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天下昭昭

天下昭昭第1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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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头看了眼公子玠,以前他是不会搭理这样出身低下的人的,可是自从宋玹上位之后,公子玠得了宋玹的重用,他也不得不虚与委蛇起来,“怎么?兄长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公子玠笑道,“那倒没有,只是刚看到主公和熙陵君一同登台忽有所感而已。”

    “如此。”公子琏若有所思道,“熙陵君是魏国的使臣,又是魏王宠幸的封君,主公若是想表示与魏国的亲近之意,和她同台落座也没有什么特别。”

    公子玠道,“琏没有仔细看吧,我倒看到主公和熙陵君的腰侧挂着同样式的玉璧,虽然玉璧上的纹路看不清楚,但是下面却是结着合欢结。我想这必然是主公和熙陵君是有了一定的默契了。”

    公子琏摇摇头道,“熙陵君再如何也是魏国的王姬,上有兄长,有些事情怎么可能私自做主呢?兄长还是慎言吧。”

    公子玠深深的看了一眼公子琏,见其坦然回视,随不再言语。他一意孤行,自己也只能言尽于此了,“呵呵,琏说的极是。”

    另一个台子上的顾沁心看着宋玹牵着熙陵君共同登台,两人的腰间还挂着同样的玉饰,下面竟然还结着合欢结!妒恨的几乎将下唇咬破。

    顾恒叹了口气,沁心是自己老来得女,不免娇宠了一些,却没想到养成了如此执拗的性格,“沁心,你也不小了,不能再如此任性下去了。”

    顾沁心听顾恒如此言语,心中一凉,她微露哀颜,“父亲,除了大王,我谁也不嫁!”

    顾恒皱眉道,“以前大王一直没有立后,所以我就由得你胡闹,如今大王的后位已经意属他人了,你还是放弃吧!”

    “意属又如何,熙陵君又没有嫁给大王,为何要我放弃?况且,”顾沁心膝行了两步,抱着顾恒的手臂道,“即使大王立后了,做妃子我也是愿意的。”

    顾恒抓住顾沁心的手道,“妃子哪里是那么好做的?若是一般国家的王后,妃子也就罢了,可若是魏国的王姬为后,大王都要敬她几分,更别说你这种小小的妃子,岂不是要被她压得死死的?你自小被我娇惯,怎么可能过得了那种日子?”

    “父亲……”顾沁心听到顾恒如此说,心中却不以为然,“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除了大王,真的谁都不愿意嫁!”

    顾恒看顾沁心不听劝,只好说了重话,“若是大王有一点的意思,早就将你纳入宫中了,怎么可能让你等到这个时候!”

    可谁知顾沁心却说,“大王一直以来一个妃子都没有纳,还不是因为怕世家势力过盛会左右王权。父亲,我生在顾家,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等大王立了强国的公主为后,自然不会拒绝世家的女子为妃了,到那个时候自然也不会拒绝顾家的女儿。”

    顾恒看顾沁心冥顽不灵,不禁想起了长女的来信。灵寿君就快要回来了,大王近期在朝堂上可能还有一番大的变动,顾恒明白宋玹对他的倚重只不过是因为要制衡薛辅而已。而之后顾家的路会怎么样呢?顾恒心下一定,不论大王日后会纳多少妃子,纳谁家的妃子,这种时候决不能让沁心再闹出乱子了。

    薛家的台子上,薛辅的夫人韩氏道,“主公果然是待熙陵君非同一般啊。”

    薛辅眯着眼睛看着宋玹和昭姬腰上的玉璧道,“那个玉璧你有没有感觉很眼熟?”

    韩氏仔细看了看,“妾不敢确定,只能看到下面结的是合欢结。”

    薛辅半晌沉默不语,据说当年被父亲逼出绛都的灵寿君就要回来了,若是等灵寿君回绛都,那么薛家就更加的被动了。宋玹这小子一日比一日逼得紧,若是再等宋玹和熙陵君大婚,宋玹的王位将更加稳固,时间拖得越长,对薛家就会越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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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姬在高台上坐定,看着宋玹笑道,“如此,你的目的可算是达成了?”

    此时昭姬与宋玹并排而坐,宋玹握着昭姬的手道,“若是能更加亲密就更好了。”

    昭姬刚要说什么,大祝巫辛就走了上来道,“大王,吉时已到,是否开始祭礼?”

    宋玹颔首道,“可以。”又转头俯在昭姬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昭昭有兴趣亚献么?”祭祀通常是三献,第二次献出牲礼称为亚献,有时候三献都大王,有时候亚献是一国之王后,却从来没有他国人作亚献的道理。

    端午祭祀神龙是一国之大事,即使昭姬和宋玹已经有了婚约,在昭姬未庙见、没有成为真正的宋国王后之前,昭姬也不会充当亚献的,更何况现在情况只是昭姬为了配合宋玹装出来的。

    昭姬连忙摇摇头,“这怎么可能。”

    宋玹知道昭姬肯定会拒绝的,所以也提了一句就罢了,“那你在这里等我罢。”说着便起身下了高台。

    待宋玹祭祀完毕,便回到了高台,赛龙舟的选手们也都纷纷的上了龙舟做准备,只要听宋玹的一声令下,龙舟大赛就要开始了。

    这次赛龙舟与往年不同,往年赛龙舟的获胜方得到的只是一些宋王的赏赐和来年好势头的寓意而已。但是今年宋玹却更换了彩头,哪一家赛龙舟获胜了,就将明年一年全国的军粮供给就交给他办,虽然现在许多国家的军队平时除了打仗,闲时还要种地,解决了一部分军粮的供给问题,但是大部分军粮还需要从其他的地方进行补充。全国的军粮生意啊!这是一项大买卖,世家们一个个眼睛都红了,所以今年的赛龙舟比往年要激烈的多。

    昭姬得知了宋玹的这个彩头,按照她对宋玹的了解,肯定还有别的含义,“怎么突然给了这么大的彩头?恐怕不是一时兴起吧?”

    宋玹笑道,“薛家军伍出身,往年提供军粮的许多是依附薛家的商家。”

    昭姬心想果然如此,“整个宋国的军粮供给啊,是一家能做过来的么?即使是以前的薛家,也不过是占了其中的大部分而已吧?若是让一个根本没有能力运作此事的家族赢得了彩头,那么你不怕万一军粮供给不足会产生坏的影响?”

    宋玹道,“能在众多世家塞龙舟中脱颖而出的又怎么可能是普通的世家呢?必然是有一定实力的,而且若是实力不足的世家,我也并不太担心,这个还要感谢你呢。”

    “我?”昭姬刚脱口而出,就想到了,“我国送来的粮食?”

    宋玹点点头,“是呀,等下一批粮食过来的时候,我会提前拨到军队上去的,如此明年的军粮采购本来就不会太多。”

    昭姬无语了,“所以,即使是薛家还是赢得了军粮的供给,你也照样是削弱他了。”

    “对。”宋玹俯身亲了亲昭姬的脸颊,“和昭昭说话真轻松。”

    昭姬连忙推了推宋玹,虽然王台最高,四周又有围起来的幔帐,旁边的人看不清楚台子上面在做什么,可是昭姬还是觉得不太好,“那你为何还要设立如此的彩头呢?岂不是让别人以为你在针对薛家,或者说你儿戏行事?”

    宋玹道,“就是要让薛家以为我是在针对他,我就是要逼他。”

    54第五十四章

    随着宋玹的一声令下,令旗一挥,战鼓隆隆,数十条龙舟乘风破浪,向前疾驰而去。

    此次因为宋玹新定的彩头,赢得比赛的家族得到可不仅仅是一项荣誉和好的寓意了,而是能获得实实在在的利益,龙舟上的健士们肌肉□的手臂奋力划着船桨,扬起了一道道整齐的白色水浪,众人在船首站立的健士打着鼓点下异口同声喊着号子和湖边国人们的欢呼声汇合成了一片喧嚣的海洋。

    看台上的众人也都一个个伸着脖子看着赛龙舟的状况。薛辅的夫人韩氏紧张的手中的帕子都要绞碎了,薛家的庶务都是她一手管理的,若是让别家夺去了这采买军粮的肥差,薛家的损失可是相当大的。

    薛辅却拍拍韩氏的手道,“无妨,一些钱财而已。”

    韩氏无奈,薛辅不通庶务,哪里能明白薛家在宋王打压下进项每况愈下的窘迫。薛家家大,就表示开销也大,家里需要用钱,交际需要用钱,薛氏父子平日的开销也是相当的大,处处都用钱,可是来钱的渠道却越来越少。当然现在还不至于入不敷出,可是军粮的采买占了薛家收入的大宗,若是此次失去了,那么以后……

    “夫君,这军粮的采买所得的获利可是一项很大的数额,若是……”韩氏还未说完,就被薛辅打断了,“你且等着吧,今日失去的,不久就会拿回来的。”

    韩氏心中一惊,却也不再言语了。

    杨氏家族的台子上,杨芝简直要探出半个身子去看船队的情况,杨渊看了看自己的幼妹,父母最近都不在绛都,可真是没人管她了。安阳公主轻轻拍了拍杨芝的肩膀道,“阿芝,小心点,这个台子也不矮,你这样多危险啊。”

    可是杨芝的眼睛却黏在自家龙舟首位上的一个健士身上,此健士身材魁梧,正站在船首展臂击鼓,这人是杨家的一个门客,名唤贾余,因为精通划船之术,所以此次杨家的龙舟竞赛任务就交给了此人,杨家的整个船队都是由贾余训练起来的。当然杨芝如此关注他也并不简简单单的因为关心龙舟比赛的胜负,自然还有其他。小姑娘从小长在武将世家,又喜欢骑马田猎,自然还是喜好英武之士。贾余身形健美,相貌英俊,颇有才干,又主动接近了小姑娘,很快赢得了杨芝的欢心。

    杨渊平日里公事很忙,几日见不到妹妹一次,自然对此毫无所觉。安阳公主确实有所察觉的,但是像杨芝这样的贵女,有几个追求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她也并没有在意,可是今日却看到杨芝貌似对贾余也颇为喜好的样子,安阳公主却是有些担心,有个情人玩玩不要紧,若都是世家子自然会有所分寸,婚前的交往自然是有所把持的。但杨芝本性比较单纯,若是被这种一心钻营的寒门子缠上了,那可不是好善了的。

    安阳公主心念一转,心中便有了计较。正在此时,杨家的龙舟先了排名第二的龙舟一个龙首的优势闯过了终点拉起的红绸,夺得了赛龙舟的冠军,湖边的国人们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杨芝也差点跳起来跟着一起喝彩。她转身抓着兄长的手臂道,“我们杨家赢了,我们拔得了头筹!”

    杨渊看到自家的龙舟得了头彩,也很高兴,“是啊,贾余还是阿芝推荐的呢,阿芝想要什么奖励?”

    杨芝道,“我不过是推荐了一个人而已,却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好要奖励呢,只希望兄长莫要忘记了给这些健士厚赏!特别是贾余,他为杨家得了如此的荣耀,兄长若是提拔了他,那么日后门客们也会更加努力的为我们杨家出力了!”

    杨渊哈哈大笑,“阿芝,你竟然能说出如此的话,看来是长大了,如今兄长也能放心给你找一个好婆家了。”

    杨芝却脸色微变,“阿兄,你难道是嫌弃我了?刚夸了我就要将我往外赶?”

    杨渊道,“哎,这是什么话,女大当嫁,哪里是把你往外赶呢,你迟早都是要嫁人的!”

    杨芝道,“嫁给谁?我能自己选么?”

    “哈哈!”杨渊忍俊不禁,“刚还说不嫁人呢,怎么立马又不害羞的想自己选?”

    杨芝摇头,“你不是非要我嫁么?可以,但是我要看看是什么人家,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嫁的!”

    杨渊笑道,“好啊,兄长心里有几个人选,你自己看吧。”

    安阳公主听这兄妹二人的对话,心中却直叹气。

    昭姬和宋玹在王台上看到杨家的龙舟率先到达了终点,宋玹心中也很高兴,若是让其他的世家得了这头筹,说不好为了顾全薛家的面子,私底下少不得要给薛家分一些采买过去,可是杨家就不怕了。杨家是宋玹这些年一手扶植起来的,做事自然遵循宋玹的意愿,也少了许多顾忌。

    待宋玹将代表军粮采买权的玺节交到杨渊的手中时,重重的握了握杨渊的手,杨渊自然心领神会。

    赛龙舟结束之后,自然还有宴席,等宴席结束以后,已经快要入夜了,众人回城,御驾拉着宋王和熙陵君入了熙陵君下榻的会馆,就再也没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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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早,宋玹就去了梁辟的院落。梁辟此时刚才起身,宋玹便要和梁辟一起用早膳,梁辟一时受宠若惊。

    待饭毕,宋玹道,“昨日寡人邀请公子去端午祭祀,公子为何没去呢?寡人怕是怠慢了公子,让公子心生不满。”

    梁辟羞愧道,“不是的。大王的救命之恩辟尚且不能报答,如今辟一身之命都因大王的照拂才得以存活在世间,辟怎么可能有怨怼之情?”梁辟顿了顿道,“是我现在不过是一个亡国亡命之人,又拖着这残疾之身,实在不好意思在人前出现,请大王体谅辟。”

    宋玹道,“公子不必自怨自艾,世间世事难料,总有一日公子能大仇得报的。”

    梁辟听了宋玹的话,激动的便要起身拜在宋玹脚下,却被宋玹按住道,“公子实在无须多礼,申坤行不义之事,实在是人人得而诛之。不过公子从南梁而来,南梁与宋相隔太远,风俗习惯不免有些不同,寡人的人即使怠慢了公子也不自知,这实在是寡人的疏忽。不过寡人已经让人去寻一些梁人来侍候公子了,特别嘱咐了让找一些侍候过宗室的,若是没有至少也是侍候过世家的。如此公子也能在宋国过的舒心一些了。”

    宋玹边说着边感觉自己手下梁辟的身体一僵,不过只是很短的时间,若不是特别注意几乎无法察觉。

    梁辟连忙道,“大王实在无须如此劳民伤财,如今这些侍候我的人都很好,根本不用更换。”

    宋玹道,“公子无须推辞,寡人已经让人去寻了几日了,再过不了几日,这些人就会送到这里来,若是有什么问题只管和寡人提就可以了。”说完宋玹也不管梁辟三番五次的推辞就起身离去了。

    又过了几日,宋玹与昭姬正在光华殿中,就听到小寺人来报说梁辟求见。

    宋玹和昭姬相视一眼,宋玹对昭姬道,“你不若先从侧门出去吧?”

    昭姬道,“不会有危险吧?”

    宋玹摇摇头,“不会,我防着呢,我怕你在这里他万一犹豫不动手,岂不是又要再等下一次?”

    “你是故意要引着他刺杀你?为什么?”昭姬睁大眼睛看着宋玹,“若是怀疑直接抓起来就是了?为何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宋玹亲了亲昭姬道,“一会说给你听,现在你从侧门出去吧?”

    昭姬指着大殿最后的屏风道,“不然我躲在那里吧,这样他也看不到我。”

    宋玹想了想点点头道,“如此也行。”

    于是昭姬便躲去了大殿最后的大屏风后面。宋玹便让寺人将梁辟领进来。

    梁辟手中拿着一个盒子,一条腿还没有完全好,让两个寺人半扶半抬的走了进来,梁辟刚要行礼,宋玹连忙说不用,让寺人将梁辟扶到自己身边坐。

    梁辟在宋玹的下首坐定,宋玹道,“你腿还未好全,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使人传话,寡人自然回去探望你的。”

    梁辟道,“辟感悟大王的恩德,无以为报,谨以此物奉上聊表谢恩之情。”

    宋玹一副感兴趣的模样道,“此乃何物?”

    梁辟半抬眼看着宋玹身边只侍立着两个小寺人,一手放在这个狭长的盒子上道,“此盒里装的是梁国和申国的地图。”

    55第五十五章

    舆图在这个时代属于各国的军事机密,一个国家详细全面的布有城防和兵力的舆图更是机密中的机密,只限于位于一国顶端的王室或者掌权的世家才能看到。像魏宋这样的大国,即使拥有大量的细作,所得到的其他国家的舆图也是十分粗糙的,并且花费大量的人力和物理。更别说地处西南,同是大国的申国的舆图。在以前各国之间的征战比较少,规模也比较小,舆图的重要性还没有完全的体现出来。随着天下烽烟四起,各国之间的征伐日益频繁,一张准确的舆图也越来越显得难能可贵。而梁国与申国比邻而居,又与申国多次交手,虽不见的所得的申国舆图会有多么的详尽,但肯定要比如今宋宫中的要确切许多了。

    宋玹心中叹了口气,若是真的舆图就好了,比他是刺客对自己的用处要大多了,可惜、可惜……

    但是他面上却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真的么?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梁辟道,“我之前一直在想如何能回报大王,当日大王离去之时,我就连续几日未眠,绘制了这份舆图,希望能为大王日后征战出一份力!”说着他缓缓开打盒子,双手捧起放在里面的一份卷轴高举向宋玹。

    宋玹身边的小寺人要上去接,宋玹却摆了摆手,自己倾身伸出手要接过卷轴。

    突然梁辟双眼一抬,曜黑的眼睛里满是杀气,他左手在卷轴左侧一拍,一道寒光从卷轴中射出,只见他右手一接寒光,在空中划了一道刺眼的光线指向宋玹,他本是跪坐,此时双腿用力一弹,未好的腿伤一阵剧痛,他也全然不顾,只是奋身向宋玹扑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个小寺人连忙向宋玹身上扑去想以身相替,可是他们远远不及梁辟的速度,梁辟已经手握短剑扑到宋玹身上,与宋玹两人面对面,目光相对,鼻尖都几乎挨着鼻尖。

    两个小寺人趴在宋玹和梁辟身侧,抬着头死死盯着宋玹却不敢动作。昭姬从屏风后探出半个头,一手捂着嘴,一手紧抓着屏风的一侧,手指陷入屏风边的木刻雕花之中,被刺得鲜血之流却丝毫没有察觉。

    时间仿佛停止,周围一切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一滴汗从梁辟的脸侧滑下,只听“当啷”一声,梁辟手中的短剑掉落在地上,打破了一片静匿,梁辟被宋玹一推向后倒去,他的腹部插着一把短剑,他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捂着腹部,“赫赫”的喘着粗气。

    宋玹的身上也有血,小寺人刚要摸宋玹,宋玹摆摆手道,“我没受伤,这不是我的血。”然后双手拍了三下,一队披甲武士跑了进来,见殿内情形,上前按住了梁辟。

    原来宋玹看梁辟扑了上来,却侧身一让,同时从袖中滑出短剑落在手中,梁辟的剑从宋玹身边擦身而过,而宋玹的短剑却刺入了梁辟的腹部。当然若不是梁辟的腿伤行动不便,宋玹也不会得手的如此顺利。

    宋玹看向梁辟道,“你是何人?”

    梁辟喘了几口气不答反问,“你是如何知道我不是梁辟的?”

    宋玹笑道,“你身上有纹身,虽然用火灼过,但是却仍然留有痕迹。我虽然没有去过梁国,却听闻梁申的庶民有在身上纹身的习俗,若你是梁太子,身上又如何有庶民的纹身?”

    梁辟道,“那你为何不一开始就抓了我,反而冒险让我刺杀你?”

    “如此便不用你操心了。”宋玹看向侍卫,“将他抬下去医治,尽量保住他的命,我还有用。”

    宋玹话音刚落,只见梁辟七窍流出黑血,五官因为剧痛而扭曲,和着满脸的黑血狰狞恐怖,他发出让人心悸的嘶吼,他想挣扎,却被牢牢按住了身体,只得向上弹动了两下,目眦俱裂的断了气,显然他是吞服了藏于牙中的毒药自尽了。

    宋玹向侍卫摆摆手,让他们把梁辟的尸体拖下去。然后让小寺人把虎符匣子捧来,宋玹从匣子中拿出一个虎符交给小寺人道,“交给杨渊,让他按之前王令行事。”

    这几年,宋玹一日未停对薛氏势力的削弱,薛氏越弱,宋玹对朝堂的掌控力度就越大。如今宋玹即使将薛辅和公子琏一起处理掉,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可是因为什么而处理,如何处理却仍然是一个问题。

    宋玹做事从来都是多手准备、或是一箭双雕。他一边不断的打压薛家和公子琏,逼迫薛辅和公子琏做出什么谋逆之事,一边又在寻找另外的办法。

    等他看到梁辟时有了新的想法,梁辟确实是西南之人,但他是不是刺客,他到底是受谁指使,宋玹也只是隐隐有所猜测而已。若是真如他的猜测,幕后那人却也不是他现在就可以去讨伐的对象。不如由他解决现在急需要解决的薛辅和公子琏,所以不论此刺客是受谁指使,现在都是受薛辅和公子琏指使的了。

    如此绛都中的薛辅和公子琏便由早就安排好的杨渊带兵去讨伐,杨家如今仅次于薛家,又与薛家对立,既不会惧怕薛氏的势力,也不会徇私情,必然会果断铲除。

    而薛辅本家所在的城池宋玹却安排韩朔带兵讨伐。毕竟薛家在宋国乃是经年的大世家,和众世家之间的姻亲众多,关系盘根错节,本家又是经营多年,若是随意派一直军队过去,怕引起薛家人殊死抵抗,不仅毁了一座繁华的城池,自己的损失也会颇大。况且就算自己不惜代价灭了薛氏一族,反而会引起众世家的兔死狐悲之情,若是处理不好,可是会引发王权不稳的大祸事。如今派了与薛家联姻的韩氏韩朔去平定薛家城,既不会引得薛家人奋力抵抗,因为旧情,韩朔也不会将薛家全部屠戮。

    宋玹又前前后后将自己的计划想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疏漏了,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如此,国内再无桎梏可掣肘自己了,终于可以放开手大干一场了!

    宋玹又半闭着眼睛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突然觉得有什么自己忘记的事情。昭姬……对了,昭姬呢?

    宋玹回头向屏风一看,那里却没有人,他连忙跑到屏风后一看,却看到昭姬的身体蜷缩在屏风后面,不停的发抖。

    宋玹吃了一惊,手搭在昭姬的肩上,柔声唤道,“昭昭?”昭姬却如没有听到一般,仍然在不停的战栗,宋玹连忙握住昭姬的肩膀,将她扶起,揽入自己的怀中,宋玹抬起昭姬的头,却发现昭姬满脸是冷汗,脸色青白,牙齿发出让人心颤的“咯咯”声。

    宋玹将昭姬抱起,冲着外面喊,“快唤疾医来!唤大祝来!拿帕子热水进来!”边喊边将昭姬抱进内殿的榻上,寺人宫女们已经手忙脚乱的端了帕子和热水。宋玹拧了帕子给昭姬擦汗,轻轻的摇晃昭姬,不停的轻唤,“昭昭……昭昭……”又使人将今日随侍昭姬的未艾唤进来。

    昭姬却仿如未闻,宋玹冲着寺人们厉声喝道,“疾医和大祝怎么还没有来!再去人去唤!”余光一扫却看到昭姬手上满是鲜血。宋玹一时心魂俱裂,怎么回事?难道还有谁在自己背后袭击了昭姬,但是这怎么可能呢!难道真是有什么恶灵缠着昭姬?

    这时未艾跑了进来,看到昭姬如此,扑在昭姬身边,叠声的唤,“公主?公主?”

    突然昭姬一声惊喘,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却一时头晕目眩,只看到眼前被光影扭曲的宋玹,宋玹一脸忧惧,两手揽着昭姬的肩膀,“昭昭?”

    昭姬叹了一声,“……玹……”

    宋玹将昭姬搂入怀中,“你可吓死我了!”

    这时疾医也和大祝匆匆进来,跪在床榻不远处。

    宋玹将昭姬放下道,“我让疾医和大祝都来了,你现在必须听话,让疾医和大祝给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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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夏冬三季一直都是兵家认为不适合作战的季节,冬季太冷,作战有失天和。春季需要大量的人力耕作,不能因为征战荒废了农田。夏季多雨,行路作战艰难。只有秋日,气候不冷不热,膘肥马壮,易于作战。而攻打刚丰收或者还未收割粮食的他国也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然而今年气候却不寻常,本来是多雨的盛夏却如秋日一样天高气爽。郑国国内多河道,夏日时常被水患所扰,今年夏日雨却下的不多,水患几乎没有出现,而郑国的河道多,下雨少也不至于干旱,农业用水也不至于紧缺,所以郑国不论是宗亲世家还是国人百姓都认为这是天佑郑国的表现。

    此前不久郑王借由魏宋之力平定了三君之乱,一手光复了王权,而之后的气候就如此怡人,也让郑国人都以为这是郑国出现了英主的表现,一时郑王在郑国声望如日中天,一扫长久以来郑国王权不振,大权旁落的景象。

    直到郑随战争爆发,这是郑王收回王权的第一次战争,正是郑王巩固王位,向诸国展现郑王威仪的好机会,郑国不能避战也不能战败。所以郑王在主战派的怂恿下向随国大举发兵,在郑随边境长期被随国无赖欺负的国人一时欢欣雀跃、奔走相告,而怡人的气候让在夏日饱受水患之苦的国人们对此次战争抱有了极大的热情,这是上苍都在支持国君的征伐啊!

    可是郑国主战派的首席大臣周由最近却有些忧郁,因为周由匡扶王驾有功,如今周由已经成为郑国的宰相。此次郑国发兵随国就是由他一手主导,本来开始攻克随国的城池很容易,但是越到后面却越难,如今已经进入了胶着的状态。

    越接近腹地的城池越难攻克这本来并不奇怪,其一,开始郑国调集大军攻打随国,随国防御不及,被郑国闪电般的拿下几个城池,现在随国反应过来,调集了大量军队抵抗,所以越打越难;其二,腹地的城池比较大,城防修建的比较完善,人口也比较多;其三,开始郑国凭借一股锐气攻城略地,现在遭遇了几场硬战,锐气已过,战争的进度变慢也是正常的。

    但是周由看着面前的舆图,郑国边界的卫国和梁国边界的纪国陷入了沉思。

    因为卫国对郑国一直是虎视眈眈,所以郑卫边境屯驻的郑军,周由一个兵都没有动。他在建议郑王发兵随国的时候,就让郑卫边境的斥候时刻注意着卫国的动向,可是卫国却一直没有发兵的迹象。

    平静的就如与随国相邻的纪国。随国是纪国的附庸之国,周由在攻打随国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想过要灭了随国,在他想来打掉随国几个城池,纪国就会出来调停,不单是因为随国是纪国的附庸,更是因为随国和纪国唇齿相依。

    而纪国位于东南,因为冶炼之技在诸国中拥有特殊的地位。况且纪国与魏国世代联姻,而郑国又和魏国是新的同盟,如此纪国出来调停,郑国也好得了随国的赔礼就此罢休,既达成了在诸国中显名的效果,又全了和魏国的情谊,且不会损伤颜面,更不会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此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可是千算不如万算,纪国并没有出来调停,而由于郑国逐渐深入随国的腹地及遭遇到随人顽固的抵抗,郑国投入的军队已经越来越多,几乎要将郑国国内的军队抽掉光了,郑国的投入已经太大。特别三君中仅存的昌安君更是极力在郑王面前表现,带兵克敌、勇往直前,显然要重新赢回郑王对其的信任,而且借由此次战争,昌安君的手中又重新抓回了一部分的军权。

    如此多的隐忧让周由很想尽快的停止战争,可是却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如今郑王、大臣、军队、国人,全国上下一片狂热的战争热情,周由已经无法阻止,他骑虎难下了……

    郑随两国打的热火朝天,虽然引起了南方诸国的注意,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参与到这场战争中,因为离两国最近的两个大国卫纪一片平静,态度暧昧,没有丝毫的发兵迹象,所以其他的小国自然也只是观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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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的卫国,殿外是鸟语花香,殿内却隐隐有剑拔弩张之感。自从卫王彰收到纪王的密信之后,就卫国是否乘虚而入出兵纪国已经吵了好些日子了。

    卫国并不是一个好战之国,但是自从先王薨逝,太后申含光掌政,卫国已经配合申国发动了好几场战争了。当然每次战争都获利颇丰,可是这一来和卫国长久以来的治国方略不符;二来卫国如今正在新政之中,实在没有多于的精力兼顾战争;三来在卫国王党看来,卫国在和申国的联合的几次战争行动中,太听申王的话了。卫王彰年幼,太后申含光掌政,申含光的媵臣毕武子如今已经位居亚相了。虽然直到今日申太后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可是长此以往,卫王彰的位置还能一直稳固么?

    所以方锈一派王党和毕武子一派后党已经争斗了很长时间了。但是半年前毕武子一次弹劾方锈的行动却以申含光支持方锈而失败,这让王党对申含光的感情也微妙了起来。

    如今方锈一派竭力阻止卫国出兵,除了上述几个原因之外,还另有缘由,就是今年夏日的反常气候。对于多水患的郑国来说,今年的气候是刚刚好,可是对于疆域比较辽阔的卫国来说,今年少雨的夏日却已经是旱灾了,影响了作物的生长,现在卫国上下都在为抗旱做准备,各地的祭祀不断,官员们也调集平民不断的开挖河道,灌溉农田,减少损失。此时并没有太多的人力和精力去参与郑随的战争。况且方锈一派从开始就反对随意征战。

    可是毕武子却是主战派,因其在卫国的对外战争中,官位不断的攀升,掌握更大的兵权等政治权利,所以毕武子一直都是积极的主战派。他本来应该是申含光的亲信,可是半年前他弹劾方锈却因为申含光而失败,虽然他没有被申太后疏斥,可是申含光隐隐支持方锈的态度却让他对申含光有了新的想法。

    卫彰端坐在王位上看着下面吵成一团的朝臣,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仍然面无表情的坐着不动,这是母亲要求他做到的几个基本之一,在面对朝臣的时候,一定不能外漏表情,不过他还是偷偷的看了一眼坐在一侧的母亲。

    申含光表情闲适的看着朝臣,感觉到卫彰的目光,她微微偏过头勾起嘴角,目光温柔的安抚着卫彰。卫彰一下心情大定,母亲是有决断了!

    56第五十六章

    与被宋玹天天缠住的昭姬不同,苏子澄的日程安排是排的满满的,他在绛都这些日子,可是充分发挥了他长袖善舞的本事,绛都上下的官员,一是看在其魏国使臣的身份;二是苏子澄确实善于与人交往,都与他交好。于是苏子澄可谓是日日宴席,夜夜笙歌。

    当杨渊点齐了兵马将公子琏的府邸包围起来的时候,苏子澄正和公子琏在殿中把盏言欢呢!

    公子琏的老奴肩膀上插着一支箭,连滚带爬的滚进了殿中,“公子快逃啊,杨渊带着兵马要攻进府中!”

    公子琏跳了起来,“你说什么?杨渊怎么敢围了我的府?”

    老奴哭道,“杨渊带着大王的旨意,说是公子谋反派了刺客刺杀大王,如今他是来诛杀反贼的!”

    这老奴一说完,公子琏惊住了,宋玹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之前都没有任何征兆?

    殿中陪坐的公子琏的门客们也都嗡嗡的炸了锅了,苏子澄就坐着公子琏身边,一边哀叹自己的运气太差,一边瞟着大殿的出口,想着要如何脱身,可是还没等苏子澄行动,公子琏的一个门客熊亥站起来大声喊道,“我是不信公子刺杀宋王,此事明明是宋王不能容公子而找的借口,只为了除去公子,我等投身公子门下,受到了公子的恩惠,就是有朝一日能报效于公子,如今报答公子情义的时候到了,我等应拼尽全力护送公子安全离开!”

    熊亥生的一双铜铃一般的眼睛,身体壮硕,站起来如一座铁塔,他一边大声说着话,一边拔出佩剑高举空中(1),一时话语声和剑鸣汇成了一股冲天的豪气,引得门客们群情激昂,纷纷拔剑立誓要保护公子琏。

    另一个长的瘦削的门客却缓缓道,“既然此事不是公子所为,公子就应敞开大门,将杨将军迎进来说明情况,再去向大王阐明事情的原委,便自然无碍了。大王为人一向仁厚,怎么可能无故诛杀自己的兄弟,必然是有所谓误会。若是公子就如此匆匆逃了,反而坐实了刺杀大王的罪名!”

    此门客一说完,门客中本来存有疑虑的人们也纷纷赞同这位门客说的话,毕竟此时护着公子琏逃了,就是要放弃自己的身家性命,这并不是人人能做到的。

    熊亥向那门客逼近两步道,“你听外面这震天的厮杀声,必是军士用命强攻的情势!若是那昏君还有一丝顾念兄弟之情,就不可能让杨渊带了兵将强攻公子的府邸!”

    那门客却丝毫不惧,他慢慢的站起身来,将长袖一震,轻蔑的瞟了熊亥一眼,“大王是公子的兄长,又是公子的国君,不论是遵循‘长幼之节’还是‘君臣之义’,公子都断断没有临危逃脱的道理。”那门客转向公子琏,拱手长揖道,“鄙人请公子去剑敞门,杨渊自然不敢伤害公子,待与大王说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