一层,时间长了,客人自能分辨出好坏,此其一;再者,她能收集到多少刺玫花,如何能跟咱们比,纵有人贪图便宜,到了她手中无刺玫花的时候,自然只能找咱们。这是一场持久的战争,但胜利的一定会是咱们。”
冬子听着觉得有理,笑了起来,嘴刚咧开一半,又收了回去,“可是今年过去了,还有明年呢!明年她卯足劲多收一些刺玫花,那还不是一样抢咱们的生意吗?”尤其今年尝到了甜头,明年更不可能收手。
“明年……”谷凡也不由犯起了愁,“明年,咱们的对手可就不会像潘老六这么好对付了。”对付潘老六这样的,她甚至什么也不用做,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会被淘汰了,她愁的是明年必然有商家逐利而来,那时才是一场硬仗。
冬子看谷凡皱起了眉头,嘴里轻声嘀咕着什么,想问又不好打扰,只能闷闷地发呆。
谷凡想了一会儿,甩甩头,把满脑的愁思甩出去。明年,谁又知道明年是一种什么光景?玫瑰花田是那么好开的吗?不是谁都有钱花匠那么好的本事的。
谷凡抬起头,看着冬子,“潘老六从来都不是问题,她若是不早做打算,只怕她明年连刺玫花的影子也摸不到了。”
“那你还要请她做事!”冬子始终对此耿耿于怀。
谷凡笑道:“自己赚钱,也总得让别人赚钱,方是长处之道。本就是住一个村子的,咱们也总要用人,看她是个有心的,她若是听得进去,日后自见好处,若是她不肯,那也是各人的缘法,勉强不来。”
后面的事,果然如谷凡所说,也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玫瑰小铺的玫瑰酱生意又慢慢好了起来。
谷凡她们的心情越来越好,潘老六的心情自然越来越差。
在村子里,谷凡她们与潘老六偶然遇到,潘老六也是视而不见地走过。每每这个时候,冬子总要撇一撇嘴,摆出一付不屑的样子。
倒是潘老六的夫郎总是露出一脸尴尬的笑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
这样子久了,村子里其他人总能看出点什么,再一留心,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村子里的人万万想不到,那从不被他们瞧在眼里的刺玫花,竟是如此值钱。想到潘老六脑子动得如此快,暗自羡慕的有,心思浮动的也有。于是谷凡一众人便成了村里人着意观察的对象。
谷凡他们并非懵懂不知,却也只能该做什么做什么。
在此期间,还有一个意外之喜,就是玫瑰纯露的生意也慢慢好了起来。
这件事说起来,该是一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苏丽珍就不用说了,自然是有机会的时候就会帮颜舒夸赞一下玫瑰纯露的好处,但就如他们当初料想的一样,旁人是不大信的。
但还有一人说那东西好,味道就不一样了。
那个人是刘相公。
蔚县里的人都知道,就是全县城里的人都会帮颜舒说话,也有一个人不会,那就是刘相公。
可是如果刘相公都说好,那么这个东西想必真的错不了。
再加上蔚县里的富贵人家相公,见到了刘相公的脸色果然比前段时间好看了不少,原来信了七分的,此刻也信了九分。到了铺子里,再让颜舒一解释,也就信足了十分——就算不信,看到颜舒水润的皮肤,也压不下购买的冲动了。
而颜舒也果如前段时间所言,对玫瑰纯露惜售起来。这样反而让蔚县里的相公、小子们更加趋之若鹜。
玫瑰小铺里,颜舒叹气道:“如今,我欠你的是越来越多了。”
刘相公不在意地笑笑,“说什么欠不欠不的,好东西还不许我说吗?再说,你看我是不是比从前好看了些?”
刘相公的相貌自是好的,但是从前过于清淡,如今气色比从前红润了,整个人变得生气勃勃,果然是更好看了些。
颜舒打量了刘相公一会儿,方道:“刘相公是好看了,可是却不是我这玫瑰纯露之功,怕是别有什么喜事吧?”
刘相公抚了抚自己的脸,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是有件喜事,但你这玫瑰纯露也自有它的好处,你也不必过谦。”
“却是什么喜事,不知可不可以同我说说?”颜舒笑着追问。
刘相公微移了一下身子,手捂到嘴边轻咳了一下,才说:“你有没有发现我胖了些?”
颜舒诧异地将刘相公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一番,只是略显丰腴,无论如何也谈不上“胖”这个字眼,但仔细看刘相公眉宇间遮掩不去的喜意,心思微转,目光扫向刘相公的小腹,试探着问:“可是——有了?”
刘相公连连点头,手掌抚到小腹上,微笑着。
颜舒赶忙站了起来,连道“恭喜”,又从货架上拿了玫瑰纯露、玫瑰面脂,包好,“别嫌我寒酸,且拿去使吧,过两日再备礼送到府上。”
刘相公不接东西,只拉颜舒坐下,“你别怪我唐突,不知道为何,有了这个孩子,我突然想让你知道,就过来了,可不是为了讨东西的。”
“我如何会那么想!”颜舒笑道,“这可是大喜事,你肯告诉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刘相公又坐了一会儿,两人闲话一阵,话题总不脱孩子左右,气氛格外轻松自在,刘相公走前又说,“这段时间我怕是不能过来了,若是得闲,你到我那里,咱们再说一处说话!”
颜舒答应着,两人各自心里却都知道,刘相公来得颜舒这里,颜舒却是非到万不得已,不会登刘府的大门。
送走了刘相公,颜舒一个人坐在铺子里,想到刘相公幸福的笑脸,先是微笑,后又慢慢黯淡了眼神,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自己成亲也快一年了,可是还是没有消息。
今日若不是刘相公上门,他可能一时半会还想不到这个问题,可是此时想到了,他就不能不把这个念头在心里一转再转。
所以谷凡来接颜舒的时候,就看到颜舒有些郁郁的样子。
“舒儿,你这是怎么了?”谷凡拍拍颜舒的脸。
颜舒抬起头看看谷凡,垂了垂目光,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倦。”
谷凡觉得颜舒有些言不由衷,却没有追问,“那今天我们雇车回去,明天舒儿休息,我来看铺子,好吗?”
“不用,我自己能走!”颜舒立刻反对,想想又小声说,“你若是心疼我,就帮我泡泡脚……”
谷凡闻言笑了,“好,以后我每日帮舒儿泡脚!”
颜舒点点头,又急道:“是那个泡脚!”
谷凡微愣,还是点头,“舒儿说是哪个,就是哪个。”
颜舒目光游移,无奈地说:“那咱们走吧。”
谷凡与颜舒把铺子门锁好,慢慢往回走。往常大半个时辰的路,这天竟走了一个时辰。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颜父已经做好饭等着了,三人吃过,随便说了几句,谷凡与颜舒回房。
“今天刘相公来了。”颜舒轻声说。
刘相公?谷凡一时想不到这个刘相公是谁,“哦,他说什么了吗?”
“也没有说什么,不过闲聊罢了。”颜舒突然想起他与刘相公相识的事,谷凡是不知道的,但话已出口,不好收回,只当不经意地略过,也不知瞒得过谷凡瞒不过。
谷凡听颜舒说得不经意,但也猜到必是这个刘相公让他心情不畅,只是不知因为何事,正想宽慰颜舒几句,突然想起自己认识的、又能让颜舒不快的刘姓之人,大概只有那个刘逢了。难道那个刘相公便是刘逢的夫郎?刘逢的夫郎为难舒儿了?
“你说的那个刘相公可是刘逢的夫郎?”谷凡脱口问道。
颜舒没想到谷凡反应得这么快,看来自己装作的不经意,还是没有瞒过谷凡。
“是。”
谷凡看向颜舒,“他为难你了?”
颜舒失笑,“怎么会。”
“但你的确因为他心情不好!”谷凡却不相信颜舒的话,只觉得颜舒是想息事宁人。
颜舒咬了咬唇,他是因刘相公想到了一些事,但却绝对不会是谷凡想得那样。
谷凡拉过颜舒的胳膊,让他转向自己,“他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不能怪她小心眼,从前那些事,让谷凡有理由相信刘相公会做一些伤害颜舒的事。
颜舒看谷凡一脸严肃的样子,虽然自己求刘相公的事并不想让谷凡知道,但更不想让她担心自己,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只说一部分,“没有,他只是告诉我,他有喜了。”
谷凡怔了好一会儿,慢慢松开颜舒的胳膊,她当然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但是毕竟还没有亲眼看见过怀孕的男子,猛地一听这话,脑袋有些晕。她一直觉得自己适应力挺强的,来到这里,一直过得挺好的,现在才觉得自己还需要一些历练。
颜舒见谷凡抚额懊恼,以为自己的话触动了她心底的隐忧,不由地怯了,她是不是怪自己没能带给她孩子?
半晌,谷凡感觉自己缓过点劲,转头看见颜舒瑟缩着不安的神情,不由握住他的手,“舒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颜舒不语。
谷凡看着颜舒,联想起之前的话,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舒儿,你可是见刘相公有喜了,心里羡慕?”
颜舒猛地抬起脸,盯着谷凡,“是,我就是羡慕!”
谷凡笑笑搂住颜舒,“那有什么好羡慕的,以后我们也会有的!”
颜舒仔细地看谷凡的神情,见她没有什么不快,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可是这么久了……”
“久?”谷凡失笑,“我们成亲还不到一年呢。舒儿就这么喜欢孩子吗?我还想同舒儿再过一段这样只有我们两个的日子呢!”
颜舒脸上一红,捶了谷凡一下,“你真的不着急吗?不许骗我!”
谷凡亲亲颜舒的脸颊,轻声说:“真的不急。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不来也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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