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重生之灵魂伪装者

重生之灵魂伪装者第3部分阅读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的许倩,心中嗟叹了一声,急忙将挎包双手递上:“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许倩怔了一下,没有接挎包,狐疑道:“找我做什么?”

    踟蹰了半晌,苏绚咬了咬牙:“许倩,别做谢弋的女朋友!”

    “你在乱说什么?”许倩一双涂着墨绿眼影的眼睛有些愠色。

    苏绚赤红着脸道:“我不是乱说,你知不知道谢弋这个人对女生……”

    “别说了!”许倩蹙起黛眉,伸手打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说的话也有人对我说过,但是你们怎么不想想那是她们留不住谢弋的心!”

    苏绚听得出她言语中的骄傲,的确像许倩这样有长相有出身的女孩很少能不骄傲,不过这样的自负只会让她更快地沦陷在谢弋谎言之中,这点是他最怕看到的。

    “许倩,你重新找个男朋友吧!”顾不得旁人怪异的目光,苏绚请求道。

    “哈!难不成找你?”许倩抱着双肩,鄙夷地退开两步,“这种靠贬低别人的拙劣表白方式我还真没见过!”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知道……你是不可能喜欢我的!但是,谢弋真的……”他的话还未说完,便看见许倩身后走来一袭黑色西装的谢弋。

    “我真的如何?”谢弋插着口袋,风度翩翩走到两人前,目光很随和地看着苏绚,许倩一惊,连忙解释道:“没什么,挺无聊一个人!”

    谢弋坦然一笑,握了握许倩的手,说:“我知道一些人有误解,流言中伤多了也懒得去解释了,倩倩,追求你是因为真心喜欢你,但喜欢并不等于强求,如果你有喜欢的人,我会笑着祝福你们的!”

    “谢弋!”许倩急道,“我既然答应做你女朋友,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别人,你别听他无聊的话!”

    谢弋点了点头,搂着她纤细的腰,柔声道:“我当然信你,只是不想束缚你!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快走吧,这演唱会的票可是好不容易拜托朋友弄到的!”

    许倩甜甜笑了一下,依偎着谢弋的肩膀向大剧院走去。忽然,一只手硬生生被拉住了,转脸看见苏绚局促的模样。

    “许倩,如果你肯等我半年,我会去做手术……”苏绚拉住她的手,将挎包递过去,“这个是我专门给你买的,去年就准备送你,你留着等我……”

    “你有病吗!”许倩甩了甩手,没有挣脱,索性扬起另一只手,啪地给了苏绚一记耳光,苏绚的眼镜还有手里的挎包都被许倩气愤羞耻的一耳光打飞,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碎裂的声音。

    “你要再纠缠我,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许倩主动拉着谢弋挤出围观的人群。苏绚顾不上眼镜,赶紧去摸他的挎包,那里面装得是一套卡哇伊瓷娃,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他买来想送许倩,只是一直没送出手。

    对于谢弋那不过是两张票的价钱,可是对于他却是靠着妹妹寄给他的钱省吃俭用一点点攒下来的,所以当苏绚听到挎包里瓷片碎裂的声音,那一刻他的心仿佛在灯光摇曳中锵然作响!

    他踉跄着、倒退着、浑浑噩噩地走出了步行街,像湍急河流中碍眼的顽石被冲到天桥下,他抬眼望了望高耸在上的天桥霓虹,有点炫目,有点俯瞰的味道,只是他实在没有力气爬上去俯瞰一下圣诞夜的溢彩流光,于是他跟着许多偷懒的工人,跨过了竖着警告牌的隔离带,他甚至看得到望着他的几个工人静止在隔离栏上的惊愕,然后,一辆疾驰的红色凌志伴随着急促的刹车宛如地球末日中的景象横亘而过,身体便如鸿毛一样轻了起来,轻的有点不可承受。

    然而,一道黑色的幽光仿佛撕裂了地狱之门,带着纯粹的血腥和不甘蓦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个森冷和狂热交织的声音不停回响着,如同深渊里涌出的风。

    “潘神……潘神……记住,潘神这个名字!借着我的灵魂重新活出你自己,站在足以俯瞰这个世界的高度吧!”

    那个突如其来地声音如梦魇般又骤然在风中散去,苏绚眼前一黑,所有的炫目喧嚣都统统被黑暗夺取,他只觉得身体很重,很重……

    第二章复活

    “血压四十,快,快!”

    “三十五!心率下降太快,怎么办?”

    “是啊,病人先天生理异常,没有大出血,怎么回事?”

    “试脉搏,试脉搏!”

    “主任,脉搏没了……”

    “电击!电击!算了,我自己来,酒精!”

    啪——啪——急救室里,中年医生一拳拳击打在病人胸口,然而仪器里还是传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警报,医生摆了摆手,示意助手不必再为他擦汗,看着病床上那个眼眸半长半闭的年轻人,医生将口罩勾掉呼了一口气,“确认死亡!”

    旁边中年女医生点了点头:“瞳孔放散,死亡!”

    多年在最接触生命消失的地方,这些人已经不再如刚入职的小护士那般容易潸然落泪,不过看到这样一个身有缺陷的青年早逝,还是禁不住泛起同情。

    “通知家属!”

    主任医生戴上眼镜,埋首在记录本上沉声道。

    躺在病床上的苏绚仿佛沉在一口盛满水的冰棺中,水面之上几个亮堂堂的人影不停晃动,甚至每一个字都听得真而且真。

    然后,急救室的门忽然被撞开了,高跟鞋敲打着大理石清脆的声音格外刺耳,一个慌了神的女人难以置信地嚷着:“医生,你再想想办法!不行,请最好的大夫,多少钱都行!”

    本来缄默的医生似乎误会了她是在指责自己的医术和医德,所以冷冷反击道:“有多少人是因为你们这些超速驾驶丧命的?”

    与女人同来的男人操着蹩脚的中文据理力争:“你乱说什么?那地方摆明了是禁止通行的,他自己跑上来能怨得了我们吗?再说已经提前刹车,警方可以查看刹车轨迹来判断……这里的理赔怎么算,我们可以适当赔偿不会赖账!”

    “妈的小日本,真没同情心!”

    一个年轻男助手忍不住骂了一声,谁知这句话立即点燃了根深蒂固的民族情绪,双方开始争执起来。

    “死了?我死了?……”

    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这让苏绚想起迷信中常提起的灵魂弥留,据说人死后灵魂会在身体之上盘旋一刻,虽然只是瞬间的事,却足够将今生所有的经历回顾一遍,之后灵魂会归于另一个无法预知的国度。

    难道这就是那刻?

    “你很想死吗?”悠远的声音像是来自天国的召唤突兀地在耳边呓语,苏绚一惊,所有的酸涩涌上心,冷漠、白眼、挤兑……属于生命中美好的东西一直离他很远,纵使如此他依旧从未兴起过轻生的念头,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生与死的界线不难跨越,跨越之后却发觉有太多的不甘。

    苏绚游历着过往的片段,心中的念头不停挣扎,“我不想死!”

    “既然不想死,你还在犹豫什么?睁开眼睛去重新审读这个奇妙的世界吧!我所给予你的是一大把种子,能否枝繁叶茂就要看你……”

    水面微微晃动,苏绚整个身体似乎被人拖了起来,一点一点接近空气,“你是谁?”

    “潘神……我说过了,记住吧……”声音很飘渺,渐渐背离了水面向着深渊里坠落,苏绚听得到有门扇打开又合上的声音……

    ……

    “你是谁?”

    争执的两方因为突然闯进来漂亮女人,停止了攻讦。医生打量着这个徘徊在成熟和青涩之间的女子,问道:“你是死者家属?”

    那个女子注视着病床上面色沉寂的青年,不忍地别过了脸,“我叫凌蓝,江大心理诊室老师……”

    “你就是刚才电话里的凌小姐?”肇事女人毫无敷衍地深鞠一躬,哽咽道:“无论这起事故责任在谁,我都愿意尽力弥补过失,请接受我真诚的道歉!”

    凌蓝胸口微微起伏,沉静的眼眸里有一些怨责,半晌才道:“你误会了,我不是家属,这个学生并没有直系亲属,除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凌蓝从斯坦福毕业回来只有三个月,正在筹备心理咨询室,为此专门在江大校网上发布了一条招聘助手的消息,她的本意是想从江大学生中挑人,这样一来帮助某些贫困学生解决了生活问题,另一方面也为江大尽力培养一些人才。

    苏绚的简历是下午看到的,本来凌蓝打算在傍晚工作结束后约他见个面,不过大学同学打电话说买到了两张仓木麻衣演唱会的门票约她看。如果只是仓木麻衣的演唱会,她或许就推辞掉了,但是听说叶月依织要来,凌蓝立时答应下来。

    还记得三年前初到美国,为了一场球赛专门跑去波士顿,巧遇了同样孤单的叶月依织,于是两个女孩搭伴在波士顿玩了三天。那时,叶月依织还叫叶月,除了流利的中文外,日语的水平也是相当高超,毕竟萍水相逢,凌蓝也不是那种自来熟的女孩,当然也不可能交浅言深,她只知道叶月是来美国找男友的。三天里除了尽享美食风情,叶月还与她一起拜会了恰好也在波士顿录歌仓木麻衣,那是她这个好好学生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

    那场分别多半年以后,一个在斯坦福攻读硕士的上海学生为了追求她,送了一大本cd,当然除了婉拒外,她还是认真听了一遍。其中有一张单曲十分动听,连着许多个夜阑人静的夜晚,凌蓝泡着咖啡戴着耳麦依靠那首单曲顺利熬过了困难期。

    大概由于家庭教育关系,她对娱乐圈没什么兴趣,只是这个如溪流清澈的声音令她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于是她试着将那首曲子输入电脑,查到了歌手,虽然仅仅是一段很少的介绍和几张照片,但是她却足足兴奋了几天。

    因为叶月依织正是在波士顿偶遇的叶月。

    那种奇妙的感觉对于一个研究心理学的女孩更加不可思议。

    再后来,叶月的消息便一点一点充斥于网络,好几次凌蓝捧着手机想去按下那个号码,不过静下心来想想还是放弃了,有些时候美好只存在于曾经,强行追溯也许只能使美好褪色,凌蓝是那种相见不如怀念的性格,所以她没有联系叶月,也没有如任何一个小女生发现过去的相识一夜间成名,恨不得天底下都知道,她都没有,只是一直默默关注着这颗逐渐闪亮的新星。

    叶月所走的路线并不是令歌迷声嘶力竭的偶像风格,她安静地唱歌,写歌,不温不火地以最纯净的声音感动歌迷的心扉,这点倒是与平民天后仓木麻衣有几分相似,所以媒体一直将她与前辈仓木麻衣做比,更难能可贵的是叶月不似其他新人有种种绯闻缠身。

    她,就是纯粹的音乐精灵,任何丑恶黑暗,与她无关。

    当凌蓝听到叶月会来东江,又怎么能不兴奋,所以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那个令她甩也甩不掉的追求者邀请。

    可惜,叶月没来……

    演唱会结束,凌蓝立刻给投递简历的学生苏绚打电话,谁知接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噩耗,这一晚,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

    那个日本男人听说死者没有直系亲属,眼中闪过一抹幸运,随即写了一张三万元的支票交给医院,让他们代为处理后事。

    在中国一场车祸补偿当然不止这个数,可惜苏绚没有亲属,而远在异乡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是不可能按照继承人来补偿。

    那个女人留下一张名片之后,跟着两个陪同和律师离开医院前往警局。

    这件事,凌蓝自然不能做主,无论如何她必须与苏绚的妹妹联系之后再做决定。换作一般人也许会推脱责任,深怕这种撇不清的事落在头上,哪怕交给学校处理也罢,然而世上就有这样一种很有操守又很傻的人,她叫凌蓝。

    “医生,这些后事我不太懂,但是我必须先尽量寻找死者的亲属,所以……”

    年轻的助手满脸愤慨鄙视着离开的人,低骂道:“什么玩意,还是我们中国人有人味!”被主任医生瞪了一眼,助手耸了耸肩,“那好,凌老师请跟我做一下登记……”

    凌蓝点了点头,推开急救室的门,遗憾又伤感地转过头看了眼苏绚,原来这个学生有残疾。

    然而,她的眼神还没有转开,恐怖的一幕发生了,本来躺在床上的苏绚腾地坐了起来。这一下事发突然,两个在床边拆卸仪器的护士立刻扔掉了手中的仪器瘫软在地,大声尖叫起来。

    “咳——咳……”

    剧烈的喘息从苏绚的鼻腔嘴里喷出,仿佛溺水的人获得拯救,贪婪地吸食者空气。

    “叶月,叶月……”

    苏绚捂着胸口,那里面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呼叫。

    第三章世界没变,变的是人

    东江第四医院之外,飘起零星雪花,刚刚散去的圣诞气氛依旧残留在空气之中,细细咀嚼起来,似乎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飘渺。

    医院外面的车道上停着一辆红色的甲壳虫,车内正失神仰望着漫天雪花的青年正是苏绚。此刻心里掩藏的东西再不是惊骇两个字可以表达的,他紧紧蜷缩着身体,抖若筛糠。

    只要一闭上眼,满目血腥和一张张恐惧的脸就会浮现在眼前,陌生记忆中那个温暖的膝盖却遥不可及。

    随着嘎巴一声门响,一缕香气钻进车内。鼻尖冻得发红的凌蓝打开空调,转脸瞧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苏绚,欲言又止。刚才那一幕吓坏了医院许多人,还报废一台几万块钱的仪器,医生与她聊了半个小时,最后给出了一个结论——

    假死。

    假死?凌蓝对于医学的了解虽然及不上科班出身的医生,但是假死长达十五分钟她还从没听说,恐怕到了有些骇人听闻的地步。如果说短暂的休眠还有可能,像他没有呼吸状态持续这么久,大脑却没死亡,实在罕见。

    好在不论真死假死,能活过来已经是莫大的庆幸了。

    凌蓝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盒新款绿摩尔,抽出一支点燃,静静吸了两口将烟递到苏绚嘴边,苏绚麻木地叼在嘴里,吸了一口,“咳——咳——”

    “你不会没抽过烟吧?”

    苏绚摇摇头,又点点头,脑海中两种属于不同人的记忆交织着浮现上来。他揪着头发,猛烈吸着烟,半晌,转过苍白的脸:“凌老师,谢谢!”

    凌蓝拍了拍他的肩,为他系好安全带,“医生说了,这些天如果有头痛头晕的症状是正常的……给你的眼镜和包!”

    看着凌蓝递过的眼镜,苏绚的手抖了一下,那根女士摩尔随之掉落在车上猩红色的毯上,烧了一个小洞。

    “对不起,对不起!”苏绚借着弯腰捡烟,掩饰心中的震撼,不知何时他竟然学会了这么自如的掩饰,那支烟仿佛不是因为震惊而掉落,而是在为震惊做出借以掩饰的铺垫,一切都自然而然。再抬起脸来,苏绚竟然看到凌蓝右侧脸颊上几颗微细的小黑痣,此刻手中握的却是八百度的眼镜。

    他如何能不震撼?

    “想吃什么?我请客!”凌蓝粗线条地忽略了地毯上被烧焦的洞,对着苏绚莞尔笑道:“没想到咱们的第一次见面会在这样的条件下进行,呵呵,那么这顿饭就为了你成为我的助手而请吧!”

    苏绚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思绪仍存在于两种隔阂,一半是比潘多拉魔盒更为离奇的虚幻,而另一半则是平淡如水的现实。

    巴黎的淋着小雨的计程车,堪萨斯大学开放的女生,罗马严肃的教会,基纽学堂种种严苛,权柄,荣耀,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一幕幕纷至沓来,仓木麻衣,松岛枫,京都,八年前的偶遇,每一寸熟悉而又陌生的时光,还有她温暖的膝盖,那个坚强而又脆弱的天使,一阵阵心痛……

    一段段碎裂而瑰丽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那是他想也未敢想过的。

    白眼,冷落,受尽凄凉,伪善的面孔,散发着热气的操场,牵手的情侣,违心而无奈的笑意,许倩,还有面前的凌老师,属于他的一幕幕薄凉记忆快速交换,一时间让他分不清该用什么样的言语,什么样的态度来表达,来诉说。

    他痴痴地张着嘴,最后化作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凌蓝将敞篷展开,也不在乎灌进的冷风和抽在脸上的雪片,畅快行驶在宽敞的公路上,听着苏绚的呐喊,忍俊不禁地笑,变成大笑。有多久了,她没有如此开心过。

    “凌老师,请我吃麻辣烫!”

    路过一家快要打烊的小门面,苏绚激动地说,凌蓝熟练地将车倒行了五十米,停在路边,爽朗道:“没问题,照这个价位标准,来一百份也成!”

    年轻的老板正吸溜着粉条,见如此雍容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进入自家店面,有些局促,当看到后面跟着一个驼背青年,直接惊愕地将辣椒吸到了气管里,“要……要……咳咳,什么?”

    “两份麻辣烫!”凌蓝竖起两根青葱细指。

    很快麻辣烫弄好了,凌蓝将两份都推到苏绚面前,看到苏绚不解的眼神,凌蓝扶了扶黑金丝框眼镜:“我的胃不好,不敢吃辣!”

    苏绚实在是很冷很饿,也顾不上在美女面前要懂得斯文的道理,狼吞虎咽地将两份十足份量的麻辣烫吸溜到肚子里,凌蓝没有说话,静静地吸着烟,眺望着飘落的雪花有些失神。

    女人吸烟是一件难登大雅之堂的事情,特别在中国这块比较传统的土地上犹是如此,这并不是说女人吸烟就落入了低级趣味,而是在这种大风化之下,稍微有些层次的女性是不会沾染烟的,例如大学女生,抽烟的其实不多。当两根手指之间夹着一支烟,很容易让别人联想到出入灯火酒绿场所的坐台小姐或是在网吧等娱乐场所无所事事的骂着粗口的女人。

    但是对于凌蓝这样的有身份有体面职业的女人抽烟却又是另一种风情,敞篷手动挡甲壳虫、纪梵希风衣、安娜苏性感黑色双件套,没有一点可以使人联想到与低级擦边的东西,她就那么静静抽着烟,不为炫耀,不为特立独行彰显个性,奇怪的女人。

    在如今的苏绚眼里,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很深刻甚至值得思考铭记的意义,那些不该他这个层面所接触的东西毫无遗漏地以具象方式浮现在脑海里。他也不再是那个除了奔驰和宝马之外再不认识其他奢侈品的土包子。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我的学生!”凌蓝垂下眼睛,将半截烟熄灭。苏绚尴尬地搔搔头,以他本有的质朴由衷道:“凌老师很漂亮,能在下个学期修凌老师的心理学真是幸运!”

    凌蓝涂着淡淡唇彩的嘴巴弯出一个小小弧度,显然苏绚的赞美比起那些自视甚高的公子哥们的恭维要好听的多,这就像用普通相机照相,出来的照片比起艺术影楼的写真尽管少了些美化,却更能反应本真自然。而苏绚无疑就是一台毫无花俏的照相机,甚至有些傻瓜。

    付了帐,凌蓝和苏绚朝店外走去。店老板还不忘送到门口说一句下次再来,当然他也清楚这个下次是遥遥无期了。

    “这是给你的!”上了车凌蓝将支票交给苏绚,望着三后面的四个零,苏绚怔了很长时间。两种记忆又格格不入起来:对于那个人,三万块钱算什么?一件衬衫,又或者在希尔顿酒店几天的费用?

    对于他呢?

    苏绚莫名地摇了摇头,珍重地将支票收好。

    “苏绚……能活过来不是最好的礼物吗?这份上天赐予的礼物你可要铭记于心!”

    “谢谢凌老师,你的意思我明白!”

    凌蓝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她知道三万元对一个需要勤工俭学的学生意味着什么,说那句话完全是出自一个老师善意的指导,但是苏绚的表情仿佛理解的更深一层,连她自己也没想过,难不成一句话伤了他的自尊心?

    “这个时间宿舍门已经关了,今晚先去我那里住一晚吧!”

    有些惊讶,有些感动,很多纷杂的思绪闪过,苏绚默默点了点头,他确实需要安静的一晚想些事情,因为明天,他将再不是以前的苏绚。

    =

    一会,还有两章!

    第四章天国

    滨江花园,东江第一流的住宅小区,来东江三年早听说过这里名车多,这一进来,才发现确实如此。

    原本苏绚以为凌蓝是住校的,对于才进学校的讲师,江大会分给每一个教职员工宿舍,那能省不少钱,而且上下课也方便的多。住在这里,一个月的租金少说也得三千往上,在江大一个讲师能拿到的纯薪水恐怕也就是这条线。

    凌蓝似乎看出了苏绚的心思,也没有刻意掩饰:“学校的职工宿舍住着不方便,而且比较嘈杂,还是这里安静点……我住十三层,全景窗很棒,每到夕阳西下,滨江河的风景真的挺漂亮!”

    苏绚的身体想要在楼下看到三十层,实在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所以几个偶尔晚归的住户,看到他那猥琐的模样不免生疑,若不是凌蓝领着他进了公寓门,或许真会报告保安。当然,一个年纪如此敏感的女人在如此敏感的时间带一个男人进入公寓本身就是一件敏感的事,幸好这个男人不足够让人产生敏感的想法。

    高档小区的电梯同样高档,但高档并不等同于奢华,所谓的高档除了物质本身品位外,所跟踪的服务也占了很大成分。就比如脚下这座平稳而没有噪音的电梯,换作在某低档小区或许脏得碍眼,烟头毛发之类就不说了,就连电梯间金属壁上时常会有些令人摸上去作呕的异物。在这里完全不用担心疲惫时靠在上面会有什么连带效应,所以如凌蓝整洁也依然放松地挨在了电梯壁上。

    跟着进来的苏绚眼角都没挑,很熟练的按下十三层,屈指一弹按钮,电梯门静静合上。凌蓝看着面前这个穿着略显土气的学生,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公寓电梯上下寻找开关按钮的局促,有些意外。不过胃部传来的一阵阵痉挛让她无暇顾及,她慌乱地摸索着手袋,药果然没带,又一阵揪心的痛楚,凌蓝忍不住蹲了下来。

    “凌老师,你没事吧?”

    苏绚关切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其实这句话对于现在的他有些多余,可是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另一半的自卑性格还是打消了伸手去扶这个衣着光鲜品味颇高的社会精英的念头。

    “没事,小问题!”

    凌蓝摆了摆手,秀气的鼻尖上已经泛起一层冷汗,索性电梯到了。

    “走吧!”凌蓝扶着电梯把手勉强站起来,当先跨了出去,然而那剧痛搅得她一阵眩晕。不知哪个疏忽大意的保洁员落下了垃圾袋,凌蓝只顾咬着牙往前挪,没注意下面,被垃圾袋一绊径直跪伏在坚硬的地面。

    “13-b!”凌蓝痛得低声呻吟起来,握着钥匙的手不停哆嗦,就在眼神迷离的时候,身体忽然一轻,已经挤进了苏绚的怀里。

    淡淡的肥皂味道熏得鼻子微微泛酸,凌蓝沙哑道:“药,苏绚……快点!”

    苏绚麻利的打开门,费力地将凌蓝放在宽大的沙发上,“药在哪?”

    凌蓝的脸色发青,无力地兜了眼客厅酒柜旁的壁橱,苏绚会意,快步走过去拉开壁橱,果然一大堆药瓶凌乱地横陈……这么多?苏绚指尖划过药瓶标签,寻找治胃病的药,然而摆在前面的两瓶精神类处方药分外刺目。

    抑郁症……

    苏绚顿了下,连忙拿起胃溃疡散和阿托品止痛片,倒了杯水将药喂给凌蓝。十分钟后,蜷缩在沙发上间歇性颤栗的凌蓝渐渐平稳下来。

    “给你添麻烦了!”

    “凌老师,你有胃溃疡?”若不是真的看到凌蓝孱弱的一面,苏绚是如何也想象不到这么年轻又懂医学的老师会有胃溃疡。

    “一年多了!”语气淡淡的,仿佛那种病魔不是在她身上发生似的,凌蓝伸手去拿烟,却被苏绚按住。

    “胃溃疡能抽烟吗?”

    凌蓝踢掉高跟鞋,抱着膝饶有兴趣地看着苏绚,“那你去冲两杯咖啡!”

    苏绚皱皱眉,很不理解道:“凌老师,咖啡最坏胃,你不知道?”

    “知道,谁又关心……”似乎觉得有些失言,她避开了眼神,勉力撑起身子,苏绚一急:“你要实在想吃东西,我给你煮粥!”

    连苏绚自己也很奇怪,怎么会冒出煮粥的念头,朦胧的印象中上一次煮粥似乎是三年前在波士顿。那是很憋屈的一间屋子,落时的马赛克贴转,自己一边吸着烟一边看着热气腾腾的米粥。外面的球场玩街球的黑人不时地斗嘴,互相问候着艾弗森和布莱恩特的先人,然后就是殴斗,殴斗似乎不能宣泄肾上腺素激发的男性尊严和对偶像的崇拜,又转为舞刀见红的械斗。他一边笑,一边将莲子花生放在巴掌大的小锅里,对身后蹑手蹑脚靠近的女孩还要装作懵然不知……怎么能不笑?一个事业出露头角的才女加拥趸无数的美女,一个东奔西跑的落魄小工程师加无数连自己也记不清的身份,跑了大半个地球,就为了那一锅粥,不可笑吗?微凉的下巴贴着脖子,她将一个耳机塞在他耳朵里,警告他不许学坏!那是她写得歌,为他而写的歌。他拥着她,听着歌,关注着艾弗森的拥护者将布莱恩特的拥护者捅成二级残废,还要煮粥,结果玻璃被亢奋的小青年砸碎了,锅也翻了,为了不烫到她,他的后背被烫伤了大片,她乱作一团,潸然泪下,他却嘶嘶吸着凉气问她那首歌叫什么……

    一幕幕浮光掠影,纷至沓来,似幻似真。

    “苏绚……有些事我还是能做主的,你不用担心申请职位的问题,”凌蓝拍了拍他的肩,“我去洗澡了,你随便玩吧!”

    好不容易唤回思绪,凌蓝已经关上了浴室的门。苏绚知道她误会自己是为心理诊室的助手职位在巴结,不过无所谓,难为有人会误会他一次。

    这座公寓大的真是可以,差不多有一百七十平米,厨房比他住的宿舍还要大,只可惜就一台空空荡荡的电冰箱,连下粥的材料都没。看来平时凌蓝很少在家吃饭。其实,胃病尤其是胃溃疡几乎都是因为饮食不当慢慢酿成的,当然还有心情。

    苏绚瞥了眼橱柜,很明显那些抗抑郁的药是凌蓝吃的,像她这样没什么可挑的小女人有什么抑郁的?如果她抑郁,自己这幅算得上悲惨的德性岂不是要神经了?客厅电视机旁,放着一本相册。苏绚摇了摇头,翻开相册。

    一个粗线条魁梧男人,一个娇滴滴的四眼妹妹,依偎在一起……父女?苏绚淡淡笑了,九七年的凌老师笑得真自然!

    呦,凌老师的爸爸是军人?

    苏绚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男人的软肩章,两杠四星,脑子里一时搜索不到相应的资料,看来那个叫潘神的人与自己一样并不了解中职,但是根据记忆里美国6等25级、俄罗斯7等20级军衔的对比,感觉职位不会低。军人之女……

    翻了几页,进入了另一个时代,亭亭玉立的女孩梳着公主头,背着耐克背包,几个女伴挽着手站在校门前,“京四中!”前面一个字挡住了,看不清,不知是北,南,还是东?

    苏绚自嘲地摇摇头,东京?有病!莫名地吐了口气,不敢再去回忆,每一次涉及她的片段都会让心底那块隐藏的极好的软弱之处升起莫大的留恋,甚至能超越生与死的隔阂,只是偏偏让这种奇妙心碎的感觉发生在另一个身体上……苏绚揉了揉跳动的太阳|岤,继续翻下去。

    还是四中校门,站满了三排学生,第一排是女生,第二排个子稍低的男生,第三排是所谓的高大挺拔。这点对于过去,又或者说几个小时之前的苏绚确实有些讳莫如深。

    有一个与自己三分相像的家伙挺会恶搞,白色t恤衫上写着“中国足球何日出头”,很醒目也很抢镜头。苏绚莞尔,翻过下一页。

    不出所料,真正的凌蓝小美女出现了,酥胸,美腿,翘臀,许多恶俗小说中描绘美女泛滥的形容词都符合她。北京师范大学响亮的招牌下,九月的凌蓝宛如清晨的露水清新宜人,那一袭蓬蓬裙不知会令多少男生不小心心跳加速。

    原来凌老师是北师大毕业的,难怪难怪!

    苏绚羡慕地一页一页翻着,读取着凌蓝的蜕变,忽然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因为风景怡人的湖畔被无故掏空了一块。

    后面的照片也是如此,翻着翻着,一页空白相页露了出来,中间夹着撕成几瓣的卡片,苏绚拾起一片展开,原来是订婚请柬,上面落款——周允浩。

    苏绚正想把请柬拼起来,忽然听到浴室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心念一动,立即合好相册,袖口在拿捏处很流畅地一抹,自然而然。

    桌上放着一台索尼cd机,他顺手按下,顿时,悠扬的曲子婉转流淌而出——

    为什么要对你掉眼泪

    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了爱

    只有那有情人眼泪最珍贵

    一颗颗眼泪都是爱都是爱

    为什么要对你掉眼泪

    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了爱

    要不是有情人跟我要分开

    我眼泪不会掉下来掉下来

    ……

    浴室门倏地被拉开,披着湿漉漉头发的凌蓝踩着拖鞋走了出来,慵懒地往沙发一靠,习惯性去拿烟。

    “咳!”苏绚像模像样地咳了一声,有点闷马蚤。

    “看来今晚我是作茧自缚了,呵呵……”凌蓝挂着水珠的粉色脸颊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苏绚,换张cd,这么老的歌是我老爸那个年纪听的!”

    苏绚将另一张没有标签的唱片放进cd,笑道:“凌老师,你不戴眼镜其实更漂亮!”看到凌蓝裹着氤氲的眼神飘来,苏绚尴尬地拿起杯子,“洗澡后需要补水、补水呵呵!”

    “比江大的校花也漂亮吗?”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抱着膝盖,似乎在等待苏绚的回答,苏绚咬着下唇,傻呵呵点了点头:“漂亮!比音乐系的秦娆更漂亮,而且凌老师人很好!”一个备受奚落的人往往很容易感恩,特别当这份友好不是拿来炫耀仁慈的时候。

    凌蓝抓着白色浴袍的手紧了又松,最后将脸深深埋在膝间,双肩微微有些颤抖。cd机中传来一阵拍球的声音,然后又被“g”、“bitch”等争执中常用的经典美语盖过,即便是以前的苏绚也能清晰辨认出这两个不在四级词汇中的词语,何况现在。

    他正思忖凌蓝对于音乐是否也偏好重口味时,一段音乐盒旋律倏然而起,接着几个音符的呢喃踩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你不要紧吧?”背景音乐里一个女孩心疼焦急地声音哽咽道。

    “我快要死了!”年轻男子嘶嘶抽着凉气,“但是,但是,在死之前,你得告诉我这首歌叫什么?”

    几声低低的抽泣,万籁俱寂。

    “这首歌是为你写的!叫——天国!”

    ……

    “啪!”

    苏绚手中的水杯砰然炸裂在地上,溅起漫天水花。

    强烈的刺痛仿佛要将心脏撕碎。

    ================

    “潘神,你不要紧吧?”

    “我快要死了!叶月,我快要死了!”

    “你别吓我!”

    “嘶——嘶——但是,但是,……叶月,在死之前,你得告诉我这首歌叫什么?”

    “我还没取名字,这首歌是……为你写的!”

    “呃……怎么行,快想,快想!”

    “呜——”

    “哭什么……叶月,你哭完我就去天国了!快想——”

    “天国,天国……就叫天国!呜呜——”

    “傻瓜,别哭了,和你开玩笑的,我到不了天国,小月,别哭了!”

    “你就是我的天国——”

    ……

    波士顿那夜悠远的画面犹如一场星云毁灭在眼前爆发,那急速坍塌的炽热恒星带起了巨大的黑洞,将周围所有的一切统统吸入,连一丝一缕想要逃窜的光线也肢解成碎片。

    苏绚无法遏制撕裂的身体,眼前一黑……

    第五章第一步

    清晨空气中漂浮着湿漉漉的水汽,走出公寓,松柏上挂满了白莹莹的雪晶,在破云而出的彤日下,闪着绯色霞光。

    离开的时候,凌蓝还蜷缩在被子中,不过今天是星期六,她休假,所以苏绚也没有叫她。摸着口袋里的卡片,又回想起昨晚的事。

    潘神……没错,那个叫潘神的人对于叶月依织有着极深的执念,一次重生容纳了超负荷的记忆,很多很多事都是支离破碎,唯独对于叶月的执念像一枚烙印在黄金上的贵族标识,总会被仆人拂拭一新,无法让尘埃沾染半分。

    所以,昨晚那首歌才会造成他的短暂休克。

    在波士顿的场景被叶月设计成背景,也许在别人眼里有些新意的对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