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贯地从邓安国跟前经过。
第14章独闯虎|岤(5)
透过草叶的缝隙,邓安国借助闪电的短促光亮,凝目向外察看,只见一条条裤脚沾满草泥的大腿在眼前晃过,一双双套着解放鞋的脚丫子从跟前的地面踩过去。
他乘机数了数哨兵的人数,有十五人之多。
待得那些巡夜哨兵走远之后,邓安国方才从草丛里直起上身,刚想离去,脚步声再次传进耳鼓,他心头狂骤,循声搜视,见有三名哨兵去而复返,当下急忙缩回草丛。
重新蜷伏起身形,邓安国暗里寻思: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折返回来了,莫非自己暴露了行藏?
邓安国非常担心自己露了马脚,因为他不可能每次都有把握在无声无息中解决敌人的哨兵,就在此刻,一股股浓郁的烟草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孔里。
心头微微宽松,邓安国暗骂道:格老子的,原来这些龟儿子是专门跑到这里来过烟瘾的,竟然害得老子虚惊一场。
敌兵们各人嘴里叨着香烟,信步来到邓安国藏身的草丛前方,停下来,在原地吞云吐雾,小声地唠嗑。
邓安国蜷缩在深草里,身体紧贴冰冷湿润的地面,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着敌兵们的唠扯,无非就是青春期的士兵所共同关注的话题,诸如军营的生活非常清苦,谈对象实在艰难,娶媳妇不能娶太漂亮的,不然丢在家里不放心,得防备别的男人乘虚而入等等。
敌兵们近在咫尺,邓安国把他们闲谈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起初的时候,邓安国心急火燎,担心耽搁太久,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任务,便决计猝然施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全部格杀,但转念想到若万一失手的话,闹出动静,会惊动大批敌人,是而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耐住性子,聆听他们的唠扯。
邓安国碰巧也正值青春期,刚刚品尝到失恋带来的痛苦煎熬,故而对敌兵们闲谈的话题兴味甚浓,越听越有劲头儿。
其中一名敌兵还不时的踱着碎步,一只脚竟然踩到距邓安国脑袋不到三寸远的地方,差点儿就碰着他脑袋。
邓安国惕然心惊,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暗忖:好在自己嘴巴衔着刺刀,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不易被人听见。
由于敌人靠得过近,邓安国不敢抬头,无法看清楚他们的身影形貌,只能借助营地里的昏喑光线和夜空闪电的瞬间光亮,将他们的下身看了个真切,只见他们身上都披着雨衣,草绿色的军裤都是崭新的,扎紧的裤脚下套着满是泥泞的解放鞋,没有穿袜子,裸露的脚脖子上有利草划过的血痕。
这时,那个差点儿碰到邓安国脑袋的敌兵唉声叹气地对同伴们抱怨,说他当兵才三个多月,对象就写信同他分手,理由是不想每天为他提心吊胆,免得到时饱受痛苦煎熬,所以才与他藕断丝连。
邓安国听得心头一颤,不禁想起他自己在情场上的失意,他当初报考陆军学院,矢志携笔从戎,献身国防事业,初恋女友就对他抱有怨言,感情开始出现危机,后来他居然不顾女友再三劝阻,来到南疆经受血火历练,女友更是怒不可遏,以极其严厉的措辞劝他赶紧设法远离战场,否则就和他一刀两断。
遗憾的是,邓安国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在儿女私情和国家安全面前,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致使女友对他心灰意冷,给他写了决别信,两人便劳燕纷飞,那段悠久而浪漫的爱情经历成为他心中久久无法抹去的伤痛。
邓安国正自黯然神伤,只听另一个敌兵说道:”阿明,这也怨不得人家,现在是战争年代,我们当兵的提着脑袋在战场上流血拼命,朝不保夕,说不定那天一颗炮弹砸下来,这条小命就交待了,岂不害了人家,死了还好,人家好歹还可以改嫁给别人,如果残废了的话,那可就害人家一辈子了。”
他一言方毕,食指一弹,半截烟头在雨幕里划出一道红线,飞出两三米远,竟然不偏不倚地砸落到了邓安国脑袋上面,不过雨水很快就把烟头上的火焰给淋熄了。
被唤阿明的敌兵吊儿郎当地道:”班副,你都当兵五六年了,很少回家探亲,嫂子长期在家独守空房,你就一点儿不担心有别的男人乘你常年不在家,对嫂子打歪主意?”
那班副正二八经地道:”放心,就你嫂子那副模样儿,十个男人有九个都看着恶心,要是有那个男人对她动了心,我惊奇还来不及。”
另一个敌兵接口说道:”班副说得对,对于我们当兵的人来说,找老婆确实要丑陋一点的好,否则放在家里头不放心,说不定会在背地里偷汉子,与别的男人勾勾搭搭。”
邓安国听来觉得此言即是,当兵的人常年累月在外面为国家拼命,极少回家同妻儿老小团娶,妻子在家长期受冷落,太过美艳的话,确实容易红杏出墙。
只听阿明乍猛地向那班副问道:”班副,你说这仗一旦打起来的话,我们看守仓库的后勤部队会上前线吗?我们能打得赢中国人吗?”
那班副傲慢地道:”放心,我们步兵第五师也是王牌,从来都是一往无前,所向无敌,中国人不是我们的对手。”
越军班副如此大言不惭,藐视中国军人,邓安国不由得怒火中烧,杀机陡然而生,愤懑地暗骂道:”不知廉耻的东西,什么他妈的王牌之师,不过是群土鸡瓦狗,乌合之众,老子不把你些个龟儿子搅得鸡犬不宁,就他妈不是亲娘生的。”
另一个敌兵冷不丁地想起了什么,轻声地向那班副说道:”班副,听班里的弟兄说,今天下午特工团的人押解了一个中国军人来到咱们这里,听说是还个大官。”
邓安国心头一动,立即明白那敌兵指的那个中国军人就是赵部长。他耐住性子聆听了这么久敌兵们的闲谈,总算有了斩获,至少可以确定己方的情报是千真万确的,敌人确实没有把赵部长解押到总参谋部情报处,而是暂时关押在这座后勤补给站里。
那班副嗯了一声,说道:”据我在特工团任班长的老乡说,这个中国军官是个大人物,至少是师长团长级别。”
另一个敌兵纳罕地道:”班副,你说特工团的人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他们好不容易才绑架到中国军队的重要军事长官,为何不直接把他押送到总参情报处去受审,而要关押在咱们这里?”
那班副悻然道:”谁知道那个汪副团长在搞什么鬼?他带来的特工队员就只有那么十几人,他竟然安排他们去营地外围巡夜,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中国方面会派人来营救。”
名唤阿明的敌兵喃喃地道:”班副,刚才你不是说咱们是王牌之师,所向无敌吗?怎么还担心中国人会来我们这里救人?”
那班副被问得一怔,顿了顿后,骄横狂妄地道:”量中国人也没那个胆来招若我们。”
邓安国见敌兵们口出狂言,妄自尊大,目中无人,不由得须眉俱张,杀机炽烈,攥紧了拳头,心里怒骂道:”你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龟儿子,竟敢如此鄙薄和诋毁中国军人,说什么中国人不敢来,回头看老子不端了你们的老窝,就他妈不姓邓。”
心念急转,他又寻思:从敌兵们嘴里探听到的情况来看,越军特工团副团长汪世雄只带了十几名特工队员,并且把他们全部派到军营外围去巡夜,这厮似乎并不担心咱中国军队会派小股侦察部队渗透进来偷袭营救,他也太过胆大妄为,目空一切了,竟然不把咱中国军人放在眼里,老子今天就让他为他顾盼自雄,舍我其谁的嚣张气焰付出惨重代价。
就在这时,那班副抬腕一看表,右手一摆,轻声对手下两名士兵喊道:”好了,快到换班的时间了,咱们该回去睡觉了。”
他在前,两名士兵跟在后头,缓步走开了。
邓安国岿然不动地蜷缩在湿冷的草丛里,一连半晌,全身都冻僵了,正想待他们仨离去后,起来舒活一筋骨,接着行动。
突然之间,那班副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鼻子在空气里嗅了一嗅,慎重地对后面两个士兵说道:”不知你俩闻到了没有?这里有一味怪怪的气味,好象是血腥味。”
此言甫出,邓安国登时心头狂震,冷汗自全身毛孔狂飙出来,方才意识到身上散发的血腥味被越军班副给闻到了。
他猛然醒悟,刚才这些个敌兵在自己跟前闲聊了半晌工天,之所以没有闻出异味,多半是烟草味帮了大忙。
他不禁暗自惊叹越军班副的灵敏嗅觉,也不由得怨尤自己太过懈怠,适才接连近距离格杀敌人,未有及时清除身上的血腥味,从而引起敌人警觉。
他虽然不是头一回独挑大梁,也不缺乏经验和教训,但毕竟有三年时间没有上过战场,如今重披战袍,行事难免不够严谨细致,故而容易出现纰漏和疏忽。
第16章独闯虎|岤(6)
但见名唤阿明的敌兵揉了揉鼻子,怏然地对那班副说道:”是泥腥味,不是血腥味,班副你也太过紧张和敏感了吧!是不是上惯了战场,闻惯了鲜血的味道,让你的味道变得不正常了?”
另一个敌兵朝四下里一张望,揉了揉鼻子,连连摇头道:”阿明说得对,是泥土散发出的泥腥味,现在是下雨天,当然很容易闻到了,我的好班副,你就别一惊一乍了,咱们还是赶快回宿舍睡觉吧。”
那班副的两眼不停地闪烁着怀疑的眼神,向邓安国藏身的那片深草来回地扫视。他显然是个颇具实战经验的老兵,似乎不容易糊弄。
只见他一边用鼻子嗅着,仔细分辨杂混在空气里的各种异味,一边缓步朝邓安国藏身之处搜索靠近。
邓安国下意识地握紧了微声冲锋枪,心弦随着这厮逐渐靠近的步履,愈绷愈紧。
他把脑袋尽量深埋在草丛里,身体贴紧地面,咬紧嘴里的刺刀,蜷伏在原地纹丝不动。他知道自己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必须泰然自若,以不变应万变。
将到临近时,那班副竟然停住了脚步,两眼不停地向这片深草扫视,查看有无异状。
阿明揉了揉鼻子,躁急地道:”好了,班副,我们赶紧回去睡觉吧!再有十多分钟就该换班了。”
阿明显然不愿陪他的班副在这里假扮猎犬,所以才极不耐烦地催促着。
越军班副当然不明白,靠近了邓安国的藏身之处反而嗅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这里的尿臭味委实过于浓郁,完全吞噬了邓安国身上所散发出的血腥味和汗臭味。
那班副不停地用鼻子吸吐着空气,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异常状况,另一个敌兵也催促了一句,他这才嗯了一声,怀着凝惑的心情,带着两个士兵离去。
邓安国倒抽了一口凉气,暗里庆幸自己刚才真是好险,若不是这里的尿臊味遮掩,只怕已经露出了马脚。
他抬头察看,见三名敌兵正缓步走向远处,那班副不时回头朝这边张望,似乎难以释怀。
邓安国见状,心念电转,忖道:这厮老成精到,谨小慎微,不是泛泛之辈,是个难缠的角色,若不及时除去的话,再杀一个回马枪,自己恐怕很难忽悠得过去。
言念至此,邓安国决计痛施辣手,将越军班副等三人一并铲除,以绝后患,免得碍手碍脚。
那班副走在前面,后面的两名敌兵并肩而行,彼此间隔约莫尺许距离。
一条瘦削人影慢慢悠悠地从深草里站立起来,接着屈身疾进,宛如鬼魅那般悄然无声,在不知不觉间,欺近至后面两名敌兵背后伸手可及之处。
但见那条人影双臂倏然暴伸,两手十指箕张如钩,迅猛地朝两敌兵的脖颈抓去。
两敌兵蓦然察觉脑后风声劲急,各人下意识地转头后看,但是已然为时过晚,一双钢爪般的手从颈侧叉住他俩的脖子,旋即用力收拢,他俩当下呼吸不畅,只觉喉咙像被钢钳给夹住了一样胸口仿佛堵塞着大团棉花。
那双手紧并中、食二指,屈成环形,而以拇指屈置中、食二指之间,使三指顶相对,紧紧扣牢两人的脖颈,掌心中空,虎口成圆形。
两人顿时无法呼吸,刚想挣扎呼叫,不料那双手立时将全部劲力运于三指之端,虎口猛地紧缩,食指巧妙配合着其余指头,狠力一掐。
喀嚓喀嚓的两声脆响之中,两人的喉骨被那双手给掐得粉碎,两人登时毙命,有如两团烂泥一样瘫软下去。
那班副听到身后传来了异响声,心知情况不妙,立马移步扭头转身,只见一条浑身长满草叶的黑影正用双手掐着他手下两名士兵的脖颈。恰在此刻,闪电划过夜空,光亮照射之下,他看到手下两士兵均是嘴巴张得老大,舌头从嘴巴里暴伸出来,分别翻出了白眼珠子。
他心头狂骇,慌促地后退两步,立即提枪上肩,咔啦一声拉动枪栓,送弹上膛,枪口迅疾瞄向来袭之人。
那条人影双手往开处一分,两名已然气绝身亡的敌兵各自侧身倾倒。
那条人影在间不容发之际,右手高举过头顶,迅即向前抡出,一道寒芒电射而出,发出嗖的一声破空啸声。
那班副刚欲扣动扳机,忽觉一股劲风劈脸扑来,喉头立时传来剧烈刺痛,当下呼吸不进来新鲜空气。
只见他双眼暴突,脸色骤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之上,双手抛掉枪支,伸到脖子间一摸,拔下一件带着热血的金属物事,借助闪电的瞬间雪白光亮,他看到自己从喉咙拔下的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片。
一时之间,大量鲜血从他脖颈间狂涌而出,意识随之而渐渐消失,然后颓然向前扑倒,四肢仅只抽搐了两下,就即寂然不动了。
须臾工夫,三名生龙活虎的越军士兵便尸横就地,邓安国的杀敌手法当真干净利索,还是那么无声无息,还是那么令人咋舌。
这一回处在越军军营里,邓安国无法像以往一样在贴身摸哨中用刀解决问题,因为用刀毙敌会有大量血浆飙射出来,血腥气四处飘散,必然会引起敌人警觉,于是他想到了施展铁指锁喉手来捏碎走后面两士兵的喉骨,飞掷手术刀刺穿前面那个班副的喉管。
从嘴里取下刺刀,邓安国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扫视一眼横躺于地面的三具敌尸,只觉得心头又畅快又惬意,不像此前毙敌后那么愧悔和怅惘。
人确实是个对环境适应性极强的动物,刚才他还对自己杀敌的残毒手段心存惧意和不适,但随着杀敌数目的逐渐递增,手法也愈加娴熟,故而越发越觉得杀死敌人是战士执行危险军事任务的必须和无奈之举,因为在战场上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或者杀人或者被杀,容不得半点善念。
言念间,邓安国心头微感宽怀,迅速将三具死得硬棒棒的敌尸拖进草丛中,藏匿起来。
从那班副的尸身上拔下手术刀,邓安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为防散发在空气中,从而引起越军巡夜哨兵的警觉,便从战术背囊里摸出一个大塑料瓶,将事先备好的花草浆液涂了些在敌尸上。这一次,他可不想再因为身上的异味而被敌人注意到了,就在身上涂抹了不少花草浆汁。
重新潜行到那栋吊脚木屋旁,邓安国三两下就将两颗撒布式反步兵爆破雷布设在屋檐下的阶梯旁,尔后,他悄无声息地绕过两顶帐篷,到达一堆杂物旁边,忽然听得左首脚步声沙沙作响,间杂有几声咳嗽,还有嘟嘟囔囔的怨艾之声,由于夜深人寂,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
邓安国闪身隐蔽到杂物旁边的暗影里,探出半块脸,循声搜视。
只见在昏黄的灯光下,四五名披着雨衣的越军士兵径直朝这边走过来。
邓安国一看就知,他们是刚刚换班的巡夜哨兵。由于顾虑到杂物的暗影隐藏效果不佳,他扭头搜视左侧,发现有一栋吊角木屋,那里更便于藏身。
他心头大喜,当下屈身,脚尖点地,助跑几步,借助冲力,身子朝前翻滚几米,而后两脚狠蹬地面,拔离地面两尺,宛若一片风中落叶,无声无息地飘过左侧一片长势繁茂的深草,径直朝两那栋吊角木屋飘过去。
触地的刹那间,他双手撑地拼力一按,两腿往上甩起,向前翻了个空心筋斗,变成脚上头下,双手又是撑地猛按一下,又是一个空心筋斗,扑进屋檐下的暗影里,然后蹲起身子,慢慢地移动,把后背贴向木屋墙壁。
这时,那几名敌兵才慢慢腾腾走到近处,邓安国细心一窥视,发现他们的步履有点沉重,步速也相当散慢,毫无规律,应该是新兵。
只见那些敌兵当中,有的人不住地用手去揉眼皮,有的人在张大嘴巴打呵欠,有的人在紧腰间的武装带,有的人则在低声怨骂着什么。
邓安国侧耳细听,其中一名敌兵在抱怨军营生活既很辛苦,又太枯燥乏味,说自己家境殷实,在念高中,当初是响应国家号召,怀着满腔热血才来当兵的,可全然没有想到当兵的日子是这么难熬,起早贪黑,风吹日晒,摸爬滚打,站岗放哨,实在太苦太累,部队纪律太严,加上班长严厉之极,苛刻之至,动不动就责罚士兵,简直比管牢狱的犯人还要过分,比想象中差得太多。
他正自当着旁边的同伴诉苦,那同伴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悄声告诉他,别再吵了,班长在后面来了,当心给人家听见,指不定有一顿海训。
果不其然,后面跟来了一名身姿矫健的老兵,但听他压低声音,向那些士兵训斥道:”不许说话,给我走快点,他妈的,一群怂包蛋,一无使处。你们以为老子愿意赖在这深山沟里带你们这帮新兵蛋子是不是?像你们这样稀稀拉拉,上了战场非他妈成炮灰不可,不就是让你们值个夜班吗?又不是让你们去营地外面巡夜,他妈有啥可抱怨的,要是让当官的听见了,把你们调到前线打仗去。”
第17章独闯虎|岤(7)
那老兵顿了一顿,接着严厉地训斥道:”你们还以为自己是老百姓,像在家耕田种地那样自由散漫,告诉你们,这里是军队,你们是士兵,你们的命是国家的财产,像你们这样孬兵要是上了战场,不成炮灰才怪。”
老兵雷霆大怒,几个新兵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灰不溜丢。
那老兵伸左手向军营外指了指,煞有介事地道:”看看特工团的弟兄们,他们不辞劳苦地替咱们在外围巡夜,毫无怨言,你们要向他们多多学习,看看他们是怎么当兵的。”
邓安国一听此话,当下醒悟,难怪此前在军营外围干掉的几名巡夜哨兵那么老练精干,原来他们都是特工队员。
邓安国目送着那几名敌兵远去,待他们从视线里彻底消逝后,心想:根据种种迹象来看,这座军营里尽管驻扎着一个加强连的兵力,但是士兵大都是些少不更事的新兵,战斗力极为虚弱,对自己构不成多大威胁。就算行藏败露的话,以自己的勇气、机智和身手,杀出血路并不困难,当然前提是不要碰上大批的越军特工队员。
心念一转,他又暗忖:现在正值巡夜岗哨换班的时间,若去搜寻关押赵部长的处所,必定困难重重,还是先找个地方逗留一阵子,等巡夜哨兵交班完毕后再行动也不迟。
一念至此,他游目四顾,准备搜寻一处安逸的角落来藏身。
遍扫周遭环境,邓安国发现有合意的藏身之所,失望地摇了摇头,从暗角里闪身出来,正准备转移,不经意地一扭头,蓦然瞥见这栋木屋墙壁上横排着两个窗户,其中有一个窗户的窗门还是虚掩着的,而窗户离地面仅为一米半左右,窗口比较狭窄,但只要不是大胖子就能钻得进去。
这里莫不会是越军步兵第五师的弹药或者其它军用物资仓库吧?
既然是仓库重地,那为何没有安排岗哨守卫呢?
疑窦随同猎奇之念,双重袭扰着邓安国的大脑,当即决意潜进木屋里去一探究竟。于是,他慢慢欺近过去,隐蔽在窗户左侧下方,屏气凝神,侧耳细听,屋内毫无可疑动静。
他还是不敢有所懈怠,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呼出,全神筋腱开始放松,头脑里一片纯净空白,尝试着用嗅觉器官去察探敌情。
这样反复尝试几下后,邓安国发现除了有一股刺鼻的霉味外,没有人类存在的迹象,便伸出左手,轻轻推开窗门,窗口虽然狭窄,但对体态纤瘦的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心头微喜,邓安国双手撑在窗口下沿,手臂略微一用力,两脚在地面一踮,身子柔若无骨扭曲两下,便即钻了进去。
钻进屋内之后,邓安国变成脚上头下,着地之时来了一个侧身翻滚,躲到一堆杂物后面。
这几下动作犹如兔起鹘落般迅捷,起落间无声无息。
邓安国借助窗户射进来的几缕昏黄光晕,遍扫整间木屋,屋内除了成堆成山的纸箱、木箱和麻袋之外,就是偶尔传来几声老鼠的尖叫和跳蹦时弄出的声响,还有就是一股股难闻的霉气。
邓安国心头一震,已然断定这间仓库内肯定储存着大量军用物资。
他掩实窗户,掏出袖珍型手电朝侧旁一照,但见几个麻袋已被老鼠啃得大框小眼,白花花的米粒正从这些窟窿里流得满地都是,几只胖乎乎老鼠正叽叽喳喳尖叫着,自顾自地吞噬个不停,似乎没把他这个陌生的闯入者放在眼里。
邓安国把手电往别处照了照,发现屋里还堆叠着一大捆一大捆的军服背褥,一大纸箱一大纸箱的胶鞋和军帽,多得足以供应得起上千人的队伍。而大股的霉臭味正是来源于这些军用物资,由于这里是亚热带雨林气候,四季湿热多雨,故而仓库内很是潮湿,继而导致军用物资受潮发霉。
邓安国心忖:越南穷兵黩武,征战不休,经济发展滞后,物资匮乏,但步兵第五师师属越南引以为傲的王牌劲旅,待遇自然高于其它部队,各种战备物资高层都优先保障,显得相当富足,粮食和军服等给养从不缺乏,因此即使受潮发霉都无人理会。
邓安国稍加忖度,断然决计将这批军用物资付之一炬,免得日后越军用在同中国军队的交锋的战争当中。
于是他便去搜寻制作燃烧弹的原材料,寻索了一遍屋内,找来两小桶汽油和一小桶机油作为主燃剂,他将机油分别注入一些到两个汽油桶里,摸出两颗黄磷燃烧弹和两枚高爆枪榴弹,随手从纸箱里摸出几双解放鞋,解下鞋带将黄磷弹和枪榴弹捆绑在油桶上,取出两捆带定时器的雷管炸药作为起爆装置。
邓安国以无与伦比的娴熟手法和速度制作完两颗大霹雳火弹,把起爆时间定在凌晨5点15分。
搞定霹雳大火弹后,邓安国收起袖珍型手电,慢慢启开窗户,察探了一下外面的风吹草动,随即弹身跳了出去,继续搜寻关押赵部长的位置。
绕过几顶帐篷,藉着暗淡的光线,邓安国看到了十几米以外,隔着两堆木箱和轮胎的位置有一栋亮着灯光的木屋。
他心中一动,抬腕看表,心想现在已快4点钟了,时间已所剩无几,还没找到关押赵部长的处所。
心头不免有些焦急,邓安国警惕地环视四周,忽然听见旁近的帐篷里传来一阵阵密集的鼾声,暗忖:看来帐篷里的越军们正神游在梦境里,因为深夜3、4点钟是人最为疲惫,最易沉睡的时刻。那就让他们多做一会儿梦好了,免得他们碍手碍脚。
蜷局到暗影里拿出口罩戴上,邓安国欺近旁边的那顶帐篷,一把撩开门帘,弯腰钻了进去,立刻听取鼾声一片。
到得帐篷里面后,邓安国拉下单眼夜视仪,夜视仪里闪动着诡异的淡绿光晕,军帐里的东西两面各置有一排床位,十名敌兵睡得如死猪一样香甜。
此刻,邓安国脸庞上浮动着狡黠的笑意,从战术背囊里掏出一个小铁盒,轻轻拧开,飘送出一股浓浓的檀香味,只不过闻着令人昏昏欲睡。
邓安国左手拿着铁盒,右手食指伸到盒子内,蘸上一点粉末,拇指配合其余三指捏着一把手术刀片,若是那位敌兵突然醒转的话,手术刀会立即划断他的脖子。
邓安国屏住呼吸,轻捷无声地凑到东面第一张床前。
床上那名敌兵的警觉性倒是很高,邓安国虽步履轻盈,但带出的风响仍然惊扰了他的美梦。
他刺棱一下翻爬起身,但邓安国右手食指如掣电般伸到他鼻子跟前,晃了一晃,一股浓烈的檀香味猛地灌进他的两只鼻孔,刺激着他大脑的中枢神经系统。他当即闷哼一声,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邓安国松了口气,心想:还好,不用划断他脖子,伤他性命,自己首次独挑大梁,就这么大开杀戎,溅血残命,虽是执行法定的军事任务,所杀的都是敌人,但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邓安国照方抓药,屏住呼吸,悄然凑到西面第一张床前,食指在铁盒里蘸上一点粉末,伸到床上沉睡着敌兵鼻孔前,轻轻地涂洒在他鼻尖上,他便睡得更加酣畅。
邓安国仿若幽灵一般,轻捷无声地在床铺间飘来晃去,挨个儿在酣睡中的敌兵鼻尖搽上粉末。
有一名敌兵刚刚有所醒转,邓安国就奇快无比地捂住他的鼻子,沾着檀香粉末的食指堵在他鼻孔前,他便规规矩矩地重返梦境。
一时间,狭窄的帐篷里灌满了浓郁的擅香味,敌兵们在这种奇香的熏沐之下,海阔天空地畅游在梦幻世界里,流连忘返。
要知道,这可是邓安国从动植物中提炼出来,掺杂着檀香的迷魂药,药力极强,仅少许药量就能够使人昏睡半天,多则足以致人死命。
邓安国快刀斩乱麻似的将附近两顶营帐里的敌兵尽数赶到周公面前集合后,除下口罩,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稍事喘息后,邓安国把夜视仪向头盔上一推,裸眼盯视着那所灯火通明的木屋,心想:适才在山坡上看见那所木屋亮着灯,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是亮着灯,难道是敌人的指挥官在挑灯夜读吗?难道是敌人在对赵部长进行刑讯逼供吗?
军营里值夜班的巡逻哨只有稀稀疏疏的二十多人,警戒相当疏松,防范措施更是差劲得要命。也正因为如此,自己行动起来才会如鱼得水,这也何尝不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
像这么一座后勤补给站,规模虽然小了些,越军仅只布置二十多名哨兵,毕竟在中国境内绑架一个重量级的军事干部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这里的戒备,照理说应该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森严,什么明岗暗哨,肯定是一应俱全。然而,当自己潜入军营的时候,除了起先被自己做掉的那几个哨兵还有外围的巡逻哨外,整个军营里的敌人竟然都在睡大觉,委实不可思议。
第18章独闯虎|岤(8)
心念之中,邓安国决计摸到那座吊角木屋外面一探究竟。便在此刻,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急骤而轻微的脚步声。
邓安国惕然心惊,赶紧闪身躲到侧近一堆废轮胎后面,探出半边脸,循声搜视。
只见一个身着丛林迷彩服的精悍人物迅步走向那栋木屋。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全副武装的越军士兵。
嘎啦的一声,门锁被那士兵启开,待到身着丛林迷彩服的人物走进屋里去后,那士兵方才进屋。关上门后,屋内隐隐约约地传出对话声。
邓安国凝神细听,屋内人说的是居然是中国普通话。他当下心头一喜,推断这是敌人在提审赵部长。
心念动处,邓安国把塑料瓶里剩下的花草浆汁全部涂抹在身体和衣物上面,随即悄然向木屋摸过去。
到得近处后,邓安国就地寻摸隐蔽处,见吊脚木屋下面留有一层空间,隐藏在里面可以窥探屋内的情状。
把战术背囊塞在门口前的木梯下面,邓安国将64微声冲锋枪抱在怀里,往地面上一躺,旋即翻滚到木屋下面,压低呼吸,一动不动地平躺着,两眼透过木质地板间的缝隙,偷窥着屋中人的举动。
屋内相当宽敞,陈没简陋而寒碜,两张铺着军用被褥的竹床,一张红漆剥落的办公桌和几把木椅,如此而已。
屋顶上吊着一盏大瓦数的钨丝灯炮,灯光忽明忽暗,活象乱坟岗上的鬼火磷光。
靠左边的床位上坐着一个人,因位置处在视线肓区内,邓安国没看清楚此人的身影形貌,倒是把两个敌人的形容看了个一目了然。
穿丛林迷彩服的敌人身板消瘦,肌肤黝黑,脸色阴狠,眼神酷厉,浑身迸发出一股销魂蚀骨的寒气,颇令人望而生畏。此人坐在木椅上,用穿着丛林作战皮靴的右脚踩了踩地上的烟头,两眼逼视着坐在床上的人。在此人的旁边站着一名身材瘦小,头戴阔边帽,身着草绿色小翻领军服的士兵。
邓安国存身的位置端巧处在这名士兵的右前下方,因此连士兵脚上沾满泥水的解放鞋,斜挎在肩上k-47冲锋枪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邓安国心想:穿丛林迷彩服的敌人肯定是越军特工团的副团长汪世雄,是绑架赵部长的直接执行者,也是杀害四名中国战士的元凶。另一个敌人不过是个普通士兵,并非是特工部队的士兵。
慢慢侧过脸去,邓安国生怕眼睛盯得敌人过久,会引起敌人警觉。
只听床上人冷然道:”汪副团长,用不着给我兜圈子了,打开窗户说亮话,你是贵军当中威名煊赫的顶级特工,号称幽灵刺客,而我是中国军队副军职军事干部,级别应该不算低,是个极具价值的目标,既然劳你这个传说中从不败绩的幽灵刺客出马,想要赵某人的项上人头,可说是轻而易举,为何要冒暴露这么大的风险,花这么多的工夫,把赵某人绑架到你们这边来?”
邓安国一听此话,心头登时欣喜若狂,当下暗忖:真是踏破铁鞋无处寻,得来全不费工夫,这间木屋内所关押的人正是赵部长,而那身着丛林迷彩服的敌人也偏巧是恶名昭著的越军丛林变色龙特工团副团长,绰号幽灵刺客的汪世雄。
邓安国兀自喜不自胜,只听穿丛林迷彩服的敌人傲然道:”承蒙赵部长夸奖,我就是贵军恨之如骨却又无可奈何的幽灵刺客,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执行过大大小小的四五趟军事任务,而且从未失过手。”
他阴冷一笑,神情凛然地凝视着赵部长,得意扬扬地道:”尤其是跟你们中国军队交手,我更是得心应手,想听一听我的辉煌战绩吗?我可以向你汇报一下。”
赵部长冷哼一声,朝他怒目而视,但却缄口不语。
他更是趾高气扬,冲赵部长竖起右手掌,食指一屈,说道:”五年前贵国1d军c师的野战医院突然遭受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袭击,医生、护士、担架队的民兵连同伤员,共计二十五人死亡,十八人负伤。”
赵部长的双眼渐渐浮现出病态般的血丝,脸庞的神色随之而变得阴鸷而怨毒。汪世雄恍若未见,中指蜷曲,冷若冰霜地道:”同年四月六日,贵国1c军d师团的军火库莫名其妙发生大爆炸,大量武器弹药被炸毁,看守军火库的士兵死伤三十多人,事故的原因一直悬而未决。”
赵部长脖颈间青筋暴露,呼吸越发越急促。
汪世雄得意地冷笑一声,无名指蜷曲,阴恻恻地道:”去年十月三日下午,贵国1d军师的五名女话务员神秘失踪,师调动大批人力到处搜寻,但却一直下落不明,半个多月后才两个上山砍柴放牛的牧童无意中发现,尸体已经开始发臭和腐烂,衣服被人全部剥光,一丝不挂,经查验这些女兵是被多人轮番j污之后,才被残忍地杀死。”
赵部长当下双眸赤红如火,脸色铁青,脖间和额角的青筋似蚯蚓那般股股浮胀,鼻孔内喷吐着一下比一下粗重,一次胜一次急促的气息,满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真恨不得立马猛扑过去,狠狠地挖出汪世雄的肝肺,以泄心头之愤恨。
邓安国屏息凝神地聆听着汪世雄炫耀着他自己的战绩,似乎不把中国军人的尊严荣誉放在眼里,不由得被汪世雄对中国军民所犯下的滔天罪孽,所深深地震憾,骇惊和仇愤一齐涌上心头,直令他血脉贲张,五内俱焚,真恨不能立刻现身,将这个脏心烂肺,暴戾恣睢的衣冠禽兽凌迟碎剐。
邓安国心知肚明,汪世雄这厮定然不是泛泛之辈,稍有异动就会引起这厮警觉,从而提早露出破绽,导致功溃一篑,因此邓安国不敢丝毫懈忽,咬牙强行压制住愤怒的情绪,双手攥紧拳头,继续侧耳倾听,静待出击时机。
第19章第一章独闯虎|岤(九)
面对睚眦尽裂,悲愤难以自已的赵部长,汪世雄不为所动,不以为然地蜷曲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