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苜蓿园

苜蓿园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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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趣:“这不正是挥你操船水平的机会吗。”

    看到参谋长和林东海进来,两个人都大吃一惊。

    这老头子不睡觉,跑到这儿干嘛来了。

    参谋长说的句话是:“你们吃饭了吗?”

    驾驶室的人也是刚刚吃过饼干罐头。可王大队长不敢回答。因为,要命的错误,他们都忘了给长安排晚饭。

    林东海躲在参谋长身后,他先用手指了指长,又两手比划着罐头的形状,最后做了个往嘴里划拉的手势。王大队长全明白了。他放心地回答:“战位上的同志们刚刚吃过。长也吃了吧?我安排小林在那边照顾您。”

    “我用你们照顾吗?”

    “那是。长是老海军了。”

    老何在一旁冷眼看着林东海,看来大队长挖来的这个人还真不是白给的。

    参谋长走到海图前,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到达失事海区。林东海这才现,年轻的航海长脚下也放着一个铁桶。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正是出自那里。林东海特意往里面看了一眼:乖乖,黄的、绿的,还有红的。他同情地望着航海长没有血色的脸,真是为这位同行心痛。

    “照现在这个情况,明早八点前可以到达。”航海长一字一句地回答。

    参谋长拍拍航海长的后背。明明是赞许,说出来的话却是:“小伙子,还要加强锻炼,你要是晕了,船可就不知开到哪去了。”

    王大队长这时才突然注意到,林东海东张西望,像个没事的人一样。

    他一点儿都不晕船?

    离开驾驶室前,参谋长对林东海说:“小林,再去搞点凉拌菜来。”

    老何是何等的精明,他马上对小林说:“找军需搬上一箱,就说我说的。”

    参谋长终于回房间睡觉去了。大队长让林东海到他的房间去休息。林东海说不用,他有地方睡了。他先是找到军需领出一箱凉拌菜罐头,又回到了他的草席地铺。

    风浪一点都没有减弱的迹象,甚至更加凶猛。林东海坐在草席上,拿出一盒罐头打开。胃口特别好,一大盒罐头眨眼功夫就下了肚。他把罐头纸箱放在头顶,又拣出几盒丢在一边,头枕在箱子上准备睡觉。可怎么弄怎么觉得不舒服。最后还是把箱子推到了一边,把拣出来的罐头又放了回去。

    一米宽的通道上,他平躺了下来,随着船体的摇摆,他一会儿被扔到左边撞上墙壁,一会儿又被甩到右边。他背靠墙壁,用双脚蹬住另一面墙,却无法控制身体不断被抛起、跌下。肚子里的食物开始跟着摇晃,似乎要从嘴里冲出来。他转过身来,用卧倒的姿势趴下,哎,挺不错的,虽然动作难看无比,却可以稳住身体了。

    直到彻底昏昏睡去,他一直在心里默念着:“下面是比蓝天还清澄的碧波,上面是金黄|色的灿烂的阳光……bsp;而它,不安的,在祈求风暴,仿佛是在风暴中才有着安详!”

    第四十六章浪遏飞舟

    “9月6日。晨。西沙海区。晋卿岛附近。锚泊。晴。风力68级,大浪大涌。”

    何船长放下手中的航海日志,看到王大队长正拿着望远镜观看,自己也抓起胸前挂着的望远镜?望起来。镜头里,环形礁盘已经清晰可见,一波一波的涌浪在礁石前撞击,溅起大片的浪花。8332艇孤零零地撂在礁石之上,四周还能看到水兵们模糊的身影。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何船长用眼光向王大队长征询。见到大队长有力地点点头,他抓起送话器,大声命令道:“准备放小艇。”

    甲板上,吊艇架已经把小艇推放到与甲板平行的位置。机动救捞中队的官兵们也在一旁做好了登艇的准备。基地参谋长背手站在一旁,看着王大队长和林东海一行人匆匆跑过来。

    “报告长,人员、物资器材准备完毕,请批准我们登岛。”

    “老王啊,现在风浪还很大,8332艇又联络不上,情况不明呀。我看大批人员和物资不要过去,先派几个人上去摸摸情况。”

    “是。那我带林参谋先上去。”

    “不用你去。叫作战处的杨参谋带人上去就行了。杨参谋,杨参谋……”

    连叫了两声,没听到应答。参谋长气得直摇头。

    “还是我去吧。”王大队长再次请求。

    参谋长点点头。

    “小林,带上对讲机。”

    “是。”

    小艇缓缓放入海中,两个水兵分别解开前后吊艇扣,小艇载着一行四人顶着风浪向远处的礁盘驶去。

    大约一个钟头左右,小艇回来了。

    王大队长气喘吁吁的刚爬上甲板,就听到大声的训斥:“怎么回来了?”

    “长,风浪太大,靠不过去。”

    参谋长走到大队长的面前,离得很近、很近:“靠不过去?还是不敢靠过去?”

    这太过份了。站在大队长身后的林东海猛的就往前挤。大队长把他挡在身后。幸好这一举动没让参谋长看到。

    “换人过去。杨参谋,你去。”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甲板上了的杨参谋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穿着整齐的军装,在全部都是身着工作服的人群中很是扎眼。只是他的腰好像还没从呕吐中直过来,看上去有些影响军容。

    这边,林东海脱下了工作服,赤身露背,套上了橘红色的救生衣,他把对讲机用塑料袋包得紧紧的塞到胸口里,飞步跳下了小艇。两个操艇兵在他的比划下也都穿上了救生衣。

    杨参谋摸摸索索上了小艇,一个涌浪过来,他摔进了艇内。

    林东海左手搀扶着他,另一只手臂直直伸出,握拢拳头,拇指向上。

    王大队长激动得挥挥手。

    小艇再次冲向礁盘。

    林东海扶着杨参谋让他坐稳。他现一大块血迹正在杨参谋的军裤小腿处扩散,而杨参谋本人双手紧紧抓住船帮,低头面向大海。好像根本没意识到疼痛。

    高高的驾驶台上,何船长把身上的望远镜摘下来递给参谋长。镜头里,小艇正在涌浪中艰难穿行,一会儿被托上高高的浪尖,一会儿又陷入波谷中看不见了。又一个巨涌过来,小艇几乎要立了起来。

    他放下望远镜,叹了口气。回头看看身后,王大队长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他掏出一包烟在手上颠了颠,突然甩了过去。

    “林参谋,再走就要翻船了。”一个操艇兵大声喊叫。

    “那你说怎么办?”林东海大声问道。

    “我们说有用吗?”另一个操艇兵用手指了指几乎是趴在船帮上的杨参谋。

    林东海过去拍拍他的后背:“杨参谋,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再这样下去,要死人的了。”

    林东海望着大约还有几百米远的礁盘,那里更是浪高流急,小艇无论如何是靠不上去的。他心一狠,开始脱下裤子和鞋子。

    “你们返回,我游过去。”

    两个操艇兵面面相觑。杨参谋回头看看林东海,他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抓到救命稻草般的喜色。

    “好,好。注意安全呀。”

    小艇正在返航。

    参谋长眼睛没离开望远镜,一字一句说道:“给基地电报:我已靠近晋卿。风浪太大,无法登岛。请示明天展开救援行动。”

    一个电信兵记录了他的口授内容,又将电文呈给他签字。就在这时。老何大喊了一声:“艇上少个人。”

    王大队长急忙抢过望远镜。“少了小林。”

    镜头沿着小艇返航的轨迹追去,终于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找到了一点橘红色。

    参谋长放下望远镜,低声说道:“乱弹琴。”

    他又转身冲着何船长下达命令:“拖船起锚,尽量向礁盘靠拢。”

    电信兵手里举着电文记录:“长,电报?”

    参谋长没理睬他,自顾走了出去。

    王大队长和老何互相看了一眼。他轻声地,像是对自己,也是对电信兵说:“等等吧。”

    林东海跳下大海前想的只是要争口气。他无法忍受大队长被长当众羞辱,他不想让别人认为大队长手下是一群熊兵。什么时候也不能让人看扁了,否则你可就真的永远都抬不起头来。可下了海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别说争气了,喘口气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以前在军校时也曾在长江里搞过武装泅渡,和现在比,那简直就是在游泳池里嬉水。他手脚拼命忙活着,头脑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拼着性命往前游,顺流飘下去,就到越南了。那帮鬼子可不会友好地对待他。

    临近礁盘,水下的珊瑚丛就开始在他的身体上作画,而含盐量极高的南中国海的海水在每一处出血口提醒他。此时,几乎筋疲力尽的他倒是意外得到了一种特殊的兴奋剂,疼痛刺激着他咬牙坚持着,坚持……

    看到了。礁盘上的战士也看到了他。四五个人跑了过来。他们托起他已经瘫软的身体。两个强壮的战士把他的双臂架在肩上。

    林东海还能说话,却是没有一点底气的声音:“对讲机,快报告情况。”

    更多的人跑了过来,把林东海当成英雄一样簇拥着。

    第四十七章七天七夜

    8332艇像一条快要晒干了的鱼。

    艇底龙骨都露出来了。船舷两边用木桩支撑着,防止船体倾倒。艇尾处,铜质螺旋桨已经被石头磨得缺边卷沿,卡在礁石缝中。年轻的艇长一脸沮丧,他递给林东海一件制式短雨衣,两人边走边谈。

    “刚开始是卡在礁盘边缘,流速太快,开足马力也退不下去。眼看着被一点点推上来。”

    “潮水怎么样?”

    “时间是早晨六点,每天会往后沿四五十分钟。涨满潮也不到吃水线,根本无法机动。”

    “哦,那是很糟糕。只能靠拖带了。”

    下午时分,风浪明显减弱。t156船再次放下工作艇,机动救捞中队十几个人也上了礁盘。艇后还拖着一根细细的缆绳。

    带队的是副中队长任建明,河北人。他客气地请林东海指挥。林东海摇摇头。他知道,那不是他的工作,更何况,他也是外行一个。

    护卫艇上也下来十几个兵配合,任建明不再客气,他指挥着全部人马开始像拔河一样拉动缆绳。另一头,一条更粗的尼龙缆入水,被缓缓地拉向礁盘。

    林东海脑子里在想着大学里学过的课程。对了,静水力曲线。他向艇长要来艇上的图纸资料,一个人躲进船舱研究起来。

    粗大的尼龙缆被固定在艇甲板两端两个细细的系缆柱上。万事齐备,只待第二天一早大潮的到来。

    凡是到过海边的人们,都会看到海水有一种周期性的涨落现象:到了一定时间,海水推波逐澜,迅猛上涨,达到;过后一些时间,上涨的海水又自行退去,留下一片沙滩,出现低潮。如此循环重复,永不停息。海水的这种运动现象就是潮汐。白天来的叫潮,夜里来的叫汐。在农历每月的初一,太阳和月球在地球的一侧,所以就有了最大的引潮力,所以会引起“大潮”,在农历每月的十五或十六左右,太阳和月亮在地球的两侧,太阳和月球的引潮力你推我拉也会引起“大潮”。

    第二天一早,拖船起锚,调整航向,收紧船尾缆绳,准备实施拖带。

    可就在这时,一阵疾风吹来,拖船失去控制,向礁盘飘去。尽管开足马力,全速顶风前进,拖船自身是脱离了险境,可全速时无法提供足够的拖曳力。而经过一番忙乱,也错过了大潮时间。眼看着海水慢慢从礁盘上退去。全天劳而无功。

    第三天,拖船早早选定航向,并在预计出浅方向上抛好航行锚,前后一起收紧,从礁盘上远远看去,只见拖船的烟筒里冒出滚滚浓烟,这边的尼龙缆也绷得紧紧的,轧轧作响。

    艇系缆柱快把连接的钢板撕裂了,大家的心也跟着绷得紧紧的。就在这时,一声闷响传来,海面上,粗大的尼龙绳断成两截,溅起了巨大的浪花。拖曳失败。

    两天来,礁盘上的官兵吃的是压缩饼干,喝的是混着泥浆的水。西沙的烈日把钢板晒得烫。林东海是只穿着游泳裤上来的,他赤着脚,身上穿的也只是那件短雨衣。

    王大队长乘小艇过来了。他给救捞中队的弟兄们带来一些罐头和香烟。塞到林东海手上的却是两本书,林东海一看,是《防险救生手册》。他如获至宝。

    大队长亲自指挥,大家还在做再次拖带的准备工作。另一条较新的尼龙缆又在传递当中。林东海找到了大队长。

    “根据我的计算,尼龙缆的承受力不够,要换成至少是直径八十毫米的钢缆。另外,艇上的系缆位置也不行。这不是普通的拖带,在防救手册里,这是强力拖浅离礁。”

    “钢缆没问题。系在哪里好呢?”

    “我想只有一个地方,就是前主炮底座。能够抵抗37毫米舰炮射的后座力,那里应该是最牢固的地方。”

    “嗯,行。可是怕时间来不及了。”

    “来不及就后天拖吧,不然还是白费力气。”

    “我同意。”

    王大队长在对讲机里向参谋长汇报了新的方案。参谋长开始态度非常坚决地不同意,但听到大队长说出了理论计算数据,他批准了。

    弟兄们用了半天加一整天的时间,才把粗重的钢缆连接好。

    第五天。一切顺利,8332艇在拖船的徐徐牵引下离开了礁盘,进入到自由漂浮状态。不幸的是,艇底多处被礁石划破,海水瞬间涌入。艇上官兵边堵漏边排水。

    中午时分,失去自航能力的护卫艇被拖入琛航岛军港。准备在一块平整的沙滩再次搁坐维修。

    就算你当了一辈子海军,这也是不容易见到的场景。琛航岛狭窄的港区内,高速护卫艇已经明显横倾;滩头,一辆水陆两用坦克正通过一条钢缆在拖带着它;而水下,艇体两边,几十名官兵在把握着前进的方向。

    第六天。抽水机排干了艇内所有的积水。不知用了多少包快干水泥,才把破损艇体全部堵好。

    8332艇是战士在岛上拣回来很多大个儿的马蹄螺,敲出螺肉洗净,放入锅内,加水,加盐,加少许油。水花翻滚时,阵阵香味扑鼻而来。林东海从没吃过,恐怕也再不会吃到这么鲜的海味儿了。

    台风过去了。海面平静得像夜色中的湖,像大幅的绸缎。万籁俱静,甚至连船犁开的水花也像油一样,无声。

    8332艇的甲板上,任建明在和一帮人说笑话:“知道水兵的‘三头’吗?出海想码头,靠岸想罐头,吃了罐头想丫头。”

    众人大笑。

    林东海平躺在甲板上,数着天上的繁星。怎么数得清啊。其实他是抑制自己不去想肖云。他不敢想,一想就心痛。他害怕那双含泪的双眼。

    前面拖船驾驶室里,参谋长和王大队长商量着:“放人吧,作战处的工作很重要。”

    “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他从潜艇支队调来。”

    何船长看着大队长愣:“他哪来这么大的胆量顶撞长?”

    “我可以再从潜艇支队给你调一个嘛。”

    “长,你就别难为我了。我也要执行任务啊,身边总得有个能干的人。”

    “嗯。这小子确实能干,还不晕船。天生是干海军的材料。行了,你用吧。好好用。”

    “那谢谢长了。”

    何船长也跟着大队长一起笑了起来。

    “9月14日。凌晨。微风。无浪无涌。拖带航渡中。”

    第四十八章君在前哨

    海军防救系统组织一次研讨会,会议地点选在九江湖口。大队派林东海参加。

    出之前,大队长还特批了林东海十天假,在江西开完会,可以顺路回家看看。

    稍有地理常识的人都不会同意从江西到东北算是顺路。可在驻守海南岛军人的眼里,上了大陆就等于是离家不远了。一条琼州海峡隔开的可不是简单的地理距离。

    刚好,三亚新开通了直达广州的客船,尽管要在海上漂两天一夜,总是免去了以往长途辗转、舟车劳顿的麻烦。

    在广州海军招待所,林东海意外遇到了救捞中队副中队长任建明。

    当时任建明正脸红脖子粗地和服务员在争吵。见到林东海,他像是遇到了救星,马上对服务员大喊:“这是我们单位的林参谋,大学生,他可以给我作证。”

    服务员不买帐:“谁作证也没用。没有结婚证,你们不能住一间房。公安局查出来谁负责?”

    “你不看看,我孩子都5岁了,出门还要带结婚证?”

    “这我不管。”

    林东海按住了任建明,说道:“和她吵没用,找能管事的说。”

    吵闹声惊动的整个大厅。一个经理模样的女人走了出来。问明原委,马上让服务员开好房间。并毫不留情地当面训斥服务员:“别忘了我们这是部队招待所。他们拉家带口子的容易吗?你年纪轻轻不懂事,以后注意点。还不给人家道歉?”

    服务员脸红着连说对不起。

    这时林东海才注意到,任建明身后还站着一个农村妇女打扮,手里拉着孩子的女人。

    林东海说道:“这是嫂子吧?”

    任建明笑嘻嘻说道:“我老婆。”

    林东海和任建明不熟,还是上次在西沙执行任务时才有些接触。这次在外地碰巧遇到了,毕竟是一个单位的,关系自然走近了很多。

    晚上,一切都安顿好以后,两个人来到珠江边大排档,就着炒田螺喝起啤酒来。

    夜晚的珠江两岸是情人的乐园。无数的男男女女在这里亲亲热热、呢呢喃喃。林东海无意中看到不远处一对男女在热情拥吻,不禁失了神。

    任建明转回头,顺着林东海的视线,也看到了这一幕。

    那男子忙活了一阵后,竞冲着这边喊叫起来:“看什么呀,没见过呀?”

    林东海回应:“一般自选动作啦,难度系数不高,给你个38分吧。”

    任建明附和着:“好好再练练吧。”

    男子恼怒:“穷当兵的,找死呀?”

    这下子把任建明惹火了。只见他拉开衬衣,露出一身黑黝黝的腱子肉,大声说道:“来呀,小子,别他妈以为解放军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那对男女见状,马上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任建明大笑。

    林东海也笑了,他说道:“省省吧。搅了人家的好事,还笑那么大声。”

    任建明,73年的兵,刚刚提了副营职,农村的老婆可以随军了。他这次就是从家里把老婆带出来。

    “当兵的苦呀,真不是人过的日子。”任建明感慨到:“我结婚六年了,老婆还是次来部队。农村人不敢出远门。”

    “现在不是好了吗,随军了,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那是。不过,家里父母又没人照顾了。”

    “忠孝不能两全呀。”

    “就像电影《高山下的花环》说的,旱就旱个死,涝就涝个死。”

    “哈哈。你不用了。你以后可是旱涝保收了。”

    “林参谋,你别笑,你也有那一天。”

    “我?我不结婚还不行吗?”

    “那行。但一般人做不到。”

    林东海想了想,自己也是一般人。明明知道是个火坑,还是要往里跳的。

    “还有呐,献了青春献终身,献完终身还要献子孙。奉献吧。”

    “啊?”

    几瓶啤酒下肚,两个人的话越来越多。

    “我是农村人,当兵、提干,苦熬到副营,把老婆也从农村带出来,吃上商品粮。算是烧高香、祖坟冒青烟了。你不同啊,大学生,城里人。你说你图个什么呢?”

    林东海想说为海军建设添砖加瓦,可这不是唱高调的时候。

    从来都是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林东海现在才有些明白这话里的含义。和通常的理解也完全不同了。军人不会缺乏‘用’时的勇敢,倒是难耐‘养’时的寂寞。和平年代,没有战争,养兵几十年,也难得有用武的地方。说起来是在保卫祖国,其实这种‘保卫’让军人付出的并不是流血牺牲,而只是青春、生命的慢慢消磨。这多少让人心里觉得不值。

    林东海在心中默想:“我是在图什么呢?这就是当代军人的宿命吧。”

    湖口会议开得简短务实。北海舰队代表介绍了前不久打捞失事潜艇的经验;东海舰队代表言讲的是防救战线英模张达伍的先进事迹;林东海代表南海舰队,在会上宣读了自己的论文《强力拖绞应用于海上拖浅离礁工程》。会后,又组织了庐山、鄱阳湖游览。

    鄱阳湖是当今中国最大的淡水湖,面积4070平方公里。它位于长江中下游交接处的南岸,江西省的北部。是中国五大淡水湖泊之。广阔的水面,烟波浩淼,无际无涯。

    登上望湖亭,鄱阳湖的沿江美景一览无余,还可以看到修水和赣江交汇处的壮丽景观,让人心旷神怡、留恋忘还。自古以来有许多仁人志士,像王勃,文天祥,苏轼,谢缙等都曾涉足于此,留有许多佳话。

    关于望湖亭,还流传着一段美丽的传说。相传元末陈友谅与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大战于鄱阳湖,起初各有胜负。一日,陈友谅的爱妃献上一破敌计策,陈将军起初认为是妇人之见,但苦于没有其他的计谋,加上其他战将也极力赞同,陈友谅最终采纳了,并打败了敌人。在回来的路上,陈将军远远看见夫人在望湖亭上等他,他想开个玩笑,就故意命手下把自己的帅旗放倒。陈夫人在望湖亭上看见将军的帅旗倒了,以为打了败仗,陈将军的性命不保。于是,就毅然投湖殉情。所以又有人称望湖亭为“望夫亭”。

    望夫亭。望夫石。望夫台。望夫云。望夫门。望夫……世上有多少痴情女子?

    四周的景色很美,可林东海更是为这段传说故事动容。

    即便是效命沙场的军人,他们也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细腻的感情世界,他们也会有痛失所爱的悲伤、难过。江山美人,永远是人世间最大的诱惑。可既然身为军人,就注定是顾不上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接下来的游览中,林东海一直是意兴阑珊,默默无语。看来游山玩水更适合文人墨客。

    会议一结束,他立即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他清楚地知道,在遥远的北方,除了自己的父母和小妹,还有一个人在热切的盼望着他的归来。

    肖云,快一年不见了,你好吗?

    第四十九章千里姻缘

    热恋中的人,分开一年后的重逢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林东海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十点钟,来开门的正是肖云。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枣红色毛衣,一下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林东海甚至忘了放下手中的旅行袋。他用另一只手紧紧揽住她柔软的腰肢,把脸贴在她的头上。就这样一动不动。

    时间凝固了。

    妈妈走了出来。林东海拍拍肖云的后背。肖云仰起脸,任林东海耳鬓厮磨了一阵,这才拉着他的胳膊一起进屋。妈妈在身后把大门关上。

    林东海放下行李,脱下军大衣。屋里的暖气热哄哄的,他脸上的红晕可不关暖气的事。

    肖云早已忘记什么是矜持了。她寸步不离,不想让林东海片刻离开她的视线。

    妈妈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大毛衣递给儿子:“是肖云给你织的,快穿上试试。”

    是一样的枣红色粗棒线毛衣。林东海脱下上衣,把新毛衣套头穿上,肖云在他身后拉着毛衣的下摆。

    “正好合身。”他回头看着肖云:“手还挺巧的?”

    肖云微笑不语。

    妈妈不声不响走出了房间,还不忘把房门随手带上了。

    肖云的双臂立即紧紧围拢住林东海的腰,头靠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半晌,林东海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

    他们热烈地吻在一处,直到站立不稳,坐到了长沙上。

    继续接吻。

    肖云气喘吁吁地说:“带我走吧。”

    “我刚回来,你要我带你去哪儿呀?”

    “去哪儿都行。去海南吧。”

    “啊?”

    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林东海和肖云登记结婚了。

    对他们来说,结婚带来的个好处就是两个人都可以得到一个月的探亲假。作为军属,肖云次踏上了去海南的旅程。

    出之前,林东海去拜见了肖云的父母,吃了定亲饭。肖云的父亲给这个未来的女婿只有一句评价:饭量真大。肖云的母亲私下里提醒她:他脖子上有个刀疤。

    其实,无论老人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在意了。行程已不能更改,她就要和他一起浪迹天涯了。

    两个人的长途旅行不再是个苦差事了。甚至还没等充分享受到其中的乐趣,就到了海南。

    呈现在肖云眼前的新房其实是破陋不堪的部队临时家属房。里面空空荡荡,简单的生活用品是从林东海单身宿舍搬过来的。

    那张双人铁床,将是他们要睡在一起的地方。肖云想想,脸就红了。

    次将会是什么样子?

    看着林东海和两个来帮忙的小战士里外收着,她基本插不上手,干脆在房子的周围四处转转。

    三面是山,一面是海。和冰天雪地的北国不同,时值冬季,海南依然是万木葱绿,鲜花盛开。高大的椰子树,摇曳的槟榔树,大丛的剑兰,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植物,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热带植物园。她随手折下一只大红的花朵,跑回来问林东海:“这叫什么花儿呀?”

    “扶桑。”

    林东海停下了手中的事,接过扶桑花。他想把花儿戴到她的头上,肖云灵巧地逃开了。她指指正在那里忙碌的小战士。

    这时,传来了敲击铁轨的声音。那是部队开晚饭了。

    林东海说道:“明天再开伙吧,晚饭从食堂先打来。”

    两个小战士闻声马上跑去打饭。一会儿,就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一起吃吧?”肖云热情地招呼着战士。

    “不用了。林参谋,没事我们就过去了?”

    “嗯。没事了。你们去吧。”

    肖云不忘在后面追上一句:“谢谢你们呀。”

    “不用。”两个战士的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远了。

    晚霞把大海染成一片金黄。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有几只渔船的帆影。四下静谧,林东海和肖云簇拥在沙滩上,看着海平面处渐渐潜入水中的太阳。

    太阳还会在明天升起,可明天的太阳一定是和今天的不一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人携手向他们的新房走去。

    海南岛的群山,浩淼的南中国海,都见证了他们的幸福时刻。在这个夜晚,他们将找到天堂。

    第二天刚好是周末。林东海借来一辆自行车,带着肖云出去转转。

    从红沙渡口乘摆渡船到对岸,上了公路。林东海驮着肖云,一会慢悠悠地骑行,一会儿又一阵猛蹬,把个肖云紧张得面色惨白。她有些生气地跳下车子,蹲在路边不肯走了。

    林东海赶紧过来哄她。他满头大汗,却很是兴奋。肖云本来很生气,一夜之间变成妇人,那痛楚难于言表。这个傻丈夫,干了坏事还这么开心。

    “你不累呀?”

    “不累。就是热。”

    “你不累我还累呢。”

    “我骑车,你坐车,你还累?”

    “累,肚子还痛。”

    肖云都能感到自己的脸红了,一阵阵烧。

    “再坚持一下,前面就是大东海了,我们到沙滩上去坐。”

    可真到了大东海的海滨,肖云却径自向海边走去。

    林东海一屁股就坐在了沙滩上,看着肖云在眼前慢慢地走来走去,不时还会弯下腰起一两个贝壳。

    从大东海出来往前骑行不远,就拐进了通往鹿回头公园的山道。林东海弓着身子拼力蹬着自行车,肖云双手在后面推着他的腰。

    “加油,加油。”

    “求求你,不用加油。加点水就行。”

    林东海说话时是上气不接下气。

    “要不就下来走走吧?”

    “没事,你坐稳了。”他一起骑着自行车到了山顶。

    鹿回头山顶,耸立着一块巨大的石雕像。中间是一头鹿,鹿的两边,是黎族服装打扮的一男一女。林东海给肖云讲述那古老而美丽的传说。说是在遥远的年代,五指山上有一个勤劳勇敢的黎族青年,手拿弩弓,身背竹箭,正在搜山打猎。突然间,只见一只梅花鹿从树林中跑出。梅花鹿被黎族视为吉祥之物,谁能猎获它谁就得到幸福。青年猎手穷追不舍,翻山越岭一直追到这个最南端的海湾,正要搭箭拉弓,只见无路可逃的梅花鹿倏然回头,变成一位美丽的黎族少女,含情脉脉地走上前来,向他表示爱慕之心。后来,猎手和她结为恩爱夫妻,定居此地,把荒滩开拓成椰林,男耕女织,繁衍子孙。

    “那我就是那只梅花鹿。”肖云含情脉脉地望着林东海说道。

    “你是猎手,我才是鹿。”

    “男的是猎手。”

    “传说中是。现实中是我被你追到海南,无路可逃了。”

    “你的意思是我追求你?”

    “不是吗?”

    “不是。你怎么可能是美丽的梅花鹿?你顶多是个大狗熊。”

    “那大狗熊可要吃梅花鹿了。”

    四下无人,林东海抱着肖云狂吻。那架式,还真像是要把她当成猎物吃掉。

    第五十章芳邻阿蓉

    清晨,军号声响起。

    林东海拉开房门,在门口一边向远处张望,一边整理军装。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低头一看,一个小女孩在拍打着他的腿,她个子刚刚超过他膝盖不多,嘴里还叫着:“爸、爸…”

    林东海弯下身子抱起女孩儿,用手指轻轻触摸着她的小脸蛋:“你是谁呀?哪里来的?”

    女孩儿完全不理会他,只是一个劲儿地‘爸、爸’叫着。

    隔壁的门开了,机关食堂的田司务长走了出来。他和林东海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又对小女孩说:“阿蓉快下来。叫叔叔。”

    “嘟嘟。”

    林东海把阿蓉抱给她的父亲。对田司务长说:“真可爱。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这孩子,见到穿军装的就叫爸爸。”

    “那你不是亏大了。”

    “没办法。”

    两个家属也出来了,互相问候一下。肖云还是次遇到外省人。她根本听不懂阿蓉的妈妈和阿蓉在说些什么。

    林东海中午下班回来,看见肖云正坐在门前一棵苦楝树下读书。阿蓉在她的身前身后转,不时还拍拍肖云坐着的藤椅。

    看见林东海过来,阿蓉快活地叫着:“嘟嘟。”

    林东海一把抱起她,在她粉红的脸蛋上亲了一下。又眼里看着肖云,在女孩的另一边脸蛋亲了一口。

    “这一口是给你的。”

    肖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点热。她还是故作矜持:“没感觉到。”

    林东海放下阿蓉,过去拉起肖云:“走,我让你好好感觉一下。”

    “别闹了,该做饭了。”

    “哦。做什么吃?”

    “煮面条吧。你去打两瓶开水。”

    “好嘞。”

    林东海进屋脱下军装,拿起两个空暖瓶。走出房门时,看见阿蓉还在,就在她的身边站下。他让阿蓉把两只手高高举过头顶,握在一处,然后用右手一把抓住,提了起来。左手再拎着热水瓶,向食堂走出。

    阿蓉铜铃般的笑声响了一路。

    肖云看到这场景,立即体会到万般柔情。

    阿蓉的妈妈急忙跑了出来,她的紧张把肖云吓了一跳。

    不一会儿,林东海回来了。还是和去时的情形一样,一只手领着暖水瓶,一只手领着双臂奋力上举的阿蓉。看起来,好像暖水瓶那只手更吃力一些呐。

    到了跟前,他先放下阿蓉,可阿蓉不干,她‘嘟嘟’叫着,手臂还不肯放下。

    阿蓉妈走过去抱起她,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又和他们笑着点点头,回房里去了。

    肖云走到林东海身边,轻声说道:“你想有这样一个女儿吗?”

    “我想啊。可恐怕我天生就不是个当岳父的命。”

    “别臭美了。”肖云边说边把丈夫推进了房间。

    黄昏的沙滩上,三三两两的人在散步。

    肖云赤着脚走来走去。林东海倚靠在一块礁石上,仰脸望着天边的彩霞。

    一会儿,肖云来到身边,用光着的脚丫在沙滩上写字。

    林东海起身一看,原来她写下的是“ibsp;bsp;lovebsp;bsp;you”

    林东海站起身来,把肖云揽在怀里,轻轻吻了她额头一下。

    “亲爱的,你这还不够浪漫。”

    肖云不解地望着他。

    “你坐在这儿。”林东海把肖云按在自己刚刚坐过的地方。然后,他在肖云身子左侧的沙滩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爱‘字。

    “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