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敌兵眼明手捷,疾忙收枪缩身,伸左手捡起一颗,刚想扔回去。
轰的一声,那颗手榴弹在他手上炸响,配合着另一颗手榴弹,一齐释放出密密匝匝的钢珠破片,在威猛的气浪推动下,成幅射状四散迸射,像千百枚锋利的刀片一般。
那名敌兵立时被撕烂揉碎,残肢断体,五脏六腑夹杂着血浆和毛发,漫天飞舞。
第87章第八章绝命地狱战(十二)
另外三名敌人由于抱头卧倒得及时,避过了四散高速激射的钢珠破片,但却被撼山拔岳的气浪冲击波震得气血翻涌,耳鸣目眩。
一个侧身倒地,邓安国从掩体左后方露出上身,左手肘部撑地支身,右手出枪射击。
哒哒哒的长点射声过处,两名留在原地负责掩护的敌兵,各人胸前背后血花飞溅,颓然倾倒在地,身体上爆裂开数个弹孔,稠血如泉水般涌出。
邓安国跃出掩体,箭步向前疾蹿而出。
三名敌兵各自摇晃着脑袋,驱散笼罩在大脑里的眩昏,刚想翻爬起身。
邓安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他们跟前不远处,双手往下一压,哒哒哒的连发扫射,将弹匣里剩余的弹药尽数倾泻到他们身体上,打得他们三人浑身血花飞溅,在弹雨中抖索着躯体。
如行云流水般利落地解决掉一个班的敌兵后,邓安国抛掉空枪,右脚一勾,从一具敌尸旁挑起一支k-47冲锋枪,右手疾伸如电闪,一把抓在手里,旋即马不停蹄地向撤离点飞奔。
身后脚步夹杂着喊杀声频传,子弹擦着身侧飞掠,啾啾的破空尖啸不绝于耳,灼热的弹头劲气吹烫得他两边脸颊肌肉痛如火炙。
急速蛇行奔跑间,他右脚霍然向前一滑,两腿立时前后分开,来了一个漂亮的竖叉,腰胯猛地朝右转动,上身一旋,面朝追兵方向,朝地面俯伏,后脚随着身子擦地一扫一蹬,迅疾变成卧姿,好一个美妙的反身出枪动作,如羚羊挂角那般流畅。
伴随着哒哒哒的长点射声,哎哟连天的惨呼号叫,宛若夜枭悲鸣,显然有敌人中枪倒地毙命。
邓安国被追得急红眼,猝然展开绝地反击,穷追不舍的一彪敌兵措手不及,当场给骤然而至的枪弹撂翻了好几个,其他的疾忙俯身卧倒。
甩手抛出一颗手榴弹,爆炸的火光和气浪瞬间屏蔽了敌人的视界,邓安国乘隙伸左手就地一推,借力侧身翻滚,贴地几个翻转,便即运动到右首的一栋吊角木屋旁边,弹起身形,闪进墙角后面,躲进了敌人射击的死角。
抛掉k-47冲锋枪,邓安国伸右手抽出柯尔特手枪,置于腰问高度,两眼目光如电,紧盯前方,斜身擦着墙角疾步行进。
到得转角处后,邓安国刚想停下身来,探头向外察看敌情,猛孤丁地从墙角后面闪出一条瘦小人影,险些跟他撞了个满怀。
由于变起太过仓猝,他瞬时无法也顾不上看清敌人面目,只瞥见有一支k-47冲锋枪直奔腹部戳来。
双方距离触手可及,邓安国无暇趋避,右手开枪击中对方的话,自己势必会给对方打得腹破肠烂,情势火急,他命悬一线。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之际,邓安国情急生智,持握手枪的右手小臂向外一拔,堪堪将敌人的冲锋枪从腹前拔开。
恰在此刻,那敌人扣动了扳机,哒哒哒的急促射击声中,弹雨擦着邓安国身侧衣襟掠过。
也偏巧在此时,有两名追击邓安国的敌兵从墙角后面闪身出来,尚未弄清怎么回事,便给自己人的枪弹打得手舞足蹈,稀里糊涂的溅血殒命,死得好不冤枉。
与此同时,邓安国右手拨开那敌人的冲锋枪后,左手疾探如电,一把叉住那敌人的脖子,五指狠狠加力收缩,右手腕灵活地一转,枪柄狠狠地砸在那敌人握枪的右手腕关节上。
打掉那敌人的冲锋枪后,邓安国左手猛力将那敌人往怀里一拉,旋即右腿蜷曲,用膝盖猛撞那敌人的胸脯。
喀嚓嚓的胸骨碎裂声,听来令人心惊胆寒,那敌人白眼一翻,两边嘴角挤出稠糊血沫,身子便如同一团烂泥瘫软了下去。
邓安国杀红了眼,左手五指猛劲地朝拢一紧,又是嘎吧一声,捏碎了那敌人的喉骨,忽地听得脑后响起一阵骤急的脚步声,有敌情正从背后逼近。
心念电转,邓安国伸左手疾忙搂抱住瘫软在怀里的敌尸,猛地向前扑倒,身子甫始着地,迅即侧身翻转,将敌尸盖压在身上。
就在此刻,一拨弹雨飙然而至,倾泻在敌尸背部,噗噗的乱响,鲜血夹杂肉糜四散飞溅。
邓安国巧借人体盾牌遮挡住敌方射来的弹雨,目光如电,一瞥眼间,发现有五名敌兵正自墙角后面转出来,慢慢地迫近前来。
灵机一动,邓安国用左手抓住尸身胸前衣襟,纹丝不动的躺在尸身下面。
敌兵们端着k-47冲锋枪,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察看情状。待得他们靠近跟前两米开外时,邓安国左手霍地奋力向上托起尸身,旋即往前一推,硬生生地将尸身抛向迫近跟前的敌人。
这一下变故可说仓猝之极,当先的两名敌兵当时被劈面飞来的尸身撞中,仰头后跌。
邓安国右手刷地出枪,仰角射击,右臂在电光石火间,连摆三下,枪口在这常人瞳孔不及追摄的短促光景里,连续转换了三次角度。
第88章第八章绝命地狱战(十三)
砰砰砰三声脆亮枪响过处,后面三名敌兵尚未来得反应,索魂夺命的子弹快如飙举电至,他们三人不是脑门开花,眼珠爆裂就是心脏碎烂,在一片鬼哭狼嚎声中,扑通扑通地栽倒下去。
一骨碌翻爬起身,邓安国箭步蹿近前去,砰砰砰的几枪将那两名被尸身撞倒在地,尚未及爬起的敌兵打得人头崩裂,脑血迸溅。
俯身抓起一支k-47冲锋枪,邓安国转头向前飞奔,刚奔出十几米远,蓦然听得轰轰轰的连声爆炸,如连环雷般响起,急骤而紧凑,又似地震骤发,地动山摇。
邓安国怦然心动,知道起爆时间到了,布设在军营各个角落的定时炸弹爆炸了,自己正好利用敌人被得炸得晕头转向,仓皇失措的机会,杀开一条血路,突出军营。
霎时间,军营的各个角落都有爆炸发生,火光腾窜,映得黢黑的夜空凄红一片。
驻守这个后勤补给站的越军士兵至少有一个步兵连,但被这突出其来的大爆炸给搅昏了,他们根本闹不清有多少敌人来袭,一时竟然不知所措。
走到一辆军用卡车跟前,邓安国游目四扫,见到处都是慌促奔窜的人影,到处都是凄艳火光,军营乱成了一祸粥。
冷笑一声,他伸左手拧开车门,纵身钻入驾驶室内,三两下便掐断电线,打上火,启动发电机,将双手搭上方向盘,脚一踩离合器,随即一轰油门,卡车便怒吼着,向前冲出两米多远,撞翻了一堆杂物。
邓安国赶紧往右一打方向盘,车头向右一摆,旋即又朝后滑退两尺。
调整好状态后,邓安国便收小油门,双手抓着方向盘东一扭,西一拧,驾驶着卡车在军营的房舍,物品堆间左一拐,右一转,直奔军营大门而去。
驻守这座后勤补给站的越军士兵被连环大爆炸给炸懵了,他们惊慌失措,东奔西窜,一时间,难以分辨敌我。故而,邓安国才得以一帆风顺地将卡车驶到军营大门口,正要踩油门,加速冲出军营。
便在此时,忽地听得后面枪声骤起,叽哩哇啦的嚷闹声响成一片,子弹打在车体上,叮当乱响。显然,有几个敌人稍事定神后,察觉出这辆军用卡车有疑,便尾随着追上来,一边大声吼叫停车,一边开枪警告。
偏巧在此时,军营大门两边岗亭里,环形工事里的敌兵也发现这辆卡车不对劲,也跟着大声吼叫,快停车,不然就开枪了。
邓安国深吸一口气,脚一踩刹车,嘎的一声,卡车停在距军营大门前不足六米处。
敌兵们见车已经停住,便停止射击,看得出他们在情况不明前,也不敢贸然开枪,担心伤到自己人。
左手抽出柯尔特手枪,右手依旧扶在方向盘上,邓安国的双脚分踏油门和离合器,平心静气,蓄势待发。
敌兵们端着冲锋枪,小心翼翼地围拢上来,叽哩呱啦的嚷闹声不绝于耳。
邓安国完全能听懂越南语言,知道他们在喝问自己,有中国人来袭,为何不战斗,而要擅自驾车逃跑,难道不怕军法严惩吗?
心中一动,邓安国脸露狡黠微笑,用越南语言怪声怪气地对敌兵们嘶吼,说他是师部的人,车上载有重要物资,有中国侦察兵小分队来偷袭,必须立刻转移,而中国人就是冲这批重要物来的,若不赶紧转移到安全地方,后果不堪设想,任谁都负担不起这个责任。
邓安国模仿越南人的口音可谓惟妙惟肖,完全能以假乱真,那些从前后围拢上来的越军士兵齐齐大吃一惊,各人心想难怪中国人今夜会突然发动偷袭,原来是冲着重要军用物资来的。可是又觉得不太对劲,这座后勤补给站储存的都是军服、背褥、曰用品、粮食、汽油等军需品,没有武器和弹药,再说这里是团属仓库,师里即使有重要物资也不会储存到这里,更何况最近也没有什么东西运进来,这辆车肯定有问题。
第89章第八章绝命地狱战(十4)
敌兵们正自迟疑间,邓安国乍猛地一踩离合器,又一踩油门,卡车犹如一头发情的公牛,又好似一匹脱缰的野马,在电光石火间,凶猛地飙出了出去。
这一下变故当真快逾击电奔星,敌兵们尚未及反应,卡车就愤怒地吼着,猛可地向前冲出,刚自逼拢车头前的三名敌兵立时与卡车发生了一次亲蜜的对撞,无奈他们是血肉身躯,去和钢铁铸造的卡车以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其中一名敌兵被撞得向后倒飞出去,身子凌空划出一道粗劣抛物线,随即又与七八米开外的一棵小树发生对撞。
喀吱一声脆响,纤细的小树怎能经得起恁地强劲的力道冲击,当下折断,而他的身体扑腾一下坠落地面,七窍流血,腰部四肢以奇怪的角度拗折蜷曲,显然他筋碎骨折,腑脏翻腾,已是活不成了。
而另外两名敌兵亦被撞飞了起来,在一片咯嚓咯嚓的骨骼碎裂声中,碰在军营的铁栅大门上,迅即弹落地面,各自拼命地抽搐着四肢。
只可惜,宛若钢铁怪兽般的卡车并未就此罢休,反而变本加厉地残虐着他们那业已丧失生机的躯体,而一辆卡车重逾数千斤,他们的身躯不过是皮肉包骨头,又怎能承受得起此等重量?
但见卡车风驰电掣般辗过两副血肉躯体,带起一片喀喀嚓嚓,噗哧噗哧的恐怖怪响声,紧接着又是砰碰一下暴响,卡车撞开铁栅门,冲了出去。
再回头看看军营大门口,那两名敌兵已被卡车轮子碾压成了两副血饼,稠血、脑浆、碎骨、肠子和脏花花绿绿的腹脏,拖扯得遍地皆是,散发出大股浓稠的咸腥味,令人闻之不禁呕吐晕血。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当其他敌兵回过神来时,卡车已如弩箭离弦般,飙出了军营,慌促间,他们大声鼓躁着,端起冲锋枪,哒哒哒的打着长点射,发足追了上去。
双手扶着方向盘东扭西扳,邓安国驾驶着军卡在狭窄而又弯曲的公路上左拐右转,像猎豹一般巧捷。
雨水浸透了公路,泥土又松又软,粘附着稠糊血浆、肉糜的车轮在上面辗过时,留下两道深深血红沟渠。
敌兵在后面穷追不舍,子弹如飞蝗般覆盖而来,打在车体上叮当作响,火星乱溅。
山间公路又狭窄又崎岖,加之雷雨天气,路面泥泞不堪,极大地影响了车速。
纵然邓安国精熟于特种驾驶,但受限于人地生疏,后面追兵逼迫,难以加速前进,不得不放弃驾车逃离的打算,决计趁追兵还在三四十米外时,赶紧弃车。
心念疾闪间,邓安国瞥见前方不远便是道路的转弯处,心头微喜,他右手闪电也似抄起k-47冲锋枪,将枪托抵在离合器上,枪管支撑住座位。
准备甫一就绪,他猛地踩下油门,左手快如电闪,抓住车门扶手,狠力一拧,迅即一把推开车门,纵身跃出驾驶室。
第90章第八章绝命地狱战(十5)
与此同时,卡车脱缰的疯牛一样疯狂咆哮着,沿直线朝前全速奔进,全然不顾前方是悬崖还是峭壁,一股脑儿地高歌猛进。
身子腾空翻转一周,邓安国的四肢倏地蜷曲,在瞬时间缩成一团,宛似一个大圆球。
嗵的一下沉响,他那球状般的身子落在路基下面,旋即顺着斜坡,骨骨碌碌地往下滚出六七米远,撞到一棵小树干上,方才阻住下滚的势头。
一骨碌翻爬起身,他投头向公路上方望去,瞥眼之间,只见那辆无人操控,自动驾驶的卡车,正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刺,眼看就要撞上前方拐弯处的山崖了,它依然奋不顾身,要与山崖较较劲,看看谁比谁更坚硬。
只听砰碰的一下暴响,卡车与山崖劈头对撞,响声震耳欲聋,甚是骇人。
那辆军用卡车虽然是钢铁铸造,坚固耐用,但同天然的石壁相比,可就相形见绌了。
那卡车的车头当下就被撞成一团铁饼,整个车身在强大的冲力作用下,给掀了个底翻上,后面车箱
两头的车轮仍在高速转动,前边车头的两个轮子已与车体分离,一个飞到空中,欢快地翻着跟头,一个沿着路基下的斜坡骨碌碌地翻滚着。
望着黑烟缭绕着卡车残骸,邓安国猛孤丁感到腰腿胳膊的肌肉传来一阵生疼,原来是给斜坡上的碎石子和荆棘硌痛的。
枪声越迫越近,子弹在空中高速飞行,同空气产生猛烈摩擦,啾啾的响个不停。
邓安国转头张望军营方向张,借助军营里物事燃烧的火光,见公路上人影乱闪,一颗颗戴着阔边帽的脑袋在视线里晃荡着。
他心知肚明,越军在一阵突如其来的狂轰滥炸后,经过短暂的慌乱,很快便神定下来,随即组织人手向来袭之敌发起追击。
迅速巡视四周,邓安国察见东首有一道低矮的山包,山体上植被茂密,很便于藏身,当下心头大喜,决计把敌方追兵吸引到山林里,然后充分施展自己在陷阱布置,诡雷设计方面的才华,好让敌人尝尝跟魔鬼刺客为敌的惨厉后果。
心意已定,他拔出柯尔特手枪,对着敌人的方向,砰砰砰的胡乱打了几枪,接着用一口流利的越南语言,粗声大气地辱骂越南人是黄皮猴子,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白眼狼,所谓的世界第三大军事强国不过是一群只会自吹自擂,摇旗呐喊的跳梁小丑,一群只有三脚猫功夫,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将越军臭骂一通后,邓安国又胡乱开了几枪,随即转头跑向东首那座山包,每奔出一段距离,他便要稍事停留,回头大骂几句越南军队是土鸡瓦狗,是牛鬼蛇神,而后又继续跑。
尾随而追的越军被邓安国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些自负一定能够战胜中国的自大狂,听到邓安国如此不堪入耳的辱骂后,自然是怒发冲冠,悲愤填膺。
他们一个个面色怨毒,赤眼带煞,嗷嗷咆哮着,寻着邓安国逃逸的方向发足猛追。殊不料,他们追击的是一个丛林技战术水平已臻化境,而且素来杀伐决断,狠辣迅猛的恐怖人物,也就注定他们离大限之期不远了。
第91章第九章是人还是魔鬼?(一)
啾啾的破空啸音尖厉刺耳,子弹不时地擦过邓安国身侧和头顶,灼热的气浪刺激得他脸颊肌肤痛如刀刮斧削,他恍若未觉,瘦削身影左闪右晃,东腾西挪,时疾时徐,越军方面即使有出色的狙击手,面对他那出神入化的战术规避动作,也只能摇头苦笑。
借助山体上茂密植被的掩护,邓安国掏出几颗82-2手榴弹和几根钓鱼线,边向山包顶端攀爬,边寻找合适的位置布设诡雷。他知道,尽管越军中有很多士兵自幼生长在丛林里,对丛林的一切烂熟于心,简单的诡雷和陷阱未必能杀伤得了他们,但他自负精专于诡雷设计和陷阱架设,只要不是顶级高手,很难逃得过去。
就这样,邓安国不时地向追兵胡乱开枪,不时地大声辱骂越军乱,几乎把自己所能说得出来的污言秽语都用尽了,敌人被他激得怒发如狂,死死地咬住他不放,一步一步地往他布设的圈套里钻。
嘭的一声大响,一双肉掌猛力拍打在桌面上,恍若八级地震骤然爆发,办公桌上的钢笔和一大叠文件被震得飞了起来,电话机滑落到水泥地板上,噼啪的一下摔了个四分五裂。
一个身材瘦矮,面容阴鸷,眼神酷厉的越军上校军官独自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妈的,一群酒囊饭袋,连偷袭后勤补给站的中国侦察兵小分队的人数都搞不清楚,废物,都他妈全是废物。”
此人便是越军步兵第六师的副师长兼参谋长武元斌。
“上校同志,怎么了?”两名形色悍厉的警卫人员推门而入,诧愕地望着正自火冒三丈的长官,他们不知道这位平素温文儒雅,寡言少语的长官今天恁地雷霆大怒,究竟所为何事?
一拍桌案,武元斌大手一挥,声如裂帛般吼道:”滚,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两名警卫面露骇色,带着满头雾水,灰溜溜地出去了。
轰走警卫后,武元斌长叹一口气,瘫坐在办公桌后的藤椅上,右手抚着脸颊,在苦思冥想。
步兵第六师曾在抗美救国战争中战功卓著,是越军阵营里最骁勇善战的轻装步兵师,无论战绩还是声名,均不逊色于臭名昭著的王牌31f师,尤其是在79年那场排山倒海的自卫反击战中,这个师曾与中国军队有过几大规模的正面交锋,当时武元斌还是一名中校副团长,他所在的三团战斗力最为强悍,让与之对阵的中国军队吃尽苦头。
正因为步兵第六师战果辉煌,份量在越军高层心目当中蒸蒸日上,被确定为对华战争的三大主力之一,地位大有赶超王牌31f师的势头。然而好景不长,81年中国边防军发起收复扣林山的战役,同占据此山的步兵第六师三团展开生死对决。
当时刚刚升任中校副团长的武元斌雄心勃勃,傲气十足,矢志再铸辉煌。谁知事与愿违,他怎么也不曾想到,扣林山竟然成为他战功赫赫的戎马生涯中的滑铁炉。是役,步兵第六师三团几近全军覆灭,他本人也差点当了中国军队的俘虏,扣林山从此回到中国人民的手里。
兵败扣林山后,原本风头正劲的步兵第六师从此声名狼藉,他武元斌仕途前景一片暗淡,在高层心目中的份量一落千丈,步兵第六师自然也被搁到一旁坐起了冷板凳。此后几年里,步兵第六师一直退居二线,境遇较之往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不仅建制不完整,兵员素质差劲,指挥官水平良莠不齐,军费不足,武器装备更是严重老化,堂堂的步兵师几乎沦为了地方公安军。
在蛰伏的漫长时日里,武元斌苦苦煎熬,以图东山再起,可惜始终被高层束之高阁,即使是在王牌31f师与中国军队交战频频失利的情况下,高层也没有考虑过重新起用步兵第六师。
武元斌见重整旗鼓,重塑辉煌的希望渺茫,精神消沉,终日抑郁寡欢。正当他心灰意懒,打算转业之际,时来运转。三年前,有王牌的王牌之称的31f师师部突遭中国侦察兵偷袭,师部参谋长遇刺身亡,副师长身负重伤,险些变成植物人。变故发生后,越军高层决定对31f师进行大整顿,几个上层指挥官被迫引咎辞职,所有基层指挥官接受调查。
在31f师指挥系统大换血后,部队士气低落,军心不稳,战斗力自然大打折扣,已经不宜承担与中国军队交战的重任,须得长期休整,为此,越军高层经过深思熟虑,决定重新搬出已经闲置在一边多年的步兵第六师,于是戎马生涯已近山穷水尽之境地的武元斌苦尽甘来,盼来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由于他曾在中国高等军事院校深造过,深谙中国陆军步兵战术,也擅长阵地攻防战,因而深得高层的器重,并且委以步兵第六师副师长兼参谋长两大要职,军衔总算晋升到了上校。
在经过漫长的苦熬后,终于等来了重塑辉煌的机会,他倍加珍惜,除了协助师长处理全师日常事务外,全盘负责统管全师的军事训练工作,目前由于部队扩编,即将补充大量新兵,他更是忙得团团转,用日理万机这个词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正是因为他军事素养矫矫不群,能者多劳,才深受上级赏识和下属拥戴,可谓如日方中,前程似锦。
可是,刚刚接到二团团长的报告却让他怒火中烧。
二团的后勤补给站遭受渗透进来的中国侦察兵小分队偷袭,大量军需物被毁坏,驻守在那里的一个加强连伤亡惨重,而敌方却像幽灵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什么都没有留下。紧接着,二团出动两个连的兵力,共计二百五十多人,寻着敌方小分队逃逸的方向展开追踪,结果非但没能将将敌方剿杀,反倒死伤无数士兵,而敌方连个鬼影都没有出现过。
第92章第九章是人还是魔鬼?(二)
步兵第六师正待重整旗鼓,日后好在与中国军队对决时大放异彩,却不料战事未开,中国人竟然先下手为强,给了他们一记当头棒喝,武元斌身为副师长兼参谋长,高层眼里的红人,更是颜面无光,老休成怒下,将二团团长臭骂了一通。
现在他心平气和下来,仔细一想,又觉得不能怪二团长麻痹大意,也不该怨二团的士兵们庸碌无能,只能说中国侦察兵太神通广大了,似乎比他想象中可怕很多。
关于近两年来,中国侦察兵渗透进来,大搞刺探军事情报,绑架或暗杀军政要员,摧毁军事设施,偷袭军队营地等破坏活动的消息,武元斌早有耳闻,但在他看来中国侦察兵这些小偷小摸的伎俩跟己方特工部队比起来,未免相形见绌。
因为中国军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过仗了,昔日前辈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宝贵经验和教训,如今早已被长期处于和平环境的后辈所遗忘,而他们的军队则长期经受战火磨砺,实战经验丰富,士兵生猛悍厉,指挥官锐意进取,早已在长期浴血征战中,将偷师于中国军队的技战术发扬广大,特别是在长达十多年的抗美救国战争中,敌强我弱的劣势,为他们提供了—个对敌长期进行游击战争的环境,从而锻造出了—支狡诈刁悍的特工部队,后来在与中国军队的较量中,也屡建奇功功,曾一度搞得中国军方高层焦头烂额。
尽管中国军队在数度遭受破坏袭扰后,痛定思痛,也成立专门用于特种战争的侦察兵部队,也多次渗透进来大搞报复性行动,但战果差强人意,只是前不久步兵第六师的后勤仓库被炸,军区少将参谋长胡国伦遇刺不治身亡,追剿中国侦察兵小分队的军区直属”丛林变色龙”特工团死伤惨重,连折损两员大将,震惊了最高当局,直接导致威名煊赫的王牌31f师师长及一干军事主官引咎辞职,或接受审查,这才让武元斌不得不对中国侦察兵部队刮目相看。
沉思良久,武元斌决计以毒攻毒,利用小股精锐特工部队去追踪中国侦察兵小分队,因为他也专门训练了一支直属师部直接指挥调动的特工连,自信素质并不比军区直属特工团逊色。
腾地从座位上起身,他疾步走到另一张办公桌跟前,一把抓起电话,拔通之后,神色沉冷地道:”特工连吗?我是武元斌,把你们连长给我叫来。”
未几,听筒里传来一个声音:”上校同志,我是连长李永,请指示?”
武元斌肃重地道:”李上尉,现在交给你们特工连一个极其重要的战斗任务,你有信心和把握吗?”
“什么任务?”电话那头的特工连连长一听上级有极其重要的军事任务要向他下达,当即眼睛一亮,激奋地大喊道:”我军必胜。”
武元斌见特工连长恁地激|情满怀,斗志昂扬,知道特工连厉马秣马数载,一直没有用武之地,自是憋屈得很,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上阵杀敌的机会,自然是豪气勃发,跃跃欲试。他微微一笑,语气依然肃重地道:”李上尉,我很欣赏你的干劲,只是这一次你特工连面对的敌人非常扎手,你有信心和把握吗?”
特工连连长李永一直梦想着为国征战沙场,死而无遗,只是苦恼于没有机会,多年寒心茹苦地磨练军事战斗技能,却长期被主事者朿之高阁,让他大感憋闷,如今终于如愿以偿,欣喜若狂之下,不假思虑,便踌躇满志地道:”有,相信我和特工连的同志们,上校同志,你就下命令吧!我和同志们保证完成任务。”
第93章第九章是人还是魔鬼?(三)
点了点头,武元斌沉重地道:”五个多小时以前,有一小队中国侦察兵突袭了我师二团驻青山乡的后勤补给站,炸毁了很多军需物资,还杀死杀伤了我四十多名人民军战士,随后他们逃进深山密林里,二团出动两个连的兵力寻着他们的踪迹进行追击,结果中了他们的陷阱机关,又有二十多名人民军战士为国捐躯。”
怒哼一声,李永目眦欲裂地道:”这群可恶的中国鬼子,我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一定要把他们挫骨扬灰,为牺牲的那些同志们报仇雪恨。”
武元斌嗯了一声,郑重地道:”你很好,所以命令你们特工连立刻向青山乡进发,务必尽快给我解决掉这支可恶的中国侦察兵小分队,以振奋军心士气。”
李永须眉俱张,咬牙切齿地道:”请上校同志放心,我们一定能够找到那些中国侦察兵,然后干掉他们,让他们血债血偿。”
点了点头,武元武慎重地道:”李上尉,这群中国侦察兵能杀死杀伤我近百人后,顺利逃脱,足见他们很扎手,你千万要小心从事,切不可轻敌,谨防引火自焚。”
脸色微微一变,李永顿了顿,大声应诺道:”明白。”
一轮皓月高高的悬挂九天银河之上,月光的清辉宛如水银倾泻而下,为莽苍大地披上一件银装。
这本该是一个风清月明的春夜,可森林里却是漆黑得一团,黑得象锅底,见不到任何东西。伴随着黑暗的是可怕的静寂。静得连一片枯叶飘落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寂得死气沉沉。黑暗和静寂,让这片莽莽森林在深夜里好不恐怖。
一只只萤火虫闪烁着点点磷光,一团团白里透绿的鬼火,像两把利剑似的斩断了森林的漆黑,为深夜平添了几分可怕的恐怖气氛。
鬼头磷磷,秋萤闪闪,阴风飒飒,邓安国那瘦削的身影仿若幽灵鬼魁似的穿行在这片黑森林之中。
难得有片刻的安宁,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处隐秘的栖身之地,真想温暖一下疲倦无堪的身体,但他根本不敢点火,火光只会把他彻底暴露,况且在这种亚热带雨林里面,所能找到的木头都是潮湿的,一旦点火的话,腾起的浓烟就会弥散到方圆两公里的范围,后果不堪设想。
魔鬼刺客在极度恶劣和危险的越南北部丛林里跟敌人周旋,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视觉、嗅觉和听觉的敏锐。在孤身影只,势单力薄的情况下,点上一堆篝火,无疑是在向四处搜捕他的敌人自行暴露。
苍林一望无际,黑得不见底,几声猫头鹰的夜啼遥遥破空传至,凄厉而惨怖,一下子就撕破了黑森林的荒寂。
鬼火磷磷,秋萤闪闪已够让人毛骨悚然了,而如今再加上夜鸟怪啼,怎能不让人心惊胆寒。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邓安国只觉得头皮子发炸,汗毛根根直竖。夜晚森林里危机四伏,他也不免有些胆怯。
兔起鹘落地爬上一棵参天大树,他慢慢咀嚼着刚刚捉住,用刺刀削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生蛇肉。每当他把腥气扑鼻的蛇肉送到嘴边之际,他都忍不住要皱一皱眉头,憋上半来分钟后,才一咬牙把蛇肉硬生生地吞进肚子里去。他实在是太讨厌吃蛇肉了,因为他压根就对这种冷性动物没好感。
第94章第九章是人还是魔鬼?(四)
他在这种杳无人迹的原始森林中独守空枕已经整整五个晚上了。四周仍是一团死气沉沉的黑暗,仍是鬼火磷磷,秋萤闪闪,时不时从远处传来几声夜鸟怪啼,野兽嚎叫,听来仍然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当然,只有这种隐秘的地方他才最放心。
一阵夜风透进树冠,刮得繁盛的树叶沙沙作响,恍若地狱里吹出来的阴风,冷瑟瑟,阴森森,好不恐怖。
邓安国不期然地打了两个激灵冷战,一些不知名的小动物随之发出一声声低鸣更让他惶恐不安。
在这种夜静更深,万籁俱寂的时候,他不禁又回想起曾几何时那些朝夕相处,生死与共,风雨同舟的战友,他们那天真淳朴的音容笑貌恍若就在他眼前,使他无法狠下心肠来忘记这种在血与火中用生命铸就的感情。也就是这种生死战友情无时不刻不在激励着他,支撑着他,鼓舞着他无论如何都要勇往直前,高歌猛进,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在这样的夜里,在这样阴风飒飒,黑咕隆咚的森林里,他设身处地体会到了孤独的恐怖比万恶的敌人,猛厉的野兽更可怕。
百无聊赖之际,他回想起前不久奋不顾身扑上去,用血肉身躯替杨志新挡住子弹,以身殉国的马伟正来,那天真淳朴的音容笑貌,立时浮现在他眼前
“骏马,这么晚了,你还赶快睡觉,要去洗什么东西?”
熄灯后不久,邓安国拿着手电逐排去查铺,走到爆破班宿舍门口时,霍地撞见马伟正端着一大盆东西,轻手轻脚地朝宿舍楼东头的水池走去。
“报告副连长,我去刷鞋。”马伟正立刻停住脚步,转身向邓安国解释。
“刷鞋?”邓安国懵懵懂懂地走到他跟前,一股难闻的臭气夺鼻狂扑。
“我操,熏气我了。”邓安国打开手电一照,见马伟正端的盆子里塞着几双胶鞋和臭袜子。
用手在鼻孔前扇了扇,他悻悻地道:”一个宿舍的臭鞋子臭袜子怎么让你一个人来刷?”
马伟正羞涩地把盆子往腰后一挪,一脸憨态地道:”白天训练太紧太忙,没时间,休息的时候,我又要组织班上的弟兄记熟资料上的各种复杂技术数据,只能等到熄灯后,弟兄们睡着了,我一个人来刷鞋,谁叫我是班长,多担待一点是应该的。”
解放鞋不透气,容易臭脚,战士们穿着它摸爬滚打,蹦高跌矮一整天,不及时刷洗的话,不熏死一大片蚊子才怪。难怪,邓安国每次夜间查铺时,一进战士们的宿舍鼻子立马就会被臭气给蹂躏一番,唯独爆破班的宿舍不一样,原来整个宿舍那些臭的鞋袜都被马伟正及时刷洗了。
“这么说,你也经常替宿舍的弟兄们洗衣打扫卫生了?”邓安国突然想起每次内务和卫生评比时,爆破班总是独擅胜场。
马伟正憨直地道:”是的,班里的弟兄们训练和学习太忙太累,没时间来搞好内务和卫生,我就多替他们担待一点了。”
山东老区的兄弟真是诚挚厚道,古道热肠。
邓安国不禁感怀至深,当下就抢着替马伟正为弟兄们刷鞋。
第95章第九章是人还是魔鬼?(五)
咔嚓嚓的一声巨雷滚过头顶,震得邓安国浑身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顿然回神过来,抬起头来,透过繁茂的枝叶缝隙,仰望苍空,—道闪闪生辉的蛇电将极西的夜空撕裂两断,未几,轰隆的一声炸雷,隐挟穿云裂石之威,直震得山摇地动,树摇草曳。
夜空阴云密布,响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在天空中闪着。风,使劲地吹着整片黑茫茫的森林,树枝被风吹得喀嚓喀嚓作响,不多时,大雨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往下落,敲打得大树枝晃叶颤,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
寒意顿时笼罩邓安国全身筋腱,他栖身在茂盛的枝叶里,尽情享受着天然沐浴,精神陡然振奋,疲意消退大半,只是一阵清凉夜的风夹杂冰冷的雨珠卷过林冠,寒意犹如西伯利亚的寒流罩体袭来,他忍不住连连打了几个激灵寒战,下意识地蜷缩起瘦削身躯,伸手把身上的伪装披风裹得更紧,而大股阴冷湿气也在无情地逼迫着他那冻得跟冰棍似的身躯。
他抹了抹脸庞的雨水,拧开水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清水,冷冰冰的水顺着喉管流到胃里,心窝子都跟着发凉。
他磕了磕牙巴,心知必须得补充一些人体所必需的热量,这么干冻着实在难以忍受。于是他便撩开伪装披风,从背后的战术背囊里取出半袋高热量压缩干粮,用牙齿咬开袋子,送到嘴边,皱了皱眉头,正待塞进嘴里啃上几口。突然间,他感到心脏莫名其妙地紧缩起来,背心一阵发紧,两侧太阳|岤跳跳颤颤,胸口烦恶难当,神思恍恍惚惚。
他心知肚明,通常心神不定,惴惴难安的时候,必然有敌情危胁悄然逼近,因为他数度喋血生死,历经屠戮而锻炼成的第六感观,对危险的超强预警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