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是故意的……”
凌蓝探出手抚了抚苏绚的脸颊:“我虽然还不知道怎么当好一个老师,但是体罚这种方式我是不会用的,所以我也不会跟你说对不起!不疼了吧?”
嗅着一个女孩手指尖传来的香水和淡淡烟草的混合味道,苏绚赧然地搔了搔头:“这不是体罚,不疼,不疼了……”
凌蓝抿了抿嘴,在一堆学生诧异的眼神中开着甲壳虫离开了图书馆,望着远去的人影她有些感触道:“我不想批评你的做法不理智,但是有一点我要说,学位证还是很重要的!苏绚,你的家庭情况本就不好,身体……身体又有缺陷,如果再没有学位证,以后工作怎么办?你靠什么养活自己,还有妻子和孩子?所以还是得想办法把学位证弄回来……”
苏绚呵呵笑了,不过看到凌蓝并不是单纯说教的表情,立时发现什么不对,从车窗望出去,二十几层的行政办公楼已经耸立在眼前。
“我们这是去哪?”苏绚不禁一怔。
“去要你的学位证!”
“找许主任?”苏绚脑海中立时浮现出许昌那张趾高气扬的脸。
凌蓝点点头:“先找他探探情况吧!走,下车!”
凌蓝将甲壳虫锁好,领着苏绚拾阶而上。江大很大,教职工多了去了,凌蓝是新来的,自然没什么老师认识,倒是不少心理学研究生和医学院男生见了她总会问一句“凌老师,诊室什么时候能开?我最近有些抑郁!”
站在电梯光滑如镜的门前,苏绚瞧着麻利将披肩长发挽起的凌蓝,劝道:“还是算了吧,许主任这人……官僚气比较重,凌老师,你这样做很容易得罪人,你不知道吗?”
“听说过!”她咬着发带含糊道,并没有官官相护的那般虚伪。
学校这一亩三分地的事跟机关公司没什么区别,为了一点利益钩心斗角,面和神离也没什么稀奇,在这个环境下处事原则就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谁也不会傻的和别人叫板。
说实话,一个学位证在他现在的眼里真的如纸一般,因为潘神留给他的是巨大的宝库,他又何必进了卢浮宫放弃了《岩间圣母》却揣着两张香奈儿打折券出来呢?更何况还会牵累似乎不怎么深谙为人处世原则的凌老师。
“那咱们就别去了!”
凌蓝置若罔闻地走进电梯,又将他也拉进来,按下十七层,道:“苏绚,就算在人生路上再失败,也需要一颗进取的心,这是我在斯坦福第一堂课学到的,如今将这句话送给你了!”
“凌老师,请告诉这是为什么?”苏绚拧起了眉毛,心里回响着一个自问的声音:你算什么啊?
铺着大理石的走廊里映着节能灯白皙皙的灯光,凌蓝的高跟鞋踏在地上溅起一连串回音,可是沉默了半晌,她却只说了五个字:“不需要原因!”
苏绚心情复杂地跟着她来到政教处棕色的大门外,看到凌蓝从口袋里拿出崭新的工作证夹在胸口,眼眶有些湿润。
“值得吗?”终于在她伸手敲门的之前,苏绚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
然而凌蓝只是没有丝毫嫌恶地在他后背拍了拍。
“值得!”
第十六章逼宫
中国股市在最近的三年走过了从天堂到地狱的一段旅程,有不少买一斤葱还要占一把香菜便宜的人凭着棺材本捞了个金盆叮当,也有不少从高高在上摔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了的主在这场风浪中销声匿迹。
其余的要么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要么明明可以少奋斗十年二十年却因为一点点贪心,只能玩个过山车。
许昌这个江大政教处副主任就属于其余中的后者,在股市雄起的中期,他强忍着被老婆戳脊梁子骂傻逼的窝囊硬是将买债券的四十万撒到了股市中,那段时间大盘疯涨,属于只要不是遭老天爷恨买什么什么涨不挣钱都难的阶段,许昌也风马蚤了一把,生猛地从股市里拽回来两百七十万。
本来凭着这两百七十万,早想回母校北航混的许昌在一寸地一寸金的三环搞套房子完全是计划内提上日程的事,可是这个有些野心的主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巴菲特理论者,凭着一点点顺风顺水时的心得竟然敢挑战世界经济背后那只看不见的手。
而这个结果就是,许昌跟着一票人经历了那一番过后的痛彻心扉。二百七十万经过五次洗劫缩水成如今的二十万,天天还得看老婆脸色,苦不堪言。在大盘涨个股不涨大盘跌个股狂跌的今天,许昌才醒悟并不是每一个被朋友同事恭维两句聪明天才的人就是巴菲特,而且即便是如今的巴菲特照样是被幕后之手玩的命。
现在,他唯一期盼就是有哪位大拿再复制一次“亿安科技”的神话,让他把本钱撤出来。
周一的清晨,坐在办公室里的许昌看着一片飘绿的景象,真想把电脑砸了,正在这时候,有个年轻极具知性美的女人推门进来找他。
“我就是许昌,有什么事?”望着同事们一脸掩饰不住地惊讶,许昌这个年龄的熟男也难免虚荣了一把。
“你好,许老师,有件事情我想请教,你看……”凌蓝四下扫了一眼,七八个老师虽然都埋头处理着工作,但是谁不是竖着一只耳朵?
这些天处在风口浪尖上的许昌算是怕了“你看”这两个字了,自从学校挨院长批评作风问题后,他就怀疑这办公室里有内鬼,要是他在和这样年轻美貌的女人出去私聊,弄点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即便上面不处分,回了家那坛醋也得把他折腾死。许昌还不至于脑子长在裤裆里,所以寻思了下,他摆正姿态说:“有什么事讲吧!”
“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苏绚你进来下!”凌蓝对着门外的苏绚招了招手,将他引进门。
“这个学生许老师肯定还有印象,就是……”
“哦,作弊的那个嘛,叫苏,苏洵……苏绚是吧?”许昌漫不经心挑了眼苏绚,抽出一支中华点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难缠!
看着许昌翘着二郎腿,紧靠在椅背上,即便抽烟仍保持双臂交叉放在胸口的动作,凌蓝下了这样一个定义,传闻的确有三分模样,这个人的防卫意识很强。
与其陷入一个没头没尾的腔调,不如直来直去,凌蓝打定主意,道:“我来是想让许主任撤销处罚!”
“什么?”
“因为发生了一些误会,这个学生被当作作弊处罚,所以我是希望许主任能撤销对他的处罚!”
凌蓝没有将苏绚对自己说的那些实情和猜测挑明,也没提那个叫谢弋的学生陷害苏绚,作为一个刚入教师行业的新人,她还不谙熟职业操守,但是如果挽救一个学生要以毁掉另一个学生为代价的话,她绝对会慎重,而且不失偏颇。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这是原则。
许昌弹掉一截烟灰,转移话题道:“你是他的女朋友,还是……”
凌蓝不信他没看到自己胸口挂着的工作证,在楼下上电梯之前她故意将头发挽起来,就是摆明自己的身份,没想到许主任还是如此打官腔。
“您误会了,我也是江大的一名教工,我叫凌蓝!”
许昌吐了一口烟,将剩余的半支中华按灭在烟缸里,整个烟缸都是抽了半支的中华烟。许昌抿了口浓茶,笑眯眯道:“凌老师这是逼宫来了?”
几个本来没什么事低头翻报的同事听到这句话后,基本都知道许主任准备耍花枪了,在一起工作多少年,就算谈不上知根知底,但平时的一点点小毛病小习惯几乎成了每个人的招牌,许昌一般不苟言笑,当他笑眯眯的时候,差不多就到了他那套论调上了。
“许主任说笑了,论职位你是我的领导,论资历恐怕你来江大时我还读中学,我不理解许主任口中的逼宫是指什么?”
“呵呵,”许昌摸了摸发青的短须,扫了眼凌蓝胸口上挂着的工作证,“小凌老师,学心理学的果然口齿伶俐,思维敏捷!不过处罚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而且你也该知道江大百年立校根本是诚实守信,作为我们江大的学生也许走出这里的那天不一定是最能赚钱最能当官的,但是他一定是一个在品德方面让人无从指摘的,能成为国家,社会精神文明建设的领路人,将我们的学生培养成为这样的人才才是身为江大老师该做的,而不是因为一点亲戚和利益关系就讲人情账!”
真够道貌岸然的!
凌蓝不置可否,为自己还未脱离叛逆的角色达到许主任的如此冠冕堂皇的标准笑笑,手机恰好在这个时候响了,她示意苏绚等一下,走出了办公室。
她攥着手机在走廊里逡巡,望着电梯门的方向,“叮”,电梯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穿马甲的五十岁男人,方面大耳。见到凌蓝先是给了个拥抱,然后抓着她的肩头细细打量了半晌,才道:“蓝蓝,你回国了不看我也就算了,我还以为你回北师大了,没想到真跟小周来了东江,怎么样啊,你们俩?多会结婚?”
“遥遥无期!”凌蓝挑了眼天花板道。
“怎么啦,年轻人之间吵两句嘴正常的,别往心里去!到了我这把年纪你就会发现风平浪静的日子就像少了把作料的鸡汤,你好歹也是学心理学的,不会在斯坦福呆了三年情商跟着老美降为零了吧?”男人也不怕被人当作揩油,就那么一只手搭在凌蓝肩上,神秘兮兮道,“嘿嘿,你老师我要是搬上个小马扎窝天桥下摆个卦摊绝对比那些神棍相人准,当年我就看出来了,能将我们北师大才女小凌蓝追到手的,一定是周允浩那小子。男人嘛,能长成宋玉潘安当然好,但是最主要的还是才,要不怎么说男才女貌呢?蓝蓝,你不会是发现了帅哥,把周小子给甩了吧?”
凌蓝苦笑着摇摇头,知道老师误会了。但是她不想解释,每一次回忆总会像撕开尚未愈合的伤疤,除了一寸寸的痛,就是难受。
“刘老师,我找你是有事请你帮忙!”
“呵呵,还真是个实用主义者,不见是不见,一见就是办事情!”男人在凌蓝鼻子上刮了一下,“哎,谁叫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该办该办!不过什么事,非得跑政教处来?”
“就是早上我跟你提过的那事!”
男人难以置信:“就是学生作弊那事?……蓝蓝,那是你亲戚吗?”
“老师,不是亲戚难道我们就不该帮?那学生挺可怜的,而且关键是被人连累了……”
男人听完凌蓝简短的叙述,眨了眨眼,“真的这么简单,没有猫腻?”
“……没!当然没!你帮不帮,到底?”
“帮!怎么不帮?”站在政教处门前,他僵了僵鼻子,正经道:“你也知道我虽然挂着校长的名,可是前面还加了‘名誉’两字,许昌这人不好打交道,卖不卖面子我也没谱,办不成你可不许生我气!”
凌蓝叹了口气,“试试吧,不行我再想办法找校长!”
“耶!”他撇着嘴,在凌蓝额上戳了下,“这么着急还说没猫腻?肯定是让我们蓝蓝有好感的帅哥吧!这年头都兴师生恋了吗?”
办公室这几个人都等待着下文,当门再次推开,他们发现走进来的居然是校长兼顾问刘宇田。
看到许昌也站起来挺客气地打招呼,这些人哪还不识相,一个个伸了伸懒腰溜进了隔壁活动室做保健操去了。刘宇田寻找了半天“帅哥”的身影,却发现是背着身子站在许昌面前的是一个“另类”的学生,他真有点晕。
然而,当这个学生转过身子,他一时怔住了。揉了揉眼睛,给身后的凌蓝使了个眼色,凌蓝自然明白,于是拽着苏绚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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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还有一大章!
第十七章微笑华尔兹的后效应
两人在外面站了十分钟,刘宇田这才出来。
“怎么样?”见老师一脸悻悻,凌蓝问道。
“切,原来他老丈人是以前的党支部书记,我说么这小子谱比我都大……”兜了一眼苏绚,“这事我看悬了,也不知道这个学生怎么惹着他了?”
听老师这么说,凌蓝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他送进电梯,她又折了回来,“咱们还是进去再看看吧!”
沉浸在烟雾中的许昌眯了眯眼,打量着凌蓝:“呦,小凌老师还挺不遗余力的啊?要不要把校长请来给我施压?”
“许主任,是不是非得把校长请来,您才能卖个面子?”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凌蓝居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看来这学生跟她肯定是亲戚了!
“呣,呵呵,呵呵呵……”许昌搅了搅嘴巴,像是在品烟味,“可以啊,去请来吧!校长开口我就点头,否则……”
许昌脸忽地沉下来,翻脸比翻书还快,“否则,只要我许昌在江大这个政教处副主任位置坐一天,这个叫苏绚的就别想好过!”
许昌终于爆发了!
活动室内鸦雀无声,大家心里都清楚,以后的日子这个年轻的凌老师恐怕得当心点了,只要有机会,许昌从来不会手软!
凌蓝抿了抿嘴,侧脸对苏绚说:“好了,走吧!”
“凌老师……”
“嗯,怎么?”
“我……我想单独跟许主任谈谈,你在楼下稍等我一会好吗?”
“……”
学校和公司,职员和领导,从始至今都是这样的,很现实。
凌蓝在他肩头按了下,“好!”
活动室里做完早操的人陆陆续续回到了自己位置,上网浏览新闻抑或聊天,都把苏绚当作了空气,许昌窝着火,又不好在这么多可能隐藏着内鬼的人面前失了身份,于是不耐烦道:“你出去,没什么好谈的,求我也没用!”
然而,就在那个非常欣赏谢弋的女老师哼着《智取威虎山》杨子荣那段腔调中,苏绚坦然地拉了把椅子,坐在了许昌的对面。
一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许昌,我想知道那天你拿着谢弋的手机删掉信息时,心里有没有为毁掉一个无辜学生忐忑,哪怕是一点点?”
许昌?他叫许主任许昌?
天!
兜着京腔的女老师口中那句“来日方长显身手”因为苏绚惊天动地的话戛然而止,“你这个学生怎么搞的,你辅导员是谁?给他打电话!”
苏绚连眼尾也没有甩她,直接道:“你口口声声跟凌老师讲师德,把她批评的好像是个不称职的老师一样,那我问问你,许昌,你把谢弋短信删掉放过作弊的学生却栽赃我,这算你做教导主任的职责?”
许昌脸色铁青,“谁让你坐下的,这是你坐的地方,出去,给我滚出去!”
“呵呵,”苏绚在转椅上轻轻摇摆着身子,“作为我们江大的学生也许走出这里的那天不一定是最能赚钱最能当官的,但是他一定是一个在品德方面让人无从指摘的,能成为国家,社会精神文明建设的领路人,许主任,像您这么出色的老师教导出来的领路人,能不能建设什么精神文明我倒是不清楚,但可以肯定能把大家带沟里去!”
“住口!够娘养的,给我滚出去!”
歇斯底里的许昌一拍桌子,腾地站起来,一杯茶水洒了半杯。女老师也附和道:“江大怎么还有你这种败类学生,真是耻辱,耻辱!”
苏绚依旧淡定地回味着许昌适才那番话。
“将我们的学生培养成为这样的人才才是身为江大老师该做的,而不是因为一点亲戚和利益关系就讲人情账!哈哈,许昌你真行啊,演戏快赶得上凯奇了,估计许倩都得佩服你这份顺水人情!”
“什么……啊?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听说许主任曾经也算个文学青年,不知道印象中写过这样的情节没,私生女来到了父亲的身边,父亲又因为前途不敢相认,他怕女儿不听他的泄露了秘密,于是想办法让女儿欠一份人情帐……”
“你胡言乱语什么呢?走,找你们辅导员去!”脸上横肉跳动的女老师踩着皮靴走了过来,伸手要去拉苏绚的领子。在这个时候她觉得跟许昌站在一条线上肯定没错。马上主任要动位置往副局级升了,许昌虽然最近有点背,评先进的职称的事被李涛老公顶掉了,但是政教处人事变动后,论资历和他老丈人那点关系,当这个主任还是有很大把握,他升上去后,副主任的位置无疑落在自己头上。
她算盘打得响亮,许昌手里的茶杯摔得更响亮。
“啪!”地一声炸裂声,吓坏了一屋人,女老师“啊”地一声尖叫,抹着钻入那条风马蚤黑丝袜里的开水。
“你,你……你到底从哪听来的这些谣言啊?说——”
苏绚站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满脸惊恐错愕的许昌,“我……瞎猜的!不会真有这事吧?”
许昌脸色再变,游刃有余的口舌也变得踟蹰起来,当看到七八双眼睛盯着自己,他突然咆哮道:“这个星期我要让你滚不出江大,我许昌两个字倒着写!”
苏绚不置可否地笑笑:“你确定你这周以后还能站在着发飙?”
看着驼着背要离开苏绚,许昌就感觉头上闷着一个塑料袋,心里要多憋屈有多憋屈,他也顾不上形象,跑过去就要扑打苏绚,忽然,门悄然被推开了,探入一张三十五六岁男人的脸。
校长助理张恪!
许昌心里咯噔了一下,急忙收敛了姿态,在张恪面前他可不能失态。
张恪看着一地零乱,蹙了蹙眉,“许老师,收拾一下东西和材料吧!”
听到这句话,许昌几乎扭曲的脸倏然爆发出连阴雨后的夺目光彩,就连女老师也满脸惊喜,终于下来消息了。
要升了!
当了五年副主任之后,终于要升了!
许昌搓着手,有些词不达意地激动道:“张助理,赵主任办公室腾出来了?”
“什么意思?”
“呃……我意思是这样贸然过去好不好?是不是先等赵主任搬走了,我再过去!”
张恪眉心拧了拧,沉声道:“许老师你误会了,可能是我刚才没说清!”
“没关系,您慢慢说,呵呵……”许昌清点着桌子上的物品,满脸笑意。
张恪咳了一声,道:“许老师,经过党组决定,你无限期停职……也就是说,你被开除了!”
“开,开,开除?张助理,你没搞错吧?”许昌的笑容僵死在脸上,转过头抱着侥幸地问:“哪弄错了吧?”
“没错,一个小时前,党委姚书记接到上面分管教育的梁副市长的电话,要开除你,刚才党组碰了个头,征询了院长和校长的意见,最后做的决定……”
许昌鼻尖渗出汗来:“为什么?啊?是不是有人给我穿小鞋了?肯定是,肯定是!”
“许老师,你冷静下!”张恪看了看一屋子人,压低声音对他道:“这事都惊动梁市长,江大没谁有这么大能量,而且,似乎和你的私事有关?”
“……什么私事?”许昌紧张地抓着张恪手臂,恳求道。
“据说,是因为生活作风的问题,而且……嫂子和老书记那都知道了……”
嗡!
许昌脑子乱作一团,生活作风……老婆知道了……
“这,这,这……”
许昌念了三个“这”,不知怎么腿一软,瘫在地上,眼神郁郁无力地望着高高在上的苏绚。
并没有丝毫狂意的苏绚意兴阑珊地跨过了他的身子,人啊,原来是靠权势夸耀的……
“保重,许主任!”
门合上的一刻,许昌听到这句话。
行政楼的阴影俯瞰着下面形形色色走过的人,凌蓝见到苏绚走出来松了口气。
“怎么样?说通了吗?”
苏绚耸耸肩:“没!”
“哦!”凌蓝弯起一抹安慰的浅靥,“没关系,我会尽力的!苏绚,你也不要灰心,忘记背后,努力向前吧!”
“放心吧,凌老师,我会活得更好!”
仰望着行政楼顶飘过的一朵闲云,苏绚幽幽道。
第十八章踪迹
对于修选课安排在晚上,很多人都挺有意见。
晚上能干的事比白天多,也比白天有情调。比如吃个烧烤呀,看个电影呀,偷个东西呀,砸块玻璃呀,花张假币啊,搞个偷拍呀,变变性别呀,当然也可以茶余饭后练练俯卧撑呀!
所以晚上上选修课的人实到人数必定少于应到人数,当然有时候会发生一些错误。
周二傍晚,是本学期音乐鉴赏选修课最后一节,七点半,文科楼132阶梯教室里出现了久违的人头攒动景象。
音乐系著名的女高音欧阳老师煞有介事地拿出花名册,开始了例行的点名。
“杨帆!”
“到!”
“陈爽!”
“到!”
“牛尊!”
“到!”
“别代答,抓住了不给学分啊!”
欧阳老师推推眼镜,记下刚才那些人的面孔。
“张磊!”
“到!”“到!”
几乎异口同声,两个男生站了起来,面面相觑。
“怎么两个人?”欧阳疑问道。
一个头发是用来遮丑的男生急忙道:“这名字多!正常,正常!”
欧阳点点头,继续念:“张凯,徐涛,柯以敏……嗯,还有明星哦,一会给咱们表现表现……下一个,经管系的杨伟!”
“到!”“到!”“到!”
三个男生同时站起来。
欧阳看看花名册:“一个系仨杨伟?”
三个男生大眼瞪小眼,其中一个赶忙摆了摆手:“我不是杨伟,我是杨威,威武的威!”
后排另一个男生弯着腰抱着手机小声嘟囔道:“靠,对,对对,有一个杨伟了,我是杨伟呀还是怎么着你他妈倒是给句话啊!”
底下顿时笑作一团,要不是知道欧阳老师比较好说话,那牛头不对马嘴的男生哪敢造次。
“后面的别再糊弄我了,逮住的真扣学分,要不就给我在这唱一晚上歌!”
上大课最怕遇上的就是满世界都有的通俗名字,有时候真是相当尴尬。
还是起个特殊点的名字比较好。
“庞茹芳!”
忽地,又站起两个人,周围离得近的一看,狂喷不已。我靠,“胖”都有一对?还是一男一女搭配。
欧阳老师叉着二尺六的大蛮腰,也气得笑了起来:“哎,那个男生,你是不是看我好说话的不行?你也叫庞茹芳?”
苏绚感到一阵汗颜,急忙摆了摆手,眼神停留在门口一个向里张望的女生身上,女生只看到他站起来,以为老师不在,她就推门就走了进来。
顿时,嬉笑喧闹的教室一下子静了下来,上百双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看着女生走了进来,也不知谁小声喊了一声:“这个就是大四的秦娆!”
瞬间,一阵此起彼伏的哗然。
江大不大,大不过东江,江大也不小,小不过澡堂。在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方与堪称校花的女生擦肩而过的概率想想也知道,特别是美丽的女生往往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类型。所以坐在阶梯教室里那一坨大一男生脖子拉得老长,争先恐后地想看看被无数前辈意滛了一学期的女生到底是个啥子模样。
欧阳看到秦娆没有发觉自己,低着头往里走,以压制整个教室嘈杂的高分贝喊了一嗓子:“哎,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秦娆?”
秦娆听到这个极具标志性的声音蓦然惊了一下,转过身果然看到上个学期带过自己而且还是自己毕业课题的辅导教授的欧阳,难怪气氛这么随便呢,害得她以为没有老师。有些尴尬地秦娆弯了弯顾盼流波的眸子笑道:“没想到是欧阳老师的课,看来这次冒名顶替还真撞枪口上了!”
随意两句话给了许多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低年级生一种有些颠覆的奇怪感觉,原来校花是这个样子的。
坐在前排一个长相不错貌似学生干部的男生摘掉耳朵里的耳机,在秦娆走到身旁时忽然站起来,捏拿着三分发颤的声音道:“秦娆学姐,坐这吧!”
虽然有些僵硬,但是这种别的怯懦男生做不出的行为足以让一个男生引起许多女生刮目相看,也注定了他在今后的大学时光中更容易出类拔萃,成为向心力的中心。
秦娆瞧了眼苏绚那个位置还有空位,于是在这排前后左右充满失望的眼神中抱歉地摇了摇头。
“切,不就是个花瓶,有什么牛比的!”
斜后方一个染着金发做着鲜红美甲的漂亮女生抿着奶茶吸管,傲慢地哼了一声,大概是耳朵里戴着耳机的关系,她不知道自己声音其实挺大的,连过道那边的学生都听到了,然而秦娆脾气似乎好得出奇,没吭没响地径直来到了苏绚这排。
“对不起啊,我能进去一下吗?”秦娆对着两个看娱乐杂志的男生说。
过道边颇有伪娘气质的男生腼腆地站起来,白皙如雪的脸颊上爬上两抹瞎子都能看见的红晕,“可以喔!”他拉了旁边同伴一下,“李春歌,让学姐进去!”
那个叫李春歌的头也没抬,让过了秦娆,又继续翻那本精装年末版的《音乐风云》。
“嗨,这还没上课呢,老师都来了!早知道我早点过来,现在走也不好意思!”秦娆扇了扇脸上的热气,将装面具的纸袋递给旁边的苏绚,几十双快掉下来的眼球就那么惊愕交加地看着大煞风景的一幕,要不是欧阳继续点名,估计苏绚能被眼神杀掉了。
苏绚看了看纸袋,一张蜘蛛侠面具,一张是强子梦寐以求的擎天柱,看来秦娆挺有心。
“手好了吧?”苏绚看到秦娆手上缠着纱布,问道。
“离好还有段距离,不过没大碍了……哎,你们选修课这么多人?”
“今天最后一堂,考试!”苏绚补充道。
秦娆有一搭没一搭和苏绚聊了两句,视线被李春歌手中那本杂志吸引了注意。
“据日娱传媒爆料,一度以清澈干净嗓音迅速崛起的日本新星叶月依织近日缺席了多场宣传活动,引起几家娱乐巨头公司不满。此前,这位被时代杂志誉为‘乞力马扎罗之雪’的新星因拒绝为国际顶级名牌路易威登代言就曾引发经纪人公司愤怒,而这一连串行为更成为了矛盾导火索,甚至爆出公司总裁要封杀她的传闻。但是,歌迷几乎一致声援叶月依织。一位自称哆啦梦的歌迷更是抗议,希望阔佬们不要用金钱玷污他们心中的灵魂歌手!据叶月依织的助理透露,因为前段时间筹备单曲《天国》,叶月健康每况愈下,这段时间只是一个短暂的调整过程,希望歌迷谅解……”
秦娆蹙了蹙眉,嘀咕道:“难怪仓木麻衣的东江演唱会,她没有来……”
“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她保重身体!”李春歌说了一句,然后合上只看了一页的杂志,递给秦娆。
“李春歌,叶月依织的粉丝!”李春歌对着秦娆伸出了手,不粗不细的嗓音挺独特。
这年头,敢理直气壮地说是谁粉丝的人不多了,因为总有一群闲的蛋疼人掖着窝着藏着,就喜欢抨击来彰显自己的内涵和品味。秦娆有些意外地打量着这个很男孩子的女生,缠着纱布的手和李春歌握了一下,笑道:“秦娆,不够虔诚的叶月迷,呵呵!”
这时,上课铃才响起。
欧阳收起花名册,高声道:“你们中有些常来的我自然有印象,但是很多都是第一次见,今天是本学期最后一节课,我也不想难为大家,考试题目简单得很,就是每个人唱一首歌……京剧也行!成绩吗,就由江大的校花秦娆同学来打分,你们看如何?”
哗——
教室里乱作一团,在某些热血分子带领下,书本敲击桌子的声音震耳欲聋。
“我哪行啊?我不专业!”秦娆连连摆手,毕竟这个涉及到别人的成绩,纵然很多人不在乎选修课,可是还是有在乎的。
“乐器不专业,声乐你还不专业?又不是搞专业选拔考试,你粗略打个分不就完了?”见秦娆还想推辞,欧阳逼上梁山地道:“你们是想让我打分,还是秦娆?”
这还用问吗?
“秦娆!”连冒名顶替的那几个也狂野地叫嚣起来。
于是秦娆硬着头皮来到了讲台下。
第一个上去的是刚才那个很勇敢的男生,一曲《天高地厚》跟锯条在脖子上抹一个味,要不是欧阳制止,他还要唱一遍。
“学姐,我唱的怎么样?”感觉不错的男生问道。
“这个……”秦娆看看欧阳鼓励的眼神,笑了:“不错,声音挺大的,给九十分吧!”
掌声雷动。
呼呼呼,一下跑上来十来个极为踊跃的男生,按照次序一人唱了一首,都没低于九十。
秦娆同学用自己最善良的方式让很多胆小的学生获得了信心,就连那个染金发的焦娇也拿了九十八分。
“下一个,李春歌!”欧阳挺开心道,“唱什么?”
“唱春哥的!”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立时惹起了一片附和。
“春歌就该唱春哥的,唱《蜀绣》!”
李春歌一副漠然的表情,看着秦娆和欧阳简单道:“我想唱一首叶月依织的《那么坏》,据说是写给初恋的!”
“日文?还是翻唱?”秦娆支着腮笑道。
“日文,可能有些发音不准……”
说着,中性美的嗓音撩拨而出,那些叫嚣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李春歌的技巧确实不错,虽然是清唱,也没出现滑音。
秦娆拍了拍手:“比我强多了,九十九!”
欧阳点点头:“下一个,苏绚!”
苏绚一走上台,嘻嘻哈哈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很多人都在思考他和秦娆是什么关系,但这假想敌也太那啥了……
“我不会唱歌!”苏绚很老实地说。想起军训时班长非要每个人表演节目,他没办法唱了一首《千里明月寄相思》,当时文体委员很郁闷地跟别人说,心情不好时听苏绚唱歌会有种想死冲动。
“随便唱两句吧!”秦娆眨了下眼睛。
苏绚心中好笑,点了点头:“那唱什么呀……”
“男儿当自强!”不知怎么,秦娆脑子里出现了这个歌名,于是说了出来,苏绚根本不记得歌词,沉默地摇了摇头,就在大家以为冷场时,苏绚幽幽道:“那我也唱一首叶月依织的歌吧?”
“喔!”一堆女生嘘了起来。
秦娆鼓励地拍拍手:“好啊,你也唱《那么坏》吗?”
“不是,我唱《天国》!”
“天国?……”秦娆有些愕然,“好像网上还没有翻唱版的!”
“不是翻唱,是日文版……”
不等其他人取笑,苏绚静静哼唱起来。
他的确没有谦虚,嗓音单薄如纸,音调发出来有些凄苍,然而随着李春歌的眉梢扬起,起哄的声音忽然喑哑下去,那字正腔圆的日语就连两个日语系的女生都吓了一跳,叶月的《天国》本身非纯日语风格,里面很多地方掺杂着地道的杭州口音,在过渡阶段更是有一段词不达意的呢喃,所以没有伴奏的情况下,就连李春歌也不会唱。
苏绚唱着唱着,嘴角挂起了一抹笑,可是眼神中却苍灰一片,仿佛许仙看到白娘子被法海老和尚压进雷峰塔时的眼神。李春歌不知怎么鼻子一酸,一涡眼泪漫上眼眶。
出奇地欧阳没有打断,苏绚整整唱了四分钟。
秦娆美眸之中印着苏绚佝偻的身影,思绪不知飘向何方,直到下一个跑上来的男生对他报了歌名,她才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秦娆有些尴尬,“苏绚,唱得很好,让我走神了,感觉你就是男主角一样……呵呵,一百分!”
……
苏绚在走廊里抽了一支烟,看着兢兢业业的秦娆九点半了还在忙碌,他按灭烟蒂,也没有打招呼就走出了文科楼,因为今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明月钩挂的冬夜,情侣间相拥着走在花园中,似乎不怕冷,几对情侣坐在水杉阴影笼罩的木椅上旁若无人地接吻,偶尔传来一两句私密的话不遗余力地传入耳中,今夜的感官十分灵敏,仿佛也在期待着什么。
苏绚穿过花园,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取出手机拔下了那个号码。
“你好,微笑华尔兹先生,这里有主人给你的一条留言……”
安装了变声器的电话里传来娇美的声音,随着嘟嘟提示音,几个嘶哑的英文响起:
“prgue,rosehotel,107!”
苏绚记下了地址,“布拉格,玫瑰旅馆,107房间!”
正要按下关闭键的手指忽然停了停,他又将电话放在耳边,接近半分钟空白后,那面又响起了声音,“布拉格,(白)玫瑰旅馆,107房间……附带一条信息赠送,泰伦斯随身携带着基纽‘生命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