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十五年没有再回过阳樊,那个从小自己长大的地方。如今自己的女儿就要站在那个国家的顶端的位置接受万民的崇敬,在那里生活一辈子,自己竟然生出了一丝嫉妒。
魏后莞尔,自己真是病久了,时常梦到故国不说,竟然还嫉妒起了自己的女儿,她向摇光和璇玑招招手,摇光和璇玑便如||乳|燕投林一般扑到了魏后的床边,围坐在魏后身边。
璇玑抢道,“母亲,你好些了么?我看你现在精神大好呢!”
摇光却看向一边随侍的宫女,那宫女指了指汤碗,点点头。
魏后微笑着颔首,“我看到你们俩个,什么病痛都没有了。”魏后看向自己的长女,摇光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最像自己的孩子,也是自己最喜爱的孩子。她伸出手抚摸着摇光的长发,“年底你就要嫁去魏国了,旭是个好孩子,你们一定会好好相处的。”
纪摇光听到魏后说起自己的婚事,也不羞赧,因为自己长大后会成为魏国的王后是从她记事起,就深深的刻在她的脑中的,她的闺中生活的大部分也仿佛是为了此事而做准备。如何做一个王后,如何管理一个后宫,如何在两国可能有的摩擦和交往中自处。“女儿明白,女儿一定不会辜负了母亲的期望。”
魏后看着纪摇光淡然的神色却摇了摇头,“你还未明白。”
纪摇光道,“还有什么差池,母亲一定要教我。”
魏后笑道,“这个我却是教不了的,我只能教你如果做一个王后,如何管理这后宫,却无法教你如何去敬爱自己的夫君,这只能由你的心而生,敬他爱他,谁也教不来,谁也勉强不去。”
纪摇光此时却羞涩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魏后拍拍她的手道,“小时候你和旭也是见过的,那是个漂亮聪慧的孩子,他是我王兄和焉后的孩子,王兄自是不说,焉后也是少见的美人,那么旭无论如何也是不差的。及他长大,做出的种种事情,诸国都交口称赞,如此旭便是表里如一的好男儿。这样的人,即使你们俩没有这么多年的感情联系,作为他的妻子,也是极易敬爱他的。”
纪摇光的嘴蠕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璇玑趴在一边,看着姐姐罕见羞赧的样子,不禁十分的新奇,母亲的话,她只是半懂不懂,却是知道,自己即将有一个貌似很了不起的姐夫了!
魏后看着摇光微微低下头,脸颊已经嫣红了,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自己却是万般不愿意从魏国嫁来这个东南偏隅的国家的,没有想到却在这里渡过了一生,“你与旭自小便书信来往,感情深厚,母亲并不担心你和他会相处不好。但是母亲仍然要叮嘱你的是,你们毕竟不是寻常夫妻,旭毕竟是一国之主,而你是一国之后。所以母亲才要强调你要敬他爱他。凡事要先敬他一分。”
纪摇光轻声道,“女儿明白了。”
魏后看着一边睁着大眼好奇看着摇光的璇玑,又抬起消瘦见骨的手轻轻点了点璇玑的额头道,“你姐姐从小就是个让我省心的,倒是你,最近有没有顽皮惹你父王生气啊?”自己病着,却不是不知世事,纪王几乎没有来过,按照璇玑的脾气,肯定是会闹一闹的。
璇玑瞪起了眼睛,刚要说什么,却听到熟悉的低沉大笑。随着笑声,一个年过不惑,却仍然身材魁梧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阿井,璇玑没有错,是我不对,你一直病着,我却没有过来看你。”
随着男子的进入,一边侍立的宫女寺人们都哗啦啦的跪了一片,摇光和璇玑也连忙站了起来想来者行礼,“女儿见过父王。”来人正是如今的纪王。
魏后道,“妾病着起不了身,恕妾不能向大王行礼。”
纪王摆了摆手让众人起身,走过去揽着魏后的肩膀,刚要说什么,却发现入手几乎见骨,看向周围的宫女,怒道,“你们怎么伺候王后的,王后如何瘦可见骨?”
女官宫女寺人们跪了一地,却不吭一声,魏后握住纪王的手道,“王,是妾的身体不适,与他们何干。”
纪王转向魏后道,“阿井不会生我的气吧?”
魏后笑道,“大王政务繁忙,妾不能为大王分担,又怎么能因妾让大王分心呢?”
纪王轻轻拍着魏后的手道,“还是阿井最贴心,不过璇玑也大了,以后不能再如此毛毛躁躁的了。”
璇玑让摇光拽着,给纪王道了歉,然后纪王又在王后宫中用了膳,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到了下午方才离去。
纪王走了以后,魏后摆摆手说自己要休息了,便让两个公主出去了,待两个公主一出殿门,魏后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她看向身边的女官道,“这些日子大王身边都出了什么事,给我说说。”
50第五十章
纪王回到自己的宫中,正遇到随国的使节。郑国攻打了随国,已经占了随国两县,因随国是纪国的附庸,又比郑国弱小,所以现在派人来向纪国求助了。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随国与郑国相领,随国和郑国两个农妇为了争抢一棵桑树,一言不合厮打了起来。起初只是两个农妇在打,农妇的家人看到了也加入了战局,一天打不出来个结果,第二天接着打,并且渐渐的牵扯到了亲戚家,整个村子,最后连官府都惊动了。
郑国一直是相忍为国,特别是三君执政的时候,大家惯于在政治上的争斗和扯皮,对外的政策总是能忍则忍,每次国与国之间发生摩擦,都让领国比如随国占了不少便宜,此次随国的农妇与郑国的农妇打架,一惊动随国的官员,随国的县大夫立刻派了几个士卒来助阵,一旦事情闹大,郑国总是摆出息事宁人的态度,随国却能乘机占点小便宜,随国的县大夫兴高采烈的围观,就怕他们闹得不够大。
没有想到郑王借昭姬和宋玹之手除掉了三君之后,为了集中王权,开始渐渐的改变国策,对内开始注重民生,并且换掉了一批原属于三君势力的官员。因为平寿君可能是受卫国的蛊惑和支持,对外政策强硬了起来,而调到随国边境上的县大夫就是刚刚上任的保王党强硬派。
此县大夫一得到随国官府派出士卒的消息,立刻在那颗桑树边画了一个大圈,宣告这是郑国的土地和桑树,又派出了三百兵丁将随国人驱散。在边境饱受随人压迫的郑人顿时扬眉吐气、奔走相告,排着队给郑国的士兵送吃的和衣物。
这些郑国的士兵以前总是龟缩在城中,成天游手好闲没得正事,被国人唾弃,没想到今日却成了国人心中的英雄,他们也第一次激发了保家卫国的豪情,巡视着郑随边界,将随国派来的士卒都一一打了回去。
如此这样事情越闹越大,郑王刚收回权柄,正是立威的时候,如今碰上了如此的事情,在强硬派的怂恿下发兵打了随国。随国本来不及郑国强大,可是因为郑国的相忍治国,随国又背靠纪国,每每与随国有摩擦都是忍让了过去,将随国养出了骄妄之心,如今被郑国大军连破两县,才反应过来郑国这次是玩真的,吓得随王连忙向纪国求救,毕竟随国是纪国的附庸国。
随国的使臣趴在大殿上痛哭流涕,说的随国已经危在旦夕了。纪王使了一个眼色,大臣们连忙将随国使臣扶了下去。
使臣一下去,朝堂就上嗡嗡的吵开了,无非是救与不救和如何救的事情。
须发皆白的于大夫颤颤巍巍的说,“虽然随国是我纪国的附庸,可是我纪国也要讲究出师有名,兼顾道义。到底是随人先打了郑人,还是郑人先打了随人,现在哪里还说的清楚。随人因附庸我纪国,恣意生事,每每与领国产生摩擦,都是仗着背后有我纪国,若是我纪国因为这说清道不明的缘由便征伐郑国,岂不是在诸国间坐实了我纪国豢养随国仗势欺人的恶名了么?”
朱大夫摸着胡子道,“非也,随国为我纪国的附庸,每年供奉不停。若此时随国被郑国攻打,而我们纪国袖手旁观,随国轻则失城,重则灭国。若是如此,其他的附庸之国怎么看我们纪国,怕不是立刻改弦易辙改投它国了。”
孔武有力的张大夫扶剑而出道,“臣复议应立刻出兵解随国之困。”
项大夫道,“立刻出兵也不妥,郑魏宋三国昔日结为盟约之国,若是我国去攻打郑国,恐郑国会向魏宋求援,魏国本来与我国是素来有通世之谊,若是因为此事和魏国发生摩擦得不偿失。更何况,若是魏宋因为和郑国的盟约而增援郑国,那么我纪国岂不是被随国拉入了战争的漩涡。”
于大夫又道,“臣认为……”
如此各怀心思的大臣们在朝堂上争论不休,直到傍晚也没有讨论出来结果,纪王摆摆手让大臣们都退下,烦躁的回了后宫,实际上他何尝不知,纪国偏于东南,地势特殊,拥有有尖兵利器,又因为和魏国有通世之谊,除了北方的边界的东夷族时常制造点小摩擦,已经安稳了太久了,如今若是要征伐郑国,本来早已平衡多年的朝堂势力格局恐怕就要发生改变,大臣们争吵的并不是为了郑随这件小事,而是为了谁家领兵谁家掌权的这件大事。
欣妍看着纪王回宫,连忙上端了茶汤给纪王饮用,欣妍果然是一个极为貌美的女子,容貌并不夺目,却是温润精致,加之她的性格柔顺,气质温婉,舞蹈音乐无一不通,史书经典也略有涉猎,于是成了纪王的解语花。
欣妍服侍着纪王更衣用膳,却发现纪王一直在神不守舍,于是便问道,“大王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纪王于是便将郑随之事简单了说了一遍,“欣妍,你认为呢?”
欣妍道,“妾可说不好,妾不敢妄议朝政。”
纪王笑道,“无妨,就当说笑了。”
欣妍想了想道,“郑国与魏国有联盟之谊,而我纪国又与魏国世代交好,若是出兵了,可是让大王和魏王都左右为难,但是若不用我国出兵,便能解了随国之围,不是便好了?”
纪王道,“确实另辟蹊径,可是如何能办到呢?”
欣妍一边给纪王捏着肩膀,一边说,“我听闻之前郑国三君是受了卫国的蛊惑才反了郑王的,可见卫国早有了吞并郑国之心,若是我们暗中支持些武器钱粮与随国,让随国将郑国的大军牵引的越来越多,郑国国内空虚,再密信与卫国,卫国必然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纪王道,“可是若是让卫国因此而做大,岂不是得不偿失?”
欣妍笑道,“郑国可不是个一般的小国,即使国内兵力空虚,卫国想一时吞并了他也是很难的,而且魏宋郑有盟约,郑国怎么可能不向魏宋求援?待郑国的军队一旦回援,从随国撤走。随国之围立时可解,而大王到那时候想与魏宋一起救援郑国也出师有名了呀,说不好还可以分一杯羹呢!”
纪王抱着欣妍亲了一口,“你真是我的解语花。”如此这样并不出兵,只是运送些兵器钱粮,朝堂上的众臣们也不至于争吵不休了,欣妍此计虽然没有考虑到真正自己顾虑的缘由,却歪打正着的解决了此时的困境,真是有如天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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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姬去马厩的时候,让人唤了周离一起。
待到到了宫中马厩,昭姬便对周离道,“你帮我看看哪匹马比较好吧,不用客气。”
公子玠笑道,“我可是听闻了殿下收了一个相马驯马的高手,如今可要大开眼界了。”说着公子玠对前来迎接他们的圉师摆摆手,“你不用介绍了,端看这个奴婢怎么说吧。”
昭姬听公子玠唤周离奴婢,皱了下眉,却没有说话。毕竟周离现在确实还是奴隶的身份。
周离不卑不亢的走在众人的前面一一指着马说了起来,圉师越听他说到后面,脸色越发的亮了起来,点头点的如捣蒜,不停的说,“说的是”“就是这样的”
公子玠笑道,“果然很厉害。”
一路走马观花,周离虽然对这些马都连声称赞,可是却没有停下他的脚步,直到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前,周离顿住了,他细细的观察此马,然后对昭姬道,“殿下,此马乃万里挑一。”
此时还未到最后的那排马厩,公子玠看向圉师,圉师道,“殿下,后面还有一栏,不若去那边看看?”
昭姬看向周离道,“此马有什么特别么?”
周离道,“不若看看后面那栏再做决定也可。”
最后一栏可都是宋玹的坐骑,其中就有他常骑的那匹马,昭姬的超光和此马养在一处,此时两匹马已经亲密无间了。
周离看过之后虽然赞美不觉,还是对昭姬道,“若是单论马,还是刚才那匹最佳。”
圉师道,“那匹马的品相确实不错,但是你别看着它现在如此温顺,实则性格暴烈,宫中无人能顺服它,若不是我怜惜它貌美,留作配种之用,早就处死了。”
周离道,“能让我试试么?”
圉师迟疑了一下,见公子玠点点头,便道,“自然可以,但是请师傅小心,已经有好几个圉人因它而致残了。”
周离微微一笑道,“我省的。”
圉师领着众人一起去了开阔的驯马场,公子玠道,“我听闻江国周氏驯马乃是难得一观的盛景,如今托了殿下的福,竟然可以有幸一观。”
昭姬笑道,“若是不美,公子可不要笑话哦。”
周离一身青碧色的衣服已经在驯马场中等了,因周离貌美,不说驯马,只是这样站着,就已经是一副美景。
白马被圉人牵了过来,本来温顺的马,开始变得焦躁起来,嘶鸣着不肯进驯马场。
公子玠道,“此马仿佛真有灵性,仿佛知道什么,不愿意进驯马场。”
这时周离却走了上去,手轻轻的放在了白马的脖颈处,只是慢慢的抚摸了几下,那匹白马竟然就温顺了起来。
51第五十一章
一般驯马师都会戴上护臂和护腿来保护身体,周离却还是一身青碧色衣,和白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加之他本就长得艳丽。而周氏的训马术本来就兼顾观赏,又因为周离身为奴隶自小经过调、教,使他训起马来更加的赏心悦目。
周离先拉着白马在场中慢慢了走了几圈,安抚了白马的情绪,而后翻身上马,白马开始躁动的还想将周离甩下来,惊险处竟然前蹄立起,但是周离双腿紧紧夹住马身,双臂拉紧辔头,让白马无法将其抛下,白马狂奔起来,周离俯在马上,几乎和白马人马合一。
少时,不知周离使了什么手段,白马尽然越跑越慢,渐渐缓缓踱起步来。
全程周离的神态都是波澜不惊、闲适舒雅,待到白马缓步而行的时候,微微笑了起来,更是貌美逼人。
周围的人都被场中的一人一马吸引了目光,这时伴着击掌声,一个粗犷的声音道,“真是骏马美人盛景。”
昭姬和公子玠扭头一看,薛辅大步走了过来。
“薛相。”公子玠向薛辅见了礼,薛辅矜持的回了礼,又与昭姬互相见礼。
薛辅见昭姬身后的秦蕴,心中亦是一动,心想熙陵君身边的美人倒是不少,可是与场中的少年比起来,这个女子却是差了些味道。
薛辅不待和二人寒暄,眼中闪过异彩,指着场中的周离对一旁的圉师道,“场中是何人。”看周离的穿着简单,周身也无配饰,身份必定不高贵,薛辅以为其最多是新来的圉人。
这时周离也牵着马走了过来,薛辅看周离体态修长,眼神更加热切了起来,连一旁的公子玠和昭姬都顾不上了。
公子玠连忙道,“此乃熙陵君的家奴。”薛辅男女不羁,众人周知。又为人骄妄,若是被他看上的,连世家子他都会想办法弄到手里,众人畏其权势也只能敢怒不敢言。虽然周离不过是一介奴隶,若是被薛辅看上了,一般人也不会为了一个奴隶和薛辅产生龃龉,但是熙陵君毕竟是魏国封君,若是薛辅为了一个奴隶与其争执起来,可是贻笑大方了。
原来是熙陵君的家奴,说不定还是熙陵君的新宠,那就不好强要了。薛辅心念一转道,“原来是熙陵君的家奴,熙陵君足下真是人才济济,连一个家奴都有如此驯马的本事。”
这时周离已经听到薛辅的话,看到了薛辅看其的眼色,他站在熙陵君身后,微低下了头,自小因为美貌,他不知吃过多少苦,如今察觉薛辅猥亵的眼神,也已经从幼时的愤怒厌恶变得宠辱不惊了,但是心中还是不免紧张,毕竟熙陵君这样的主人可遇不可求,如果是被熙陵君送走……若是一定要以男宠立身,他宁愿成为熙陵君的男宠。
昭姬笑道,“也是灵寿君夫人慧眼识珠,此奴是君夫人送给我的。”
灵寿君夫人的奴隶,薛辅更想要了,“原来是灵寿君夫人的送给殿下的,不知殿下可否将此奴转让给老夫,要人还是要财,随殿下要求。”薛辅眯着眼睛笑起来,时下莫说是一个奴隶,男人之前就是姬妾也是可以随便赠送的,况且他还开出了如此的条件只是讨要一个奴隶,即使这个奴隶再绝色,这个条件也很优厚了。
昭姬虽然从小被母亲和兄长刻意保护,但薛辅的眼神和话语的含义,她不是不懂,她看着薛辅眼神中透出的垂涎之色,心中添了几分厌恶,“多谢薛相夸赞,此奴是灵寿君夫人所赠,也甚合我意,若是为了些财物就将其转增,岂不是让灵寿君夫人笑话?况且,”昭姬微扬起下巴,骄横道,“我还不知,薛相有什么宝物能让我艳羡的?”
薛辅心中暗自呲了一声,但是眼睛在周离身上瞄了一圈,此尤物不但身段容貌皆是上品,更难得有着勃勃的英气和惑人的气质,年轻一分太嫩,再长一岁太老,实在是让人舍不得,薛辅拱手道,“是老夫唐突了,但此奴实在让老夫心中喜爱,不若殿下让老夫几日也可。”
昭姬心中厌恶更添几分,秦蕴的手已经抚在剑上,公子玠一看昭姬的脸色都要变了,刚要劝解,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国仪,天下之大,想要个奴隶还不容易,何必夺熙陵君所好呢。”
原来宋玹刚结果朝会不久听说昭姬和公子玠在宫厩看马,思及之前曾说过要送昭姬骏马,便过来找昭姬,不想刚一过来就遇到这种事情,便出声制止了。宋玹一向对薛辅礼让,总是以薛相相称,这次却是叫薛辅的字,已经有警告之意了。
薛辅听宋玹称其字而不是薛相,心中想这个小子果然在熙陵君面前要逞一番本事,但宋玹毕竟是大王,也不得不卖宋玹一个面子,“是老夫莽撞了,还请熙陵君不要怪罪。”
昭姬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何怪罪之理?”
薛辅看此事无望,便和众人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就告退了,公子玠不愿意妨碍宋玹和昭姬相处,也随后告退了。
昭姬对宋玹道,“昔日你曾说过举宋国之马,随我心意挑选,如今我看上了这一匹。”昭姬指着周离牵着的白马。
宋玹瞄了一眼白马,“你喜欢自然可以挑走。”又拉着昭姬道,“一起用午膳吧?”
昭姬颔首,秦蕴一见如此,便也告退了,周离也跟着秦蕴而去。
宋玹和昭姬一路坐着御撵路过了应门、路门,沿着宋宫正中最为宽阔笔直的大道进了内廷,这条大道直接通向内廷中的王寝,除了一国之君和他特许的人,没有人有资格坐着御撵在这条路上走。昭姬还是初次进了宋王宫的内廷,只见宋国的内宫虽不如魏宫的精致,确是端凝大气。
昭姬面不改色的被宋玹拉进了他的光华殿中,待二人坐下,早已等候多时的寺人宫婢们便将膳食都一一奉了上来。
宋玹摸了摸昭姬的头发道,“刚才不生气吧?”
昭姬疑惑道,“和谁生气?薛辅?和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我见你对他多有忍让,昭姬将此话咽了回去,这不是她可以说的话。
宋玹却拉着昭姬边走边道,“我如此对薛辅,不过是用郑伯克段之计(1)而已。”
昭姬听罢,心中一跳,这种话实在不是宋玹应该给她这种身份的人说的。
宋玹道,“之前薛辅之父薛羌随我父南征北战,权势之大,非我父无人能压制,我登基之时根基浅薄,加之国内又是内忧外患,薛羌与之比起来,不足为道,我只能暗自忍耐。待薛羌一去,西北民乱又因为新马政而平复,我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处理薛家的事情了。薛辅虽不及其父狡猾,可是也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所以我现在不妨捧着他,又压着他,让他闹出点事情,也让我有个处理他的理由。说起来现在有次大好形势,还要感谢你的兄长。”
昭姬看了看宋玹欲言又止。
宋玹稀奇道,“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如此踟蹰却是前所未见。”
昭姬想了想,“你如此做有了义君的美名,却不管他闹出的事情会让多少人因此而受苦,是否破坏了朝政和民生?”
宋玹苦笑道,“并非我只要名声,实在是……”宋玹不好说自己父亲的不是,宋武王不及魏烈王的便是,虽然宋武王心比天高,又勤于战事和政事,可是他对朝臣的控制力却不如魏烈王这个十二年不临朝的君王。宋武王养虎为患,宋玹刚才是因为谈及父亲才说除了父亲无人能压制薛羌,但是实际上,薛羌在宋国的地位堪称无冕之王,若不是薛羌因为常年作战,旧伤颇多,晚年缠绵病榻,儿子薛辅又才大志疏,恐怕宋玹的这个王位都坐不住。即使是这样宋玹在薛羌死之前,每走一步都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薛家势力之大,若是我强行拔起,只能造成动乱,如此这样损失反而更大。”宋玹只能含糊的说。
昭姬看宋玹如此情态,也想起了薛羌的一些轶事,倒是一点就通了,“那你今天如此做不会打草惊蛇么?”
“昭昭,我忍他是我的事,怎么舍得让你也忍他?”宋玹分了一些鱼酢在昭姬的盘中,“你尝尝这个。”又道,“不过,我这么做倒也有一些好处,这件事说起来这件事可能会牵扯到你。你愿意帮我一个忙么?”
“什么忙?你且说一说。”昭姬好奇的问。
宋玹道,“我若是表现出来欲与魏国熙陵君结亲,那么薛辅一定倍感压力,若让他相信此事必成,那么以他的莽撞,可能会提前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如果让他确信你我婚事势在必行,自然需要昭昭你的配合呀。”
昭姬想了想道,“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52第五十二章
昭姬想了想道,“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宋玹微微一笑,“什么条件?”
昭姬嘴角一挑,“能先存着可以么?不会让你太为难的。”
宋玹没有犹豫,直接道,“好!”
待二人用完午膳,宋玹提起一事,“明日端午,你与我同台而观赛龙舟吧?”时年整个中原除了少数几个部落国家,都是崇尚龙神、以龙为图腾的。端午这日也是祭祀龙神、举行龙舟大赛的日子(1)。
昭姬斜了宋玹一眼,这人是早准备好了,“这就是配合开始了么?还需要我特别做什么么?”
宋玹招招手,一个小寺人捧上一个漆盒。漆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对质地温润的玉璧,下面是五彩丝带编结而成的合欢结,宋玹拿起来一个道,“这个,你戴一只,我戴一只。”说着就要往昭姬的腰上戴。
昭姬用手一挡,“这玉璧不是什么传承之物吧?”这一对玉璧先不论样式,看其质地细腻、莹和光洁也是古物了,不过合欢结倒是新结的。玉璧上雕琢着不规则的云纹,玉璧的上缘附着精美的双身龙纹,龙颈及龙尾刻着丝束纹,龙身上的鳞片都雕刻的丝毫毕现,这种纹饰除了王室不是一般的人可以佩戴的。
“这是我新得的,不是什么传承的古物,但是确实是有含义的,这种龙纹除非王和王后不能佩戴,昭昭你是王室自然知道这种纹饰的意义。可是若不戴上此物,怎么能证明我们在婚事上已经达成了一致?”宋玹笑道,“昭昭你若是不喜欢,回魏国的时候还给我就是了,若是喜欢我这只也送给你了,好不好?”
昭姬看了宋玹一眼,有些后悔刚才答应的太匆忙了,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也只好让宋玹给她戴上。
宋玹给昭姬挂好之后,指着另一只玉璧道,“这一只应该是昭昭你给我戴上的。”
昭姬看着宋玹笑的眼睛都笑弯了,后背却隐隐发凉,但也只能拿起玉璧给宋玹挂在腰上。
宋玹看着昭姬低着头认真的给他挂龙纹玉璧,纤长的羽睫轻轻的抖动,眉头因为结节的复杂而微微颦起。宋玹并没有骗昭姬,这玉璧是才雕琢不久的,但是玉却是古玉。每代宋王和王后都会有一对这样的玉璧,生前随身携带,死后要陪葬在陵寝中,谓之生死相随。
待昭姬将玉璧给宋玹挂好,宋玹将昭姬抱起,亲吻昭姬的眉心道,“今晚住这里吧?”
昭姬摇摇头,“不然你去我那里,我是不会来你宫中过夜的。”
宋玹心中叹口气,真是不好拐的小丫头,按着昭姬的后颈,狠狠的亲了昭姬的唇,直吻的昭姬气喘吁吁,方才解了恨。
因明日要举行神龙祭祀,之后还有几日的假日,宋玹午后还有许多政务要忙,便离开了。
昭姬也宋玹打乱了她与公子玠的计划,回了自己的公馆。刚进了内殿,便看到秦蕴端坐在一边等她,昭姬道,“复梦,有什么事吗?”
秦蕴脸色凝重道,“殿下,以后不要见梁太子,稍微防备一下他比较好。”
昭姬道,“你发现了什么?”
秦蕴思索了片刻,“我不能确定,但是此人给我的感觉绝不同于一般的贵人。”秦蕴这种流浪的剑客接触的人物形形□,又因为其特殊的经历,对一些人有着特殊的直觉,而她的这种经历并不好给昭姬解释,只好说,“梁太子的身上有着很重的血腥气。”
昭姬皱起眉道,“这并不奇怪,他既然是太子,必然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
“不一样的。”秦蕴想着如何措辞来贴切的形容她的感觉,“战场的杀气属于阳刚之气,但是梁太子身上的血腥气却是阴暗之气,梁太子虽然身形伟岸,给我的感觉却像一条蛰伏在阴暗处‘嘶嘶’吐芯的毒蛇。”
秦蕴说完之后,又道,“但是这都是我的猜测,只是请殿下加以防备。”
秦蕴其实已经说的很直白了,昭姬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我明白了。”
待傍晚宋玹回来的时候,昭姬便把秦蕴所说的向宋玹复述了一遍,“你是不是也看出了什么蹊跷之处?”
宋玹摇摇头,“这倒没有。”
“那你为何让我防备着他呢?”昭姬躺进了宋玹的怀中,半仰着头看着宋玹。
宋玹看着昭姬沐浴完透着粉红的肌肤,忍不住亲了上去,“既然不能确定他的真假,防备着总是错不了的。”
昭姬被宋玹亲脖子痒痒的,边推边躲着宋玹道,“那你怎么处理他?”
宋玹不满昭姬的打断,含糊的说,“既然知道他不对劲,防备着就可以了。不用急着处理,留到以后说不定他能帮我一个忙。”说着托住昭姬的颈项不让她躲开,“昭昭,专心点,不要在床上讨论另一个男人好么?”昭姬的颈项很敏感,宋玹舔舐着昭姬耳垂下的雪色肌肤,感到昭姬身体轻轻的战栗,满意的吸吮起来。
“不要……”昭姬忍不住呻、吟出声,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要是在脖子上留□上的那种痕迹,让人看到岂不是丢死人了!“……亲那里……”昭姬推着宋玹的头,软软的力道反而像欲拒还迎。
宋玹含着昭姬香滑的耳垂道,“恩,就是亲这里……”
昭姬虽然脑子有些迷糊了,可是仍然听的出宋玹的调笑,她辗转的扭着头,“不是……”
宋玹堵住了昭姬的嘴,舌头突破了昭姬的贝齿,吸吮着昭姬的小舌头,一会终于让昭姬瘫软了身体……
第二日清晨,昭姬跪坐在铜镜前,未艾跪在背后给她梳头,她摸着自己的颈项舒了口气,还好没有印上痕迹,宋玹走过来亲了亲昭姬的脸颊,结果被昭姬瞪了一眼。
宋玹奇怪道,“怎么了?谁惹你了,公主殿下?”
昭姬又嗔宋玹一眼,却不好在未艾面前说出来。
宋玹想到她刚才抚摸脖子的动作,了然的笑了笑,俯在昭姬的耳边悄声道,“殿下,我可不敢在您的脖颈上印上痕迹。要知道您雪白幼嫩的肌肤本就诱人,若是印上吻痕更如红梅落雪地,这等妖娆的美景,我可不愿意与他人分享……”
宋玹还未说完,便被昭姬一把推开了去。可是宋玹的话语伴着热气却仿佛灼伤了昭姬的耳朵,昭姬的半边脸都红了。昭姬低着头懒得再看宋玹这等无耻的人。
可是宋玹却不走了,一会看着昭姬的妆匣,想帮昭姬插笄,一会又想帮昭姬画眉,在昭姬身边转来转去。昭姬烦的连连推他,“你出去啦,别捣乱了,若是不赶快装扮好了,误了祭祀的吉时怎么办。”
宋玹看昭姬连嗔带恼的,又搂着昭姬亲了一会,恨的昭姬都要咬他了,才连忙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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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神龙和赛龙舟在绛都城外绛水汇成的皓湖举行。端午祭祀神龙是一年中非常隆重的一个仪式,在这几百年间,礼仪和程序都发展的规范而又细致。这一日所有应邀出席的贵族们都要穿上最隆重的礼服,连围观的国人们也都必须穿上直裾这种平民的礼服。
皓湖由绛水汇成,因为是护城河的一部分,所以平日里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如今却一派热闹的景象,一叶叶弯如星月的狭长龙舟停靠在湖波一边的浅滩上,龙舟的首和尾都精心雕刻成龙首龙尾的样子,涂上朱色和玄色的漆,只这两色已经将龙舟妆点的庄重而又华丽。
皓湖边已经鳞次栉比的树立了大大小小的台子,中央有一座高台,挂饰着红绸和各种香草,建台的木头上也涂满了龙纹的图腾,这就是神龙祭台,上面摆设了供案,上面放着肉类、粮食、和供果,等着宋玹登台祭祀神龙,为宋国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保佑宋国一切康泰。
祭台正后方另一座高台就是宋玹的落座观赏赛龙舟的位置,在高台的左右两侧是其他的世家公卿们的台子,按照爵位高低台子的高低和位置也各有不同,如今大家都已就位,就等着君主的到来。
宋玹从他的六驾马车上扶下昭姬时,众人一点都不惊奇了,但宋玹穿着一身玄衣纁裳的冕服,牵着穿着青色十章封君礼服的昭姬缓步登台却让众人间产生了不小的马蚤动,特别是靠近高台位置的宗亲大臣看到二人行动间在腰下摇晃的玉璧,简直各个都努力伸长脖子要看清楚玉璧的纹路。且不说玉璧下明显的合欢结所代表的意义,那玉璧上明显的双身龙纹让众人们更加确定了此前的猜测,这是大王和熙陵君已经达成了默契了!
封君的礼服和袆衣(2)的章纹非常像,昭姬的礼服又是特别改制的女装式样,若不是袆衣是玄色的,封君礼服是青色的,宋玹牵着昭姬登台,简直就是王牵着王后了。
若以前所有的猜测都是众人的捕风捉影,那么此时宋玹和昭姬公开佩戴这种别有含义的玉璧却已经是向众人表明了昭姬未来的身份。众人们都互相交换着颜色,连国人那边远远看着自己的大王牵着魏国的封君上了高台,也嗡嗡的纷纷议论。
昭姬在高台上坐定,看着宋玹笑道,“如此,你的目的可算是达成了?”
53第五十三章
宋玹和昭姬落座的高台旁边的看台就是王室宗亲的,再旁边就是顾薛袁杨家的台子。
公子玠和公子琏坐在一个看台之上,公子玠看着宋玹拉着昭姬上了主台,公子琏却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公子琏的生母是薛家的女儿,宋武王的王后江氏去世的早,薛妃虽然没有被宋武王立为王后,但是却一直位比王后管理着后宫。而公子玠的母亲只是一介宫女,公子玠小时候连宫中的老奴都看不起他、暗自欺负他,但是薛妃发现之后,却处理了那些奴婢,公子玠的日子也渐渐有所好转,所以公子玠对薛妃始终有一份敬意和感激之情。
虽然因为性格原因,公子玠和公子琏没有什么交情,后来宋玹登基后,公子玠看到公子琏和薛家走的太近而刻意疏远,可是他还是想提醒一下公子琏,就当是报了薛妃当年的照拂之恩,“琏,你看吾王与熙陵君是不是很相配?”
公子琏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