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实在太不好了。”
昭姬闻言却迟疑了起来,她其实并不想休息,她看了看天色道,“要用晚膳了么?”
宋玹道,“一起么?”
“你公事处理完了?”昭姬道。
宋玹捏了捏昭姬的手道,“处理完了。你身体不适,我把晚宴推掉,就我们两个人用膳好么?”
昭姬点点头道,“那你出去吧,我还没有更衣呢。”
宋玹轻笑道,“好,我等你。”
待昭姬更衣之后,和宋玹一起用了餐。宋玹知道昭姬已经两日一夜未免,体贴的准备了清单可口的食物。昭姬虽然只是不想去休息,看到食物就几欲作呕,但是还是勉强用了一些。
虽然席间言笑晏晏,昭姬的精神也更好了一些,但是宋玹还是早早告辞而去,希望昭姬能早点休息。
然而昭姬又梦魇了。
这次梦魇,将苏子澄、李印、秦蕴都惊动了,大家都围到了昭姬的寝室。
疾医对昭姬的频繁梦魇束手无策,只恨自己平时看不上巫,没有更好的处理昭姬梦魇的办法。疾医只好道,“殿下,实属小人学艺不精,不能为殿下解忧,不如找巫医来看看?”
昭姬对众人道,“无须惊慌,我幼年也如此,后来就好了。”
疾医道,“殿下可否说一说幼年是如何处理的,也许能解此次之围。”
昭姬心头一动,当时是阿兄每夜陪着自己,梦魇就消失了。“幼年也曾经梦魇过一段时间,后来我住到了东宫,便无此事了。”
疾医想了想道,“也许是主公的王气将邪气驱除了,若是如此,不如招力士围在殿下寝室外,阳气一盛,或许可以一解殿下的梦魇之苦。”
李印道,“可需多少人?”
疾医道,“普通的阳气怎么能比的上王气,自然是越多越好。”
李印对昭姬道,“殿下,末将出去安排。”
昭姬颔首,她也希望能早点解决。
苏子澄听到王气,却想到如今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人选么?不过,这种话他却不好说出来。随后他又发散的想到若是寝室外围着力士不够,到可以让一些男奴守在昭姬的寝室内,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苏子澄一惊,“殿下这梦魇来的蹊跷,可是有接触什么诡异的人或者物么?”
昭姬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却不可能说出口,便道,“一直都在宋王的王船上,没有什么诡异之处。”
苏子澄道,“微臣听说江国周氏有‘妖人’之称,殿下可是与此人接触有关?”
昭姬摇摇头,“不是,这件事和周离无关。周离身负才能,日后我还要将其推荐给王兄,‘妖人’之语行人日后不要再提起了。”
苏子澄点头称是,却对昭姬的维护之意感到奇怪,昭姬竟然连丝毫怀疑都没有。
这样众人折腾到半夜终于散去,昭姬却毫无睡意。
44第四十四章
第二日清晨,宋玹来找昭姬用早膳,却发现昭姬眼眶下的青色连脂粉都盖不住了。短短几日,昭姬的脸颊都凹陷下去,下巴尖的让人心惊。“昭昭,你昨夜又梦魇了?”
昭姬点点头,神色倦怠。
宋玹道,“昭昭,显然这已经不是疾医能处理了的,还是寻有能力的巫祝来吧?”
昭姬恹恹的摇摇头,“再过几日吧,我不是说过我幼年的时候也曾经梦魇过么?熬几日就好了。”
宋玹对昭姬抗拒巫祝感到疑惑,“昭昭,不能讳疾忌医啊?”
昭姬不耐烦的说,“我不想看到那么丑陋的人。”
宋玹看着昭姬耍小孩子脾气,哑然失笑。巫在施法时经常都戴着狰狞的面具,即使不戴也会在脸上涂上颜色诡异的图腾,自然不会美观。不然就到绛都之后,让大祝给昭姬看看吧,宋玹想了想,大祝长的挺英俊的。
宋玹陪着昭姬用了早膳,立刻让众人启程去绛都。
因为水为阴,宋玹不想加重昭姬的梦魇,于是陪着昭姬从6路回绛都。一路上昭姬一直都在自己的马车中,宋玹也上了马车陪她。
婢女们都被赶去了外间,昭姬倚着软垫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边宋玹轻声读着书简。
宋玹读了一会就看到昭姬头歪在车壁上貌似睡着了,宋玹蹑手蹑脚的爬了过去,轻轻的将昭姬揽进怀中,让她能躺的舒服一点,昭姬却睁开了眼睛。
宋玹用手指摸了摸昭姬眼下的青紫,捂住昭姬的眼睛道,“你休息一会吧,别怕,我守着你。”
昭姬躺在宋玹的怀中,身下是柔软而又坚实的肉体,鼻端萦绕着不同兄长清爽香气,而是一种淳厚的让人安心的味道,竟然和宋玹往日的熏香亦不同,让昭姬不由的放松了身心。昭姬想起了疾医的‘王气’之语,也许宋玹的王气能帮自己驱赶梦魇吧。如此想着昭姬堕入了黑暗之中。
宋玹听见昭姬的呼吸渐渐平稳,松了口气,拿开捂在昭姬眼睛上的手掌,看着昭姬睡着后依然微颦的眉头,用手指轻轻的抚平……
也许是宋玹身上有安神作用的熏香果然有特别之处,过了一会,宋玹竟然也感到困顿,就调整了一下姿势,陪着昭姬睡了一会。
待宋玹醒来之后,发现昭姬仍然在安睡,没有梦魇的迹象。算了算日子,昭姬怕是有三日都不曾好好休息过了。回去一定重重的赏了疾医,这个安神的熏香效果倒是不错。宋玹心情颇好的活动了下被昭姬压麻的手臂,听到昭姬呢咛了一声,小脑袋向宋玹的怀里钻去,宋玹连忙不敢再动。
过了一会听见昭姬呼吸舒缓了,看着昭姬的姿势,又不免好笑,这样睡醒来,脖子不怕扭断了,便轻手轻脚的帮昭姬换了一个姿势,又盯着昭姬的睡颜看了一会。便一手揽着昭姬,一手着书简看起来。
不知是宋玹的王气将梦魇镇住了,还是得益于宋玹衣服上的熏香,昭姬安睡了一日,没有醒来,也没有再遭受梦魇的侵扰。宋玹这一日也未离昭姬一步。
魏国众人不禁长舒了口气,果然还是要王气才能震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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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傍晚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绛都。绛都成为宋国的都城,如今已经有一百多年了,是西北有名的石城汤池。
苏子澄和李印骑在马上,虽然对绛都大体情况都有了解,可是当绛都真正映入眼帘时,众人都被震撼了。
绛都城池庞大不亚于阳樊,而城墙之高仅凭目测,竟然还比阳樊高出几尺。而现在距离绛都还有十五里,就出现了成排的箭楼和各种关卡,几乎百步就有一箭楼,这简直随时摆出了作战的戒备状态。
李印看着堪称森严的警戒对苏子澄道,“苏行人,最近宋国有战事?”
苏子澄摇摇头,“貌似自从去年宋王平定了宋国西北的内乱,宋国就不曾出现过大的动乱了。即使是去年的那场内乱,也没有到威胁到王都的地步。”
李印道,“虽然这些关卡和军士是有可能摆出来给我们看的,可是这些箭楼却不是最近几个月建造的,看这些木头的斑驳程度,至少建成也有两年了。”
苏子澄道,“宋国是好战之国,昔年主动去攻打其他的国家,引得众国群起而攻之,被吾国大败。后来又内乱不断,曾经有几次危及王都的战争,如此绛都建造成这样也不足为怪。”
李印听罢,眼底却有隐忧,阳樊的城墙不可谓不高,城防设施不可谓不坚,可是警戒程度与绛都一比,却落了下风。魏国已经安逸太久了,虽然有时有邻国在边境马蚤扰,可是却都是些不值一提的跳梁小丑,已经有几十年几乎没有打进国界的侵袭,更别说危及阳樊。所以阳樊虽然在中原闻名遐迩,却难称固若金汤。
苏子澄看着李印眼底的担忧道,“李将军,若是让你领军攻打此城,你需要多少军士?多长时间?”
此时他们已经离绛都越来越近,绛都的全貌也堪堪展现在众人面前。
时年,大的城池都是依水而建,绛都亦是如此。绛都外环绕着绛水,在绛都的正门处最窄,目测也有十几长,而李印目力所及最宽处几乎是一个小湖泊了,怕不有数十丈之宽。
想要过护城河都很难,更别说,护城河之后还有一道矮墙,之后可以藏有军士,攻击在护城河上架桥的敌军。而矮墙距离绛都的城墙还有一些距离,不消说,一定筑有拒马带和一些防御工事。
李印摇摇头,“苏行人,这样的城池只消有一万兵马驻守,恐怕无人愿意去攻打他。若是给我一万兵马,即使十万军队来攻,不出意外,我守两三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苏子澄悚然变色,李印接着说,“这样大的城池,肯定储藏着大量的粮食,又有井水和田地,供给不成问题。又有高墙利器,兵强马壮。城里必然还有几万百姓,若是将年壮的百姓训练成兵丁,剩下的老弱病残做后勤,只要同心同德,即使守五年的问题也是不大的。如果要强攻这样一座城池,损失太大了,将给那个国家带来不可预知的恶劣后果。”
苏子澄道,“那以将军看来,阳樊与绛都相比呢?”
李印看了一眼苏子澄道,“自然都是一等一的金汤之城,可是若论工事,阳樊却是略有不及。”
苏子澄笑道,“这次来宋国真是收获颇丰啊。”
李印点点头道,“是的,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恐怕不信绛都是如此的城池。”
正言语间,众人已经接近了绛都,并且看到在城门列队迎接的公卿大夫,而此时昭姬也醒了。
昭姬已经好几日没有睡一场安稳觉了,如今在宋玹怀中睡了一日,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宋玹含笑的眼睛,昭姬有片刻的恍惚,宋玹的眼角有些上挑,昭姬从下向上看时更加明显,因为微笑勾起了优美的弧度,被车窗洒进来夕阳的光辉映的熠熠生辉的双眸,竟然别有风情。昭姬被蛊惑了,伸出手轻触宋玹被夕阳镀上金粉的脸,长的挺美啊,却往往因为他的气度忽视了他的容貌。
宋玹抓住昭姬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懒猫,起床了,绛都到了。”
昭姬这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宋玹的怀中睡了一天,不禁有些羞赧,连忙爬起来向窗外望去。
绛都高大巍峨,城墙底下是波光粼粼的护城河,城墙上旌旗飘扬,隐约可见立着戈矛全副甲胄的士兵。夕阳给整个城郭堵了一层金边,更使得绛都有一种凌然的气势。
“金郭铁城……”昭姬赞叹了一声。
宋玹笑道,“我的都城,如何?”
昭姬看着宋玹像一个讨赏的孩子,推着他道,“此城固若金汤,行了吧。城门口一定有迎接你的大臣,我要更衣了,你可以下去了。”
宋玹抓着昭姬的手,亲亲她的脸,“那便不下去了。”
昭姬推开宋玹的脸,又打宋玹的手臂,“你厚脸皮无所谓,我还要脸呢,你快出去呀!”
宋玹“哎呦”一声,抱着手臂倒了下去,昭姬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我没有用力啊。”
宋玹一脸痛苦道,“你躺在我怀里睡了一天,我的手臂早就被你压麻了,你刚才一打,很疼。”
昭姬连忙轻轻摸了摸宋玹抱着的那条手臂道,“是这里么?”
宋玹道,“你轻点,哎,就这里……恩……就这样按。”
昭姬按着按着觉得不对,她醒来已经半天了,刚才宋玹抓她手亲她的时候可是双手并用,灵活的很呢。
昭姬看宋玹一脸享受的样子,用手将宋玹的脸向两边一拉,恶狠狠的说,“你骗我啊?刚才怎么没有手臂麻,我要让你下去了,你手臂麻了?”
宋玹看被昭姬发现了,无奈抢回了自己的脸,昭姬这是越捏越顺手了……“昭昭,就算我手臂没有被你压麻,那我抱了你一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帮我按一按手臂又如何。”
昭姬看着被戳穿了还强词夺理的宋玹,无奈的泄了口气,又手脚并用的将他往外推,“你出去,出去,再不出去就真来不及了,我可不要让人笑话魏国封君没有礼节!”
宋玹看昭姬是真要恼了,连忙道,“好啦,我这就下去,你更衣吧。”说着推开门,让守在外间的未艾未央进来服侍昭姬更衣。
45第四十五章
中午用午膳的时候,未央和未艾便将昭姬的饭食一直温着,见宋玹让两人进去,便将饭食也端了进来。
昭姬问宋玹,“你也留下一起用膳?”
宋玹摇摇头,“你还要更衣,我若是一起用了,容易耽误了你的时间。况且我也要更衣,寺人也给我留了饭食,我回我那边吃吧。”说着便下了马车。
昭姬看了看菜色,指着一晚粥道,“就喝点这个吧。”
未艾发现昭姬的脸色好多了,便道,“果然是需要王气才能震慑邪气啊,昨夜屋外那么多军士也抵不过宋王一人。”
昭姬却有些羞赧,瞪了未艾一眼道,“不许再说。”
未艾趁着昭姬不注意,像未央吐了吐舌头,未央只当没看到。
昭姬匆匆喝了点粥,便让二人服侍自己更衣笼发。
未央道,“公主,换封君礼服么?”
昭姬想了想道,“换我的王姬礼服吧。”
未艾有些惊讶,公主除非必须的场合,很少穿王姬礼服的,且不说礼服繁琐,更因昭姬喜爱淡色,并不喜欢鲜艳夺目的颜色,而王姬礼服是赤红色。
昭姬笑道,“一会你便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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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马车停了下来,宋玹在外面道,“昭昭,下来吧,到绛都了。”
未艾先下了马车给昭姬打开车门,昭姬就见宋玹换了一身玄色的常服站在马车边,将手递了过来准备扶自己。昭姬将手放在宋玹手中踩着绣凳下了马车。
宋玹眼前一亮,他还是第一次见昭姬穿赤红色的礼服,头插金笄。因这一日的补眠,昭姬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些,又略施了薄粉。不仅没有被艳色的礼服夺取光彩,反而更添了五分颜色,一时使得昭姬瑰姿艳逸。
昭姬落地站稳后,就将手抽了回来,宋玹想握却没有握住。只好和昭姬一同走向已经在绛都城门口等待的众大臣。
宋国的官制与魏国不同,魏国最大实权官职是正卿,而宋国最大的官职是相,下面有六卿,六卿的称呼和职能也与魏国有所不同。
在宋玹登基之前,相只有一位,在宋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宋玹登基之后,为了抑制三大世家中薛氏薛羌的势力,把相又分为了左右二相,右相为尊,当时便是薛羌,左相先是由灵寿君担任了一段时间,后来被薛羌逼迫,灵寿君辞了官职,回到了灵寿。此后右相又换了两三个老臣。时间越久,薛羌的势力便被宋玹慢慢的抽空,后来薛羌病死,宋玹终于几乎将朝政抓回了手中。
此时站在众臣最前方的有两人,两人昭姬一个都不认识,倒是二人身后众臣之中有一些熟悉的面孔。昭姬对于宋国也有些简单的了解,为首二人的特征又很明显,昭姬不用猜都知道二人是谁。一位是长须飘飘的老者,一位是正值壮年的髯须汉子。老者便是现在三大世家位居第一的顾氏顾恒,壮年男子便是薛羌的儿子薛辅。
宋玹将昭姬介绍给众臣。之前关于宋王有意迎娶熙陵君的传闻已经满世家疯传了,如今又看到宋王亲自扶熙陵君下马车,众臣看向熙陵君的已经不单单是在看一位魏国使臣,魏国的封君,魏王的胞妹。
各种包含复杂深意的目光投向昭姬,昭姬却含着淡淡的微笑,向众臣回礼。
然后宋玹上了一边停驻的御撵,伸手对昭姬道,“昭昭,上来一起!”
昭姬看着宋玹的举动,心想果然如此。便伸出手递给宋玹,宋玹施了巧劲一拉,便将昭姬拉上了御撵。
众臣在之后神色莫测,宋王所为并不算出格,即使只是当熙陵君为一介魏国封君,宋王想让她一起乘御撵也并没有什么可置喙的。
但是宋王在拉熙陵君上去的时候所称呼的明明是一个女子的小名,可见二人的感情已经非同一般了。
一些大臣望向身为右相的顾恒,顾恒却摸着胡子但笑不语。而薛辅却深深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公子琏,公子琏挑起嘴角笑了笑。
国君的仪仗各国并无大不同,但是昭姬却从来只是旁观,如此站在御撵上供众人参观却是第一次。
御撵通过横在绛水上的巨大吊桥的时候,昭姬好奇的望了一眼绛水,果然是暗红色的。
宋玹低头看向昭姬道,“看什么?”
昭姬指着绛水道,“果然是红色的,不愧是盛产代赭(1)的绛都。”自从几百年前,匠人从一种暗红色的石头中炼化出一种金属,并发现它比铜等其他锻造兵器的金属更加坚硬、坚韧,打制的兵器也更加锋利,耐用,后来炼化这种金属和用这种金属锻造兵器的方法便迅速的传遍了各国。这种暗红色的石头叫代赭,这种金属便名叫铁。
锻造技术最为发达的国度是纪国,可宋国的绛都却盛产代赭,绛都的土地是暗红色的,连流经的河水也变成了暗红色,所以名为绛水和绛都。
宋王笑道,“是,若不是现在代赭如此重要,绛都也不会成为宋国的王都。”
昭姬疑惑的说,“为什么?绛都地处冲要,又有绛水可为屏障,也是一个建都的好地方呀。”
宋王摇摇头,“你可知这红土正是因为都是代赭,所以十分的贫瘠,作物很难生长。以前无人知晓这代赭的奇妙之处,所以这里最多不过是兵家重地,却无法支持一国之王城。如今绛都建成了王城,绛都内外田地的泥土都是从别的地方运来,又用田肥养护,才能让作物生长的好。”
说着御撵已经通过绛水,路过了可以掩蔽士兵的马墙。官路两边是宽阔的拒马带,临近城墙的地方全部耸立着粗壮的木质尖刺,顶端是铁质或者青铜质包衣,但统统都是红到玄色的暗沉颜色。这样的尖刺不仅可以阻碍攻城士兵搭制云梯,若是有士兵从云梯上摔落,就会掉在尖刺上,便绝无生还可能。
前方便是绛都的正门,只有重大的事务才可以打开,比如迎接国君。
悬门被高高的吊起,左右打开的大门上包裹着铁皮和一颗颗铁质铆钉泛着冷冷的光芒。
这座城和阳樊完全不同……若阳樊是一条盘桓的金龙,那么绛都便是一只随时都会暴起伤人的猛虎,连牙齿和利爪上都仿佛往下滴着鲜血。
御撵刚入了城门,夹道百姓们的欢呼声便扑面而来,将昭姬拉回了神。
昭姬看着周围雀跃的百姓,整齐的屋舍,刚才那种浓郁的鲜血气息消失了,宋国的百姓和魏国的并没有什么大不同啊。
不多久御撵便入了王宫,并停在了专门招待外国使臣的宫殿前。宋玹先下了御撵,又扶着昭姬下来道,“你住这里,还是住我的宫殿里?”
昭姬瞪了宋玹一眼,宋玹笑了笑,拉着昭姬进了院子,未央未艾已经先从侧门赶到了殿内,正指挥着侍者们将昭姬的东西一样一样抬进去。
宋玹拉着昭姬进入正殿道,“这里总归没有我那里舒服,你确定不过去?”
昭姬抽回自己的手,坐在一边道,“确定,你若是继续说,现在就离开吧。”
宋玹笑道,“你现在感觉如何了?晚上的宴席可以参加么?若是不行,我便推后几日。”
昭姬摇摇头道,“不用,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今夜是我代表魏国首次在你宋国宫廷面前露面,我怎么能不去呢?”
宋玹道,“无妨,你不用太在意,今夜只是家宴,都是王室和亲近的公卿大臣,不会有很多人。”
“这些才是宋国举足轻重的人物吧?”昭姬看着宋玹,“这些人,我哪一个都不能大意。”
“有我呢!”宋玹将昭姬揽入怀中,“我的态度在这里放着,正是因为他们是我的亲近之人,所以才会更加的注重我的态度。”
“是么?”昭姬斜了宋玹一眼,“据我所知,宋王将几乎将宋国都掌握在手中,也只是几乎而已。”
宋玹哈哈大笑,昭姬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自己做的没有白费,已经入了昭姬的心中了,“那昭昭是要帮我么?”
真是……厚脸皮。“你是盟国之主,现阶段你我共同的敌人是申卫。你对宋国的掌控直接关系到联盟的稳固。为了我国的利益,我也应该帮你一把。”
宋玹笑着亲了亲昭姬的脸颊,“好好,昭昭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昭姬无语道,“现在你可以走了吧?准备准备,还要参加晚上的宴席呢。”
宋玹闻言笑眯眯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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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宴会果然如宋玹所言,只有宋国王室成员和宋国的肱骨重臣,相当于王室家宴了。
因宋玹提前知会了,所以昭姬穿了一身紫色直裾,直裾对于贵族来说不过是常服,对于平民却是礼服。但让人玩味的并不是她穿着直裾,而是直裾的颜色。
颜色有正色、杂色、美色、恶色之分,贵族的礼服只限于青、赤、黄、白、黑这五种正色,虽然常服可以着多种颜色,但是出席宴会也会尽量避免穿杂色贱色。紫色这种间色一直是属于贱色范畴,在以前一直是便服、内服或者平民的服饰。
但是魏平王(2)十分喜爱紫色,他觉得紫色高贵,除了需要穿王冕等礼服的场合外,时常穿着紫色的服饰。如此上行下效,整个魏国都觉得紫色高贵了起来。
魏平王从小就天资聪颖,君子六艺无一不精。魏明王薨逝魏平王继位后,大家以为魏平王会带领着魏国走向第二个高峰。可是魏平王之后的表现却惊掉了所有人的眼珠。他对国家政事丝毫不感兴趣,将所有的政事都扔给了以翟喜为首的一帮魏明王时期的老臣。他的一生都铺在吃喝玩乐上,全身心的将阳樊变成了一座奢靡享乐之都。
因为魏国是中原数一数二的大国,所以阳樊所崇尚的也渐渐传到的其他诸国,比如女子着男装,比如贵族尚紫色。很多贵人在一些不太重要的场合也会穿着紫色的直裾,但是出席大王的宴席,大家还是穿着是传统的正色礼服。
魏平王在诸国中的名声褒贬不一,有的说他是真英明,魏明王时期因为刚实行改革,许多政策还有缺陷,但是魏明王却有些急功近利,一些新政实行到最后也说不出是好处大一些还是危害大一些。所以到了魏平王时期正是要进行继续调整和坚持。魏平王并没有换掉老臣,而是继续用他们,他们也正是最能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问题的,所以魏平王的全权放权,也让翟喜一班老臣将新政坚持了下去,后来又有太子监国,终使魏国成为了中原一时之霸。
但更多的人却认为魏平王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实质没有什么本事。倘若翟喜不是如此忠于魏国,又确实有治国之能,不说会将魏国搞的更乱,弑了魏平王取而代之也是不无可能的。可是谁让天佑魏国呢,即使是这样的国君,也依然成为了一方霸主。
所以这也是虽然魏平王时期很多风尚被一些自持正统的老牌国家和世家排斥的原因之一,一切都源于——嫉妒。
如今昭姬首次在绛都贵族的聚会上出现就穿着紫色直裾,其用意不得不让人深思。
“哼!”顾沁心不屑的对公子琏道,“我还当这魏国熙陵君是何等人物呢,竟然会使得阿姊写信与我,让我不要招惹她。却不想不过是这种被宠坏的普通王姬而已,初次在绛都露面却穿紫色这种间色。”
公子琏笑道,“如此这样不是正合你意?不过碍于她的身份,王兄也不得不对她虚以委蛇,说不定还会聘她为后。”公子琏面上笑着,心中却对顾沁心很是鄙视,若不是因为她是顾家唯一未嫁的嫡女,自己何须讨好她?不过如今却有了更好的选择。
顾沁心听了公子琏的话,冷笑道,“若是她做不了主公的王后,岂不是也和你意?”她何尝不知公子琏成天追着自己很大部分是为了自己的家世,但公子琏既是一国之公子,又俊美有风度,她即使一点不喜欢他,也不会拒绝。如今魏国熙陵君的出现,公子琏一定转去讨好熙陵君了。
公子琏柔情款款道,“沁心,为了你的心愿,我也愿意一试呢。”
顾沁心看都不看公子琏一眼,就走向了昭姬。昭姬此时正被以安阳公主为首的一群绛都贵女围着。安阳公主是宋玹的姐姐,下降了仅次于三大世家的杨家。这些年,袁家因袁冲出走,几乎一盘散沙;崔家被宋玹连番打压;顾家后继无人。而杨家尚了安阳公主,又经过多年的经营,已经隐隐与三大世家比肩了。
宋玹之前特意交代了安阳公主一定要好好招待昭姬,毕竟这也是他回到绛都的第一场宴会,不可能全场都只顾着昭姬,而苏子澄等人早就借此机会和绛都的贵人们打成一片了。
46第四十六章
宋玹之前特意交代了安阳公主一定要好好招待昭姬,毕竟这也是他回到绛都的第一场宴会,不可能全场都只顾着昭姬,而苏子澄等人早就借此机会和绛都的贵人们打成一片了。
顾沁心走近熙陵君,就听到一片欢声笑语,她冷眼看着安阳公主微笑着偏头和熙陵君说着什么,好似已经和熙陵君成了好闺蜜。而安阳公主的小姑杨芝也在一旁附和着什么,不由的好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熙陵君,恐怕安阳公主心中也是好受不了,却受了宋玹的嘱咐不得不曲意逢迎。
众人看到顾沁心走近,笑声都歇了些。顾沁心和杨芝这绛都两大适龄未婚贵女互别苗头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一个出自老牌世家,一个来自新兴贵族,一个妖娆冷艳,一个爽朗英气,且都是家中娇宠的幼女。况且此二人在熙陵君出现之前,一直都是王妃的热门人选。虽然宋王一直以国事繁忙、没有时间大婚为由,一直没有立后,可是宋王近日来的表现,已表明他对魏国熙陵君的态度,既然他已经开始着手自己的婚事了,那么立后之后,难道不纳妃么?且不知此二人还要怎样斗呢。
安阳公主见顾沁心过来,心里虽然极是厌烦此人,面上却丝毫不漏,笑着招呼道,“沁心,你到哪儿去了,刚我们还说起你呢。”又偏头对昭姬道,“熙陵君,她可是绛都出名的美人儿。”
“若论起美人,在场谁能比的上熙陵君的美貌呢?”昭姬顺着安阳公主的眼神向顾沁心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赤色曲裾的姿容娇艳的女子款步而来。顾沁心腰微微一弯施了一礼,按照标准的礼节来看,不免敷衍,只是她风姿妖娆,倒有些赏心悦目,可是又稍稍显得刻意。“殿下刚入国境,吾王便去边境迎接,说是倾城倾国也不为过了。”
杨家是将门,杨芝本性就心直口快,见不得顾沁心矫揉造作的摸样。如今见顾沁心吃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沁心弱柳扶风般的一拜,就听到杨芝的嗤笑声,心中一恼,抬头一看,杨芝与她同穿了赤色的曲裾,心中更是不快。
杨芝身材高挑,又比顾沁心年幼,加上性格爽朗,不同于顾沁心的娇美,一身赤色曲裾倒被她穿出了明媚的风姿。可是在顾沁心眼里却是一个粗俗未长大的丫头。
昭姬看这两人还未交谈便战意浓浓,不免觉得有趣,便回礼道,“贵国与吾国乃兄弟之邦,情比金坚。我虽然只是一介使臣,贵主待我如上宾,自然也感动于贵主的拳拳之心。这份情谊又怎是区区容貌可以左右的呢?”
昭姬将话题转到两国友谊之上,仿佛嘲笑顾沁心着眼小气。顾沁心虽然不至于在面上显露出来,可是眼神却冷了几分。
若不是安阳公主拉了一把杨芝,杨芝又要笑出来了。安阳公主曾经动过让小姑杨芝嫁给宋玹的心思,可是一来杨芝自己不愿意,二来杨芝的性格说好听的是直率爽利,说不好听的是粗豪憨直,又因是幼女被家人宠的太过,若是硬要杨芝入宫,还不知是福是祸呢,也就渐渐歇了心思。
“这倒是呢,如今贵国与吾国正是如胶似漆的好时候。”安阳公主打着圆场,“说来熙陵君来的时候路过灵寿城了吧?”
昭姬颔首道,“承蒙灵寿君和君夫人的招待,特别是君夫人,真是一个风姿绰约、品性高雅的人。”
安阳公主笑道,“沁心便是顾家的幼女,灵寿君夫人的幼妹呢。”
“原来如此,我说这初见却有熟悉之感。”昭姬恍然,总觉得这顾沁心哪里有些熟悉,“我路过灵寿时承蒙令姐的照拂,时常听到她提起你。”
顾沁心微仰了仰下巴,勾了嘴角笑了笑,“哦?姐姐提起我什么?不会是说我顽劣吧?”顾沁心自持家世和美貌,又是家中惯宠的幼女,所以只是微笑言语间都带着一种矜贵的傲慢。
顾沁心说这种话,若是论客套话而言,并无什么出挑,可是配上她傲慢的表情,却让人极为不舒服,无非是等着别人来夸奖她。
昭姬笑道,“怎么会呢?别说是通常人际之间的客套之语都是赞扬之词,更别说是亲姐妹了,怎么可能背后道人长短呢。”若说受宠,恐怕在场之人,无人可及熙陵君这位被魏王宠冠一时的魏国王姬。也从来不曾有女子在昭姬面前摆出来这种目中无人的架势来,况且她的地位也无须对这种人用什么迂回的方法,直接表示不喜就可以了。而且……这祸明显的就是宋玹引来了的,昭姬暗想。
昭姬这话说的已经是十分不客气,顾沁心这回脸色有些挂不住了,顾沁心因其家世除了杨芝无人会在众人前与她针锋相对。况且她自认为自己并没有说什么,不过是客套之语,这熙陵君却捡其话柄,如此没有风度。
一旁的贵女本都是厌恶顾沁心一向以来的目中无人,如今来了一个身份地位远远超过顾沁心的熙陵君,说话又如此直白,真是大快人心。
绛都敢直接和顾沁心呛声的一向只有杨芝而已,如今熙陵君如此直接,让杨芝对她的好感大增,杨芝最看不得顾沁心傲慢矫情的样子,只是她本性好爽,说话直接,和顾沁心吵架也只是互有胜负,如今见顾沁心被压得敢怒不敢言,心中大为快慰,若不是安阳公主怕她忘形,死死捏着她的手,杨芝简直要拍手称快了。之前安阳公主说让她在宴会上一起接待熙陵君,她本来还以为会是一个说话弯弯绕绕,两不相罪的无趣的大国公主,没想到这位公主的脾气也如此直爽,真是太有趣了。
安阳公主心中又舒爽又无奈,这熙陵君刚才还端庄高贵,没想到也是如此的不好相与,或者是因为她和主公的关系,安阳公主眼中一闪,笑道,“正是如此呢,以灵寿君夫人的为人,以沁心的资质,也必然是夸奖的话。”安阳公主余光看到杨芝的眼神都黏到熙陵君身上了,为防她扑倒熙陵君身上,一手死死拽住杨芝,不由得头疼,自己是如何晕了头,让小姑和自己一起招待熙陵君啊,好辛苦。
但顾沁心马上给安阳公主减轻的负担,她感到众人眼神中掩饰不住的笑意,如芒刺在背,便道,“我去更衣了,失陪。”然后不等众人回话,便扭头走了。
众人便像没有见过顾沁心一般,众女间的气氛重新融洽了起来。
而杨芝经此一役,拉着昭姬的手简直如亲姐妹一般,细细和她说起喜好来。杨芝出身将门,自幼也喜欢和哥哥们舞枪弄剑,田猎赛马。她一拉昭姬的手便知熙陵君也是拉过弓,习过剑的,心中的喜欢之情又增加了几分。
众人说着说着,杨芝便提议玩些投壶的把戏,“殿下,我这个投壶,可与一般的有所不同。”
昭姬道,“如此便那可要见识一番了。”投壶乃是宴席上常见的雅戏,贵族男女无人不会,而且以善于此事而称道。
说着杨芝便使人端上一个颈长腹宽,口宅略开,口边有两耳的,高约一尺二寸的壶来,这个壶与平日的并无什么不同。
但是寺人捧给杨芝的二尺长无矢箭的质地却与通常的略有不同。
杨芝拿着无矢箭,用双手弯了弯道,“殿下,此无矢箭不是通常的木箭,而是特制的竹箭,弹性极佳。而且……”她有走到壶边,用手摇了摇壶道,“这壶中也没有放置红豆。所以若是投箭的时候用力过猛,箭便会弹出,若是弹出的话,这一箭也不能计分。或者箭将投壶带倒,那么本次投中的分数也全部归零。这便是一种新的玩法。”
原来通常的投壶的规则是投中便计分,为了便于投中,箭是木质的,壶底也埋了红豆。这样箭投进去便很少会有弹出的情况。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