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天下昭昭

天下昭昭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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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仅是为了保护她,更是为了护送送到宋国的大批的粮食,等粮食在敛盂和宋王交接之后,大部分军士就返回了魏国,毕竟昭姬是宋王亲自接待,自然不需要这么多人护卫,甚至是魏宋之间的路途也是相当安定的。所以只留下了四百便于旅行的骑兵。

    从渡口上船的时候,只有昭姬的近身奴婢陪着昭姬上了宋玹的王船,而苏子澄和李印等人都上了副船。

    李印道,“恩,都已经安置好了。倒是行人怎么不随殿下上王船?”

    苏子澄在李印对面落坐,“殿下与宋王相处融洽,若是我去了,作为副使自然要陪侍在殿下身边,反而不美。”

    李印语露不满,“行人这是刻意为宋王制造接近殿下的机会?”一路行来,宋王种种手段,谁人不知他志在昭姬。

    苏子澄笑道,“若是殿下不愿,自然会出言制止。既然殿下都没有说什么,我又何必枉做小人呢?”

    李印默然不语。

    苏子澄转开话题道,“前几日,宋王与灵寿君冒雨出了灵寿城,将军可有什么见解?”

    李印摇摇头,“我被灵寿的大夫缠住,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特别有价值的东西。但是探到宋王所去的方向是灵寿君的一个猎场,所以宋王所为可能与射猎有关,可能是马,也可能是……”

    “弓弩?”苏子澄悚然变色,骑射一直是宋国的强项,特别是宋国的弓箭手很是有名。但是魏国却精于制造各种机关,比如魏国强大的弩和战车,一直是克制骑兵的最有效武器。若是宋国的弓弩有了长足的发展,即使现在魏宋两国是盟友关系,宋国强盛是有益于魏国的,却不能不想到日后两国军事的不平衡所产生的不可预知的后果。

    李印点头道,“我也恐怕是宋国有了新的弓或者是弩。”

    苏子澄皱起眉头,若是宋国拥有了骑兵便于携带的弩,那么宋国骑兵的威力……

    李印道,“此事虽然只是我等的猜想,但是也应该禀告殿下,殿下是离宋王最近的人,若是能探得一二,便不虚此行了。”

    苏子澄却有些犹豫,“如今殿下与宋王日渐亲密,我恐……”

    李印打断苏子澄道,“行人,慎言!昔日殿下为了吾王能顺利回阳樊登基,不惜性命。如今不过区区一个宋王,怎么能动摇殿下的心性?”

    苏子澄见李印面露怒容,连忙赔礼道,“是鄙人想差了,请将军不要见怪。”

    李印道,“你不曾与殿下面临那种危机的时刻,自然不知殿下是如何一个心智坚定的女子。但今日之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有如此的想法!”

    苏子澄想起魏昭姬从焉国返回魏国时,是李印假扮的太子,连忙道,“将军息怒。”

    李印面色缓和了些,“当日我与殿下同行,感触颇深,刚才失礼了,请行人勿怪,不过此时,我认为还是禀告殿下比较妥当。”

    苏子澄道,“将军所言极是。”

    41第四十一章

    宋玹发现自己极爱看昭姬骄傲的模样,即使此次诱哄又失败了,也极为高兴,他淡淡笑道,“昭昭说的自然不错,只是为什么你会如此抗拒婚事?这毕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是因为我的问题,还是昭昭自己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为什么?宋玹作为宋国的国君,不论才貌品行,都称为一时,宋国又与自己的国家联盟,自然是极好的联姻对象。“宋王自然没有什么不好,只在我,我不愿意嫁人而已。”昭姬垂下眼帘道。

    宋玹握住昭姬的双手道,“我知你性格不喜束缚,我许你,若是你嫁予我为后。既参照上古贤后妇好(1)例,可参与政事,可拥有封地!”

    昭姬睁大眼望着宋玹,心中吃了一惊,虽然不断有人以“牝鸡司晨”(2)论来限制女人参政,可是王后太后参与朝政在各国都屡见不鲜,但是如此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特别是宋玹竟然还要封自己封地,这一般只有王太后才会拥有的殊荣,而拥有封地的王后在诸国这几百年来,一双手指都不够数。“为什么你要许我这些?”昭姬不免疑惑了,宋玹付出如此之多,反而让人感到蹊跷。

    宋玹笑道,“很抱歉,我上次听到了你和秦蕴的谈话,你说不愿意做男人的附庸是么?”

    昭姬皱眉,“非礼勿听,你竟然偷听我和秦教习的谈话。”

    宋玹拉起昭姬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走到假山后的时候,刚好听到你和她在谈论此事。你知道自郑国之行以来,我花费了不少心思来追求你,可是得到的总是你的拒绝。如果能知道根本问题所在,相信没有人能拒绝这个诱惑而不去偷听的,原谅我好么?我只听到了这一句而已。而且昭昭,这些话,你其实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我想,你在魏国所能得到的待遇,我还是给的起的,甚至可能会更多!”宋玹的目光坚定有神,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一字一句说着若是让臣子听到要昏倒一地的话。

    昭姬迟疑的看着他,并不回答。

    宋玹牵起昭姬的手,推开舱房的侧门,里面有楼梯通向舱顶,宋玹拉着昭姬走上楼梯,“随我来。”

    宋玹推开了舱顶的门,爬了上去,又拉着昭姬上了舱顶。舱顶上一片空旷,周围拦着一些木栏,宋玹拉着昭姬走到木栏边,从背后拥住昭姬,“昭昭,你看,眼前这些都是我的国土,你愿意同我一起并肩站在这个国家的顶端么!”

    眼前是烟波浩渺的宽阔江面,底下是波涛汹涌的青色江水。远处隐隐约约有繁华的街市,高耸的楼台锁在雾中,一阵带着湿寒的江风吹过,昭姬不禁心绪开阔,她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水汽及自然草木香的空气。

    “你在魏国终究只是一国封君,再如何都只是一方臣子,而在这里,你却是与我一同掌管这国度,一起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宋玹低着头在昭姬的耳边缓缓的说道,声音温柔和坚定,“昭昭,你愿意么?愿意陪我看这千里江山的日起日落么?”

    宋玹所说的每一句都在昭姬脑中回响,每一句都是一种巨大的让人不可抗拒的诱惑,可是……昭姬闭了闭眼睛,眼前是蔓延到脚下的血水……待她再睁开眼睛,表情冷淡了下来。

    宋玹时刻都注意着昭姬的表情,明明昭姬已经因他的话语而有所触动,可是在闭眼之后,表情却又变了,“不愿意做男人的附庸”这句话果然是敷衍秦蕴的么?可是这句已经是惊世骇俗的话语了,宋玹想不出昭姬还有什么其他拒绝的理由,若是说昭姬心中有其他的人,宋玹与其相处了这么久,是绝对不信的,可是到底为什么呢?

    昭姬转身看着宋玹,“我很早以前就说过,我已经与王兄说好,不会嫁人的。而宋王当日对我的答复是,只是喜欢我,追求我,做情人而已,并没有其他的要求,而今日宋王所说的又是什么呢?”

    “但凡喜欢一个人,自然想要更进一步,这不过是人之常情。”宋玹的表情也冷了下来,“可是昭昭,你我相处了这么久,我已经付出了如此的诚意,开诚布公的说出了我的想法,你即使要拒绝我,也请告诉我一个理由。”

    昭姬嘴唇蠕动了一下,被宋玹用手指按住了,“不要再说之前的那句话了,你在魏国所拥有的,我完全可以给你。请看在我一直待你以诚份上,不要敷衍我。”

    昭姬轻咬着下唇良久,终于仿佛下定了决心,抬眼看着宋玹道,“我不喜欢你,这就是理由。”

    宋玹心中一痛,放开了昭姬,昭姬绕过了宋玹,匆匆下楼了。

    宋玹紧抓着木栏,望着白浪连天的江水,心中也翻江倒海,自己本以为昭姬心如白练,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也对自己颇有好感,却没想到自己小心翼翼的将所有奉上,却得了这样一个结局。

    昭姬匆忙下了楼,出了舱房,外面守着的未央看昭姬的神色不豫,吃了一惊,公主除了欣喜,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其他的表情,更别说她之前一直和宋王在一起,这难道是吵架了?可公主与宋王这段日子几乎是同出同进,感情也相当好,哪里见过两人如此过。

    未央道,“公主可是需要什么?招呼婢子便好了。”

    昭姬缓和了表情道,“无事,在舱中坐久了,出来走走罢。”

    于是未央便扶着昭姬在下了一楼,在甲板上踱步,一路遇到的侍卫船夫全部向昭姬行礼。

    昭姬越逛心绪越乱,“超光呢?现在如何了?”

    未央道,“刚才周离还过来说,他已经将超光安抚好了,让公主不用担心。”

    昭姬道,“那去看看超光吧。”

    于是未央便扶着昭姬去了安置超光的地方。

    王船上的马厩并不大,只安置了包括超光在内的五六匹马而已,昭姬过去的时候,周离正在给超光梳理毛发,超光站在那里像小狗一样甩着尾巴,摇头晃脑的仿佛是极大的享受。

    昭姬和未央都新奇不已,“周离,你对马果然很有办法,我从来没有见过超光如此过。”

    周离扭头一看昭姬来了,连忙行礼,昭姬道,“我说过什么以后见我不用行大礼了,起来吧。”

    周离笑了笑,“一时忘记了,下次一定不会了,请殿下赎罪。”

    未央道,“公主,周离还要教我驯马之术呢。”

    昭姬笑道,“是么?周离,你愿意将驯马之术倾囊而授?”

    周离道,“承蒙殿下看得起,周离自然知无不言。”

    昭姬道,“若是如此,我回去定向王兄推荐你,王兄一定会很高兴得了你这样的人才。”

    周离微低下头道,“周离是殿下的奴隶,只愿服侍殿下。”

    昭姬摇摇头,“你是有能力的人,怎么能让奴隶这个身份限制了你的才华?”

    魏国是不可知的一个国度,其中的纷争复杂远远不是自己现在只凭借臆想就能知道的,当年周氏已经是江国的名门望族,尚且因为一着不慎,被全族诛灭。若是自己突然以一介奴隶出身得到了魏王的看重……

    周离坚定道,“驯马之术,周离自然不敢私藏,也乐于贡献出来,可是周离是殿下的奴隶,这不会有任何改变。”

    昭姬看着周离,“你可想好了,若是你此次拒绝了,下次不可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也许你一辈子就是奴隶了。”

    周离看着昭姬,目光炯炯,“周离已经想好了,只愿做殿下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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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玹在舱顶吹了一阵冷风,心情平复下来,不仅暗暗嘲笑自己,如此可是让顾微明说中了,感情的事情果真是强求不来,付出了努力也不一定得到回报。

    而他从小不说一帆风顺,什么事情经过努力,也最终能达成所愿,对于女人也从来没有花过心思,不成想第一次如此用心,对方却丝毫不动情,哪怕她对于自己所给予的权势动心,也不会让自己如此难堪。

    罢了,不过是追求碰壁而已,自己还曾经信誓旦旦的说只是喜欢昭姬,不求其他,让她安心享受。如今却为此而生气,未免也太小气,难堪君子所为。

    宋玹如此想着,便下了舱顶,昭姬已经不在船舱内了,刚出了舱门,一个小内侍便禀告道,“溺水者已经清醒了,主公要不要去见他?”

    宋玹问道,“熙陵君如今在哪里?”

    小内侍道,“奴看到熙陵君向马厩方向去了。”

    宋玹想了想道,“去看那个溺水者吧。”

    小内侍便领着宋玹去了安置溺水者的舱房。宋玹一进舱房迎面扑来浓郁的草药的气味,溺水者正倚在床头,一个药僮端着一碗汤药正半扶着他,给他喂药。

    溺水者抬头一看宋玹进来了,连忙要推开药僮给宋玹行礼,宋玹一个箭步,按住溺水者道,“身体为重,等壮士将身体养好了在致谢不迟。”然后示意药僮继续喂药。

    溺水者将汤药喝完,脸色也从刚出水的青白转为正常了,甚至因为汤药的热气熏的微微发红,溺水者略显激动道,“鄙人是亡国之人梁辟,十分感激大王的救命之恩。”

    宋玹听后微露惊容,“是梁国太子殿下么?”

    42第四十二章

    梁辟摇摇头道,“梁国已亡,而我一路遭到追杀,不仅耗尽了财物侍从,连自身也保全不了,如今连腿也断了,自然无颜自称梁国太子。”

    宋玹看向药僮,药僮轻声道,“回大王,师傅说这位殿下掉进水的时候,腿被撞断,之前又受到了剑伤,加之在江水中浸泡已久,所以即使治好了,也不能像往常一样灵活了。”

    宋玹道,“能走么?”

    药僮点点头,“走是没有问题,只是不能急行。”

    宋玹笑道,“既然如此,太子还有什么可悲的,至少你的断腿还能治好,你的生命还保留了下来。”

    梁辟诚恳道,“我想逃到宋国来,并不是为了期望宋王能帮助我复国,只是希望能在大王身边尽一份力量。申坤狂妄无道,总有一日会危及贵国。而我毕竟和申国与邻多年,多多少少了解一些申国和申坤的情况,到时候说不定能助大王大败申坤。可是如今却残了腿,怕大王嫌弃。如今大王若是不嫌弃,那鄙人必将肝脑涂地为大王贡献一切。”

    宋玹拍了拍梁辟的肩膀道,“梁国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此事是申坤施暴而为,若是今后有机缘,寡人自然会为殿下复国出一份力的。”

    梁辟面色涨红,激动万分道,“鄙人不祈望还有这样的机会,只求能手刃灭国杀父之仇人。”

    宋玹心中杂乱,竟然不耐烦继续安慰梁辟,寥寥说了几句,便以梁辟要修养身体为由告辞了。

    出了舱门,宋玹叹了口气,想了想,便向安置灵寿君举荐的门客的舱房走去。在灵寿城,宋玹和这些人不过是在灵寿君的宴乐中照面而已,所谈论的也并不深入,只是泛泛。之后也没有再见面,如今也无其他的事情,不如和这些人谈一谈,毕竟光靠灵寿君的一面之词并不能很好的了解这些人的才能。

    可是宋玹转过一个舱房,却看到昭姬和周离并肩站在船缘处,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昭姬半仰着头,周离半低着头,正相视而笑,此时清晨的江面雾气已经渐渐散了,阳光透过袅袅薄雾洒在二人身上,使得昭姬表情温柔似水,周离的目光深邃勾魂……

    宋玹突然感到刺目,捂着眼睛后退了两步,退到舱房屋檐的阴影下,低低的笑了两声。本来还想着无论如何,昭姬也是自己邀请来的魏国使臣,不能因为追求不成,就慢待她,如今看到此景竟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真是……

    领路的小寺人看到宋玹如此失态,惊讶的低下头不敢出声,侍候宋王也有三年了,从来未曾见过宋王有如此的情绪,寺人暗自瞄了一眼熙陵君和她那个美貌的奴隶,果然是魏艳纪娇,煕陵君小小年纪,已经将大王迷得昏头转向了。

    宋玹道,“还有其他的路么?”

    寺人打了一个机灵,“有,王请这边走。”于是寺人领着宋玹绕过了熙陵君去了关欣等人所在的舱房。

    待到中午用午膳的时候,宋玹也没有出来,便下令在客房摆宴,然后使人询问熙陵君是否有兴趣一起用餐,昭姬因上午在船上吹了半日的冷风,觉得有些头晕,加之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宋玹,便拒绝了。

    那边宋玹得知昭姬果然拒绝了,便叫人安排了与自己同样的菜色给昭姬,并且使人唤疾医(1)去给昭姬看病。

    关欣看着宋玹淡然的态度,有些不解,之前宋王亲自去宋国边界迎接熙陵君便引起众人的猜想。后来他在灵寿君举行的宴会上及今日清晨看到两人相处的情形,都昭示着二人的情义绝非一般的国君和使臣,但是此时宋玹的态度却如对待普通使节一般。是自己想错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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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姬草草用了些餐食,疾医便来给昭姬请脉。少时,疾医又问了昭姬几个问题便道,“殿下无甚大碍,只是如今虽然已经是盛夏,清晨江面的湿寒气还是重了些,长久站在甲板上,难免被邪气所侵。不过好在殿下一向身体安泰,如今服几副汤药,安歇养养便无事了。”疾医不敢说昭姬如此容易被湿寒气所扰,还由于她心思郁结所致,这些揣测贵人心思的话语,疾医自然是不敢随意说出的。

    昭姬点了点头,未央送了疾医出去,未艾便服侍着昭姬,让昭姬躺下休息一会。昭姬闭目养神,王船虽然庞大平稳,可是也会有隐隐摇晃之感,昭姬头晕晕的却睡不着。少时,安神的汤药也煎好了,未央便服侍了昭姬用了汤药,昭姬总算睡了过去。

    昭姬因为喝了安神汤,这一觉睡的很沉。正睡着,感到有人在轻轻的摇晃自己,温柔给自己擦脸擦手,并且悄声唤着,“公主起来啦,王后可是等着公主早膳呢。”

    昭姬皱了皱眉,这声音——好像||乳|母的声音,昭姬睁开眼,眼前可不是||乳|母么?

    昭姬有些迷糊了,||乳|母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乳|母见昭姬睁开眼睛,连忙给昭姬换衣服,其他的宫女也一拥而上,给昭姬梳头的梳头,净面的净面。

    昭姬有些木然的被装扮着,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棱飘洒了几许进来,照的人暖暖的,什么都不想动,什么都不想想。

    少时||乳|母将昭姬抱在一个一人高的大铜镜前道,“公主,你看这样行么?奴抱着公主去王后宫里了。”

    昭姬呆呆的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穿着樱草色的绕匝曲裾,梳着总角,竟然真的是自己小时候。

    ||乳|母看着昭姬不说话,笑道,“公主是天下最美的小公主了。”

    然后将昭姬抱出了偏殿,向主殿而去。

    昭姬一路上都朦朦胧胧的,王后,那是……

    待被||乳|母抱进了主殿,主殿侍立的满是宫婢,可是昭姬只看到了一人,坐在大殿尽头的端衣女子,此女容貌妍丽,加之常年的后宫生活,使其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此时她微笑的对昭姬道,“阿昭,今日没有睡懒觉,母亲可是有赏哦。”

    昭姬被||乳|母放在焉后身边,焉后端起小碗,然后用食柶舀了点粥放在昭姬的嘴边,“来,你最喜欢的。”

    昭姬张开嘴刚要喝下去,就见焉后的眼睛、鼻孔、嘴中流出了鲜血,昭姬惊恐的睁大眼睛,张嘴欲叫,却叫不出声来,焉后却仿佛毫无所觉,笑着道,“怎么了,不乖乖吃饭,母亲可要罚你哦。”说着便有大量的鲜血从焉后的口中涌出,随着焉后说话,还有鲜血喷溅道昭姬的脸上,昭姬手脚却被定住一般只能看着鲜血将自己的身体一寸寸湮灭。

    “不……母亲……”昭姬在床上辗转反侧,浑身大汗,□声像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未艾吓了一跳,扑倒昭姬身边,轻轻摇晃昭姬,“公主?公主?你醒醒!”可是昭姬仍然挣扎着转动身体,唇齿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未艾从未曾见过昭姬如此,惊慌的冲着外面尖叫,“未央未央!”

    未央冲了进来,“怎么了!”

    未艾哭泣道,“你看,你看公主!快去喊疾医过来!”

    未艾刚说完,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扭头一看昭姬已经睁开眼睛,未艾反手握住昭姬泣道,“公主?公主你醒了?吓死奴婢了……”

    昭姬费力的睁着眼睛,感觉眼前一片白光,耳边朦朦胧胧的传来未艾的哭泣声,昭姬在心中默念,这是梦,这是梦,一会就好了……

    终于白光散去,昭姬却听到未央说,“我去唤疾医。”

    昭姬张了张嘴,“不……”却只发出短促的气声,昭姬咽了咽喉咙,终于发出了声音,“别去……”

    未央跪在昭姬身侧,“公主,这邪气未免太凶险了,不能不让疾医看看啊!”

    昭姬喘了几口气,轻声说,“扶我坐起来……水……”未艾扶着昭姬坐了起来,未央连忙在昭姬背后塞满了软垫。两人又服侍着昭姬用了些汤水。

    昭姬饮完汤水,怔怔的出了会神,吓得未艾未央又以为昭姬被魇住了,昭姬道,“不许惊动宋国的疾医,等到了岸上,唤我的疾医来。”

    “可是……”未艾擦着眼泪,却被未央拉住,未央道,“我去问问还有多久到6地。”

    昭姬费力的摇摇头,“不用,傍晚肯定会上岸的,宋王他……”突然昭姬又住了口,之前的行程如此安排,是宋玹怕她在船上过夜不舒服,所以晚上定是要上6上过夜的,可是如今……

    “不用去问了,拖一两天没事的,我小时候常这样,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昭姬说完,摆摆手,“你俩不要这样围着我,我没事了,不要让人看出来。”

    ‘小时候常这样’?未艾和未央和伺候昭姬很多年了,却从来没见过昭姬如此。未艾还想说什么,却被未央按住道,“你先去擦擦脸,你这样别人一见就知道是哭过的。”未艾看了眼昭姬便退到侧房整理仪容了。

    未央默默的陪着昭姬,昭姬疲惫至极,却不敢闭上眼睛,那以后,自己身边的嬷嬷和宫女都渐渐被换掉了,不知去向,不知生死。未艾和未央也是两年之后才来伺候自己的,那时候自己已经不会再梦魇了。

    本以为自己已经全部忘记,原来并没有,昭姬靠在床头,好想阿兄啊……好想好想……

    未艾净了面,未央便去给昭姬熬桃水驱邪。

    待未央服侍昭姬喝了桃水,又服侍昭姬更衣,昭姬便要求妆面。除了出席宴会,昭姬很少化妆,未央看昭姬憔悴的神色,点点头。

    “你说熙陵君郁结于心?”宋玹靠着隐囊,皱眉看着疾医,郁结于心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吧。

    “是的,不然熙陵君身体一向强健,也不会在船上站了一会便被寒邪入体。”疾医道。

    “严重么?”难道这和她拒绝自己有关系?

    “寒邪入体并无什么大碍,吃几副汤药养一养,今日不再遭了湿寒之气便会好了,只是……”疾医迟疑道,“只是这心病,小人却不敢妄言,这种不是药石之力所能及的。”

    宋玹摆摆手让疾医下去了,走到窗边,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了,江面又起雾了,远远近近一片茫然。

    副将邓辽进来禀报道,“主公,起雾了,行船的速度不能太快,赶到下一个城池可能要到入夜了,还是按照原计划上岸过夜还是继续前行到下一个城池?”在邓辽看来入夜贵人们都安歇了,何必再折腾起来上岸呢,况且从渡口入城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不如在船上过夜了。

    宋玹想着若是让昭姬半夜再折腾起来,赶路着了凉气,确实还不如在船上过夜,于是道,“就在船上过夜,入夜之前找一个妥帖处停船,等明日清晨继续赶路。”

    邓辽得了令便退下了。

    宋玹想,既然改变了行程就要和昭姬说一声,也算是去见她的一个借口。

    宋玹走到昭姬舱房门口,让人同传了一声,待进去,看到昭姬正在调香。

    昭姬看到宋玹进来,站起来向宋玹行礼,宋玹笑道,“昭姬已经很久不对我行礼,如今也如往常吧。”

    昭姬笑了笑,“宋王此来是有什么事么?”宋玹发现昭姬脸上擦了一层淡淡的脂粉,一时让她本来还有些稚嫩的颜色变得妍丽起来,却难掩疲惫之色。

    “我听说你受了寒,也不知怎样了,过来看看你。”宋玹道,“如今看你还是不舒服么?”

    昭姬淡淡笑道,“没有,只是吹了会凉风,有些头晕,安歇了一会,现在好多了,多谢宋王的关心。”

    宋玹看昭姬的疏离的作态,本来还有些担心的心情冷了下来,“江面上起雾了,船不能快行,傍晚之前是赶不到下一个城池了,只能委屈昭姬在船上过一夜了。”

    昭姬迟疑了一下道,“无妨,既然赶不到就不要麻烦,这王船布置的甚为舒适,也没有什么委屈的。”

    宋玹见昭姬迟疑,便道,“若是有什么不妥,尽可以说出来。”

    昭姬笑道,“真没有什么。”

    宋玹又道,“晚膳在主舱房一起用么?”

    昭姬想了想,“我还有点头晕,用一些清粥即可,就不参加宋王的宴饮了,以免打扰到大家的雅兴。”

    宋玹默默无语坐了一会,见昭姬只是调香并不再理会他,只好告辞离开。

    昭姬却在宋玹离开后,叹了口气,如果不上岸,彼此舱房距离又不远,如果晚上再遇梦魇,未艾未央若是大惊小怪,就怕被宋玹发现。

    43第四十三章

    第二日清晨,宋玹照例使人邀昭姬一起用早膳,可是昭姬仍然拒绝了,宋玹心下觉得蹊跷,按照昭姬的性格,就算不耐烦见自己,只是身为使臣也不至于如此。

    宋玹又使疾医给昭姬请脉,昭姬还是拒绝了,说自己身体已经好了,这让宋玹倍感奇怪。

    待日头高升,邓辽禀报说再不到一个时辰就到绛都的咽喉平6了,宋玹得了消息,便去昭姬那里。

    待宋玹进了昭姬的舱房,却吃了一惊,舱房的窗帘半掩着,使得室内有些昏暗,昭姬坐在阴影里,依旧在调香,舱房的四角的香炉飘出袅袅白烟,房中有浓重的熏香味道,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宋玹皱了皱眉,轻声道,“昭昭,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到平6了,是在平6用午膳呢,还是在船上。”

    昭姬抬起头,想了想道,“如何都好,宋王觉得怎样比较便利?”

    昭姬的妆容似乎比昨日更重了一些,人也觉得比昨日更加的憔悴。难道是船上休息的不好,但是昭姬的态度甚为奇怪。

    “不如到平6再用吧,船上的菜色毕竟不比平6。”宋玹看昭姬还要强打精神应付自己,心下不忍,寥寥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宋玹回到自己的舱房便招了疾医过来。

    疾医进来,发现宋玹正半合着目想什么,便屏气敛息的立在一边。过了一会,宋玹道,“你想办法查一查熙陵君的香灰,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疾医唯唯而出,连忙嘱咐药僮在甲板上晒药以观察熙陵君侍女的动向。

    过了一个时辰,平6的渡头到了,渡头离平6并不远,于是平6的县大夫和大小官员在渡头迎接宋玹和昭姬。昭姬罕见的穿了女式直裾,并且画着浓妆,让平6的大小官员暗自惊异,传说中的熙陵君是好着男装的飒爽女子,但是见了真人才发现熙陵君更符合魏艳的形象,传言果然不可信。

    众人寒暄之后,昭姬没有骑马,而是上了自己的马车。宋玹看着昭姬异于往常的举动,也上了自己的马车,刚上车不久,疾医便让人传话进来说有事禀报。

    宋玹连忙把疾医招了进来,疾医刚一进来,宋玹就迫不及待道,“可是有什么异常?”

    疾医道,“香灰大部分起的是提神醒脑的效果,不过里面有夹杂一些桃木灰。”

    “桃木灰……”桃木并不是香料,焚烧桃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驱邪。宋玹更加迷茫,“桃木除了驱邪,还有其他什么作用么?”

    疾医思索了片刻,“桃木乃木中仙品,可以镇灾驱邪。小人之前说熙陵君心思郁结,难道是因为被邪灵侵扰所致?”

    宋玹更加奇怪了,昭姬异常之前,两人几乎日日在一起,昭姬的转变实在拒绝自己之后,可是之后她就在自己的王船上,到哪里去遇到邪物呢?而且昭姬若是因邪物所扰,为什么要隐瞒下来呢。宋玹摆摆手让疾医下去了。

    等入了平6,便是由县大夫等举办的宴乐午膳。宋玹身着青色常服坐在上首,昭姬穿着青色的封君礼服坐在左下,脸上依然带着妆,不过妆容却凸显英气,与众人在渡头上所见大有不同。

    昭姬怕宋玹发现自己梦魇之事,一晚未眠,一直用提神的熏香吊住精神。但因梦魇惊扰而生的疲态确实遮不住,不禁宋玹感到蹊跷,连苏子澄也感觉昭姬面色不妥,因苏子澄坐在昭姬下首,乘人不注意之时便悄悄问道,“殿下可是身体不适么?若是不适,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昭姬回道,“船体摇动,确实不习惯,一直不能入眠。”

    苏子澄道,“一晚未眠,伤及精血,不如殿下现在去休息,这里有微臣。”

    昭姬摇头道,“无妨,不过是午膳,用过之后再去休息不晚的。”

    此时是魏宋交好之后,魏国使臣第一次出使宋国,而宋玹又亲自到边境去迎接。县大夫等大小官员自然曲意讨好,连连向昭姬和苏子澄敬酒,若是平时,昭姬饮些薄酒自然无事,可是因一夜未眠,少饮了几杯便有些不支,苏子澄自然为昭姬挡酒。宋玹看着不知为何心底却升起了无名之火,但又不舍昭姬难受,便道,“熙陵君不善饮酒,你们罢了吧。”方才给昭姬解了围。

    众人看宋玹脸色颇有些不霁,于是草草结束了宴乐。

    昭姬便去了专门为她安排的下榻之处。苏子澄本来欲说,让昭姬探探宋玹在灵寿城诡秘行踪之事,但见昭姬脸色不好,就连忙让昭姬去休息。

    昭姬的下榻之处早由未艾领着侍女们又布置了一番,待昭姬回来,就按照随侍而来的疾医的嘱咐服侍昭姬饮了桃水,点了安神香,在昭姬枕下放置桃木剑。便服侍昭姬更衣休息,昭姬之前饮了酒,困乏之极,更衣后净面后倒头就睡。

    宋玹待昭姬走后,听候县大夫的县务回报,又处理了些政务,这一忙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到底是担心昭姬,便去了昭姬下榻的园子。

    毕竟已经过了一个下午,昭姬就算前日休息的不好,如今也应该缓点神了。若是因为困乏不用晚膳反而不宜于身体,宋玹如此想着就已经入了昭姬下榻的园子。

    昭姬刚入睡就又被梦魇惊醒,对于梦魇,疾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本来以为饮用桃水,焚了桃木香,放置了桃木剑便可镇邪,不想昭姬竟然还被梦魇所扰。

    于是又煮了桃木水给昭姬沐浴净身,连昭姬的衣服用具,甚至昭姬身边的侍候之人都一一用桃木香熏过除邪。

    宋玹来的侍候,昭姬刚净身完,头发还半湿着,本来不欲让宋玹进来。宋玹不免担心,难不成不是真是被什么邪物缠身了?于是便硬闯了进去。

    但见昭姬一身白衣坐在袅袅焚香之中,半湿的头发披在身后,衬得一张小脸青白无血色。未艾正在给昭姬拭发,看到宋玹进来,手一顿。

    宋玹沉着声音道,“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昭姬疑惑道,“宋王如此闯入女子的寝室未免失礼了吧。”

    宋玹被昭姬的态度弄的心头火起,却惊觉并没有任何立场去质问她,“你的脸色都青白了,怎么可能无事?”

    昭姬半垂了眼睑道,“没什么,在船上休息不好,我一会休息一下就好了。”

    宋玹无奈道,“昭昭,你若是身体不适,不必骗我。就算你只是魏国的熙陵君,我也不会害你。相反,你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如何和你兄长交代?”

    昭姬看着宋玹誓不罢休的样子道,“不知道为什么梦魇了。”

    宋玹明知道昭姬还有隐瞒,但是她能说出一些来已属不错,“疾医怎么说?若是没有好的办法,我找巫医来。”此时巫、医已分家,医者就是医者,巫医已经很少了,处理一些疾医解决不了的问题。

    昭姬却不愿意找巫医,若是无用之人,必然帮不到什么忙;若是神通广大,万一看出了端倪,岂不是让魏国王室滑天下之大稽。“先不用了,刚才疾医已经帮我除了邪,应该是无碍了。”

    宋玹看昭姬坚定的样子,叹了口气,他跪在昭姬身侧,拉着昭姬的手道,觉得入手冰凉,便用力握了握,“我说喜爱你,不是骗你的,即使你拒绝了我。所以现在我很担心你,你明白么?”

    昭姬看着宋玹诚恳的样子道,心中有一丝悸动,“我小时候也如此过,过段时间就好了,不用担心。”

    总算是又说出了一点,宋玹亲了亲昭姬的脸,昭姬微偏了小脑袋,但是没有躲过去,“昭昭,上次是我强求了,我收回那些话。所以我还是不改初衷,愿意让我做你的情人么?”宋玹不信昭姬对自己丝毫没有感情,必然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昭姬迟疑的看着宋玹,但是又不想拒绝他,毕竟是联盟之国,继续如此未免也太难看了,但是……

    宋玹微微一笑,“昭昭,你是魏国的熙陵君,难道还怕我反悔么?”

    昭姬点了点头,倾身在宋玹的脸上轻轻的亲了一计,宋玹吃了一惊,呆滞了几息,昭姬看着宋玹的表情笑了起来。

    宋玹松了口气,道,“既然已经除了邪了,那你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