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天下昭昭

天下昭昭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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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一进屋子,宋玹便道,“恭喜郑王,如此三君自去其二,如今昌安君又在囚下,郑王算是达成所愿了。”

    郑王笑道,“所赖宋王和熙陵君的支持,若不是上国大军压境,昌安也不会来请罪,平昌也不会主动去偷袭平寿。”

    原来平昌闭门不出,只因为看到平寿联合昌安势大,本来想郑王是绝对逃不过一劫的,但是又不愿意背上弑君的罪名,于是便躲在自己家中不管事了。可没想到,平寿联合昌安都没有杀死郑王,还让郑王跑到了魏国,借来了魏宋联军。虽然平寿背靠着卫国,可是关键时候,卫国却对平寿不闻不问了。如此,面对魏宋联军,平寿将必败无疑。昌安已经去请罪了,平昌君觉得自己再去请罪只有让人拿捏的份,不如冒险做点什么,于是平昌君就打着诛杀逆臣的旗号偷袭了平寿君,结果却反而被平寿所杀。平寿一看自己确实独木难支,只好收拾了细软,带着家眷出奔他国了。

    此时,离郑都也不过两日的路程,郑王便邀请昭姬和宋玹一起去郑都,也好休整一下,以资感谢。

    昭姬却是不觉得有什么好休整的,如此一路来,除了从魏国到滕国和宋玹会盟之前急行了一段日子,此后的行军几乎和游玩一般。说起来,宋玹倒真是一个游历时的好玩伴。

    等众人到了郑都,自然又是一番宴席朝会。宋玹以为昭姬长于阳樊,那里曾经是传说中的奢靡之都,应该很习惯生活中填满宴席和朝会。结果却发现昭姬有些无精打采,远没有在路上时候表情鲜活。

    宋玹便建议郑王不如将宴会改为田猎,郑王欣然同意。

    于是宋玹终于看到昭姬感兴趣的神情了。

    昭姬的金鳞甲并没有带来,毕竟这件鳞甲的美观性比实用性要大多了,但是昭姬的小金弓却带来了。郑王的田猎场与郑都又一段不断的距离,于是一大清早,大家就出发了。

    因为是将宴会改成的田猎,并且又有熙陵君,所以去田猎的不仅是男子,还有宫妃和官眷。

    昭姬一上马车,先继续睡觉,马车微微摇晃,睡的很香,待到快到了田猎场,未艾洗了热手巾给昭姬擦脸,昭姬才醒了过来。

    等到未艾未央服侍昭姬穿上犀甲,下了马车,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跑马了。

    昭姬在草地上舒展身体。未央拿着金编箭壶系在昭姬腰上,递给昭姬小金弓,未艾将昭姬的超光牵了过来,昭姬翻身上了马。

    郑王的田猎场中有山有水有草原,昭姬在草地上跑马,放眼一片碧野茫茫,心情舒畅放松了很多。

    此时宋王已经看到了昭姬,便骑着马过来了,宋王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此马马脸狭长,眼睛大而有神,四肢强壮有力。

    宋王终于不再是直裾,而是青色的素积。马上挂着一把大弓,昭姬打眼一看,恐怕是三石弓,倒也不奇怪,宋国的骑射确实很强。

    有几个郑国公子本来想乘着田猎之际接近熙陵君,可是看到宋王已经和熙陵君在一起了,便只好另寻目标了。

    宋王看着昭姬手中精巧的小金弓道,“此弓和你的短剑不是一国的匠师所制的吧?”

    “确实不是,小金弓是王兄送我的,自然是魏国的匠人所制。短剑是太子旦送我的。”昭姬好奇道,“宋王,你并没有仔细把玩,就能看出不是一个国家所制的呢?”

    宋玹道,“感觉不同,同样是美观实用并重的兵器,魏国制造的兵器奢华大气,纪国的更为简约,”

    昭姬想了想道,“是如此。”

    正说着,郑王也骑着马过来道,“宋王,熙陵君,田猎可以开始了么?”

    宋玹和昭姬都点头表示随意。

    于是郑王的随侍便将已经开始跑马活动的众人都召集了起来,由郑王宣布规则和彩头。

    最高的彩头是白璧一双,兵车一辆,这是相当大的奖励了,郑国的青年们一听都了。本来这次田猎,能来参加的男人们都要好好表现一番,其一这可是在国君面前露脸的机会。如今二君已倒,昌安名存实亡,以后郑王便是名副其实的一国之君了。其二因为熙陵君的关系,田猎场的女眷很多,这也是在女眷们面前露脸的好机会。若是表现的好,那么今夜说不定就有大胆的女郎相伴了。

    其实众人还有想在熙陵君面前表现的意思,可是如今宋王在熙陵君身边几乎寸步不离,有想法的青年们也只能摇头退开了。

    此时的田猎,是先要侍卫去密林中或草地上将四散的猎物赶至贵人的田猎圈中再开始的,可是如今已田猎为赛,人数众多,自然没有必要如此了,于是大家便在郑王的一声令下,策马而奔了。

    昭姬骑着马缓步而行,看着身边的宋王道,“宋王不去狩猎么?”

    宋王道,“难道我还要和他们去抢夺那辆兵车么?”

    昭姬笑弯了眼睛,“宋王之前还说自己骑射不行,如今却又觉得胜券轻松在握?”

    宋王笑道,“我只说不敢称天下第一,并不是说我的骑射不好啊。”

    昭姬道,“那宋王以为骑射天下第一的应该是谁?”

    宋王摇摇头,“说不定是山野中的猎夫呢,只是我见过不少骑射比我好的人。”

    昭姬好奇道,“是谁啊?”

    宋王笑道,“很多。其中一人你也见过,就是袁用之。”

    昭姬有些诧异了,“真的没有看出来,我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叛逆的世家子而已。”

    “叛逆的世家子。”宋王重复了一遍道,“殿下猜的很准确,此人确实是抛弃了家族的世家子。”

    昭姬本想问下去,可是看着宋玹的表情很奇怪,便住了口,这是昭姬的一项本事,她并不喜爱揣摩他人的想法,却总是能敏感的察觉到什么。

    两人转移了话题,昭姬说把马跑起来,总要猎到些什么才不枉费来田猎。

    此时他们已经落后众人好多,一路上已经看不到什么动物了,只好策马往密林里去了。

    等到中午,是田猎赛结束的时间了,昭姬猎到了一只小鹿,宋王猎到了一只鹿、一只麋和一只小野猪。

    宋玹的弓果然是三石的,昭姬想起自己在逃亡时,拉过二石弓都差点废掉了手臂,不禁对宋玹又有了新的认识,这个人看起来总是扮的温文的样子,其实和王兄一样。

    清点猎物的时候,一个郑国的世家子以九只兽的数量位居魁首。待到彩头发放完毕,就开始野炊和田猎后的宴会。

    如此昭姬又在郑都待了三日,和宋玹与郑王举行了结盟的仪式,便要告辞离开了。

    与此同时宋王也要离开了,郑王拿出黄金玉璧分给昭姬和宋王,又送二人至郑都门口。

    因郑国在魏宋的南方,所以两人不似在焉国时,出了汶南就各奔东西,而是可以结伴至滕国再分道扬镳。

    回去的路线与来时的相同,可是每到一个城池休憩,宋玹又总是能带着昭姬找出新的吃的玩的。昭姬再一次确定如果以后有机会,还要宋玹当向导。

    到肥城的时候,宋玹陪着昭姬用过了晚膳。便去找袁冲。

    此时袁冲正在自己屋中喝酒,宋玹推门进来笑道,“用之好兴致,我陪你一起喝吧。”

    袁冲醉眼朦胧的看了一眼宋玹,打了一个咯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陪着魏韶音么?”

    宋玹道,“你知道她以后会成为谁,还直呼她的名字?”

    袁冲撇嘴道,“她不是一般的公主,魏国也不是一般的国家,你就这么肯定能达成所愿?”

    宋玹不以为意道,“事在人为,至少目前为止,我所想的都达成了。”

    袁冲嬉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你想什么事情都能达到,既然如此,你便走吧,别在我这个失意之人面前炫耀了。”

    宋玹道,“你不和我回国么?”

    袁冲摇头,“不回去,我发誓过。”

    宋玹递给袁冲一个小筒道,“现在理由不存在了。”

    袁冲手中的小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霍的站起来,一把抓住宋玹的衣襟道,“你说什么?!”

    宋玹脸上也没有了笑容,却满是讥诮,双手卡住袁冲的麻|岤,让袁冲放开了手道,“就是你想的意思,如果你不信,自己拆开小筒看看就明白了。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

    袁冲被宋玹一推,向后摇晃了一下,瘫倒了。就木然的瘫在榻上一动不动,突然他仿佛被什么惊醒了,疯了一样的拾起了小筒,拆开一看,只是很简单的说了一句话。

    袁冲看着宋玹,“她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

    宋玹道,“我如何知道,你才是她的儿子,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袁冲怒吼道,“住口。”

    宋玹道,“如何?想打架么?”

    袁冲紧握着双拳,青筋暴起,道,“滚!”

    宋玹冷笑一声,伸手便是一拳,袁冲挨了一拳眼睛都红了,立刻扑向了宋玹,因为袁冲之前喝了许多酒,此时反应不免迟钝,可是因为受到了刺激,还是疯了一般的和宋玹打,宋玹一个吃不住,嘴角也挨了一拳,宋玹吐出一口血水来,想今后一定让袁冲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袁冲终于累了,停下了拳头,平躺在地上赫赫的喘气,宋玹靠在墙上,轻轻按了按胸口的肋骨,还好没有断,宋玹整理了一下衣服,在几乎成为废墟的房子中站了起来,道,“我走了,明天早晨我就出发了,你要是愿意回去,就赶在我出发之前过来。”说完宋玹便出门走了。

    第二日清晨,昭姬却发现宋玹嘴角一片乌青,微笑中却有淡淡的喜悦感,好奇道,“宋王,你的嘴角……”

    宋玹道,“昨日和用之切磋武艺,不小心打伤了,没事,并不严重。”

    此时宋军队伍中的一辆马车里,袁冲浑身裹的严严实实的,躺在车中,他掀起了车帘的一角,灿烂的日光照射了进来,袁冲突然觉得心中轻松了不少。

    如此又行了几日,宋王和昭姬就要分道扬镳了。

    宋王对昭姬拱手道,“殿下一路保重,期待殿下出使我国。”

    昭姬微笑道,“宋王的邀请,我自然赴约。”

    至此二人便一西一东的走了。

    、、、、、、、、

    待昭姬回到魏国,已经到了暮春,快入初夏了。

    今次昭姬去郑国,不仅不费一兵一卒,还匡扶了郑国王室,拿回了郑国的结盟国书,又是大功一件。魏旭便亲自到阳樊城门口等昭姬。

    魏旭拉着昭姬同登御撵,可是比魏旭当日灭了林胡回阳樊的阵势还要大。魏旭向所有人彰显他对昭姬的宠爱。

    昭姬一回来就又陷入了聚会的汪洋大海中,所幸开始的时候还可以以出征回来,身体疲惫为由躲在王宫中。可是时间长了就不能了。于是昭姬便计划着,去一趟煕陵,但是还在她计划中的时候,宋玹给她送来了一个好消息。

    宋国第一批的战马到魏国了,随着魏国使臣的到来,还带来了宋王的信,宋王殷切的希望熙陵君能出使宋国,使两国的情义更加坚固。

    魏旭看完来信,戳了戳昭姬的脑袋道,“宋玹是怎么回事?”

    昭姬抿嘴一笑,“就是那么回事嘛。”

    魏旭吃了一惊,小丫头想通了?“你是想去了?”

    昭姬道,“当然,这些恼人的宴会,我是唯恐避之不及。”

    魏旭疑惑道,“你就是单纯为了躲避宴会才想去的?”

    昭姬摇摇头,“也不是。”

    魏旭挑了眉毛,“那是为了什么?”

    昭姬看着宋王的来信,心不在焉的说,“他是一个非常好的向导和玩伴。”

    魏旭失笑道,“就这样?”

    昭姬看了魏旭一眼,道,“不这样,那还有什么?”

    魏旭捏了捏昭姬的鼻子,“你呀,我以为你开窍了呢!”

    昭姬了悟了,白了魏旭一眼,“阿兄,我才不要嫁人呢!”

    魏旭笑道,“不愿意嫁就不嫁吧,只是你若是有想嫁的人,宋玹不一定是个好选择。”

    昭姬奇怪了,“阿兄,你不是以前对宋玹推崇有加么?怎么觉得他不是一个好选择了?”

    魏旭道,“他可能是一个好国君,好盟友,但并不是一个好妹婿。他心机太深沉,一起生活会很辛苦。”

    28第二十八章

    魏旭道,“他可能是一个好国君,好盟友,但并不是一个好妹婿。他心机太深沉,一起生活会很辛苦。”

    “恩,我知道了。”昭姬放下宋玹的信抓着魏旭的胳膊眨着眼睛道,“阿兄,你刚才是说了不想嫁就不嫁吧!”

    魏旭摇摇头,失笑,“一时说走嘴了,我能反悔么?”

    昭姬睁大眼睛道,“君无戏言,阿兄你身为一国的君主,说出来的话怎么能反悔呢!”

    魏旭做思索状,“唔,姑母之前还暗示我呢,陈家也确实是个好的选择。”

    昭姬听到魏旭如此说,斜了兄长一眼,还逗上瘾了么!可是想起嘉善公主,又泄了气,“阿兄,我什么时候能启程啊!”嘉善公主毕竟是昭姬的姑母,又是陈家的主母,她的邀请,没有好的理由,根本无法拒绝。每次昭姬过去被嘉善公主当做未来的儿媳看,就浑身难受。

    魏旭笑道,“阿昭,你讨厌治之(陈尹字)?”

    昭姬摇摇头,“不是啊,表兄挺好的,我不讨厌他。我只是不想嫁人,和他没有关系。”表兄是个好人,可是嫁人,自己确实唯恐避之不及!

    魏旭摇了摇头,“你呀,还没有长大呢!”

    昭姬垂了下眼睑,复又笑道,“我不管,阿兄说了我可以不嫁人,那我可要在魏国赖一辈子了!”

    魏旭正把宋玹的信收起来,所以并没有看到昭姬表情的变化,他无奈道,“好,随你。”

    宋玹派来交换物资的使者是公子玠,表示对物资交换的重视。因为是初次交换物资,还可能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问题,公子玠处事圆滑,又是宋国公子,如果出现问题,处理的权限也比较高。况且魏旭登基的时候,宋国的贺使也是他,他对魏国的情况也比较熟悉。更重要的是,既然来使都是一国之公子,那么魏国派昭姬回访也是应该的。

    虽然昭姬是想很快就离开魏国,出使宋国,可是公子玠的事务还没有处理完,她也不能撇开公子玠直接去宋国。

    昭姬为了躲避宴会,就去找公子玠。这时马匹基本已经安置妥当,公子玠便邀请昭姬去看看安置在王宫宫厩中的宋马。

    宋国此次送来的马有二千匹,按照魏旭的要求,大部分是骑乘马。因是初次交易,宋玹也拿足了诚意,其中不少有身高七尺可以进御好马,次等的马也身高六尺,魏旭大喜,将其中宋玹特意准备的四百匹都留在了宫中。掌管马政的太仆兴高采烈的准备安置剩下的一千六百匹马的时候,却得知剩下的马全部被身为大司马的陈大夫要走了!

    魏国的马多是身材矮小的挽力马,以前因为征战多是使用战车,倒还可以自给自足。可是如今各国之间的摩擦越来越多,战争规模越来越大,骑兵因其机动灵活,适用性强,造价低廉逐渐兴起。魏国就不得不从他国购进适合骑乘的高大马匹。如今和宋国建立了交易,本来太仆欣喜若狂,可是那些骏马太仆还没看几眼,就被陈大夫要走了!但陈大夫作为武官之首,太仆也只能默默的将胸中闷的老血咽了回去。

    公子玠年纪比宋玹要长几岁,虽然和宋玹同父异母,长得却一点也不像,他不比宋玹俊美,却自有一股正直英武的气质。此时公子玠正陪着昭姬去宫厩中看被魏旭留下的良马。公子玠这次来了魏国之后,就一直被魏国的圉师拖在宫厩中,显然现在已经比昭姬这个魏国王姬更加熟悉魏宫宫厩的情况了。

    圉师见昭姬和公子玠来了,连忙行礼。昭姬摆摆手让他起来,圉师便领着昭姬和公子玠去看马。

    宫中的马厩打扫的很整洁,这时正是清晨喂马的时候,几十个圉人们将麸皮、谷物、干草、豆子、食盐之类混合的精细饲料抓进食槽里。

    圉人们见昭姬和公子玠过来了,都连忙跪下,昭姬对圉师道,“你让他们都起身安心喂马吧,我们就是过来看看。”

    圉师唯唯的招呼众人起身,又对昭姬道,“殿下,这些马都是精贵的牲畜,喂的时候,人不能离槽,讲究的是‘把草把料,少给勤添’。”

    昭姬点点头,看了一眼桶中的饲料,用手抓了一把,昭姬用手指拨了拨手中的饲料细细看了眼,昭姬的手柔白细腻,根根纤长,公子玠却发现摊开的手指指腹上有浅浅的薄茧,又见昭姬查看饲料的认真神情,倒是觉得这个熙陵君确实与众不同。

    圉师却吓了一跳,熙陵君怎么能直接去抓这些赃物呢。还不待他说什么,昭姬已经将饲料放回了桶中,未央立刻抽出手巾将昭姬的手细细的擦拭一遍。

    昭姬道,“这些饲料都很干净呢。”

    圉师道,“是的,喂马必须做到‘三净’:料净、水净、饲具净。小臣一刻不敢懈怠。”

    昭姬笑道,“你做的很好。”

    圉师喜上眉梢,却连声道这是份内之职。待几人又走过几排马厩,圉师道,“殿下,接下来的马都是此次宋国送来的马了。”

    这些马都是宋玹专门准备给魏旭的,自然个个都是良马,不论挽力马还是骑乘马,大部分都高近七尺。其中更有两匹高近八尺,腰腿修长,线条流畅,体型优美。

    昭姬对公子玠笑道,“八尺以上为龙,七尺以上为騋,六尺以上为马。这两匹就是龙马了吧?”

    公子玠道,“龙马称不上,但这两匹也确实是万里挑一了。”公子玠此时已知昭姬要出使宋国便道,“吾王说,这两匹是送给魏王的,送给殿下的马却可以由殿下亲自挑选。”

    昭姬指着比她都高一头的马道,“这种马固然好,可是我还真的不敢骑呢。”

    公子玠笑道,“自然有适合殿下骑乘的骏马,吾王都准备好了,就等殿下挑选。”

    又过了二旬,魏国要送往宋国的粮食也都准备好了。大司行尚言又举荐了自己的属官行人苏子澄作为副使陪同昭姬出使宋国。魏旭又派了李印领着四千军士护送。如此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了宋国。

    此时已步入初夏,不热不冷,正是赶路的好时节。一路向西,由经汶水进入渭河,路过了焉国等几个国家,四周的景色随之变化,魏国有沃野千里,几乎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而越往西,地势就越多变。

    苏子澄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公子玠出使魏国时,就是他接待主陪的,所以和公子玠也比较熟悉。苏子澄身为行人,不仅生的风度翩翩,能言善辩,对各国的情况也了解颇多。

    因为运粮,一路走都在船上,昭姬很是无趣,所幸苏子澄几乎伴在昭姬身边一直讲述关于各国的一些情况和逸闻趣事,虽然不如宋玹亲身体会来的真情实感,倒也使旅途不会无聊。

    而苏子澄最大的本事是过目入心、过耳不忘。所以苏子澄此去的任务一是护送粮食,二是协助昭姬坚固和宋国的感情,最重要的却是将路过看过的一切,包括各国各城重要官员的性格样貌、山川地理、接触到的城池布防和国家政策,特别是宋国的一一记下,然后反馈给魏王。

    他们这样的行人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探子。

    如此行了月余,众人在蔡国上岸,接着用车运粮,蔡君一直送昭姬和公子玠到了蔡宋边界的城池敛盂,却不想边界上却列阵着宋王仪仗,一竿迎风招展的青色王旗擎在一个高壮的骑士手中。旗下,一身青色直裾的宋玹垂手而立。

    蔡君有些吃惊,宋王竟然在边界迎接魏国王姬,看来魏宋要好事将近了。

    29第二十九章(补齐)

    昭姬本来是在马车里的,听说宋王在边境迎接她,便准备下马车。车门刚一打开,就发现宋玹已经在外面等候了,未央扶着昭姬下了马车,昭姬便要向宋玹行礼。

    宋玹虚扶了昭姬一把,“不到两个月没见,殿下怎么变得如此客气了。”

    “礼不可废。”昭姬笑道,“宋王怎么到这里来了。”

    宋玹微微一笑,“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殿下送过来的这些粮食,正好能派上用处,所以我就等在这边交接了,可以直接发去需要的地方,不至于耽误了时间,浪费人力物力。”

    昭姬道,“难道今年发生了什么灾祸?”

    宋玹摇摇头,“这倒没有,只是这些粮食本有一部分是承诺要给马户的。敛盂有漕河直通沅水,可以从这里将那部分粮食直接运走,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昭姬点点头对宋玹道,“宋王与我一起去看看粮食吧。”

    此时魏国的仓啬夫已经将车上的粮食卸下,并有宋国的仓啬夫进行清点和整理,苏子澄已经和公子玠、袁冲交接粮食的单子,看到昭姬和宋玹来了,都连忙行礼。

    当初袁冲随宋玹回国时,整日待在马车里,昭姬并不知情。如今袁冲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宋国的大臣,虽然昭姬知道袁冲与宋玹的关系非比寻常,突然看到袁冲在此,心里也是一惊,“不过二月未见,如今要称用之兄为袁大夫了。”

    袁冲笑道,“冲不过是来宋王这里讨生活,若是殿下喜欢,我还可以为殿下酿造酢浆,做醢和麦食。”

    昭姬连说不敢。昭姬回国之后也查过宋国的袁家,得知袁家曾经是宋国数一数二的大世家,不过袁家前一任家主并无嫡子,便将一个天资聪颖的庶子养在妻子名下,这个庶子便是袁冲。袁冲还在年幼的时候。袁家的家主,他的父亲便去世了,袁家便开始渐渐的衰落。后来袁冲未及弱冠,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开了袁家,不知所踪。袁家的族人各自为政,一盘散沙,袁家也不负之前的辉煌。

    “殿下和用之相处如常便可,不用太客气。”宋玹笑道,“用之的酢浆确是一绝。”

    袁冲道,“主公,如今有了魏麦,臣的酢浆也能更加醇香了。”

    苏子澄一看话题终于转到公事上来,就拿着单子对宋玹解说着此次运来的黍麦豆的数量,并且亲自从卸下的粮食中取出样品给宋玹看。

    宋玹捧着粮食闻了闻,道,“魏国果然是天佑之国,土地丰饶,所产的粮食也是颗颗饱满、馥郁喷香。”

    昭姬笑道,“诸国各有所长、也必然各有所短。宋王送去的马也让我王兄欣喜不已呢。”

    宋玹道,“说起马,本来我也给殿下准备了几匹,可是想到殿下不久就会出使敝国,自然不如等殿下亲自来挑选的合心意。”

    “无功不受禄,宋王能送出手的马自然是价值千金,我怎么能随意所要呢。”昭姬摇头,“况且若是有了其他的马,我的超光会吃味的!”

    宋王失笑,“那不如给殿下的超光找个伴侣吧。”

    昭姬道,“好啊,若是超光看上了不论是哪匹马,大王都不会拒绝么?”

    宋王微微一笑,“自然,有情人终成眷属,就算是我的赤焰,我也会拱手相让。”

    宋玹和昭姬由苏子澄和袁冲陪着绕着车队看了看,宋玹便提议先送昭姬入敛盂休息,扔下袁冲和苏子澄陪着昭姬就走了。袁冲自然是对宋玹这种为了美人扔了公务的行为感到无语,况且他也表现的太明显了吧!

    袁冲看了眼苏子澄,却发现他十年漂泊在外,定力也差了许多,苏子澄和公子玠仿佛什么也没察觉似得,眼观鼻,鼻观心的对着单子。

    宋玹已经将昭姬一路会下榻的院子全部命人重新布置了一遍。虽然昭姬平日穿着打扮并不奢华,可是宋玹仍然注意到昭姬毕竟是魏国公主,非魏纨不上身,非卫漆不具用。在郑国刚开始陪着昭姬出门的时候,未艾未央甚至将昭姬整套的用具都随身携带,后来才渐渐减少到只带着简单的坐席。

    于是宋玹已经早早的派人将昭姬下榻之处都全部重新修整了一遍,力求让昭姬一切顺心。

    宋玹看魏旭对昭姬的态度,明白若想求亲一举成功,昭姬自己的意愿恐怕也是其中的一个关键。当然作为未来要成为他妻子的、要与他分享宋国的女人,讨得她的欢心,也是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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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昭姬进入内室,未央帮昭姬更衣,未艾领着侍女们更换床铺的时候,却发现全部是上品魏纨。未艾便对昭姬说,“公主,这房间怕是宋王特别准备的,所有的铺设都是上品魏纨。”魏纨是魏国特有的一种丝织品,颇受各国贵人们的追捧,上品的魏纨更是千金难买,即使昭姬是魏国的使臣,宋王如此的花心思的布置也颇有深意了。

    昭姬想起兄长的话,若有所思,但是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了,既然兄长已经首肯她不用嫁人,那么与人相处即可随心所欲罢了。

    昭姬更完衣,宋玹便亲自来请昭姬一起用晚膳。待用过晚膳之后,天色暗了下来,宋玹便邀请昭姬去敛盂的古观星台一游。这观星台是周文王时期所见,也算是敛盂有名的古迹了。今夜弦月当空,正是观星的好日子。

    昭姬欣然同意,众人便轻车简从的去了观星台。

    与昭姬想象中的孤台不同,他们先是乘车来到了敛盂地势颇高的一个大园子,昭姬下了马车看到园子中间有一处高大的建筑物仿佛直通云霄,上面灯火憧憧

    昭姬道,“这观星台恐怕至少有五丈了吧?”观星台上小下大,形似覆斗,台身两侧各有一条踏道盘桓而上,使观星台在火把的光照下,巍峨而又神秘。

    “大概有五丈六尺。”宋玹引着昭姬向观星台走去,“今日太晚了,看不清楚,这座园子本也造的极为精致。”

    宋玹引着昭姬从踏道上了观星台,台上四丈见方,台周围遍立火把,照的台上仿若白昼。

    台正中又有约二丈高的小台子,盘绕小台子的踏道不过只能一人通过。宋玹道,“殿下,要观星,须要上到那个小台子上方能见到最极致的美景,不过那个小台子只有五尺见方,只能站你我两人。”

    昭姬扭头对未央未艾道,“你俩留在这里。”

    宋玹和昭姬走到小台子脚下,宋玹道,“殿下不如闭上眼睛,我扶着殿下上去,更可以感受星空之美妙。”

    昭姬微笑颔首,闭上了双眼,宋玹托着昭姬的手臂,扶着昭姬上了观星台的顶端。待两人站稳,宋玹挥了挥手,观星台所有的火把和灯全部熄灭。

    宋玹轻轻的说,“殿下可以睁开眼睛了。”

    昭姬睁开双眼,抽了口气睁大了眼睛,此时四周一片漆黑,万物在一霎那消失不见,只有触手可及的绚烂星空。璀璨闪耀的星子铺满了天穹,一条碎星铺就的宽广河道将天际一分为二,星河中的碎星彷如水滴几欲滴落,将二人罩在一片星辉之中。昭姬伸出了双臂,“哇……”低低的赞叹,“真美,简直无法言喻!”

    这时耳边响起了宋玹低沉的吟唱声,和着初夏的暖风拂过昭姬的面颊,让昭姬几乎眩晕。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缟衣弁帽,聊乐我员。

    出其闉辏?信?巛薄?br/>

    虽则如荼,匪我思且。

    素积玄黄,聊可与娱。1

    宋玹的声音温柔缱绻,萦绕不绝,温暖的气息吹拂着昭姬的耳朵。让昭姬觉得晚膳喝的那些薄酒都上了头脸,使得她从耳郭到脑后有一种苏苏麻麻的激荡之感。

    待宋玹唱完,两人又静立了片刻,宋玹握着昭姬的肩膀,将昭姬翻转了身体,看着她的眼睛道,“昭姬,你可懂我的心么?”

    昭姬转身,黑白分明的杏眼在星光下澄澈明净,仿佛比星子明耀,可是又带着宿醉刚醒的懵懂。

    宋玹一时怔住了,他发现自己极爱看昭姬的眼睛,最纯最真的颜色;又极恨看昭姬的眼睛,那里总是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但此时宋玹掌下是昭姬稚嫩瘦削的肩膀,鼻息间是昭姬身上的飘来的醇香,那是不同于往日少女的清香,还和着淡淡的酒香,眼前是昭姬半明半昧的神色,此景此色不仅迷惑了昭姬,也迷惑了宋玹。

    昭姬看着宋玹灼灼的目光,感到口干舌燥,是晚膳酒喝多了么?她迷迷糊糊的想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宋玹看到昭姬伸出的小舌,后脑一热,双臂一收,俯身下去就要亲昭姬,昭姬看到宋玹俯脸下来,下意识的用手一挡,捂住了宋玹的嘴。

    宋玹立刻清醒了过来,不禁好笑,自己是来诱惑昭姬的,结果反而被懵懵懂懂的昭姬诱惑了。

    昭姬也清醒了,“宋王是在追求我么?”

    30第三十章

    这么直白,宋玹暗笑,放开了扶着昭姬肩膀的手,亲了亲昭姬的掌心,昭姬感觉手心一麻手一抖,飞快的缩了回来,悄悄的在衣服上擦了擦。

    宋玹有些沮丧道,“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了,原来还不够。”

    昭姬抿了抿嘴,却发现宋玹盯着自己嘴唇的目光更灼热了,昭姬不禁后退了一步,这高台不过五尺见方,昭姬退了一小步,就差点掉下去。“小心!”所幸宋玹伸手揽住了昭姬的腰。昭姬的身体向后仰了仰,吓了一跳,待到被宋玹带进怀中,身子一软便半趴在宋玹的怀中。

    昭姬今日仍旧穿着素积,腰肢纤细欲折,此时宋玹怀中是昭姬柔软的身体,双手中是昭姬纤韧的腰肢,一股久违的欲望如洪水猛兽一般席卷了宋玹的身体,他不由得暗暗苦笑,难道是太久没有女人了么?他只能扶着昭姬的腰帮她站稳,不敢再相信自己的意志力。

    昭姬站稳之后,也暗自懊恼。

    宋玹笑道,“我自然是喜欢你,可是昭姬却不用勉强,你只需享受追求即可了。”

    昭姬却心中明白,倘若宋玹只是普通的世家之子,这种你情我愿的追求还可以享受,但宋玹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为了没有结果的事情花费精力和时间?“我已经和王兄说了,我不嫁人。王兄也首肯了”

    宋玹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昭姬的会以这种答案拒绝,他随即笑道,“我说过了,只因我喜爱昭姬,昭姬任何事都无需勉强。”

    昭姬垂下眼睑,“既然如此,那我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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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日起,昭姬和宋玹二人仿佛进入热恋期,除了晚上,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昭姬此行的目的地是宋国的国都绛都。一路上宋王陪着昭姬到处游玩,昭姬不由得好奇,宋王仿佛真的是陪她来游山玩水的。

    宋玹却笑道,“我刚登基的时候,曾经每日睡不足两个时辰,如今一切都上了正轨,自然要放松一段时间。”

    昭姬道,“那时候很辛苦么?”

    “刚登基的时候很兴奋,觉得自己一定能做一个好君主。哪怕每天只睡一个时辰,也神采奕奕……”宋玹陷入了回忆之中。

    “后来呢?”昭姬关切道。

    “后来,我以为自己做对了一件大事,结果却大相径庭,当时我很沮丧。可是既不能表现出来,也不能逃避,因为逃避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宋玹的声音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很残酷。

    “不过所赖天佑,我成功的渡过了那场劫难,但有随后却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自己真的有能力扭转宋国的政局么?自己真的能做一个好君主么?对国事也再没有开始时候的那种热情。”此时他们正站在一棵大树下的草坡上,不远处一些侍者正在操纵着一只木鸢飞向天空,可是两人谁的注意力也都不在木鸢身上。

    “但是我的老大夫对我说,不进则退。而我作为国君,却是无路可退,不能‘进’就只能‘死’。”宋玹笑了笑,第一次和别人谈论起这些事情,倒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所以没有办法,我只能坚持走下去。”

    昭姬微笑道,“有个这样的臣子,是一国之君的福气。”

    宋玹道,“是的,我一直都感谢他陪我走过了最艰苦的那几年。”

    昭姬看着宋玹有些伤感的神色,“他……”

    宋玹道,“他病逝了。一年前。”

    “我很抱歉。”昭姬呐呐不成言。

    宋玹摇摇头,还是笑着,“逝去并不是一件坏事,他那样高尚有功德的人,即使去了阴间也会过的很好的。”

    “可是你却很难过。”昭姬认真的看着宋玹。

    宋玹看着昭姬眼中自己的倒影,这一次他没有感到狼狈和愤恨,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涩之感充斥了他的头脑,蔓延到他的眼眶鼻端,他在昭姬的眼神下无法遁藏,他突然揽过了昭姬,昭姬抽了一口气,以为他会像几日前的夜晚一样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