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俩哥们清楚谢弋这次考试又折戟了,但是比起被巡考抓住全校通告的丢人败兴和扣掉学位证的风险,又岂是一次四级能弥补的?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那小子竟然坦白自己作弊,一时间都懵了,最诧异的是他告诉许主任是帮谢弋作弊。
有些并不认识谢弋的学生听到这句话都恨恨地鄙视着苏绚,要知道大学是一个真正体现性格的地方,四五年住下来就算一个再能装逼的人也照样能筛出成色,总有那么些人遭嫌遭唾弃,特别是背信弃义两面三刀的牲口。
在还不怎么会玩弄伎俩的大学里,十之七八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主,可这些家伙中的某一部分又单纯地像草履虫,除了作壁上观还有点难能可贵尚未泯灭的义气,见形容猥琐的苏绚胆小怕事到出卖朋友,心中无不愤恨,也同情起谢弋来。
“谢弋,谁叫谢弋?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二遍!”
许昌那张脸上斩草除根的表情谢弋尽收眼底,他一咬牙,腾地站起来,指着苏绚气道:“你他妈胡说什么?不就是有点小过节,至于你这样小心眼吗?”
谢弋不知道苏绚怎么能猜到自己,但是这时候除非脑残了才会承认。对于他这种同时应付过两三个女友的男人,撒点谎都不会还钓什么女人?在他二十二年的领悟里,女生最怕的不是你玩劈腿花心,而是你连令她心花怒放的本事也没有!谎言是门真正的艺术,站的越高越会发觉其中蕴涵的真谛,谢弋一直信奉这个道理。
眼镜男被他的理直气壮给怔住了,愣是没拿作弊克星去扫。许昌背着手走到谢弋面前,一指苏绚道:“他跟你有什么过节至于这么冤枉你?”
“许老师,我跟您说实话吧!苏绚一直纠缠我女朋友,昨晚傍晚在东江大剧院苏绚想马蚤扰她,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我女朋友也是冲动,扇了他一个耳光,没想到他竟然怀恨在心……”
“呣?”
许昌眯缝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谢弋眼皮跳了跳,急道:“我把我女朋友叫来,如果不信您可以问她!”
一头大波浪穿着高腰黑皮靴的女巡考对谢弋招了招手,“你们两个先出来,不要打扰其他同学!”
“那他这卷子怎么办?”一直缄默的李涛终于说了句话。许昌这个人她很清楚,在工作上确实有一定能力,就是性格比较乖张,度量小又爱记仇。所以李涛抱着宁可招惹君子,也不得罪小人的心态征询道。
“怎么办?”许昌不冷不热应了句,“查清楚了再考!”
“老师,我不考了……被他这么一闹,哪还有心情再做题?这次……算我倒霉吧,唉!我只希望学校能给我一个公平的交待!”谢弋怅然若失的表情打动了考场里很多人,在这个本来就很感性的音乐系教室内,谢弋这张英俊潇洒的脸不需要三秒钟便能在感性的女生心中植入一个良好而深刻的印象。
之后,也许,这样的良好印象会织成一张月色下熠熠生辉的蛛网,等待着憧憬美好的天真飞蛾扑落。
苏绚捏着拳头,和一米八五的谢弋并肩走出了教室,蔡菲菲和另一个老师也跟了出来,大厅里面执勤的保安看着这一队阵势见怪不怪,每年总有这么些不开眼的学生也不知道图了个什么,修行四年容易吗,瞎闹腾!
谢弋焦急地扫了扫玻璃大门外,总算找到许倩的身影。
“老师,我女朋友就在外面,可以把她叫进来吗?”
四级考试结束前半小时教学楼都是戒严的,许多等着占座的学生都拿着课本早早挤在外面。女巡考点点头,跟保安说了一声,才将大门锁打开。
“谢谢!”谢弋彬彬有礼地对巡考道谢一声,然后对外面盈盈而立的许倩挥手,示意她进来。许倩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着急地跑进教学楼,一瞬间,她怔住了,看到苏绚再看到那么多老师,她一下明白发生了什么!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许昌抱胸看着苏绚,又看看谢弋,眼光最后落在进来的女生身上,当老师这么多年,学生们的道道大多都摸透了。
苏绚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按照基纽的j以众生为棋子的性子,任何人任何环境都是可以利用的,许倩那点城府深不了,只要他先一步闷宫挑出她将隐形耳机交给谢弋的事,猝不及防下许倩极大可能漏了马脚,圈住谢弋这匹种马也不是太难的事,可是一旦许倩也被套住,同样会给予作弊处罚,法学院每年都有不少保送研究生名额,许倩的成绩相当不错,即便不能保送一流学府,在江大继续深造还是有很大希望,如果因为这作弊毁掉她的前程甚至连学位证也拿不到成了全学院的笑柄,这个有些小小虚荣小小骄傲的女生能不能承受得了?
心里那个声音一直循循善诱,如刀刻一般算计精准,可是感性却让他举步维艰,毕竟许倩曾是自己爱慕过一年多的女孩,在大学里这样一份最初的感情实在弥足珍贵,就算谢弋这种在不同床第间徘徊的人回忆起来与之耳鬓厮磨的女孩时,那么多的恋情恐怕也只剩开头还没有支离破碎,因为那是藏在全人类心中的首因效应。
苏绚虽然不知道爱是一种什么味道,也做不到潘神将叶月当作信仰的地步,但是对于许倩的喜欢确实是真的,毁掉她的声誉和前途,扪心自问实在做不到绝情的地步,咬了咬牙,他终究没有说话。
“既然你们都没什么好说,那么就按两人作弊论处!”许昌指尖敲着手臂,对蔡菲菲道,“小蔡老师,你拿着这张表让主监李老师签个字!”
“小倩……”
谢弋急得整张脸酡红,拽了拽许倩,“这家伙因为昨晚的事要报复咱们!你快跟老师说!”
或许是听到谢弋那一句山盟海誓的“咱们”将两个人绑在一起,或许是担忧自己也受到连累,许倩扬起发白的脸颊,失声道:“是,是他纠缠我,昨晚我和我男朋友去看演唱会,他对我……动手……动手动脚,我就扇了他个耳光,说如果再马蚤扰我就告诉他们院长,当时……”
“当时,苏绚说走着瞧,我还以为只是气话,没想到他居然偏执到这个程度,”谢弋接过许倩的话,委屈地掏出钱夹取出两张百元面钞,“我知道小倩回绝的方式有些过头,这两百块钱……苏绚你拿去配眼镜,如果不够,你全拿去……这是五百!我求你不要再纠缠我们了!”
“你能不能……”许倩不敢触碰苏绚的目光,但是脸上的哀求之色显而易见,“这不关谢弋的事!对不起,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能不能承认自己作弊,不要牵连谢弋?许倩啊许倩,谢弋是人,我苏绚不是人吗?这关不关谢弋的事你难道不清楚?纵使他这样虚伪你仍旧要帮他,哪怕宁可毁掉一个学生本就惨淡的前途?
苏绚沉重的脊背弯了弯,寒心,感觉到的只有寒心……
深渊里一大片阴霾涌来,苏绚瞳孔陡然收紧,再抬起头,脸上扯出一个堂而皇之的微笑。
“手机!”
苏绚指着谢弋的口袋,“你敢把手机拿出来吗,你没作弊,那第一卷的答案肯定不在上面,如果那样,我承认我冤枉你伺机报复!”
谢弋一张脸“唰”地蜡白,嘴上还强自镇定:“我手机都没电了,怎么可能作弊!”
蔡菲菲闻言停下脚步,她实在不愿相信写出一手好字的学生作弊。抱着一线希望,这个初入社会的老师做了未曾被潜移默化之前该有的努力,“谢弋,把你手机拿出来!”
谢弋麻木地掏出手机,眼神充满了刻毒。
“小蔡,给我!”
蔡菲菲将手机递上去,n97,相当有型的一款手机,许昌抚o着按键,翻到收件箱,脸色沉下来,冷冷对许倩道:“你没撒谎吧?”
许倩咬着嘴唇,坚决地点了点头。
“你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学生,虽说大学不反对谈恋爱,但是也决不提倡,这个阶段还是以学习为主,”说着,他将手机还给谢弋,冲其他巡考和蔡菲菲摇了摇头,“小蔡老师,你们考场有两个作弊的,那女的和……”
“苏绚!”眼镜男提醒道。
“哦,还有这个叫苏绚的,你去让李主监签个字!按作弊……哎!”
许昌还未说出对苏绚的处理意见,苏绚已经径直向外走去,和着从考场出来的失意考生一起挤出了音乐系教学楼。
“苏绚……苏绚……”
身后传来嗒嗒的脚步声,苏绚佝偻着脊背转过身,“还有什么要赐教?”
许倩垂下羞红的脸颊,摊开手,“这五百块钱……给你配副新眼镜!”
“哦?这算是你和谢弋对我的侮辱,还是补偿?”
“对不起,对不起!”许倩眼圈红了,声音哽咽起来。
“苏绚,谢谢!”
那一句哽咽的“谢谢”敲在他的心里,并没有想象中那种锵然碎裂的声音,苏绚友善地勾起唇角,洒落地收起钱,在谢弋轻蔑刻毒的眼神中,伸出了手,“认识你一年,还没有握过手,愿意和我握一下吗?”
许倩释然的脸色又凝住了,两次想伸手但是最终没有掏出口袋。
苏绚难堪地搔搔头,犹有深意地凝望着许倩:“这钱我不会用,一直为你留着,等你找我的那天!”
迎光而立,看着松树下许倩微微僵红的鼻子,苏绚的眼神孕满了彤色。
“谢谢!”
莫名其妙地留下一句话,瞥也没瞥虎视眈眈的谢弋,苏绚转过身向着宿舍走去,那一刻,彤色全部凝结成了灰白。
许倩,许主任……
这个概率有多大?
周六的校园,迎来了节日的气氛,各个社团布置着自己的海报和宣传栏,苏绚离开音乐学院时,一堆大一新生围在一个宣传栏前,叽叽喳喳。
“新年舞会耶,你们参加不?”
“我们班长组织聚餐呢!讨厌!”
“我不会跳舞,到底是什么样的舞会?”
“听说是秦娆和学生会主席戴斌组织的!”
“秦娆学姐?是那个校花吧?”
“你别做梦了,靠,人家名花有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好啦,别吵,你们谁会跳华尔兹?”
……
突然,一个声音在苏绚这个落寞过客心头扎了一下。
华尔兹?
微笑华尔兹?
苏绚挤进人群,在一片小女生的惊悸中放声大笑起来。
潘神那庞大而支离破碎的零乱记忆中,一个最隐匿的身份被“华尔兹”这三个字唤醒,慢慢露出冰山一角。
第十章fourclls
“这个多钱?”
“二十三!”
“黄鹤楼多钱?”
“十五,二十的,你要哪个?”
“红塔山六块钱,是吧?”
“七块!”
“七块?呸,于洪亮真他妈不是东西,一块钱也坑我!”
“……你到底买不买,别挡着做生意,行不?”
……
“呃……来包云烟!”
坐在柜台前的老板娘飞了个白眼,抛上来一包云烟,“十块!”
苏绚摇摇头,“软云!”
“二十二!”
苏绚掏出那只山寨华伦天奴皮夹,捏着一张皱巴巴的五十犹豫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我记得那个哈德门好像是三块,还是拿那包吧?”
“你哪个学院的学生,是不是找茬?”老板娘嚼着红薯干的嘴里喷出一片吐沫星子,溅了苏绚一脸,苏绚脸红红地,收过烟和零钱,钻进了旁边的话吧。
点上一支微微发涩的廉价民工烟,苏绚在那件被许昌扯脱拉索的外套上蹭了蹭手心沁出的汗,拨了国际长途,很快电话通了,一阵钝刀劈骨头的声音震颤心扉,苏绚将话筒离开耳朵一寸,客气道:“您好,请找一下陈雪!”
“你是谁?”对面一口让人需要思维缓冲十秒左右的闽西话响起。
“我是陈雪的哥哥,麻烦您请她接个电话好吗?”
呼哧呼哧喘了两声,那个声音喊道:“叫那小贱人进来,她那死不了的哥哥的电话!”
苏绚将半支烟捏灭在手心之中,狠狠吸了口气。
“喂……谁呀?”电话再被拿起来,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小雪,是我,苏绚!”苏绚柔柔地说。
“哥……哥哥……是哥哥?!”微微抽泣的声音有些模糊,直到苏绚唤了几声,陈雪的声音才又响起:“哥哥,是不是没钱了?马上就年底了,餐馆可能会有分红……”
“有你妈比的分红!给老子想都不要想……”远处一个声音在一阵剁肉声中格外刺耳。
“呜——”
“哭你妈啊,丧门星!你再哭老子把你卖了当鸡!”
苏绚握着话筒的手指骨节苍白,几颗泪珠不争气地滚下来,他将脸转到靠墙的一面,深深吸了口气,“小雪,哥哥刚才给你卡上打了一万块钱!”
“……哥哥……你,你哪里弄得钱?”
苏绚擦了一把鼻涕:“运气好,买彩票中奖了!呵呵……”
那晚,被车撞飞的一刻,他想,这是他二十二年悲惨人生中的一次机会,如果死了就是中了大奖,不用再受人白眼,不用为以后的工作发愁,也不会再牵连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善良妹妹。那晚,他没有死,还意外收获了三万元,对于一个穷困潦倒的人,三万块钱足以强jian了生活这表子。
那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补偿意大利小餐馆里委屈的妹妹陈雪,欠养父的恩,他永生还不了,那就全报在他女儿身上。
电话另一头万里之外的陈雪愣了半天,破涕为笑道:“真的?嗨……那你留着上学用,干吗寄给我?我不缺吃不缺穿不缺……”
听到嘈杂食堂里又一阵恶毒的诅咒,苏绚像虾米一样将脸埋在膝盖里,很快膝上湿了一片,他强忍着哽咽的声音,“小雪,过年去威尼斯玩一趟吧!”
“我去过了,不是给你寄照片了?……哥哥,你别哭……”
“傻瓜!”苏绚低低埋怨了一句。
重生之后他才知道陈雪原来寄给他的根本不是威尼斯的旅游照片,而是那不勒斯一座叫做珊瑚草的公园景致,原来她所谓的意大利高档餐馆设计师不过是一家中式餐馆里受老板喝骂的跑堂,原来每年的生活费学费是靠她一双刷盘手刷出来的……这个妹妹,骗得他好苦。
“小雪,今天辞掉工作,去做想做的事!”苏绚点了根烟,看着缭绕盘亘的烟雾,顿了几秒钟,“我们不再是穷人了!”
又寒暄了几句话,苏绚挂掉电话,他并没有以一个哥哥爱护妹妹的口气威胁远在天边的餐馆老板,纵使他有一千种方法能让对方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妹妹面前,他永远是那个憨实的哥哥。
苏绚一把一把抹着几年未曾决堤过的眼泪,咸的,苦的,他也不知道咽进嘴里的是眼泪还是鼻涕。反正,被这邋遢样子惊扰的学生都选择远远坐开,哪怕是排队等着也不愿挨着这个随时会殃及池鱼的人物打电话。
两只烟过后,苏绚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情绪,他定了定神,拨了一个电话。
“你好,请问是谁?”
甜美的女孩声音无疑能让一个寒冬时节的单身男人心中泛起淡淡欣慰。苏绚礼貌道:“微笑华尔兹!”
“呣?麻烦你再说一遍?”
“微笑华尔兹?”
沉默了一阵,传来几声附和的笑声,那女孩俏皮揶揄道:“你无聊不无聊,我还要工作,没兴趣陪你玩名侦探柯南的游戏!”
一阵盲音。
苏绚用手掌根敲了敲额头,干裂的嘴唇里神经质地念出不同号码,潘神的记忆力实在辽阔的可怕,置身其中仿佛走进了迷宫,稍微不注意就会迷路。苏绚知道,重生之时一定有很大一部分记忆遗失掉了,而且现有的记忆也像十几年前的老电影一样,只有遇到相同的提示,旧日情节片段才会蹦出来,否则几乎就是一座休眠火山。
按灭烟蒂,又拨了一个电话,依旧是一位女士,态度和蔼。
“您好,这里是仙居园,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我想查个人!”
“先生,十分抱歉,我们是不提供这种服务的,特别泄露死者方面!”
死者?苏绚猛然张开眼睛:“请问你们是什么地方?”
“哦,这里是公共墓地订位热线!”
“墓地?呃……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错了!”
“没关系,欢迎下次来电垂询!”
恍如隔世的感觉丝毫没有半分夸张让苏绚嘘喘了半晌,只要一合眼,脑海中就是殷红泼洒,一张张惊恐的脸,残垣断壁,比之任何恐怖片还要可怕。
没有空调的话吧,学生们都裹着羽绒服,苏绚却脱掉外套又扯掉毛衣,汗水直流。潘神留给他的除了神秘和耀眼,恐怕还有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和一个个漫长深夜。
苏绚咬了咬牙,第三次拨下那个修改了三次的号码,等待了十几秒,就在他以为又错了的时候,电话接通了,一个很沉浑的声音问道:“你是哪位?”
“微笑华尔兹!”苏绚试探地说道。
几乎与刚才的情形相似,一阵漫长的沉默。苏绚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心跳,还是他耐不住打破沉默,“最近我发生了一些事……”
“不必说!”男人果决的截断,“我们有言在先,任何方面都互不试探,你只需要说出你的要求,我欠你的就算两清!”
苏绚瞳孔收了收,压低声音:“我想知道东江大学法学院三年级的许倩和政教处副主任许昌的关系!”
“什么?”
“我想知道东江大学法学院三年级的许倩和政教处副主任许昌的关系!”苏绚重复了一遍。
“就这个?我可是提醒你,不管是什么事,我只偿还一次!”犹豫了一下,男人有些狐疑,“你确定找我办的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苏绚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像是溜进了卢浮宫却拿了一张夏奈尔打折券出来,有些丢脸。钻进肺管的烟呛得他一阵咳嗽,“开玩笑,开玩笑的!我是想让你帮我办件事……让许昌这个人消失!”
“我做不到!”男人语言重了些,“微笑华尔兹,我们曾经说好了,我为你办的事只能在合法的外衣下进行,哪怕就是非法你也让我有一个合法化的借口,一个东江大学的教授离奇死亡,跟一个饥寒交迫的流浪汉死在地铁通道不一样,也不是一个小流氓被啤酒砸在脑袋上然后报个破伤风死亡就算了的事!我要在提醒你一次,有些事不能允许我出差错,一点点蛛丝马迹也可能让诸多势力重新洗牌,掀起一场风暴……”
说道后半句,男人已不是刚才那副荣辱不惊的态度。
苏绚对着镜子呲牙咧嘴,他这个没跟科级以上公务员打过交道的草根底层面对领导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心虚模样,尤其在这个权力决定一切的现实社会。
“曹先生,你误会了!我指的消失不是你口中的消失!”苏绚看着自己在镜中几近谄媚的笑脸有些作呕,狠狠掐了一把,回忆着潘神该有的口气,继续道:“我只是让你把他请出东江大学!这件事你总不会办不到吧?”
“呵呵……”一阵程序化的笑声后,男人道,“好,我只是想问,你确定我要为你做的这件事是你能力解决不了的?微笑华尔兹,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你在玩我!”
以苏绚那点浅薄见识自然体会不出对方试探底牌的意味,或许天真的他还会将过程解释一下,然而此刻的苏绚拥有一个无数面孔的灵魂,他可以高贵如英国王储,也可以卑贱如过街乞丐,所以,不等那面质疑的声音响起,苏绚冷道:“互不试探的原则仍然有效!”
“……好!”
沉默了片刻,曹姓男人道:“我为你准备了三年的电话今天终于可以停掉了,我不喜欢欠人情,特别是欠你这种人的人情,事情办成后,你我再无瓜葛!”
放下电话,苏绚百感交集,此刻他终于能明白为何无数人为争夺权力而死,那是一种如上帝般俯瞰世间的大气概!所以,凯撒大帝没有错,成吉思汗没有错,希特勒也没有错,这不是凡俗人心中道德底线所能衡量和给予评判的,因为那是深藏在人类灵魂之中的贪婪和进取精神,把任何一个人扔到那个位置,也会做出类似的事。
不会做的,除了魔鬼,便是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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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51号公寓门前的小马蚤动
“嘟——嘟——您好,如果主人不在请在滴声后留言……”
“我是微笑华尔兹,需要你为我追查泰伦斯医生现在所在以及最近十五日内可能出现的地方,这条信息对我至关重要,请务必精确!三天后我会再打电话!”
苏绚挂掉电话,极可肯定主人就守在电话旁,不接电话是他的习惯,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处事的怪癖。
昨晚在凌蓝的家里想了一整夜,无论再如何出类拔萃,都会被形象扣掉太多的分,像他这样没有根基的人,即便是鄙视的目光对方也不会收敛,这样不可能融入更高的位面,更重要的是基纽学堂很多东西靠这个身体是无论如何也没法进展的,哪怕是一个简单的伪装也会被脊柱走形暴露,再者他现在最最觊觎的是基纽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天才j那一身令人发指的武力值。
导师曾说过,如果机会放在你面前,却不珍惜,那么就是对神明的最大亵du。
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苏绚又怎么可能放过,他的第一步就是找到泰伦斯,这个世界恐怕敢动他后背的人也只有那个没有行医执照却被荷兰王室希腊船王奉为上宾的老狐狸,他没有选择的机会,只好赌一把了。
苏绚穿上毛衣和外套,转身梳理了一下零乱的头发,正准备离开,忽然,念头动了动,他又重新坐下,按下熟悉的号码。
“你好,请讲,我是叶月依织的助理松井……”
苏绚听得到自己的呼吸,还有电话那头比风还纯净的询问声音,“松井,是谁?”
“你好,请讲话!”流利的日语让他有种倍感亲切的体悟,不过如今还不是时候,他不确定的事太多,比如潘神的死叶月是否知道;潘神是在什么情况下被设计的,如果存在于任何一个伪装还好说,如果他就是以潘神这个小工程师的身份死掉,那么就连潘神这个最隐秘的身份也成了聚光灯下任人亵玩的标本,更别提其他身份了;还有到底是谁设计了圈套;能将中情局花费九年连毛都摸不着的人物湮灭又该是如何通天的势力?
这一切一切,在未揭开前,对他是最大危机,同时也是最大机会,因为除了上帝,没人知道基纽的j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一个二十二年苍白如纸的学生身上。
苏绚吐了口气,用极其兴奋的日语喊道:“喔,真的是叶月依织啊!我是你的歌迷,请问……”
苏绚偏了下头,果然不出意料地被那面挂断了,但是他听到了在梦中萦绕千回的天籁之音。
这就足够了!
苏绚对着镜子纵情地裂开嘴,这才注意到镜子中出现了另一张脸。
“我靠,你有病啊强子,吓死老子了!”
“苏绚,你没疯吧?”强子推了推眼镜,将一对堪比et的眼睛驻留在苏绚面前十公分,“千万不要想不开!虽说学位证可能被搞掉,但是你应该振作,你想想其实世上比你惨的人还有,比如那些未婚先孕的少女被男友逼着堕胎,苏绚,把肚子里的孩子搞掉比学校把你学位证搞掉惨吧?就说经济学院那个叫什么蓉的女生都堕过两次了,据说还在街摊小黑诊所染上了慢性病,这不比你惨?其实,现在丢个学位证也算不上什么,等你上了社会上还不知遇上多悲剧的事呢?”
强子那张狗嘴从来没吐出过什么真品象牙,苏绚算是习惯了,反正每次见面到分手总会被雷,别人或多或少都有劝人活的本事,强子嘛,拥有的绝对是劝人死的必杀技能。
“得了得了,没那么严重,你要实在想安慰我就替我把话费交了吧!”
强子挤了挤眼睛,旋即露出释然的笑容:“佛曾扯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的业障还需你来偿,这个话费我是万万替不得的,对了,小苏,今天请我去吃红烧肉吧!”
苏绚不光把自己的那份钱付了,还在强子死皮赖脸下帮他付了,听到强子还要吃名震两湖的红烧肉,不禁愕道:“这又是为什么?”
“酒肉穿肠过,佛自心头留!平日里你们都不会注意这些细微末节,今天我带你感受一下,正好过了这劫数,走!”说着,强子拉起苏绚进了公寓对面的餐厅。
小炒肉、小酥肉、红烧肉……
看着强子擦着热汗不辞辛苦地一盘盘端到桌上,苏绚气得直拿眼翻他,“买这么多,你能吃得了吗?”
“没关系,吃不了我带回去晚上吃!”
强子嘴里呜呜含混不清,油星子溅得满桌都是,“我说你倒是吃呀,看什么呢?”
苏绚摇了摇头,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碗里,细细品味起来。
强子风卷残云吃得相当神速,见苏绚起身拿出饭卡,那张肉嘟嘟的脸也罕有地显出红色:“得了得了,跟你开玩笑的,我他妈脸再大,能宰你么?”
苏绚按住他的手,对着冰柜努了努下巴:“我去拎两瓶汽水,咱们再坐坐!”
强子用衣角抹抹眼镜上的油花,嘟囔道:“这家伙不是受刺激真疯了吧?这乱七八糟的地方有什么好坐?”
强子哪里知道苏绚的心思,虽然在江大已经两年半了,但是正儿八经在这里吃还是第一回,每次打饭的时候,看到情侣间互相夹菜抑或全宿舍哥们围在一起狼吞虎咽苏绚都会很羡慕,于洪亮他们吃饭从不叫他,一个人吃饭又有些尴尬,好多个夜晚,苏绚翘了选修课,找个灯光昏暗犄角旮旯买两瓶啤酒一包花生,就是他最大的欣慰。
一个身有挂碍的人想不被孤立唯有让自尊低头,否则会显得格格不入。
“苏绚,苏绚,别买了……”
“怎么了?”苏绚正寻思找两瓶玻璃瓶的可乐,就被强子往外面拽,“走,走!”
“去哪儿?”
刚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食堂里很多人就像开了锅翻腾起来的小米,争先恐后地向餐厅外涌去。
“快点啊,秦娆大美人发东西呢!”
强子虽然也是八百的高度近视,可是看捕捉美女的水平几乎达到了星探的地步,苏绚顺着强子的手指方向看去,在51号男生公寓那片常年翠滴的松柏下,三四个女孩子手里扯着灰黄|色的布袋,正弯腰从里面拿着什么。
踩着一双枫叶红高跟皮鞋的秦娆分外显眼,即便是远远看去,仍然第一眼就能找到她。在强子苏绚这些光棍了三年的学生眼中对于异性的审美观是一种稍微有点姿色便可称之为美女的状态,只要五官精致些,身材比例协调些,哪怕只与清秀搭个边均可成为美女,江大这片灵气泽被之地,即有大连的高挑挺拔,北京的雍容典雅,又有江南的清新婉约,巴蜀的灵动怡人,相对于理工大学僧多粥少芙蓉阿姨遍地行的情况,自是不可同日耳语。
美女也分三六九等,令狼们一见动心眼波为之流转属于有三分姿色的女孩,在江大这样的美女多在外语系,中文系,只要在江大溜一圈,惊鸿一瞥间总会遇到这么几个;但是,孤芳自赏偏多,能被传颂则少,原因很复杂,脸型和五官受众面是一个方面,不过更重要的是特点。特点是从杰出跨到卓越那登堂入室的一步,而洽洽是这一步定性了几百所高校中所谓的“校花”。
在某种小范围的意义上校花就类似于女神,颇有种老周笔下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味道,秦娆的最大之美就在于四年里扑朔迷离的感情,与这个锋芒偶露的大四学姐擦身而过的男生男士及男人如过江之鲫,但几万男生谁也没见过哪个人与她牵过手,即便是学生会主席戴斌仍然只是与她发生了一些没有真凭实据的小小绯闻。
宁可她遗世独立甚至不近人情,也不希望某一日她坠落天堂成为某位不争气的仙女,这就是男生心中的女神情结。
所以,当秦娆出现在51号公寓前面发东西的时候,立即掀起了一股不算夸张但却足够惊诧的马蚤动。
“快点啊,小苏,晚了就赶不上了!”狂热分子之一的强子不甘人后的拽着略有喑哑的苏绚冲了出去。
第十二章校花的面具派发事件
“秦娆人貌似不错唉!”
“废话,我马子她们宿舍的!”
“你就撇比哇,老黄!……要是你马子她们宿舍,你去要个手机号!”
“你傻逼啊!人秦娆都是学生会主席戴斌的女朋友了!你涛子算个啊!”
“妈比的,学生会算个鸟啊,就他妈领导裤裆里的锤子,用的时候硬,不用的时候就软了!”
“涛子,你这个比喻很陈很冠西啊,要是把这面具给戴斌那傻逼,肯定是给他们哥们分了,咱估计都不知道咋回事呢!”
“这三届学生会主席属戴斌垃圾,可以为自己有多牛逼,成天的不行,在江大要不是赵炫江,他戴斌算哪根葱,你们知道戴斌怎么混上学生会主席的?”
“不知道,我只知道人至贱则无敌!”
“哈哈,涛子,我就奇怪凭你这么冷不丁嗲两句小凉话的水平怎么就钓不到马子……哎,我他妈就不理解秦娆咋想的,跟了戴斌么!篮球队的韩端也比戴斌强吧?”
“好比都让狗草了!”
“……啥子?再给说一遍,涛子!”
“你两别扯淡了……草,秦娆身上真香!你们闻,你们闻,这面具上拿过的地方都是香的……”
“……”
“老黄,秦娆给你的是谁的面具?”
“t-bg!”
“难怪难怪,校花果真有眼光……”
……
…………
“听见没,苏绚,真的是假面舞会!我一看那三个大四手里拿的,就猜到了!”
挤在人群中的强子一边扒拉着低年级的学弟,一边催苏绚,“你快点行不,再晚了就没了!”
登高而望远确实一点都不假,秦娆之于江大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几乎每一个男生宿舍熄灯之后都提过这个令人魂牵梦绕的名字,如果细腻如达芬奇也许只需要这点点滴滴细节就能描摹出一副秦娆的肖像画。
苏绚也曾有过憧憬,只是癞蛤蟆想吃天鹅的故事除了天鹅自甘堕落的因素之外太过有些自不量力,他垂着眼睑佝偻脊背错过了一次次与秦娆面对的机会。此刻隔着上百个黑乎乎的后脑勺,秦娆顾盼流波的风情有着比往日更加沁人心扉的诱惑,而这一次他不用再低头,像个濯清涟而不妖清明智者佯装漠不关心擦肩走过。
这是一个心境上的提升。
苏绚有些可笑地扒开身边的人,鲜有地振奋,强子比芙蓉大一号的虎背熊腰在这刻发挥了一定功效,苏绚跟着强子扫开了同样可笑地互相推搡的人群终于挤到了秦娆面前。
“美女,给我们两个!”强子僵僵着发红的小脸探出手掌。
“秦姐,没了!”秦娆身边的女孩箍着空空的布袋,无语的耸耸肩,她也没想到秦娆出马的效果这么大,昨天在25号男生公寓下,她和另一个女生足足发了半个小时都没弄完,让她错以为江大男生腼腆,原来这个腼腆有原因。
“娆,我这也没了!”另一个大四女生擦着额头上的汗,对强子挥了挥手,“同学不好意思啊……”
强子几抹两下眼睛,厚着脸皮指指她身后一个系着红丝带的布袋,“美女,你那不是还有一包吗?”
“这包?这包是给戴斌的!”
“没事,你给戴斌,戴斌再给我们还不是一个样啊?”
女孩白了强子一眼:“你是戴斌朋友?得了,我做不了主,你问秦娆吧!”
“你,你……帮我跟秦娆学姐说一声!”强子在她面前还能油嘴滑舌,不过真要让他开口跟秦娆说,他又不敢,一是当着这么多人怕拒绝丢面子,二是……真就有点牙齿打架,血压升高。
“瞧你这点出息!”女孩撇了下嘴转脸拉了拉秦娆,“娆,你学弟问你要面具呢,你给不给?”
秦娆一愣神的功夫,手里仅有的两个面具一下子被两个大四的抢了。她将散乱的一缕刘海撩了撩,看到强子渴望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轻轻勾了勾涂着淡淡唇彩的嘴角。
“李琴,给他拿一个吧!”
“那行,但是戴斌要清点少一个的时候我可不负责哦!”李琴狡黠地捏了她腰间一下,解开丝带,拿出一只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