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行云公子

行云公子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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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光晕慢慢消逝,他也张开了眼。

    “如何?”

    乔耆玄拿起刚刚施法辨认的女子巾帕。“是红莲那家伙,肯定是她害了山里那两名书生!”

    红莲是只居住于濮州深山的狐妖,他刚到濮州时还是前朝年间,那时的濮州根本荒凉无治,妖魔乱舞。红莲便是濮州最大的祸患。后来他驱逐红莲,重挫她三百年的功力,她因此销声匿迹了一段时日,濮州也慢慢恢复生息,终于有了如今的太平,至今不过一百年,没想到她竞又东山再起了。

    “老黑,你可确定了?这红莲我未曾与她交过手,只有你知道她的气味……真是这巾帕上的味?”

    乔行云口中的老黑——也就是乔耆玄,眉毛一挑,露出铜铃大的动物眼睛来。“不会有错!这巾帕上虽然还用些檀香、麝香之类的香味,想盖住她的妖味、可我老黑的鼻子是狐狸的鼻子,不可能闻错的!”

    这就是他们爱用香料的缘故,毕竟他们是狐,就算能幻化人形,但身上总有不同于人的气味,虽然一般凡人察觉不出来,但妖类、道士、僧人……却有可能辨识出他们,于是檀香、麝香这些能惑人心神的香料便是他们有力的掩护,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安居濮州城几十年却无人怀疑的原因。

    “倒是你!”乔耆玄忽然开口斥了他一头。“干么又叫我老黑?我们现在在人家乔府,不是灵山修炼洞窟,你是我儿子,应该叫我爹——”

    他们虽在人间生活,可从未误了修炼大事,每年他与乔行云出外经商的十一个月,实则是回到灵山潜心修炼之时。

    第5章(2)

    “房里只有你我二人,跟我争什么称谓?”乔行云毫不在意,径自取回那巾帕闻嗅,记下了味道。“记得在昌州时你我舅甥,我也让你时时喊我舅舅啊。”

    说到这个乔耆玄就来气,他真是不懂,为什么不论他们到哪儿,用什么关系示人,总是乔行云的角色比较吃香?

    不论他是长的那一个,还是幼的那一个,凡人都偏爱他那副皮相,明明他的功力也不差,为什么他化出来的英俊小生,总是差他那么一点?

    他一路屡战屡败,几百年过去都不知道败了几场,气死他了!

    “好,你叫我老黑,那我要叫你小白,下次在人间换地方住的时候,我就叫你小白……”

    看着乔耆玄的激动性子,乔行云能了解为什么明明他修炼得比自己还久,却到现在还成不了仙。

    成仙之路最重要的是心术,心术若不能洁白无絮、纤尘不染,便难以持法。

    好比为什么他化出来的人形总是和乔耆玄不同,是因为光有俊美是不够的,若此男儿胸中无一丝文心雅气,再俊也还是个普通俗子而已。

    就像乔耆玄虽有道行,却无仙心,成仙之路总是遥遥无期。

    “老黑,你究竟想不想成仙?这么在乎凡人才会在乎的名利输赢,这会阻碍了你的练心……”

    “哼,我横竖成不了仙才,这我也有自知之明,所以我才居住在人间,做些造福百姓、纳贤逐恶的好事啊。”

    他所谓的纳贤,便是收罗像乔行云这样的好狐妖,教他们如何修行,几百年来收的弟子也是不少,逐恶便是驱逐红莲这样的狐妖,不让他们破坏人间秩序,免得凡人以为狐妖都是歹恶的。

    “既然你说到成仙,我看你才该好好想想。”乔耆玄话锋一转,把问题带到他身上。“你虽然比我晚修炼,但如今道行已超过了我,顶多再一百年……不,或许五十年便可修成正果,可不要误了大事啊!”

    五十年?

    乔行云目光一黯,那时单喜还不到古稀之年呢……他怎么可能舍得离开她?

    “老黑,你都还没功德圆满,我怎么可以抛弃有如师傅的你?我还想在人间待个一、两百年呢——”

    “别拿我做借口!”乔耆玄马上回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喜儿有意思吗?你肯定是为了她才想拖延时间,虽然我老黑也很喜欢喜儿这丫头,不过她是人,此生注定跟你不会有结果,为了她坏了修炼大事,值得吗?”

    他们修行已数百年,比起乔行云与单喜相交的这三年日子,虽然根本不算什么耽误,但他只怕……只怕乔行云会对单喜动了情爱贪欲,影响了他原本一心向上的仙心,最后害他无法成仙。

    乔行云闻言敛眼,明知他说的有理,却还是道:“她对我有恩,我要报恩,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已经决定藏起对她的感情,就算单喜爱慕他,他也喜爱她,但他决定不再让两人的关系有改变的机会,在她的这一世里,他只会做她的“公子”,像亲人像兄长,守护着她直到老去。

    然后,他才能毫无牵挂地成仙……

    满嘴借口!“你要报恩?那你知道对喜儿最好的是什么吗?”乔耆玄哼了哼。“就是让她拥有凡人的幸福,嫁个知心懂情的良人、生儿育女,子孙满堂……”

    闻言,乔行云像是挨了一记,眼神也越来越晦暗。

    “这才是喜儿身为女人最圆满的幸福!如今她也不小了,不如我们来为喜儿找佳婿,早日为她订下成亲的对象……”

    乔行云马上抬眼,面色严肃,“我不要!”

    单喜是他的,即使两人不能在一起,他也有把握让单喜天天开心,他不能让她离开自己去嫁给别人……

    “啧啧!”乔耆玄不以为然地瞪他。他就知道乔行云果然对单喜动了心,孽障啊!“你这个笨徒弟,我告诉你——就算你想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喜儿,喜儿也不一定会乖乖依你的……”

    “什么意思?”

    “呵呵,什么意思?你道行不是比我深吗?不如你自己算算。”

    女儿家最宝贵的就是青春啊!单喜今年都十八了,又不是丑的嫁不出去的姑娘,总有一天得考虑终身大事,到时他若是舍不得,看他怎么收拾这烂摊子?

    别怪他没提醒他,他们一个是妖一个是人,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乔耆玄语带玄机,让乔行云非常不悦。

    仿佛他已掐指算出,自己与单喜将会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将来,教他的心也跟着不安躁动。

    他说喜儿不会乖乖依他……什么意思?是她想要嫁人,而不留在他身边一生一世吗?

    嫁个知心懂情的良人、生儿育女……这才是喜儿身为女人最圆满的幸福吗?

    他知道,这的确是人间女子追求的一生幸福,可是偏偏他给不起。

    他不但给不起,还放不了手,只要想到她会为了别人而离开自己,他的心便有如针挑、有如线扯,缓慢而深刻地痛着……

    “公子。”这时,单喜在门口看见他,笑开脸迎向他。“你跟老爷讲完事了,谈了这么长时间,累不累?”

    “我不累。”

    单喜仔细望他,却瞧出他的眼底敛着一丝忧虑,于是蹙起细眉。“可是喜儿看你挺累的,刚刚一定是谈了很伤身耗脑的事吧?”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年我与爹决定在家多待上几个月,等爹办完事,再启程出门看看各地的铺子。”他们要办的事,自然是收服红莲那只狐妖,不过对单喜,他只需要这样解释就够了。

    “是吗?那太好了!”单喜好开心地喊道,随即又觉得自己好像表现的太高兴了,顿时敛色。“我是说,这样喜儿就可以继续跟你请益了,这样太好了……”

    她突然脸红、她是那么高兴乔行云可以在自己身边多呆些时日,可是为何他投来目光时,她又害怕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怕他瞧出一点点她对他的非分之想呢?

    那非分之想……又是什么?

    她知道自己很喜欢乔行云,因为他一直对她好好,收留她又照顾她。他是那么与众不同,说傲气他有一点,可是说善心,他也是一等一的好人,在她心里,他像是神仙那般厉害,让她崇拜他。

    她也好喜欢跟他在一起,每当他回来,她便万分珍惜他们相处的时间,也好忧虑那些时间走的太快。最近她总是想,如果有一天他可以不离开,或自己可以跟着他去那些地方,那该有多好?

    想到这,她忽然发觉,原来她以为的非分之想,是想跟他朝夕相处,一直一直陪这他……

    可是她是丫头,怎能对主子有这种想法?

    除非她不把他当主子,而是把他当成了心中爱慕的对象——

    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对他的喜欢已经是男女间的那种喜欢,所以这些年来,她对他的在意越来越深、越来越患得患失……

    那么,他也喜欢她吗?

    单喜悄悄打量他,却没有勇气问出口。

    “怎么了?”

    他忽然转向自己,让单喜吓了一跳,匆匆离开他目光,“没,没什么呀……”

    乔行云却皱眉。“我闻到了没闻过的香味,你调了新的香料吗?”

    单喜想起从香料铺买来的只精香,便从怀里掏了出来。“是赵掌柜介绍我的,他说最近城里有狐妖作祟,人人都买这香驱妖避邪,所以我买了几份,想给你带在身上备用。”

    乔行云见那香便目光一深,待用手检视香料成分,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单喜被他吓了一跳。“行云公子……你怎么了?”

    “你说这是只精香?可我翻透香料,里面只是上等的陈香、白檀、松香、零陵香……不都是寻常的笑料,只是用的材料上等了些。”

    被他这么解释单喜也捻起香粉闻嗅,的确是这样。“原来这不是只精香?那……什么才是真正的只精香?”

    “那是用仙人真身研磨而成的香。”

    “仙人的真身?”

    “对,而且只能从一种仙人的真身上取得,便是奇树灵木为真身修炼而成的树仙。”像是灵山上他最爱的那棵梨树,从它身上取下来的木材才有做只精香的资格,只是如今凡人要见这那样的神木已经极难,遑论制香,难怪会道听途说自己胡乱制香了。

    “所以……这是假的香,对狐妖根本没用,是吗?”

    “没错。”

    单喜想想,忽然套头紧张地问:“那怎么办?还有什么东西能克妖呢?万一公子出外遇到了狐妖,要怎么脱身呢?”

    她居然问他这种问题……乔行云眯起眼,在心里哭笑不得。

    不过,她皱着小脸,又紧张又害怕的表情是那么吸引他的目光,那么揪着他的心,他在她眼里看到的爱意那样强烈,竟让他失了分寸,忘了他不该告诉她答案,在她的面前,他甚至不应该知道那个答案。

    可是单喜对他而言不是普通人,因为她那么亲近他,亲近他的心,在他的心中,她虽是凡人,但与乔耆玄等他的同类并无差别。

    那么她理当知道,如果有一天是她遇到了狐妖,如果他当时并不在她身边……如果答案可以换来她不再担心,如果可以再当时保护她,那他愿意告诉她。

    就算那个答案,理所当然也是他惧怕的。

    他敛眼,对她启唇。

    “狐妖……最怕同类的血。”

    第6章(1)

    “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公子的话啊!”

    “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告诉喜儿我们怕什么了!”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等一下!你说我们怕什么?!”梨树后方的草丛里,窸窣滴传出交谈声。

    “那是不能说的秘密!万一给天下人知道了,我们不就死定了吗?”

    “死定自认是死定了,不过,那到底是什么?”

    “笨蛋!现在不是管那是什么的时候,问题是喜儿知道了啊!”

    “喜儿是个善良的孩子,她知道也不会怎样。

    “她是人耶!人都害怕狐妖,你以为喜儿会例外吗?你刚没听到她买了纸精香要驱逐我们吗?”

    “唔……可是……”

    “嘘!闭嘴,喜儿出来了!”

    下一秒,便见单喜从乔行云的屋里走出,打算越过草丛间的小道,走回自己房里。

    她低着头走,一点都没发现四周有异状。

    声音悄悄地又开始了。“喂,你说喜儿怕我们,不如我们出去问问,看她到底怕不怕我们?”

    “你打算以狐狸的模样出去?”

    “有何不可?我们就出去告诉喜儿我们是谁,她平日跟我们像家人似的,一定会接受我们的!”

    “你真蠢啊!老黑收留我们的时候,交代过千万不能再人前露出真身,你竟然想以原形出现在喜儿面前?”

    最后一句话忽然大声了点,单喜只听有人喊自己名字,便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

    无风、没动物、没有人。

    可是,她分明听到了啊……

    她的目光投向可疑的草丛,可是那不及腰身高的草丛连被风吹过的晃动都没有,如果有人或动物躲在哪里的话,一定会有动静……莫非是她太敏感了?

    奇怪地摇摇头,她抱着一点点狐疑,暗自提高警觉,慢慢往前走。

    “你才蠢咧!看你差点让喜儿发现我们了。”

    “总之你别想出乱子,我们是狐妖的事绝对不能让喜儿知道,如果喜儿知道话,她肯定不会再跟我们住在一起,也一定会害死我们的……”

    两个声音说完便消失了,可以放缓脚步的单喜,只听到最后那份声音说了什么狐妖,什么她一定会害死他们的话……

    她马上掉头走向草丛,可是找来找去,草丛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两个声音就像真实妖魅发出来似的,说不见就不见了。

    单喜心里升起一点害怕跟不安。

    如果她刚听到“狐妖”二字不是错觉,不就代表乔府里确实有妖吗?

    尤其这阵子城里有狐妖作恶的传闻,她一想到这儿,不禁握牢胸前衣襟。莫非那狐妖是藏在自己家中?

    可她不觉得乔府内有那样的人,也不觉得乔府上下有那个奴仆平日行事特别奇怪,会不会她听错了?她怎么想都有些无法置信。

    怎么办?她该跟乔行云说吗?可万一是她听错了,或是自己太敏感、弄错了那怎么办?

    困扰地左思右想,她既不想轻易相信自己的耳朵,耶不想轻易认定府里有妖,始终不知自己改怎么做。

    之后的日子,单喜一直悄悄观察着府里的奴仆。

    如果那日她听见的声音真是妖怪发出的,那么狐妖一定藏身在府内,肯定是乔府女仆中的一人,

    可是几日下来,她根本没发现什么鬼祟。

    乔府里的老媪壮丁、丫头小厮……个个温善和气,待她如同家人,她却认为他们其中有人是妖?单喜越想越混乱,觉得自己太荒谬。

    她怎么能怀疑自己身边的人?尤其这些人都是待她那么好,自她进了乔府,他们都把她当成家人看待,对她嘘寒问暖,让她开心地把乔府当成第二个家。

    就算他们其中有人是妖,她也愿意相信不会是城里出现的坏妖,一定不会干坏事,只是有缘故必须留在乔府而已……

    “喜儿,发什么呆呀?瞧,大娘给你泡的上等龙井都冷啦!”

    单喜正在王大娘作客,结果不经意又想起狐妖的事,意识对着手中的清茶发起愣来。“抱歉大娘,我闻香闻得痴了,这就喝……”

    “别、别!大娘给你换一杯,这天气喝冷茶不顺口。”王大娘走来为她重新倒过茶,也对似有心事的她问:“喜儿,大娘看你精神不好,是怎么了?是不是乔府出了什么事?”

    “乔府没事,大娘。”单喜连忙笑开,不让她发现异状。“是我自己不好,总是熬夜调香,睡不足……”

    调香?王大娘听出古怪。这调香又不是什么要紧事,单喜这般挂心,还能是为了谁?

    想着,她也了然微笑。“喔……是行云公子要用的对吧,喜儿,大娘多嘴问你一句,你不要不好意思啊。”

    “大娘要问什么?”

    王大娘微笑地挨近她,小声探问。“你是不是喜欢行云公子?”其实她已经注意很久了,单喜每次上她这来,嘴里念的都是乔行云的好,谈的也都是乔行云的事,有时候她还会脸红似的边说边笑,这才让王大娘觉得事有蹊跷。

    单喜一听立即涨红小脸,手足无措地摇手。“大……大娘,喜儿没有啦……”

    “你这孩子!”王大娘晲了她一眼。第一、她王大娘虽然上了年纪,可也曾经做过姑娘;第二、她在濮州城也算半个媒婆,怎么会看不出丫头的心思?“喜欢就喜欢,跟大娘我也害臊吗?”

    “我……”单喜被这么一说,小脸更烫了。“您不能告诉别人喔!尤其是行云公子,我怕他知道还会……”

    “会怎样?”王大娘见她踌躇,便温声劝他。“喜儿,你若喜欢一个男人,难道不想知道他的心意吗?或者试探他一下吗?”

    “可是……可是,我不敢。如果他不喜欢我怎么办?”万一乔行云不接受她怎么办?那她不是会造成他的困扰,无端让他为难吗?

    就像那日,她明明察觉了自己对他的情意,可是一见到他疑惑的目光,她便把话全吞进肚里去了,怎么可能还去试探呢?

    她清楚自己这般的顾虑,不光是因为性子太软弱,更是因为她的身份毕竟只是丫头,如果今日她是谢家小姐,就算性子不像她那样直接大胆,可或许还有些勇气作试探,然而……她偏偏哪一样都没有。

    “你说怕他不喜欢你?”王大娘为她说解排忧。“可是大娘不这么想……我跟你说,这几年来,城里想跟行云公子结亲的姑娘多得可叠成山,可是每次媒婆上乔府,都徒劳无功地回来,你说是为什么?”

    单喜不知道这些事,乔行云从没告诉过她。“为什么?”

    “因为行云公子已经心有所属啊!”城里的媒婆都传开了,乔家公子对城里的姑娘都看不上,是因为喜欢身边的小丫头单喜。

    “那是谁?行云公子喜欢谁?”她马上问,新也揪紧了起来。

    “傻丫头,不就是你吗?”王大娘呵呵笑了。

    “我?”单喜先是讶异,一时还以为是哪家姑娘姓傻……待意会王大娘说的人是自己,她小脸便倏地泛红,害羞地垂下头去。

    心如擂鼓,她好震惊,可也好惊喜。

    是她吗?行云公子喜欢的人,真的会是她吗?

    “傻丫头,如果你不敢试探,那大娘我去帮你问吧?”王大娘努力敲边鼓。除了乔行云真是他们濮州城里最好的对象以外,单喜也是她自幼看大的丫头,如今单老爹死了,她的人生大事就归她王大娘管,无论如何,她都想亲眼看着她有个好归宿。

    “不要不要!”单喜一听连忙摇手。虽然王大娘这么说,可她自己都弄不清楚真假,怎好让王大娘啥闹呢?“我会自己想办法……您千万别去探啊!”

    只是有了王大娘的话,她再软弱也有了一点勇气,觉得乔行云或许真如她所说的,其实也是喜欢自己的……

    只要这么想,她便觉得充满信心,觉得自己跟行云公子说不定真的有希望。

    他会喜欢自己,而她,总有一天也可以入她所愿,永远地跟他在一起……

    就在快到山腰的另一边之处,有一座名为“长生”的道观。

    谢家小姐乘着轿子,好不容易差人查到这件道观,又走了半日山路,终于来到此地。

    “小姐,道观到了,就这儿。”

    “这儿吗?怎么有点人烟罕见?”

    “小姐,道观是人家修道人、道姑修行的地方,又不是庙里求神拜佛,平日哪有人啊?”

    这倒也是,“好吧!你们在门口候着,玫儿,你跟我进去。”

    带着丫头,谢家小姐便走了道观。

    一进道观,只见熏香袅袅却无人影,大堂寂静无声,若不是门口轿夫说得肯定,谢家小姐真怀疑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就在她想出声喊人之时,一名年约三十、面貌端秀的道姑相迎而来。“敢问姑娘找谁?”

    “我找长生道观的张道人,前阵子我在城里遇到他,他说住在这间道观,让我若遇到疑难杂症的时候,可以来找他帮忙。”

    “真不巧,姑娘。”道姑微微一拜。“张师傅出门云游去了,这会儿不在道观。”

    怎么会这样?“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乐事有要紧的事,是关于狐妖呀……”

    道姑一听到“狐妖”二字,目光似乎闪了闪。“若是降妖除魔之事,姑娘也可以托付于我,我定能代师傅为民解忧。”

    谢家小姐本想亲自见张道人,可如今事有不巧,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好吧,那我就请道姑帮忙了。”

    “姑娘内室请,还请让丫头在外面稍候。”

    谢家小姐只好让丫头在外面候她,便跟着道姑一起走进了内室。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带路的道姑也一边问她。“请问姑娘遵命贵庚?”

    “我姓谢,名小翠,是城东谢家布庄的女儿,今年十七。”

    “谢姑娘,你说你遇到了狐妖?”

    “是啊!张道人说完哦身染妖气,而后告诉我狐妖怕喝酒,果然我后来想起,身边的确是有一人鬼祟怕酒,很像是妖孽。”

    “原来如此。”道姑点头,继续问:“那么,谢姑娘知道那人是谁?”

    “知道,她是乔府公子的丫头,名唤单喜。”

    “乔府?”道姑愣了愣。“可是濮州首富耆玄的府上?”

    “没错,正是那个乔府。”谢家小姐应道。“他家有个丫头来历不明,只知道出身山野,而且妖媚惑人,肯定是只狐妖!”

    道姑轻笑。“谢姑娘似乎很了解狐妖。”

    “因为我遇到了呀!”谢家小姐急急表示,怕她以为自己胡闹。“母狐妖不是都爱迷惑男人,采阳补阴的吗?那是单喜也是这样的!”她迷惑了乔行云,让他眼里只有她,难道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忽然,道姑停下脚步,请她进入一处静修房间。

    谢家小姐进入房间后,立即感觉一阵风凉,原来是道姑扬起长袖,便生出一阵骤风关上房门。当她回头时,一切已静,道姑仍是笑盈满面。

    “不过……母狐并非只喜欢采阳补阴,只要是人的精气,她都是非常喜欢的。”

    道姑虽然笑着,可总让人瞧着冷,还有那对眼睛,似眯微眨之时,总像蕴着两团红光,看得谢家小姐不觉锁起颈子。

    第6章(2)

    就在这时,她忽然闻到屋里有股血腥之味。恍惚地四处一看,竟见榻上、墙上血迹斑斑,尤其墙上的血迹一路淌到地上,成了一条血痕,直通她的脚边——

    谢家小姐吓得跳开,发现脚下竟躺着张道人的尸体,立即尖叫脚软,花容失色。道姑也不再笑了,而是换上冷魅,那双原本看不真切的红眼,也在黑暗中变得清楚骇人。

    谢家小姐吓得全身发颤。“你……你原来是妖!”

    “对,而你……就要给我吃了。”

    她对谢家小姐伸出手,手却已是狐狸的爪子,吓得谢家小姐跪坐在地,绝望地磕头哭喊。

    “求你饶了我……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不可能!因为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而且只有你死了,我才能用你的身份再次进城——”在她的哭喊求饶声中,狐妖红莲张开大口,随即起了一阵大风提起谢家小姐的身子,将她推向红莲——

    她的爪子也同时掐住谢家小姐的颈子,在她大喝的瞬间,谢家小姐的魂魄也被吓出了天灵岤,如同一缕轻烟窜入红莲的鼻内,须臾便化为死人。

    然后,她丢下谢家小姐的尸体,走向张道人的身边,不屑地踢了他的死身一脚。“张道人,你没料到吧?你不但道行不及我,还被我吸去所有修为内力,连你相救的丫头都给我杀了,我该谢谢你,给我这么一个重新开始的好机会……”

    她红莲自从想重现人间,便化为一名貌美的少龄寡妇隐居城郊,靠着吸取城中年轻男子的精气快速修炼、功力,几日前被张道人发现了踪迹,逃匿回山,如今她趁着张道人与她相斗受伤之际,上门痛下杀手,之后更是将道观所有牲口悉数杀害。

    她杀了张道人,吸取他的修行内丹,一下子增加了几百年的、功力,如今别说普通凡人不是她的对手,就算是她的死对头乔耆玄,也绝不是她的对手。

    “乔耆玄——不,老黑,你给我等着!之前你伤我功力,还我在山里苦修百年的帐,我这次一定会好好跟算……”红莲仰天冷笑。“濮州大善人是吗?明明是妖,却跟人混在一起……好,你爱做人,就看我先剥了你的人皮,毁了你在濮州的名声,再送你这只老狐狸去投胎,岂不痛快?”

    打定注意,红莲业随即旋身化为谢家小姐的模样,决定再度回到城里,好好找乔府的人算账——

    夜临,单喜与乔行云一如往常,在他屋里煮茶对弈。

    她今晚特别不专心,两盘棋局,她都粗心败北,眉宇间有要事般拧着,可是抿紧了唇,踌躇着不吭对他开口。

    连着第三盘,见她又下了一着错步,乔行云终于开口问她。“喜儿,你有心事吗?”

    她吓了一跳,赶紧慌道:“没事啊……我没事……”

    “罢了,我看你精神不济,今天这棋下不了,我们喝茶吧。”接接着,他下了榻,走到书案前寻了两本书,开始翻起来。

    单喜望着他,想着王大娘白日说的话,好想跟公子告白,问他愿不愿意娶她……

    虽然她当下信心满满,但一回到乔府便勇气尽失。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慌是怎么回事,好像……总觉得一说出口,他一定会拒绝她。

    他唤她,可是她垂着头,好一会儿才应答。“公子,你叫我吗?”

    乔行云合上书卷,走到她身边坐下。“公子……上次你说狐妖怕同类的血,是真的吗?”

    乔行云目光不动,拧眉。“怎么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想起一直藏在心里的事,小心地问他。“如果府里有狐妖的话,你会怎么办?”

    他目光微变。“谁跟你说府里有狐妖?”

    “没人跟我说,是喜儿自己发现。”她赶紧解释,怕他担心。“我只是无意间听到有人对话,好似是两只狐妖……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听错了也不一定……”

    乔行云放下书卷,神色认真地抱起手来。“那么喜儿……我先问你,你的想法是什么?如果你听到的声音真的是狐妖,那该怎么办?”

    她严肃地回答。“喜儿很认真地想了好几天,虽然府里有狐妖,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只知道乔府上下都是我的家人,他们都是好人,不会做坏事的!”

    言下之意,她想为狐妖求情,是吗?

    他的心因为她的回答儿震动了下,“所以你不怕他们?”

    “我不怕啊!我只是怕他们万一被别人发现,会受伤害的!”

    她摇头,神情认真。“公子,你也不怕对吧?我知道你跟一般人不一样,你一定愿意包容那些狐妖,对吧?”

    他知道她不怕狐妖。

    那一晚他不慎露出真身,她双眸瞅着他,说着:“我不害怕。”

    可是,她后来又说不要他是狐妖,不要他是那个样子……

    乔行云的心仿佛收紧了一寸。“可是你怕他们被人知道,是因为你为他们的安危担心,是吗?喜儿。”

    她可以这样接受别的狐妖,还为他们设想,为什么对他不可以呢?

    “嗯。我不希望这事被别人知道,公子,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请你也不要告诉老爷或其他人,就让他们安心随意地过活吧!”

    她明明如此善良,为什么对他却很残忍——

    乔行云别开眼,企图忘去心底的伤。“我知道,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说好了他永远不会再让她发现事实,也决定只以亲人的身份守护她,他便不该想起这些徒增困扰的事,无端扰乱自己的心湖。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事吗?”

    “呃……”他突然转头看她,单喜一时又想起王大娘的那些话,小脸微红,对着他深沉无涯的黑眸,口吃起来。“我……我……”

    她这莫名的紧张惹他笑了。“你怎么了?觉得很热吗?看你脸都红了……”

    当他投来关心的目光时,她的心也因为他的温柔而怦然。

    她忽然想起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她的心也是这么紧张,这么想把真心奉上给他……

    “你的脸怎会这么红?还发着烫……不是病了吧?”

    “不不……喜儿没病,我只是……”

    “我喜欢你,公子——”

    脑海中接连闪过一段段奇怪的对话及画面,然后,一瞬间她又回到此刻,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什么时候说过那些话,她曾经跟公子坦白过吗?

    乔行云皱眉看她。“喜儿?你没事吧?”

    “没事……我大概倦了。公子,今晚喜儿先告退了,明早见。”她觉得自己好奇怪,而且想起那段奇怪回忆之后,她强烈地心痛,好似她的愿望即将被捏碎、消失,就在她说了那句“喜欢”之后。

    她的心很痛,却不知道为何心痛、为谁心痛……

    单喜匆匆逃出了乔行云的房间。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么反常、这么莫名其妙……当她仰头望着夜空时,发现自己哭了。

    她……为什么要哭?

    难道在那个她记不得的回忆里,发生了让她难过的事吗?

    她抹去眼泪。虽然完全想不起来,可她知道……那一定跟她喜欢行云公子的事有关。

    就在单喜跟乔行云报告狐妖之事过后没几日,乔耆玄因为受伤而被抬回了乔府。

    听说乔耆玄是在访友途中遇到强盗头子,家里的奴仆一听主人受伤,乱成一团,但乔耆玄的房里除了乔行云跟乔洪,谁也不能进去,就连单喜也不行。

    她一直站在门口候着,就算于事无补,也想关心乔耆玄,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是自己可以做的。

    一连两天两夜,乔行云没有出过房门,只有乔洪跟乔善出来走动。第三天早上,乔行云终于出来了,但他脸色极倦,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

    “小心。”单喜见他出来,连忙上去扶他。“公子,你没事吧?”他一定是不眠不休地照顾老爷,累坏了身子吧?

    “我没事,喜儿。”

    “公子,我扶你回房去休息一下吧?”

    “不行,一个时辰后我还得进去看爹,只要在屋里稍坐就好了。”

    “好,那我们进屋去坐。”于是单喜扶他进了最近的一间屋里,让他在榻上稍作休息。

    然后她端来乔善准备好的鸡汤,挨近他身旁,一口一口喂他。“公子,乔掌柜说着汤能补元气,你喝点吧……”

    让她细心喂了几口,乔行云感觉虚乏的精神好多了。“我没事了,喜儿。”

    “公子,老爷他要不要紧?是不是伤得很重?”就连医术高明的乔行云都治得这般费力,她好担心。

    “你不用担心,爹他没事,只是需要好好休养一阵子……”乔耆玄是因为在山里遇到红莲,跟她都受了重伤,他已渡了自己部分功力给他,性命无碍,只是必须好好养息修炼一阵子。

    最好的地方自然是灵山,但乔耆玄也不能马上离开乔府,得等他精气汇聚再说。

    “那喜儿能做什么事?什么都可以,公子,请你告诉我吧!”他在单老爹临终时为她做了那么多,如今他的爹有难,她也想为他分担一点,哪怕以她的能力,真的只能是一点……

    “你只要照顾自己就行了,爹我会照顾,你不要担心,记得好好吃饭睡觉。”

    他知道她天天侯在门口,就算他差乔洪几番给她传讯,要她不要等了,她还是守着。

    “好。”单喜连忙答应,不让他还要分心神担心自己。“喜儿知道了。”

    “喜儿,我眯一下,一个时辰后务必叫醒我……”乔行云闭目养神,一边交代她。

    “你睡吧,喜儿会一直在这里陪你,一定叫你起来的。”单喜帮他盖上自己的披风,挨着他,静静地守着他入睡。

    她安静地伴着,什么都不想。

    看着他俊逸的眉目、好看的鼻峰、让她悸动的吐息……她想,就算要她这样看他一辈子,她也看不腻。

    如果这一刻能使永远,那么她愿意让时刻就停在这儿,让她一辈子这样待在他的身边……

    第7章(1)

    乔行云休息了一个时辰,便进房再为乔耆玄治疗。

    这次一待又是一日一夜,等他出来,只见他比前一日更虚弱了。

    他一出门便闭眼站立,好似有些晕眩,有些受不了外面的光亮……

    单喜赶上去扶住他手臂,他张开眼,关心地对她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