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会感兴趣!微笑华尔兹,今晚这部电话将被取消,好运!”
嘟嘟——
第十九章假面舞会的意外
年末最后几个小时,东江这片天空恰逢其时地飘起了雪片,发红的天幕上一直盘旋的小黑点向着东北方坠去,苏绚收回目光,将中午拿到的护照和机票封在塑料袋中,想到明天这个时候将身在一个从没希冀过的国度,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才发觉住了三年的宿舍从来没有这么静谧过,望着三个因为约会和盛宴空荡荡的床铺,没来由地生出一丝留念,莫可名状地祭奠着什么似的。
七点五十分,门很准时地被推开了,顶着一头被啫喱水征服过的分头,强子那张微胖的脸探了进来,见到没别人,发红的脸上有着一丝释然。
“靠,准备好没,快,快走!”强子见苏绚还是一副懒散的模样不满道:“小苏,今天是重要的日子,我刚查完星运,今晚可能会有异性缘,闹不好还能找个对象!”
去参加舞会的男生可能都抱着类似的想法,苏绚无声地笑了笑,拿上蜘蛛侠的面具出了宿舍。
舞会安排在艺术楼四层的大舞厅,远远就看见广场烟火映衬下的艺术楼霓虹闪耀,特意换上隐形眼镜强子感慨道:“我觉得这眼镜就是找对象的拖累,小苏,我发现你戴了隐形之后,运气好得跟踩狗屎似的,连校花秦娆都认识了,过不久说不定还能要个手机号呢。说句真心话,要不是托你的福,嘿,我这四年还真参加不上这场合。”
苏绚哈了口气,捏了捏强子的肩膀,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靠,别这样好不?让美女看见以为我和你背背呢!”强子鄙夷地跳开两步,紧张地扫了一眼周围成群结伴的女孩,发现没人搭理他,这才悻悻地转过身。
忽地,一声急刹车刺耳地在他身后响起,要不是地上的雪被过往的人踩成水,这一下十有就上了身。
摘掉八百度眼镜的强子似乎找到了自信,转脸怒气哼哼来到驾驶位旁,正要发火,车窗摇下一股烟雾直接喷了他一脸:“唉,小胖子,没事别跳来跳去的,要不是这车性能好,你就跟明年说拜拜了!”
强子被烟呛的一阵咳嗽,“靠,学校里你开这么快还他妈……”
烟雾被夜风一带散去后,车内一览无遗,坐在驾驶位上的女孩画着淡妆,透明丝袜下那一双撩人的大腿耀得强子有点眼晕,再往副驾驶上看去,强子愕然无语,像吃红薯噎着了似的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耶?小胖子,还他妈什么,你怎么不说了?”女孩吸了口烟笑道。
强子涨红着脸颊强挤出一抹笑意:“没什么,没什么,是我不小心……”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男人慵懒地催促道:“瑶瑶,快走吧,舞会要开始了,戴斌那还等着呢!”
女孩轻哼了一声,对强子勾了勾手指,“帅哥,你过来!”
强子被眉若远岱美女一句“帅哥”搞得血压急速升高,懵懵懂懂地咧着嘴巴靠了过去,“怎,怎么了?”
“不怎么!”女孩对着他又喷了一口烟,将燃烧的烟蒂插在强子西装的口袋里,笑意盈盈地挥了挥手,“帅哥,请帮我扔掉,谢谢哦!”
玻璃“滋”地一声关上,汽车一个加速便失去了踪影,只剩下凑热闹的哑口无言地看着强子嗷嗷直叫。
“草他妈,草他妈,老子衣服是借的!”对着角落里的垃圾桶强子猛力地踢了两脚,这身劲霸是他下午好说歹说就差下跪才跟宿舍哥们借的,要是知道他居然给烫了一个洞,那以后……
赔钱是小事,面子是大问题。
强子如大力士般暴怒地掀翻了一个垃圾桶,又愤怒地将偷食的野猫罩在筒里,踢打了好一阵,才泄气地对苏绚苦笑了一下。
苏绚将垃圾筒里的晕头转向的野猫放走,问道:“刚才那迈巴赫里走着的是谁?”
“啥?那是迈巴赫?”强子抚了抚胸口,“幸亏刚才眼尖,瞅见那男的有印象,原来真是他!”
苏绚蹙眉:“是谁?”
“靠,江大除了赵炫江谁能这么拽?……你估计不了解,边走我边跟你说,”强子谨慎地四下看了看,低声道:“那货大一刚到学校就是学生会主席,后来干了一年懒得干了这才轮到胡鹏,胡鹏毕业后留校进了共青团升任主席,本来安排副主席吕哲上位,可戴斌那阵也特想当学生会主席,但他一个狗屁干事谁叼他,然后他就跟赵炫江说了一句……还有,你听说过比咱们早三届的校花罗莎莎吧,那女的号称也是冷美人,眼光高的不行,结果赵炫江从英国哈罗公回来第一个破的就是她的处,草,据说江大所有的校花他都上过,而且大多还倒追让他上,啧啧,上个学期听说他追秦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了。小苏,你别看谢弋挺能祸祸的,真跟赵炫江一比其实他就是个傻鸟……”
以前的苏绚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人,没想到一个学校里这么多不显山不露水的道道,强子这些八卦他今天也是第一次听,其余的不用说,就说赵炫江敢将那辆几百万的迈巴赫露白,说明此人不简单。
有钱的人不少,但真正有钱却敢让别人知道的不多。
“赵炫江是什么背景?”
“说不来,反正我觉得能读贵族学校能玩校花的都是牛人!”强子在艺术中心门口捋了捋头发,戴上面具,“行了,多余的不用操心了,该是咱发挥的时候,今晚的目标是一摸女人手,二搂美人腰,缺砍鞭钓一条龙!”
两人戴上面具一先一后进了大厅。
强子这类青涩男生虽然在v文化熏陶下懂得了不少野路子,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属于蓬门未识绮罗香的阶段,当看到扭动的曼妙腰肢,肾上腺素立刻一路狂飙,也顾不上和苏绚共进退同发挥的誓言,捡了个二尺二的小蛮腰就游走过去。
戴着面具果然有个超级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遮丑,反正是瞎蹦跶,只要不过分,谁也不计较揩一两把油,这个道理男女通用,说不准还真能在这个活动中靠缘分逮个满意的货。强子那身够排场的衣服果然没白借,五分钟之内居然拉了一个女生的手开始摇摆起来。
苏绚暗暗竖了一个大指,向大厅深处走去。
这个时候也不知凌老师在忙些什么,这一走恐怕再回来的机会不大,苏绚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凌蓝,不管什么原因,凌老师为自己做得确实很多,要走是不是该打个招呼?
可他琢磨了半晌,也不知怎么解释,本来调出凌蓝的电话又按了回去,最后编辑了一条短信:“新年快乐,祝你一生平安!”
不等对方回信,苏绚便关了手机,取下手机卡。
剩下的再找找秦娆,将面具还给她。
苏绚四下寻找着秦娆的身影,想毕那个学舞蹈出身的女孩今天应该格外出众才对,果然,一个没戴面具的女生顺着二层回廊的休息区走了下来,右手缠着的一圈纱布很是明显。身后跟着一个身板匀称的男生,苏绚认得,是戴斌。
戴斌不知跟她说着什么,秦娆漠然置之,戴斌无奈地对着休息区坐着喝酒的几个人耸了耸肩,透过不停摇曳的灯光,苏绚一眼就捕捉到那个开迈巴赫穿着极为蛊惑的女孩。女孩端着一杯酒,径直追上了要拐弯的秦娆,在她肩上拍了下,之后出现了令人不解的一幕——
秦娆转过身,那一杯酒被泼到脸上,戴斌刚想冲过去阻拦,女孩扬起手一记耳光已经摔在秦娆脸上,奇怪的是秦娆没有反应,然后快步走向休息区抽烟喝酒的那桌,如苏绚所料,一个酒瓶碎了,不同的是这回砸在一个人的脑袋上。
在嘈杂的音响中,没有谁注意到休息区发生的事情,苏绚站在通向天台的楼梯口看着这一幕哑剧,微微蹙眉,更让他蹙眉的是秦娆拉着一个满脸挂笑的青年向他这边走来,丝毫不在乎休息区那边的狼藉。
苏绚沿着楼梯向上跑去,却万万没想到面前是一道电子门。听到楼梯间回响着鞋跟敲打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苏绚本能地朝着电子锁按键上哈了一口气,然后从窗台上捏了一撮尘土扔在上面,用力一吹,除了2,3,5,7,四个按键上还蒙着一层灰,其余的按键在荧光灯下反射着幽幽的金属光泽。
对于潘神这样的把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人指尖上的分泌的油脂肯定会留在几个常用的按键上,而这样一个通向天台没什么秘密掩藏的电子门,谁会劳什子不停修改密码?苏绚几乎没有迟疑地快速组合这四个数字,第二次尝试3,5,2,7,门就打开了,他身子一闪便钻了进去,天台不大,堆积着十几张旧桌子,苏绚如狸猫般敏捷地翻了过去,躲在另一侧。
半分钟不到,门再次打开,一个男人慵懒的声音响起。
“才半年没回江大,娆娆,你差点让我认不出了,听人说前几天你在51号公寓前砸酒瓶把篮球队肖建吓得屁滚尿流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今天你当着我的面给龙子开了瓢……厉害厉害!”
透过缝隙苏绚隐约可以看到两个人,男人用手帕擦着手上的血,秦娆则攥着不停滴血的拳头。
“娆娆,你知道不知道龙子在外面朋友多,而且那人心眼小,你这么一闹后患无穷!”
“赵炫江,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今天我敢砸那混蛋脑袋,明天我就敢捅了他!你回去转告那群流氓,谁敢碰我妹妹秦瑶一下,我死也要拉他一起!”
“呦!整得跟个女强人似的……我跟你上来不是喊打喊杀的,别看你叫得凶,动起手来你是龙子的对手吗?而且你死了,谁帮你照看妹妹?”
“你别卖关子,有话直说!”
“那好……简单说嘛,就是你妹妹欠别人一万五,然后跑我这拿我当挡箭牌!你也知道,我赵炫江从来不随便帮人,帮秦瑶完全冲着你这个姐姐……”
“你想怎么样?”
“呵呵,说句狂话,我追女孩从来没失败过,无论是在英国还是这里,可唯独在你这留下心理阴影了,你说怎么着?……要不今晚你陪我一夜,我给你了了账?要不你明天把一万五拿出来?不过据我所知,你身上每件货都是韩端花的钱。在别人眼里你是高高在上的校花,光鲜无比的富家女,可谁知道你为了赚学费穷的还得去当人体模特,就差拍片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呵呵,赵炫江,你得不到我看来不歇心是吧?”
“是啊,没错!玩别的女人的时候我都幻想你,你说你给我多大创伤?……怎么着吧,给个话!”
“好!你给我五十万……五十万,我让你玩一个学期,想怎么玩怎么玩!”
秦娆笑得触目惊心。
“切,得了吧,娆娆!一年前你或许还值这个价,但现在么……你应该也听说了,‘秀色可餐’最近几天就来江大了,你觉得你能比得上她?你也就在东江高校里火火,出了东江谁知道?我何必浪费我那五十万,还不知道是不是一手货呢!我哥那‘盛世年华’里有好几个江大学生,一晚上挣两千都是稀罕,一万五,对你们来说算天价了!你好好想想吧,舞会结束前给我个答复!”
第二十章九分浮华,一分善心
赵炫江,原来这个男人就是赵炫江。
三年里,与这个人并没有过交集,这个名字也仅是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留下了印象,原来就是这样一个公子哥默默主宰了江大的许多事情,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很多女孩子认为生命之中出现一个英俊的多金的男人是一件超级幸福的事,还把偶像剧中王子与灰姑娘乌托邦似的浪漫爱情当作情感明灯,可是却不想想加了人性砝码之后的现实与幻想能等同吗?
也许某个抱着课本穿梭于校园的女生曾羡慕围在秦娆身边的竟是这样一个温文尔雅容貌俊逸的男生,羡慕秦娆为何有这么好的命,摊上了上苍的垂青,甚至咒骂说出上帝在打开一扇门,必然会关上一扇窗的人蛊惑人心,然而假如她听到自己幻想中那么完美的情人居然说出了这一番让秦娆进退维谷的话,那么她还会认为别人的幸运是自己的不幸吗?
越美丽的东西,面对的陷阱越多,这个世界永远都是如此。而所谓的女神,如果没有众小强的舍生忘死,也不过是游走于床第间任人欺凌的道具而已。
大片的雪花落在脖颈里,苏绚冻得瑟瑟发抖,可想而知穿着一条粉荷色真丝长裙的秦娆会是什么感觉。
在艺术楼背后广场上升起的烟火带着没心没肺的欢笑划过了暗红的长空,不过没谁能看得到蜷缩在女儿墙下拨打电话的这个单薄身影的孤寂,随着一个个托词或者带着交易性的帮助过后,秦娆放下了电话。
一颗金色的礼花“砰”地绽放在空中,溅起漫天浮华。
秦娆抱着膝,微微扬起下巴,静静地看着它升起又坠落,那刻披着一头雪粉的秦娆像是青涩孩子,为这么简单的幸福而展颜。
真美。
躲在一堆桌椅后的苏绚心中浮现出这两个字。
而更美的秦娆却在下一刻——
她支撑着发抖的身体,用舞蹈中一个稳定身体的动作,站在了二十五公分宽的墙头。夜风吹得裙摆猎猎作响,她却似无所觉,宁静地平视着节节攀升的烟花,然后展开双臂,迈出了一只脚,下面几十米就是停车场。
要坠落吗?
……
“不要!”
苏绚忘却了自己这个偷入者的身份,一下子冲了出去,大声释放出喉间那两个字,然而却晚了,秦娆侧着脸,带着惊诧,坠了下去……
不过,方向是墙内。
就在秦娆仰面从墙头狼狈地掉下来的时候,冲到近前的苏绚摊开了怀抱,像接一只闭着眼睛从屋檐下胆怯跳下的小猫一样接住了秦娆。
“你怎么这么傻!”苏绚劫后余生地沙哑道。
他托着秦娆的后背,等待着她痛哭失声,甚至准备好了一连串劝慰和防止她再寻短见的后备措施,可是万万没料到万千反应之中秦娆会狠狠给了他胸口一肘子。
“有病啊,白痴,你差点害死我!”
苏绚捂着胸口,忿忿地回击道:“你才是白痴,跳楼就能解决问题?”
“跳楼?”秦娆嘴巴微张,旋即带着浓重的鼻音气道:“我有病吗?什么还没享受到呢,我吃多了跳楼!”
“你不是跳楼,你站上去做什么?”
“我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站上去的勇气!”
“然后呢……”
“然后?”秦娆蛮横地推开他,一字字铿锵道:“然后就被你这个蠢货吓得差点从这里掉下去,幸亏学舞蹈的知道控制重心!”
或许是气急了,自始自终的几次相遇在苏绚面前保持娴静的形象的秦娆一把揪住了苏绚的领口,“请你下次行动的时候动动这颗顶在脖子上的榴莲,不要同情心泛滥反而害了别人……”
此时的苏绚就像一个热心的路人,满怀同情地将仅有的几枚硬币放在乞丐的碗里,而乞丐却全数将硬币扔在他的脸上,那种委屈几乎让他破口大骂。
“怎么,委屈了?这可不像是那个能将叶月依织的《天国》演绎到令我感动的苏绚……”秦娆将他拉起来,整了整洗得发白的领子,“得了,算我错了,不该狗咬吕洞宾,好吧?”
苏绚感觉跟她交锋总是落着一截,这个女人对于侮辱和讽刺的承受力绝对达到一个城府极深的老油条八风不动的地步,看似沦陷的自暴自弃其实根本伤害不了自尊,也许就是这种或可称为涵养的东西让双十年华的聪明女孩有种男人都少有的渊渟岳峙,与她争锋相对像是一局有趣的博弈,所以苏绚换上潘神千万面孔中的一张:“麻烦下次想死时,不要做这么多准备动作!”
听起来像促狭的讽刺,实际比起刚才赵炫江那些话还游刃有余。
不过秦娆这个女生的胸怀还是超过他的估量,她只是一笑置之,敷衍道:“知道了!”
然后又问了一个令苏绚头疼的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突然想抽烟,然后就上了楼梯间,本来我看到一扇电子门,想算了,走上来才发觉原来门没锁住……”
“哦!原来这个样子啊!”秦娆点了点头,“哄鬼去吧!”
她倒也没深究,而是问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
“挺煞风景的?”
“……嗯,”苏绚将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确实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想不到我居然撑了个这么大门面,骗了一学校的人,却是个连学费都交不起还得给人脱了衣服当模特的穷丫头,是吧?”
“也是,也不是!”苏绚品了品味,看一眼烟视媚行的秦娆,撩一眼漫天焰火,有点词穷,等了半晌,一截烟灰都掉落了,他才憋出五个字:“你挺厉害的!”
秦娆无奈地笑了,轻轻用指尖拨了拨手心的伤口,“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逼急了我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不管什么人什么事冲我秦娆来,好,能忍不能忍的我都忍,但是欺负我妹妹,别说是个流氓,就是天王老子,我照样酒瓶子撂!”
“那个真是你亲妹妹?”苏绚眨眨眼,差距确实有点大。
“同父异母,”秦娆叹了口气,“我后妈对我挺好的……你能给我支烟吗?”
“不好意思,没了!”苏绚捏瘪了烟盒,从天台上抛了下去,“……你也抽烟?”
“呵,我哪有钱抽烟……把你这半支给我吧,我想尝尝味!”
“你不嫌?”苏绚有些讶然,不过秦娆已经将烟捏了过去,像模像样地吸了一口,颇有种不良少女大姐头的味道,烟从嘴里进去,又从嘴里出来,秦娆将一缕被风吹散的头发撩在耳后,露出一排皙白的牙齿,“别人的我嫌,但是你的我不嫌,你比我坚强,所以,抽你的二手烟我不丢人!”
秦娆叼着烟,眯缝着被烟雾熏得难受的眼睛,又爬上了墙头,转过脸来对苏绚招招手,“你过来,抓着我的手!”
“干吗抓手?没见过跳楼前还这么酝酿培养的!”苏绚玩笑了一句,来到秦娆身后,两手与她十指紧勾。
秦娆的手真漂亮,指如青葱,说不上有多纤长,也不似什么弹钢琴手之类的不知所云的样子,只是细的恰到好处。指甲天生粉红,不需要任何甲彩涂抹反而显得干净整洁,半长的指甲并没有像其他女生那样修尖。一双手竟然比身体其他部分更有魅惑,这属于潘神灵敏感觉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
“抓紧我!”话还未说完,苏绚就感受到手指上传来的力度加重,秦娆手掌的伤口被这股力量一撑,又沁出血来,可她却似无所觉,身体慢慢向前倾去,因为多年浸滛舞蹈而曼妙的身段在夜空中绷得笔直,宛如坠落前的那一刻稍纵即逝。
“我进入江大第一年,同宿舍的一个美术系学姐就是站在这里跳下去的,那时我不明白她为了一个男生值得吗?现在我明白了……站在这里所需要的勇气足以胜过一切,所以学姐赢了那个男生!”
秦娆被夜风吹散的声音有些缥缈,不过一字一句苏绚都听得真切,“可是跳下去就死了!”
“是啊,所以学姐赢了男生,却输给了命运!其实啊,只要站在这里很多事情都会想明白的……好了,把我拉回来吧!”
秦娆前倾三十度的身体慢慢直立起来,等到下来时,额头上已是细密的汗珠。
“你害怕了?”苏绚扬着脸问。
“废话!你站上去腿都会哆嗦,你要不要试试!”
“算了算了!”苏绚连连摆手,记忆里这么高的地方那个人跳下去超过十次,而且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有次,两跟钢筋从肋间穿过,差点刺破他的内脏,不过与秦娆口中学姐不同的是,他一直赢着命运。
“因为知道恐惧,才会更加珍惜生命!”苏绚叹了口气,见秦娆美目中泛起一点惊讶的涟漪,笑道:“你也想明白怎么做了?”
“赵炫江说得不错,一万五一晚上确实不少,”秦娆敲了敲鞋上的雪片,笑得有些惊心,“不过我有信心,让他一次次投资下去……好了,我们也下去吧!”
秦娆抱着肩膀,向电子门走去,忽然苏绚握住了她的手,“一万五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怎么,你想给我一万五?”秦娆歪着脑袋打量着苏绚破落的衣服,“小同学,你即便想同情心泛滥也需要有那个能力,一万五对赵炫江来说不多,可对你,对我,在一晚上拿出来却是天价!”
“我是问,一万五对你来说能赢命运一次吗?”
秦娆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个较真的男生,有些遗憾。若是他能如正常人挺起脊梁,那么他或许可以站得更高,望的更远。
“如果你偏要这样问,那就是了!”秦娆笑着答道。
“好!”苏绚在飘了一层雪花的阳台上逡巡了一圈,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只走到尽头的华伦天奴山寨货,对着忍俊不禁地秦娆严肃道:“不许笑!”
“得了,苏绚,赵炫江今晚有心算计我,舞会前他肯定不会给我筹钱的时间,你就算借给我五百块钱,别人也不敢借,刚才被我砸的那流氓肯定在外面候着,你以为他是来玩的?他是给赵炫江唱白脸的!”
苏绚不置可否地将四百块钱塞在她手里,又将银行卡取出来,“加起来,应该正好了!密码是中间七位号,从中间到两边自左向右排!”
秦娆拎着卡片,戳了苏绚一下:“我不想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打算跟你开玩笑,如果你不信,吧台旁边的提款机就可以试!”
秦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抿着嘴抚了抚银行卡号,她没有问多余的问题,只是退了两步:“苏绚,钱我会尽快还你!”
有人说,秦娆只会笑,也有人说,秦娆家庭好,追求的人多,顺风顺水没有伤感的事。别人只知道秦娆的一半美丽来自于笑,但谁又明白那是自我防卫的表现?笑,不过是她的一张面具,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为了自己不受伤害罢了,如果有一天谁见到了不笑的秦娆,那就是真正的秦娆了。
苏绚没想到离开之前,还会遇上这些想不到的事,还能尽自己全力去帮助一个很欣赏的女生,也许前生的五百次擦肩而过,换来今生的有缘回眸,既然有缘,那就随缘。
“秦娆,钱不用还了!”
秦娆拉门的手因为这句话怔了怔,静默了片刻又转回了身子,“也对,江大似乎也没听说谁忤逆过赵炫江,反倒是我天真了!怎么样,是打算在这里办事,还是等我处理完事情开房?区别就是开房你出钱,不过可以随便玩,怎么高兴怎么玩……”
笑靥如花,却刻骨流毒。
把自己当真小人还是伪君子?
呵呵……
“还是先办事吧!”
苏绚瑟瑟地耸了耸肩,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抛了过去,“这个你要不嫌弃旧也送你了!”
“不嫌弃……我这手机都是借的李琴的,虽然功能比较多,但是用起来还是不如自己挣来的顺手!”秦娆掂了掂手机,幽幽地望着这个曾让她觉得有一丝灵气的男生,还是笑:“好,那舞会结束后我等你……还有,你这一万五花的很值!”
“什么?”
苏绚看了看表,九点四十,没听清后半句。
“我说,你这一万五很值!”秦娆拢着嘴大声喊道。
他没有注意到秦娆眼眶中闪动的晶莹,只是想起刚才赵炫江的话,不禁揶揄道:“一手货?”
也不知是不是天气缘故,她的鼻尖忽然很红很红,几颗珠子毫无征兆地锵然坠落,不等苏绚反应过来,秦娆已经扬起缠着纱布的手清脆地赏了他一个耳光。
“没想到你这么混蛋,算我瞎了眼,哈哈……”秦娆抹着不住决堤的眼泪,越笑越是伤心,“恶心的一万五玩了我的自尊,你是第一个!恭喜,你赢了!”
望着捂着嘴跑下去的秦娆,苏绚心里隐隐泛酸,却没有去解释的yu望,哪怕是一点点。至今,他仍旧没学会某些道貌岸然的人物彰显他们悲天悯人情操的表子技巧,而那所谓的自尊,又有谁比他理解得深刻呢?
养父曾说,九分浮华中,存一分善心,就是人生最大的快乐和最大的知足。他以前不懂,可当秦娆眼神中铭刻下寥落烟花蕴含的希望时,他懂了……
这比一切都重要。
第二十一章秘密
“各位乘客,飞机很快就要在鲁济涅国际机场降落了,为了您的安全,请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布拉格今晚的气温约为零下二摄氏度,湿度百分之六十五,有零星小雨加雪,有去往柏林,巴黎和维也纳的乘客可以在机场换乘航班,感谢您对我们公司的支持,下次再见!”
从上海换乘飞机延误了两小时,否则应该可以趁着天黑之前赶到,现在这个时间是个麻烦,考究的泰伦斯最忌讳的是在晚餐时间被打扰,而他的晚餐通常需要小牛排一份,糕点一份,之后还有漫长的三杯手煮咖啡和根据心情不停的续杯,一份当天的纽约时报,一段莫扎特的小提琴,如果条件许可,他还会谱一小段曲子。
整顿晚餐流程下来,至少要两个小时。
傍晚八点,站在帕拉茨基大桥上苏绚觉得一阵饥肠辘辘,本是旅游圣地的伏尔塔瓦河就从脚下潺潺流过,可是一点也勾不起他的心境,此时,有什么比得上尽快见到泰伦斯更撩人心绪的?
这一次的确孤注一掷了,在飞机上他一直在想,如何说服这位前荷兰皇室的御医为自己动个手术,按照三十年前的价格,出一次医泰伦斯在瑞士银行的帐户上会多十万美元,如果动手术刀,费用翻倍。三十年,物是人非,这个价格恐怕要翻两番了,摸出自己那只破烂山寨华伦天奴,就剩四张五十克朗的钞票,在这座旅游城市,这点钱别说住一间旅馆,就是在稍微有点档次的餐馆吃一顿通心粉都够呛,显然用这四张打赏都不够的纸钞不可能打动泰伦斯,所以还是想办法搞一支勃朗宁顶在他的头上比较实际。
布拉格的黑市都微缩到不知什么角落里了,几个做大麻交易的瘾君子见到他这个亚裔特征明显的年轻人,立即如退潮后的河蟹般躲得不见踪迹,要搞枪何谈容易。
泰伦斯行踪诡秘,又喜欢昼伏夜出,每每换地方或者跑路选择的都是半夜,进入千年之后不知什么原因这老狐狸仙踪淼淼,全世界找他的人不比想跟巴菲特吃午饭的人少,否则苏绚绝对不愿意将微笑华尔兹极为重要的一次人情以这种变数很大的方式挥霍掉。苏绚最怕的就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让这个连行医执照都没有的老皮条客开溜,一旦他开溜了,那彻底泡汤,再找他?哼,就得大张阔斧跟希腊船王交涉了。
为今之计,还是守住他为妙。打定主意的苏绚没舍得将那包一百多的黄鹤楼开包,这可是他现在唯一的贿赂筹码了,于是在普尔曾大街街口拦了辆计程车向白玫瑰旅馆驶去。
在这座不大不小的欧洲著名城市里,计程车司机的素质还是很高的,没有带着他这个看似傻帽的外国人东兜西转,榨干他的钱夹子。纵使如此,冤枉路还是不少走。
司机的捷克语他不懂,德语也是一知半解,而他擅长的英语在出租车里不流通,无奈下先到了街边一家日本老太婆开的巴掌大小花店买了一支玫瑰花,可惜还没有白玫瑰,他又找了一张白纸将红玫瑰包住,司机似乎明白了,哼哼哈哈地用一句不俗的日语笑道:“去白玫瑰旅馆?你怎么不早说!”
早听人说布拉格多教堂和塔楼,果然一路走来,满目的都是罗马式,哥特式风格的尖顶教堂以及巴洛克风格的塔楼,在夜晚灯光明暗交织下,散发出光怪陆离的气息,即便坐在车里也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冲击味道。两年前,在布拉格采风的叶月依织的生日,潘神从维也纳取道柏林时曾路过布拉格,但是因为基纽的一次紧急传唤,原本该由他完成的任务由夜鹰替代,他在机场做了短暂停留便匆匆离开,丢下叶月一个人在查理大学跟同学庆生。原想着以后有机会在金色布拉格补偿,可是有些事情错过一次也许就是一世。
白玫瑰旅馆在西郊,毗邻一座环湖公园,从伏尔塔瓦河引入的河水将这片闹中取静的荫翳之地渲染地更加宁谧。
苏绚下了计程车,仰头瞥了一眼公园之中的钟塔,九点四十。时间还早,白玫瑰旅馆擦得锃亮的玻璃窗下十有都亮着灯,浓浓的新年气氛从这座半弧形外轮廓线的红瓦米黄墙旅馆里透出,这里面有一间就住着泰伦斯。
苏绚按着剧烈颤动的心脏,强忍敲开107房间大门冲动,走进了坐落在五米宽窄街边的一间悬着吊灯的意大利小餐馆。穿着墨红色长裙系着白围巾的女侍立即迎了上来,“欢迎光临,请这边走!”
“谢谢,不过我喜欢靠窗的位置!”
苏绚没有丝毫处在陌生城市中生怕一点点风土不合的行为引得贻笑大方的忐忑情绪,而是平静地说了一句英语,在欧洲他只说英语,就算对方是中国人抑或日本人也是如此,这个叫做心计。他在能瞥见白玫瑰旅馆拱形大门的窗口捡了个位置坐下,翻了翻女侍递上的菜单,算计着口袋里这两个钱不至于超支而被当作吃霸王餐后,老老实实要了一份小通心粉。
“酒呢?”女侍见怪不怪的脸上挂着一丝笑。
“苏打水,谢谢!”苏绚伪小资了一把。
或许是因为新年的关系,这里的客人不是很多,但从绝大多数客人脸上显示出对异国的好奇和他们身边的所带的行囊来看,应该都是外国人。
他们对周围的所有事物都很感兴趣,而又不像几个亚裔游客般带着警备心宁可远观,所以两个小丑模样的魔术师立即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这两个小丑分开行动,一左一右向两边开工,戴红帽子的表演抛球,戴绿帽子那位则表演牌技,一时间客人们纷纷慷慨解囊,开心的像是得到了礼物似的。在东江苏绚毫无疑问没见过这场面,与之类似的情况是在兰州面馆吃饭时,穿着打扮停留在七十年代的盲人同志拖家带口地挨个小店扫荡,不管你愿不愿听他都要来一曲山寨版《二泉映月》,直到站在阶级对立面的老板不堪忍受地掏出一块两块,这才心满意足走人。
也许,这就是文明那总被人诟病的差距。
苏绚大方地取出二十克朗放在桌子上,抱着肩看戴绿帽子的小丑玩牌。千王杰克非利特曾说,不要小看在街头卖艺的小丑,也许经过半年培养之后他比你我之中任何一个更加优秀。
这句话对于潘神一直是座右铭,所以才让他在十三年腥风血雨日子里始终以一种山外青山楼外楼的眼光看待周遭的世界。
“在哪里?”
四张牌在桌子上流利地来回翻腾了三遍,就在他指尖相触碰的一刹那,苏绚竟生出一种他用第三只手将牌放在口袋里的错觉。
于是他回答:“在你的口袋里!”
小丑脸上的釉彩忽然凝住了,扯着公鸭嗓子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猜的!”
苏绚接过小丑因为被揭穿而返给的双倍克朗,点头感谢,几个欧洲胖女人捂着嘴巴有些讶然地看着他。
“这个留给你!”
小丑将那张消失的黑桃“”放在通心粉旁,跟着同伴离开了餐厅。
第二十二章老狐狸
“露莎,你想吃的是什么?鱼,还是意大利小羊排?”
“……”
“唔?害羞不愿意说吗?真是古灵精怪的丫头!鱼……没错,我是说……伏尔塔瓦河的鱼五十年前我吃过,新鲜的就像乞力马扎罗山顶上的雪。露莎,闭上眼睛想像一下,然后试着深呼吸一口,呣——对,对,闻到了吧,这就是五十年前的味道!可是现在的鱼呢,我能闻到的不再是河水的味道,不再是泥土青草的味道,只有铅、汞、砷……即便勾兑了汤汁和芥末还是掩盖不住讨厌的化学毒物,相信自欺欺人的厨子也闻出来了!宝贝,你愿意吃这样的鱼吗?”
“……”
“扭过脸可不是一个高贵小姐该有的举止!好吧,好吧,现在来说说小羊排……就算是诱人的小羊排也好不到哪里去。屠宰场将羊没有用途的废料加工绞碎添加在饲料里送回牧场,然后被羊吃掉。起初啊,它们不知道吃掉的是自己的同类,就更加肆无忌惮。直到某一天聪明的领头羊发现了这个秘密,可想而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