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行云公子

行云公子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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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像他能护她一生,但人的性命有尽,几十年后,就算他再不舍,终究也得放开她——当他想到彼此残酷的将来,便忍不住将怀里的单喜抱紧,知道自己正在排斥这个将来。

    他是怎么了?

    三年前他初见单喜时,只把她当成一个必须回报恩情的凡人,那时的他不会烦恼能照顾她多久,为何如今反而如此不舍?

    莫非是他对单喜的宠爱让他多了不该有的怜悯?

    因为她的努力、她的坚强、她的善良,让他对她越来越喜爱,渐渐地不把她当成普通的人,而是希望她能够跟自己一样长寿无极,一直陪在身边?

    可她毕竟是人,怎可能跟他一样?

    他心绪一紧,没办法解释这份既愁又痛的感情是怎么回事。

    他唯一明白、千真万确的事,就是他不想让她离开自己。

    第4章(1)

    春夜乍寒,可单喜的心却是热的。

    她只要回想起白日里,行云公子抱着她的景象,仿佛还能感觉他的体温笼罩着自己,温暖又柔软,让她舒服得舍不得离开了。

    这种念头……会不会太逾矩了?

    毕竟他是公子,而她是他的丫头,贪恋着主子的怀抱,可不是一个丫头该有的心思。

    但她竟然毫不觉得羞耻,只觉得开心,好似一直以来对他的讨好,终于得到了回应……

    想着想着,她的脸也暖暖的红了。

    端着手上的温酒,她缓步走到园里的四香亭。这亭子是以沉香为阁,檀香为栏,揽以麝香和为泥饰,春日花开的时候夹以花香,故名四香。

    乔行云特别喜欢夜里在亭子中赏月,每逢万物俱静、夜寒露重之时,亭里往往只有他跟单喜烧着温酒热茶,在亭子里聊天赏景,直到天明。

    “公子,温酒来了。”把酒瓶放下,单喜为他的空杯倒入酒液。

    他笑着招呼她坐下。“喜儿,快过来坐,我们再来下一局棋,今晚风冷醒脑,适合好好下棋。”

    “好。”单喜答应,便在他对面坐下。有了一次赢棋经验,她是更认真面对乔行云的出招了。

    乔行云却不像她那般如临大敌,斜卧在沉香地板上,单手支头,另一只手在棋碗里摸着棋子,一身雪白的春衫柔拖在地,像是滩未融的冬雪,在黑夜中,他的人比烛火还亮眼,好似他身体里藏有明光,身上发着光晕一样。

    单喜只觉得视线清朗,当她抬起脸,看见仿佛浑身发光的乔行云,不禁痴茫了会儿。

    公子……今夜就像仙人一样呢!

    她知道他长得好看,身上的气质也跟普通人不一样,不过今晚她才真正明白,有人说他‘凡身仙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就像个真正的神仙,全身都会散发光芒呢……

    “怎么了?”发觉她分神,乔行云抬起黑眸觑她。

    “不,没什么……”被他发现自己在偷瞧他,单喜不禁心中小鹿乱撞,小脸倏地泛红。

    “是不是不知道怎么走下一步?”

    “不是,我只是想得远了点,觉得这局有些不好走……”不行,她要冷静。“好像有点冷,请让喜儿先喝杯酒,好好再想想……”

    她赶紧端起温酒喝一杯,没想到喝得太急酒液太辣,她反而呛咳,小脸更红了。

    “咳咳……”

    “瞧你弄得。”乔行云见状便起身,将她拥入怀里,百般疼爱地为她拍背,还伸手取来一杯温茶给她净口。“来,喝口水。”

    单喜喝了茶,才发现自己正在乔行云的怀里,他的温暖、柔软像白日那般包围着她,让她心儿怦怦跳,想停也停不下来。

    “喜儿,好些了吗?”他轻柔的关怀从头顶传来。

    “公子……我……”她像是突然开了窍,似乎知道自己为何喜欢公子这样抱着,为什么不觉得自己羞耻。

    因为她,喜欢行云公子——“你怎么了?”乔行云见她发鬓微乱,小脸怦红,娇唇微嘟,目光更是爱怜无尽。“你的脸怎会这么红?还发着烫……不是病了吧?”

    “不不……喜儿没病,我只是……”只是好喜欢行云公子呀……

    “只是什么?”他追问,这丫头语焉不详的时候,就代表她有重要的事瞒他,之前她烫伤便是这样,所以就算迷惑她,他也必须问出来。“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喜儿”

    “我……我……”她望着他深邃的黑眸,心中莫名地被注满勇气,让她冲动地脱口而出。“我喜欢你,公子——”

    她喜欢他,好喜欢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他说要‘一辈子照顾她’的时候?还是他发现自己不见,担心地到山上寻找,又温柔地背她下山的时候?

    她弄不清楚,只知道公子对她太好,是世上除了阿爹以为对她最好的人了,所以她也将自己的芳心写满他的名字,从此心里只喜欢他一人。

    乔行云似笑非笑地答。“我也喜欢你啊,喜儿。”

    “不是的……不是那种喜欢!”她有些急了,她想让乔行云彻底明白自己的心,她对他的喜欢,是一种甜蜜又患得患失的喜欢啊。“我会很想讨你开心,可是又怕做得不好,所以一看到你就紧张,心儿也一直乱跳……”

    “就像谢小姐抓住你的时候,我也会生气,想叫她放开你,我觉得公子是属于我的……好奇怪的念头,是不是?”

    乔行云听着她的解释,目光一黯。“你会生气,是因为在吃醋吗?喜儿。”

    “吃醋吗?应该是吧……”可是,她觉得这样乱吃醋的自己好奇怪,明明行云公子也没对别人好,她为什么要胡乱对别人生气?这太不像她了……

    “你居然开始因为我而吃醋了……”他当然讶异,他从没想过单喜对自己会有亲人以外的感情,然而今夜她却承认了这么一个大秘密,不但让他知道她的心,也让他有一份……无以名状的欣喜。

    没错,欣喜。

    他能感觉到那股欣喜真实存在着,当她说喜欢自己的时候,他的心也为她震动,然后,意外地不恼不优,他的心,反而豁然开朗……

    他想起那些自己为了让她快乐,甘愿使的小心机,当他看到她快乐,他也快乐。还有在阿宝家里时,他发觉自己总有一天会失去单喜,心中的担心与害怕……

    直到现在,他才算真正明白,原来,他之所以会有这种种想法,全都是因为他也喜欢上她了——“行云公子……你会生气吗?因为喜儿吃醋?”见他表情惊讶,单喜以为他生气了,好担心地问。

    乔行云唇角含笑,纤长手指不觉抚过她的粉颊,自问,他生气吗?

    不,他不生气。

    面对这么讨人喜爱的她,他怎忍心生气?而且她说喜欢他,他很高兴,因为他终于也知道自己是喜欢她的……

    “我不生气,喜儿……”他放柔了声音,温暖的唇仿佛在她颊边碰了碰。“因为我也喜欢你,喜儿……”

    单喜睁着一双愣愣的大眼,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他刚刚亲了她对吧?而且……他说他也喜欢她,对吧?

    后来的事,单喜记得混混乱乱的。

    她记得乔行云说喜欢自己,因为太惊喜了,所以她又喝了几口酒定定心神。

    结果又呛又咳的傻模样让他哈哈大笑,紧紧地将她抱住怀里偎暖,用他的身体帮她阻挡夜里也来越重的寒气。

    在他怀里的滋味太舒服了,没多久,酒力发作的单喜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睡到几更,她朦胧醒来,看乔行云还躺在自己身边,一手横摆在她的腰间用长袖为她遮寒。他好像也喝醉了,面对她闭着俊秀的眼眉,吐气若兰。

    真糟糕!她怎么可以先睡着?而且还让公子在这里陪她睡?瞧瞧……他自个儿睡下,身上竟没有盖被子?!

    单喜赶紧起身取来一旁的毛裘,因为怕吵醒他,她很小心地为他盖上,然后抬起他的手,想将他的手放入毛裘里。

    就在他抬起他的手时,也发现了一处不对劲。

    有一条白色蓬松的狐狸尾巴露出乔行云的衣袍外,不时还会轻轻甩动。

    她以为自己睡迷糊了,于是揉了揉眼,等她定眼再看一次时,那条狐狸尾巴还是在她面前。

    为什么行云公子的身上会有狐狸的尾巴?

    她徒地清醒,连带‘啊’了一声,身子一退,却绊到脚下的毛裘,差点往后跌个四脚朝天。

    幸好一只劲臂忽然拦住她的细腰,将她牢牢地拉了回来。

    她的目光对上了乔行云蒙着云雾般的深邃黑眸。“怎么了?”

    “公……公子……”单喜受惊地瞪视他,险些说不出话来。“你……怎么会有尾巴?”

    难道行云公子是狐狸?

    不!不对……他是人,不是狐狸,她是不是作梦了啊?

    “你害怕我有尾巴吗?”他问,黑眸眯了眯。

    “不,不是害怕……”单喜摇摇头,觉得思绪更是一团混乱。“可是为什么?你是人呀,人怎么会有尾巴?”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乔行云的心紧了紧。果然……她还是会害怕不是人类的自己吧?

    可是既然都被她看见这样的自己了,乔行云也兴起了孤注一掷的念头,想跟她说实话。

    “因为我是狐妖,记得吗?三年前你在山里救了只小白狐,他就是我……”他故意表明身份,想试探她的反应。“所以我才会说白狐喜欢梨子,因为我喜欢梨花,也喜欢吃梨子……”

    狐妖?!

    意思是他真的是只狐狸,不是人类吗?

    单喜一时接受不了,对着他拼命摇头。“不,你不会是狐狸!你一定是骗我,对不对?”

    她才刚知道他喜欢自己,她的美梦才刚作上,可是……他怎么会是狐妖呢?如果他是狐妖,那她不是不能跟他在一起了吗?

    “你害怕我是狐妖吗?”他抿起唇,再度冷静地问她。他想知道,单喜究竟接不接受得了这样的事实?

    “我不害怕……”单喜缩着眉,好像难过又好像心痛地望着他,下一秒,她的眼里竟充满了泪光。“可是我不要,我不要行云公子这个样子……”

    她不要乔行云是狐妖,如果他是狐妖,那么他们不但不能在一起,就连城里的人也会讨厌他、远离他,她不想看乔行云被人讨厌,若是那样,她一定会很心痛很心痛……

    她的话像刀割在他心头,狠狠地划下伤口。

    他终于放弃了,双手捧起她梨花带雨的小脸,低声安抚她。“乖,我开玩笑的,我怎么会有尾巴?是你睡糊涂了,不信你再看看……”

    单喜别开视线,果然不见那条白色的尾巴,他的长袍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真的没有吧?”他再度直视她,对她催眠般低语。“是你看错了,喜儿。”

    “是喜儿看错了……”她照他的话说,眼神开始有些涣散。

    “今夜我们下了两盘棋,喜儿累了,所以睡着了。喜儿只记得我们喝了酒,酒很香,马上就想睡了……”

    “喜儿马上就想睡了……”他照样重复了一次,接着闭上眼睛,完全失去神智,瘫倒在他的怀里。

    抱着她,他知道明日醒来,单喜什么事都不会记得。

    今夜是他莽撞,听到单喜跟他告白,竟欣喜得控制不了自己,加上酒醉酣眠,这才让他露出了原形。

    当她发现这样的他时,他却不急着遮掩。

    因为他有一丝期待,期待单喜跟常人不一样。

    她以前见过自己的原形,而且他很清楚她的善良,以为她会不一样,可惜,连曾经救过自己的单喜,也不能接受身为狐妖的自己……

    他内心隐隐受伤,不过,谁教他自取其辱?

    人妖殊途,这个他一开始修炼就知道的道理,怎会在几百年后,误以为有所改变?

    第4章(2)

    隔日醒来,单喜发现她好好地躺在自己房里。

    她记得昨夜跟行云公子在四香亭下棋……是什么时候他们散了局,她又是怎么回到房间?

    一起身,她的头就犯疼,昨夜的酒太香了,她肯定是喝醉了。

    “糟了,都这时辰了?!”惊见已过卯时,乔行云肯定起身了,单喜连忙梳妆打理,急急前往他的房间察看。

    一进房,她发现乔行云已经穿着妥当,正准备出府,便上前问他。“公子,你要去药堂对吧?喜儿也准备好了,让我跟你一起出门吧?”

    乔行云看了她一会儿,淡定微笑。“不必了,你昨夜宿醉,早上还是在府里休息吧,药堂有乔洪跟着,你不用急着过来帮忙。”

    “可是……”可是以往公子都会带她一起出府,为什么今天不呢?

    “听话,你若精神不济,不但做不好事,也会给大伙儿增添麻烦的。”乔行云的声调重了些,表示这件事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听到乔行云像是怕自己会砸了事,单喜心中隐隐有些受伤,落寞地低头。

    “是……喜儿懂了。”

    “还有,以后不要随便喝酒,你的酒量不好,容易醉,喝多了会出事的。”瞧她的宿醉模样,肯定很难过吧,乔行云有些后悔昨夜不该让她喝这么多酒。

    公子……在警告她吗?

    单喜听他这么说,认定昨夜自己喝多肯定做错了事。“知道了,以后不会喝酒了,我会注意的……”她小心翼翼回答,就怕他是在生气。

    见到他委屈模样,乔行云不免心一紧,觉得自己不该因为昨夜她说不喜欢他是狐妖的那些话,一早就对她冷淡疏远。

    然而虽是这么想,他心里还是有点受伤的疙瘩。乔行云只得狠下心转身。“乔洪,我们走吧。”

    “是,公子。”

    他头也不回,便跟乔洪出了门,留下单喜独自一人站在他的房门前。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可她总感觉乔行云的态度一下子疏离了许多,为什么会这样?

    是不是……她无意间做了什么惹他气恼的事?

    她不由得回想昨夜。昨夜她跟公子下了两盘棋,喝了几杯酒御寒,接着,她就醉得不醒人事了。

    这中间,她没做什么讨人厌的事啊……

    该不会她酒后变了个人,所以对他有了什么不敬的言行?

    一定是这样,除了这个原因,她再也寻不出任何理由了。

    只有想起乔行云不寻常的反应,她便好难过,怀疑他是不是生自己的气,会不会讨厌她了?

    惆怅地望着乔行云走远了的身影,单喜忍不住愁了小脸,痴痴又郁郁地目送他离她远去。

    单喜踏进药堂时,乔善也发现郁郁寡欢的神情,于是喊她。“喜儿,你怎么啦?病了吗?哪舒服啊?”

    “乔掌柜,我没事。”她摇摇头,勉力微笑。“行云公子呢?他人不在药堂吗?”

    “公子带着乔总管去给阿宝的爷爷瞧病,刚走。”

    “喔……”

    “喔什么?过来让乔掌柜给你把把脉,你一定是生病了。”他认识的单喜一直是开朗活泼的,怎么会这副病模样?

    她却问:“乔掌柜……你知道人喝醉酒会酒后乱性吧?那乱性……是什么个乱法?会做出什么事?”

    “这个嘛……”乔善一听到酒,表情立即一转严肃,好像碰酒是件大坏事。“乔掌柜我也不知道,我不能喝酒,从来没有喝过酒的……”

    “乔掌柜为什么不能喝酒?”她认识的男人都会小酌一番,阿爹、乔耆玄跟乔行云都会喝酒,乔善不喝酒反而奇怪了。

    乔善像被问到死岤,答不出来又紧张得很。“因……因为我身体异于常人,酒跟我犯冲,会起疹子……”

    “这样啊。”单喜好失望地垂下头。“如果连你都不知道,那我该怎么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喜儿,说什么呢?你犯了什么错啊?”

    “我也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才烦恼。“我昨夜喝醉酒,大概做出惹公子生气的事,他今天就对我好冷淡了。”

    “怎么会?公子最喜欢你啦,整个乔家——不,整个濮州城的人都知道啊!”

    乔善忙着安慰她。“你一定想太多了,喜儿,不管你做了什么事,公子才不会生你的气呢。”

    “希望是我白操心一场。”单喜受他鼓励,也恢复了些精神。“谢谢你,乔掌柜。”

    “这才对嘛!喜儿要笑着才好看……”

    这时,谢家小姐带着丫鬟走进乔家药堂,一进门就看见单喜。“唷,喜姑娘,今天只有你在?”

    “咳。”看到她,乔善咳了声。“谢小姐看不到我是吧?我不是人吗?”

    “乔掌柜,我自然是有看到你的,我是你的晚辈,你何必酸我呢?”乔善毕竟是乔行云的身边人,她也是懂得做人,至少知道哪尊佛该拜一拜。

    “有何贵事?莫非中暑还没好?”

    “不,我正是好了,才来感谢行云公子啊。”她是想找借口来跟乔行云见面,没想到时运不济,遇到这两个讨厌的。

    “那很好,公子不在,你可以请回了。”

    “这真可惜,我爹刚好从京城进了一批好酒,我为了答谢行云公子细心诊病,特地带了一壶送他,没想到他竟然不在……”谢家小姐幽幽怨诉,忽然发现单喜脸色难看,便道:“喜姑娘,莫非还在生我的气?”

    她抬起脸。“我要气什么?”

    “前几日我做人失了分寸,说了不该说的话,喜姑娘不是还在气这个吧?”

    她并不在乎这种事。阿爹告诉过她,人的恶行自然有天在看,不用她生气。“我没有生气,谢小姐不用担心。”

    “既然不生气……那我们做做朋友吧?”谢家小姐灵机一动,想跟她化敌为友。“以后我就当喜姑娘是妹妹,听说喜姑娘很会调香,不如有空我上乔府请教请教?”只要攀上了单喜,她便有理由进出乔府,见到乔行云的机会肯定倍增!

    “这……”

    乔善觉得有诈,她肯定不是为了跟单喜交朋友,而是别有所图吧!“谢小姐,你是真想上乔家跟喜儿请教吗?不是借机要见行云公子吧?”

    心思被拆穿,她忽然脸色一变,好生气的反驳。“乔掌柜,你怎能把我说得这么难听?万一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

    “谢小姐,”单喜见谢小姐生气,赶紧为两人缓颊。“你不要生乔掌柜的气,他只是心直口快而已,不是真这个意思……”“乔掌柜真不是这个意思吗?唉,我只怕喜姑娘也是这样看我,才不肯跟我做朋友吧……”

    “怎么会呢?”单喜见她话里夹棒,只好陪笑。“我没有这么想……”

    谢家小姐马上抓住她的话尾。“既然没这么想,那喜姑娘是愿意与我交这个朋友喽?”

    被这样一问,她怎么好说不愿意?

    她只好委婉道:“交朋友没什么不可以,可我只是个丫头,如果谢小姐不嫌弃的话……”

    “我当然不嫌弃喽!”反正,她也不在乎。“那好,既然喜姑娘这么大度,如此真心待人,当我今日结了个姐妹,这酒……我们对饮一杯吧,象征冰释前嫌,恩仇不计?”

    当谢家小姐唤来丫鬟为两人倒上酒,单喜望着那杯酒,又想起乔行云早上要她别再喝酒的话。万一这酒喝了,回去让他知道,公子或许更生气,那怎么办?

    一旁的乔善见她一脸为难,很是不舍,便劝她。“不想喝局不要喝,喜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乔掌柜,有你这样多嘴的掌柜吗?”谢家小姐哪知单喜的心思,只想着要为两人的关系打契。“喜姑娘,只是一杯薄酒,你不喝,可就是不原谅我几天前的作为,也不是真心想跟我做朋友喽!”

    “谢小姐,你——”真是逼人太甚。

    单喜知道乔善要说什么,马上抢话。“没关系,只是一小杯酒,我喝便是……”万一因她让两人起什么纠纷,对药堂的名声也不好。

    “喜儿!”

    “你我先干为敬。”谢家小姐端起酒一饮而下,随即反倒酒杯示意。

    单喜不得不伸出手,端起酒杯——“等等!”眼见她要喝下酒,乔善不由分说,一把抢了就灌下肚。“她不爱喝酒,这酒我替喜儿喝了,行了吧?”

    单喜瞪大了眼。“乔掌柜,你不是……”不能喝酒吗?

    “没关系,喜儿,这一点酒,我还撑得住!”乔善面不改色的转向谢家小姐。“谢小姐,可以了吧?”

    谢家小姐即便觉得奇怪,也只能算了。“那就这样喽!喜姑娘,改日我必定登门拜访,好好请教你调香之术。”说完,她终于离去了。

    单喜见她走远,连忙查看乔善的状况,只见他满脸通红。“乔掌柜,你还好吧?没起疹子吧?”

    “还行,等等我抓了解酒的药,吃吃就好。”

    “对不起,还让你替我挡酒……”

    “别放心上,喜儿。”乔善一脸如常地安慰她。“对了,听说王大娘今日头疼的老毛病犯了,不然你帮我跑一趟,送药过去给她吧?”

    “好,我知道了。”

    于是单喜接下药包,马上出门去王大娘的家里了。

    待她走了一会儿,乔善终于摸摸自己的头顶、屁股……

    还好!没出什么差错——

    第5章(1)

    另一方面,谢家小姐离开药堂,便走往回家的路,途径市集时,一名身穿道袍、手持铜钱桃花杖的老道人忽然拦下她。“小姐请慢。”

    谢家小姐怪异的看着老道人。“老道人有何指教?”

    “小姐,你身上有妖气。”

    “胡说什么?”她惊得一跳。“我好端端的是人,哪里有什么妖气?”她脸色难看,气得转身要走。

    老道人对她一拜。“小姐,贫道只是提醒小姐,最近可能接触了妖物因而染上妖气,切记小心。”

    她闻言停下脚步。“你说……我身边有妖物?”

    他们濮州城倚山而居,山野传闻风盛,百姓们一向相信世上有神仙妖鬼,几年前,城里也发生过几档狐妖作祟的事,虽然最后逢凶化吉,可一听到有妖类出没,自然是让人心惧。

    “是,小姐可有知觉?”

    “没有,我家里一切正常,我又是女子,没机会认识什么啊!”谢家小姐觉得奇怪,老道人怎么会这么说呢?“敢问老道人从哪儿来?怎么会到濮州城来呢?”

    “我四海云游,碰巧经过濮州而已。”老道人解释,“几日前,我在濮州山里见着一团瑞红妖气。是只母狐狸妖,可惜降服未果,贫道觉得她可能化为人形在城里生活,这才前来一探。”

    “你说什么?!”谢家小姐一听,也紧张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们濮州城里有狐妖?”

    “正是。”

    “老道人……那请问该如何解决?”着可不得了,好几年前城里有户秀才也是中了母狐妖的妖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这事她还有耳闻呢!“那狐妖怕什么?该怎么认啊?”

    老道人娓娓道来,“修行后的狐妖都有破绽。大多怕酒,一喝酒则原形毕露。修行高的狐妖不怕喝酒。端赖心术持法。”

    喝酒?谢家小姐皱紧眉,难道……是要她测测身边不会喝酒的人?

    “那……不怕酒的狐妖怕些什么呢?”

    “妖者,朔日而力亏,望日而力盈。”老道人含蓄说道。“可每只狐妖修行高低不同,惧物亦无相同。”

    “倘若我又遇到狐妖,那该怎么办?”

    “小姐不必惊慌。”老道人从怀里掏出符咒给她。“此符可挡妖驱魔,随身携带,妖物必定不敢接近。”

    “是……谢谢老道人。”

    “小姐与我亦是有缘,日后倘若遇到问题,可以到城外的长生道观找我。”老道人表示。“我姓张,目前在道观借住修行,应该会在濮州待上一段时日。”

    “是,我知道了,谢谢老道人。”在谢家小姐致谢时。老道人也不知何时走远了,待她一抬头便不见了身影。

    她不禁静心细想,老道人说的母狐妖到底是谁?

    那一定是与她不熟、平日没啥关系的人,那么……她最近有没有认识不会喝酒或者怕酒的女子呢?

    她眯着眼,越想越古怪,越想越纳闷……直到脑海里终于浮现一个惊人的答案。

    单喜。

    单喜探视了王大娘,回到乔府时,已是傍晚时分。

    当她看见乔府门口高挂两只大红灯笼,便知自己回来晚了,急急踏上接替。因为低着头快步赶路,她完全没发现门口的颀长男子。

    直到她察觉眼前有个黑影,这才倏地停步,可身子已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公……公子……”她抬起头,惊慌的唤他、

    他皱着眉,神情仿佛已等她好一阵子,“你上哪儿去了?”

    “我去给王大娘送药。”

    “送这么久,不是拐去其他地方?”

    “没有,是王大娘太久没见到我,所以留我多喝了几盏茶……”她暗自注意着乔行云的神情,他好生气,还在气她吗?“公子,请你告诉喜儿,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乔行云一怔,敛下眼,松开她。“你没有做错事。”

    “可是你在生气,是气我对吧?”她不死心地还问,想知道答案,不想自己空烦恼。“如果喜儿做错事,请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

    她何必这么在乎他气什么?

    如果她知道他气自己,只要远远的躲他就好,只要懂得不要再惹他怜惜,那么或许他的心还能坚硬些。

    可她偏不,非要从他口里问个明白。他怎么可能告诉她,因为她嫌自己是狐妖,因此他受伤了,觉得不该再那么靠近她……

    乔行云沉默了那些只有自己知道的情绪。“我是气你太晚回复了,一个人出门乱走就算了,还拖到入夜,你知道一个姑娘家这样有多危险吗?”

    她忍不住问:“那公子为什么早上不带我一起去药堂?以往公子都会带我一起出府,你突然拒绝我,喜儿觉得好难过……”

    他让她难过了吗?

    乔行云的心弦忽像被拉紧的弓,他一向疼她、宠她,最舍不得看她难过,发誓只想让她快乐,结果,他竟让她如此伤心。

    乔行云……你为什么这么对待单喜?就算你因她的反应而受伤,可明明一切不是她的错,是你自己本为妖物,却巴望着她能接受你——

    他的黑眸一黯,像是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障、人妖本殊途。就算单喜说喜欢他,他也不该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不该认为她会接受自己。

    她有什么错呢?如果有错,那一定是她太单纯,太让他喜欢,才会让他这般苦恼两人的身份。

    他闭眼,决定首期那些情绪,只以最平常的心对待她。“以后不会这样了,喜儿想跟我一起去药堂就一起去,我再也不会说让你难过的话了。”

    既然单喜已经被他封住那晚的记忆,他就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吧。她依然是他一直保护的恩人,而他会永远只是她的“行云公子”。

    他会依照自己的诺言照顾她,一辈子守护她而不透露任何感情,因为他已经明白,这才是对他们两人都好的决定——

    单喜张着一双大眼无辜的看他,终于笑了开来。“谢谢你,公子。”

    “好了,你一定没吃晚饭吧?快进来,乔洪今日让人准备了你喜欢的杏子糕,等等我们来下棋,谁赢谁就能吃杏子糕……”

    “那喜儿一定要赢。我最喜欢乔洪准备的杏子糕了,他找来的杏子比起大街卖的,总是特别香又特别大呢!”见他恢复以前的模样,单喜也心安了。“公子,你也不要让我哦!我们要公平竞争……”

    “我才不让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会杀你片甲不留——”宠溺地看着她又恢复桃花般的笑靥,乔行云也满足地笑了。

    他是那么喜欢看她快乐,就算是再多几辈子,他想自己也看不腻。

    他想,如果他想一直看着她无忧无虑,那么他是狐妖之事绝对不能再次曝光,甚至是他对她的感情,都不能再让她知道分毫。

    虽然遗憾,但他不会改变心意,因为唯有这样,他才能继续拥有她——

    半个月过去,单喜与乔行云宛如回到以往的日子,他的身边只有喜儿,她的心里依然只有行云公子。

    然而,濮州城里却开始出现奇怪的留言,有人说城里出现了狐妖,有人说那只狐妖是母的,已经采补了几条人命,还有人说那只母狐妖其实埋伏在他们濮州城已久,八成就化身为哪家哪户的姑娘,一直欺骗大家……

    留言越传越盛,就连平日里不甚关心世事的单喜,也在药堂与香料铺的穿梭之际,听到了许多关于狐妖的传言。

    大家都说,母狐妖喜爱采补男子精气,吸干了就弃之杀之,前些天有个猎人在山中遇到两个虚弱得无法行走的书生,一问才知他们遇上了母狐妖,各被骗了五日轮番供其采补,没了利用价值便被弃置荒野,任其生死。

    多可怕啊……单喜好庆幸此事不是发生在乔行云的身上,万一今日是公子遇到狐妖——不,他福大命大,又有算命仙说的“仙骨”,绝对不会中了狐妖的把戏!

    定了定心思,她恢复灿烂的笑容,走进城里最大意见香料铺。

    “喜姑娘,你来拉?”香料铺的赵掌柜见到她,趋前问候。“今日要买什么香料?苏合香、松香、龙脑香还是甘松檀香?”

    她正欲回答,赵掌柜的身后忽然传来了谢家小姐的声音。“喜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单喜立即见礼。“谢小姐,你好。”

    谢家小姐看着她,鬼祟的目光像在打量她什么似的,可也掩不住一丝谨慎。“你……来买香呀?”

    “是,我要为行云公子调香,正好缺了点材料。”

    因为乔行云每年只在濮州待一个月,所以他回来时,她便会准备他喜欢的香料包入香囊,让他下次出远门时可以带上。

    这是她对乔行云的一番心意,更是对心上人的殷殷期盼,希望当他看见香囊就会想起自己,希望香囊能代替自己,随他到天涯海角……

    “谢小姐也买香吗?不知道你买的是何种香?”因为上次她说有机会要请教自己调香,单喜便多关心了几句。

    “喜姑娘,谢小姐买的是——”

    “赵掌柜!”正当与单喜很熟的赵掌柜想开口说明时,谢家小姐却立即阻止,不让他说出来。“我买的东西,好让你随便与人说吗?”

    暗自藏牢袖里的东西,她可不能让单喜知道她来买了“只精香”,这可是从涂魂国来的香料,听说可以驱妖辟邪,是要拿来避狐妖的!

    “是是是……恕小的无礼了。”

    单喜见状也有些尴尬。她是不是自以为是,所以惹得谢家小姐生气了?

    她上前一步想道歉。“抱歉,谢小姐……”

    “你……你别过来!”她才靠近一步,谢家小姐立即退好几步,也怕她身上的妖气伤了自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面目!你……你离我远点!”

    “我的真面目?”单喜呆在原地,一脸不解。

    “我说行云公子怎么就那么迷恋你?你又不是国色天香,俄开始自从三年前你进了乔府,行云公子就被你占了,全濮州的大家闺秀他都没兴趣,还不是因为你是——”谢家小姐话到嘴边,忽然怕真说出自己的质疑,反而有可能惹上身。便理科住嘴,“算了!没什么……赵掌柜,今日谢谢你了。”

    如果单喜真是妖狐,那她是斗不过她的,而且她怕死,自然不能跟她起冲突!

    她必须去找高人来治她……对!就去找那天她遇到的老道人!

    谢家小姐如此想道,便一扭腰,赶紧离开香料铺。

    自始至终一头雾水的单喜只能困惑地看着她离去。

    怎么会有人几日前说要与她较好,可几日后又待她如鬼魅?这谢家小姐也太让人摸不透了。

    “喜姑娘,你别在意,我跟你说了吧,谢小姐买的是只精香。”与她有长年买卖交情的赵掌柜忍不住跟她说。

    “只精香?”

    “是啊,听说最近城里有狐妖出没,所以许多人都来买这香,在家宅点上后可以驱妖避邪。”

    单喜闻言,瞪大了一双眼睛。“有这么神奇?”

    “是呀,我看谢小姐好像很怕狐妖,大概是买来自用,又不好意思让人知道才对你这么防备吧……”

    她低头沉思,既然这只精香有这般妙用,她何不也买上一副?

    若让公子随身携带,这样,她也不用担心他会遇上狐妖了……

    觉得此举甚好。单喜立即也对赵掌柜说:“赵掌柜,那只精香不如也帮我带上几幅吧?”

    在乔耆玄的书房里,乔行云与乔耆玄盘坐长榻,除了乔洪守在门外,偌大的房里再无其他的奴仆伺候。

    烟香袅袅。乔耆玄闭目敛神,自怀中透出明黄铯的金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