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千斤闺女

千斤闺女第3部分阅读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他的离去没有丝毫不安,不禁令他气恼得想掐死她。

    这个女人怎么能如此自在?反观他,因为不满这桩婚事,心头烦躁,原本夜里就难以入睡的他,更是已有数日无法好好安眠。

    而此刻她那张酣甜的睡容更是看得他刺眼,他登时起了坏心眼,恶劣的在她耳边大吼一声,“燕如丝!”

    “哇!”她蓦地从梦中惊醒,“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努力的想睁开惺忪的睡眼。

    “你给我滚下来!”他二话不说地直接拽着她,将她拖下床。

    她顿时摔倒在地,“你干么拉我下床?”被人突然从睡梦中叫醒,她不悦的紧蹙秀眉。

    “这是我的床。”

    “你的床……”她愣了下,“那我要睡哪里?”

    “那边有一张小榻。”他指向不远处的窗边。

    “喔。”她也不生气或抗议,只是点点头便迷迷糊糊的走过去,躺在小榻上倒头就睡,不多时便传来她浅浅的鼾息声。

    古月生躺在自个儿的榻上,以为今晚会跟往常一样很不容易入睡,然而伴着她浅浅绵绵的的鼾息声,竟意外的令他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走出寝房前往膳房的途中,燕如丝不意看见古月生与一名美艳绝伦的女子走在一起,她从没见过那么明艳动人的姑娘,忍不住好奇的注视着对方。

    察觉到她的视线,那名身穿一袭鹅黄铯绸衫的绝美女子,更加亲昵的挽着古月生的手臂,娇声说道:“古郎,我知道我出身风尘,配不上你高贵的身分,可我死心塌地的跟着你这么多年,我不求名分,只求能留在你身边服侍你就够了!”

    闻言,古月生眉峰微拢,正想开口时,又听她说:“我知道你定是看在她臀部比我丰腴,看起来很会生,所以才娶她,可是有些人臀部有肉归有肉,实则连颗蛋都下不了。”她拉着他的手抚向自个儿的臀部,“你摸摸我这臀多结实有肉,一定能为古家生下很多孩子。”

    听见她的话,燕如丝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臀部疑惑的想着,他是看在她屁股大才答应娶她的吗?可她不觉得自己的屁股有多大呀,比起大姐、二姐的,她可小多了。

    “云生,别胡闹了。”古月生抽回手,低斥一声。

    “古郎,我没有胡闹,你想要几个孩子我都可以生给你,走,咱们这就去生孩子去!”说着,柔弱的扑进他怀里,眼送秋波,我见犹怜。

    古月生按了按额角,忍住气。“你不要再玩了!”睇了眼怔望着他们的燕如丝,他开口揭穿“她”的身分,“他是我么弟云生。”

    听见他的话,燕如丝错愕的张大了嘴,“她”是他弟弟?这么说……“她”是男的?

    燕如丝讶异的大步走过去,瞪大眼仔细看着古云生那张花容月貌,吃惊的问:“你、你真的是男的?”

    古云生埋怨的横了大哥一眼,“真没趣,大哥,你干么这么快揭我的底?”他收起娇嗲的嗓音,恢复原本低醇的声音,美目斜睨着燕如丝,眸子一转,轻浮的笑道:“难不成你很紧张大嫂怎么想,怕她误会、生你的气,所以才急忙的拆我的台?”

    “你别胡说。”古月生喝斥。么弟昨夜赶来参加他的婚礼,他下面共有三个弟弟,因为婚礼安排得有些匆促,只有么弟能及时赶来,另外两个弟弟都远在外地赶不过来。

    古云生走到燕如丝面前,抬起她的下颚,左右噍了瞧。

    “除了眼睛小了点,鼻子塌了点,嘴巴大了点,脸蛋圆了点,倒是生得不差。”

    听见古云生说她生得不差,燕如丝以为他在称赞她,不禁露出憨笑,却见古月生拍掉他的手,冷着脸说:“你嫌她丑就直接说,这么拐弯抹角的损人,她未必听得懂。”

    闻言,她这才明白原来他是在损她。

    她顿时不服气的瞪着古云生,“我的眼睛大小明明就刚好,哪像你的眼睛生成那样,像狐狸精似的会勾人,还有,算命的说我脸上就这鼻子长得最好,鼻头圆润,会嫁个好丈夫,而且我的嘴巴大表示重感情,总比你生得一脸刻薄的要好。”

    “唷,你竟然还嫌起我来。”对她贬损自己的长相,古云生非但没生气,还笑咪咪的,一脸饶有兴致的表情,而他这一笑起来,再配上那张绝世美貌,顿时让燕如丝再次看傻了眼。

    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么弟瞧,古月生心中莫名生起一抹不悦,下意识的一个跨步站到她面前,挡住她的眸光。“别说了,去吃早膳吧。”说完,古月生径自拽着么弟走向膳房,没再理会燕如丝。

    听见他的话,正愁找不到膳房的燕如丝,急忙跟在他们身后。

    第4章(1)

    今天是她成为古家媳妇的第一天,依礼要向公公奉茶请安。原本在寝房里伺候的婢女秀儿和冬婷说要陪她过去,可她打小没这样被人跟前跟后的随侍过,不习惯,因此没让她们跟着,问了位置打算自个儿过去,结果这别庄太大了,她出了寝房不久,便迷失了方向。

    幸好过上他们,要不然第一次奉茶就让公公等太久可不好。

    来到膳房,她一眼就看见古朔、古月生和古云生已坐在里面。

    古朔正皱眉望着么儿古云生,“云生,你今儿个第一天见你大嫂,就别穿成这样了,免得你大嫂见了不习惯。”

    古云生低头瞅了眼身上的衣着,那张绝艳的脸庞扬起媚笑,睇向大哥,“大哥,我穿这样哪里不妥吗?”

    古月生心知么弟是故意问他,仅瞟了他一眼,说道:“你高兴就成了。”

    么弟爱扮成女装,其来有自,因为娘亲连生了三个儿子,当时很想要个孙女的奶奶在么弟出生后非常失望,于是异想天开的将他当成女孩扶养,从小就把他打扮成女孩的模样,娘亲虽觉不妥,但碍于奶奶,也不好说什么。

    而弟弟从小就生得粉雕玉琢,扮成女孩更是美丽可人,他们兄弟看久了也不知不觉把么弟当成女孩看待,家中的仆人更是在奶奶的授意下,都叫他四小姐。

    他因此一直以为自己真是女儿身,直到他八岁那年无意中得知了自个儿的真实性别,令他震惊的大闹了一场。

    之后他换回了男装过日,可也不知怎么搞得,在他十五岁那年竟又开始扮成女孩,轻浮娇媚的举止让他们头痛不已。

    家人都曾斥责过他,希望他别再扮成女孩,然而么弟却一脸泫然欲泣的说:“我明明是男儿身,可你们却把我当成女孩养,即使后来我换回男装也无法适应,始终觉得自己应该是女孩,我会这样,还不全都是你们害的。”

    么弟说的没错,这件事,他们都有责任。对此,奶奶很愧疚,其他家人也自责不已,从此他们只敢委惋的劝他,再没人敢就这件事责备他。

    听见大哥的话,古云生娇媚一笑,“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了。”他睐向父亲,“而且,我方才已经见过大嫂了,她瞧见我时可是万分惊艳,看得目不转睛呢。”说完,他瞟了眼正走进来的燕如丝,询问:“大嫂,我说的对不对?”

    燕如丝老实的点点头。

    拿么儿没辙,古朔叹息一声,“罢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如丝,过来坐吧。”

    “是。”她依言走到古月生身边坐下,视线忍不住被满桌的美味菜肴给吸住。

    “大家开动吧。”古朔说道。

    听见他的话,燕如丝立即拿起碗筷,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且是吃了一碗又一碗,中间完全没有休息。

    看见她的好胃口,除了昨晚就见识过她惊人食量的古月生外,古家两父子都有些诧异。盯了半晌,古云生终于忍不住问:“大嫂,你是多久没吃饭了?”

    “昨晚到现在。”她咽下一口菜后回道。

    “那你怎么看起来好像很多餐没吃了?”她已经连吃四碗饭了,而且看起来似乎没打算要停的样子。

    燕如丝抬起眼解释,“我平时都吃四碗饭,但这儿的饭菜特别好吃,所以忍不住就多吃了一些。”她害羞的笑了一下,又夹了口菜进嘴里。

    “我们家的饭菜很好吃吗?”闻言,古云生忍不住跟着吃了几口,觉得跟平常吃的没啥差别,不过看她吃得一脸香甜的模样,竟莫名觉得饿,一顿饭下来也比平常多吃了一碗饭。

    似乎是受到她的感染,古月生和古朔也同样都吃得比平常还多,没一会儿,桌上的饭菜几乎全吃光了。

    燕如丝摸了摸吃得饱饱的肚皮,突然想起一件事,低呼一声,“啊,我忘了先向公公敬茶了。”娘亲跟她叮咛过,这拜完堂的第二天一早要先向公公敬茶的。

    “不打紧。”古朔温和一笑,“你可有吃饱?”

    她憨笑的点头,“我吃得很饱。”

    见她适应不错,古朔这才接着说:“我明天就要回杭州,你既嫁给了月生,往后就跟着他好好过日子,夫妻俩有什么事要互相体谅,知道不?”

    她神色认真的聆听训示,“知道了,公公。”

    古朔满意的颔首。

    古云生托着腮,瞅着她。“大嫂,爹说你曾见过奶奶的魂魄,不如你跟我说说奶奶的魂魄是什么样的?还有她都同你说了些什么?”

    于是,燕如丝又将自己怎么遇见古奶奶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毕,古云生笑呵呵道:“奶奶之所以挑上大嫂,莫非是因为只有你才能看见她?”

    燕如丝颇有同感的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因为别人瞧不见奶奶,所以奶奶只好找上我当这个倒霉鬼,嫁给古月生。”她一时还不习惯叫古月生为相公,脱口直呼他的名字。

    听见她的话,古月生俊逸的脸庞顿时一沉。嫁给他,她竟觉得是件倒霉的事?这不知好歹的女人!

    古云生却蓦地大笑出声,“呵呵,大嫂,你真有趣。”今日一聚,他对这个食量大又憨直的大嫂很有好感。

    晚上就寝时间,燕如丝很自动的爬上小榻睡觉,没去睡那张精致的雕花大床。

    八月,时序已入秋,白日里秋老虎的威力还很烈,但夜里气温便低了不少,她盖着一床婢女为她取来的被褥,暖呼呼的极为舒适,让她一沾上枕就睡着了。

    走进寝房,古月生看了眼已睡沉了的她,莫名的睡意也涌了上来,宽衣上榻后,耳边听见十分有规律的鼾息声传来,眼皮渐渐沉重的阖上……睡着前,古月生心忖,她的鼾息声果然能助眠。

    这一觉直到清晨才醒来,古月生下榻后,便看见她整个人缩在被褥里,睡得一脸香甜模样。

    看着她酣甜的睡容,古月生不禁有些羡慕。她似乎没什么烦心的事,总能好吃好睡。

    倏地,他想起成亲前,父亲曾对他说——

    “爹命人调查过了,燕姑娘心胸宽厚,时常帮助那些贫困的人家,我想你奶奶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相中她,想撮合你们。心胸宽厚,就能少烦少思,夜里也能高枕无忧,你若能跟她学学,也许日后能好睡一点。”

    回过神,他冷哼了声。爹是要他像燕如丝一样,好吃好睡,把自个儿吃得如此肥胖吗?

    见她依旧睡得香甜,他忍不住伸手掐她的脸。

    “啊!”燕如丝疼得从梦里惊醒,惺忪的眼里闪着一片茫然,发现他坐在自己床边,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古月生,我没睡你的床呀,你干么掐我?”

    “都已日上三竿了,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闻言,她迷茫的抬眸望向窗外,“可是感觉外头好像还很早?”

    “爹今儿个要回杭州,你这个做媳妇的不用送送他吗?”

    “喔。”她努力睁开仍带着困意的眼,撑着身子起床。

    看着她一脸没睡饱的模样,古月生莫名的又有些不忍心,旋即推她躺回去。

    “算了,你想睡就再睡吧。”

    “可你不是说爹要回去了吗?我应该去送送他才是。”她强撑着眼皮,不让自个儿睡着。

    “爹下午才走。”

    “喔,那我再睡一会儿。”闻言,她立刻阖上沉重的眼皮,没细想既然如此,方才他何必把自己叫起来。

    对她说睡就睡的本领,古月生着实感到佩服,再多看她几眼后,他才安静的离开寝房。

    钱、钱、钱,娘不是说古家财大势大,钱财满地,几辈子都花不完吗?那些钱到底都放到哪里去了,她怎么连个影儿都没瞧见?

    纳闷的四处找了几天,寝房里都翻遍了还是什么都没找着,燕如丝现下觉得这别庄只是美轮美奂、精雕细琢,却是败絮其中不成?

    也许她应该去找古月生问个清楚,不过也不知这会儿他在不在府里?听说他这几天忙着派人出去寻找古奶奶,想查出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尸首又在何处,天天早出晚归。

    正踌躇着不知该上哪里找人,正好瞅见管事从回廊那端走来,她连忙迎上前,“朱管事,我有事想请问你。”

    “少夫人请问。”朱管事是个年近四旬的男人,削瘦的脸上蓄着山羊胡,他恭敬的道。

    “你们大少爷在哪里?”

    “回少夫人,大少爷此刻正在书房里。”

    “那我去找他。”得知他在别庄里,燕如丝立刻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嫁来这几天,她天天在别庄里闲逛,已摸熟了别庄的地理环境,因此很快就来到书房,守在门前的护卫替她通报了声,直到得到古月生应允,这才放她进去。

    只见屋里除了古月生之外,凌青也在。

    古月生正站在桌案前,提笔划画,明知道她来了,头也没抬的继续专注作画。

    凌青拱手朝她见礼。“见过少夫人。”

    她朝他点点头,旋即走到桌前瞥了眼,发现古月生似在画一个人,仔细一看,那人竟是古奶奶。

    “画得好像喔。”画像已差不多完成,他将古奶奶的神韵画得非常传神,一头银白的发丝挽起,面貌端庄雍容,眉边有颗红痣,噙着微笑的嘴角边有个深深的梨涡,栩栩如生。

    凌青点头附和,“大少爷确实将太夫人画得唯妙唯肖,就连太夫人习惯穿戴的首饰也没一件遗漏。”发簪、耳环和手腕上戴着的那串玉珠,大少爷全都仔细绘了出来,精细得犹如真物。

    她垂眸再细看几眼,蓦然开口询问古月生,“你很想念古奶奶吗?”她虽然不怎么懂画,可看他将古奶奶画得那么传神,可见他对她的感情一定很深厚。

    勾勒完最后一笔,古月生放下画笔,瞟她一眼,淡淡出声,“你我都成亲了,还叫她古奶奶?”

    “呃,一时改不了口嘛。”既然都嫁给了他,他奶奶就是她的奶奶,她的确是不应该再这么叫。有些难为情地垂下眸,倏地发觉桌旁还搁了好几幅画像,她不解的问:“你画这么多奶奶的肖像做什么?”

    “有这些画像才好找人。”原本他只画了一幅,打算让画师临摹,但找来的画师却没办法完全画出奶奶的神韵,因此才一幅一幅的亲自画下。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奶奶死了,他也要找到奶奶的尸首,绝不让她流落在外。

    忽然想起什么,古月生抬眼看向她,“奶奶还是没再现身吗?”

    “没有。”她摇头。

    古月生敛眸,未再多说什么,仅是将桌案上那些画卷起来递给凌青。“把这些画像发下去,让他们务必要查出奶奶离开杭州后的行踪,以及她的死因和尸首的下落。”

    “是,属下告退。”接过画,凌青随即退出书房。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托她的福,这几天他往往一睡下便能一觉到天亮,因此对她的态度好了些。

    “我来找你要银子。”燕如丝张口便单刀直入的说。

    听她开口要银子,古月生浓眉微皱,“你想要买什么,直接吩咐朱管事去置办就是了。”

    “我、我有其他的用途。”

    “你想拿银子回娘家?”古月生神色冷淡的盯着她。下聘时,古家给燕家的那些聘礼可不少,难道她还嫌不够?

    “才不是,我爹娘他们又不缺银子。”

    “那你要银子做什么?”

    爹叮咛过她,绝对不能让他知晓她用古家的银子做了什么事,免得让他以为她存心跟他作对,给他难堪,但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借口,支吾了片刻才说:“我有些私人的物品想自个儿去买。”

    听她说不是要拿回娘家,他便没再追问下去。“你去找朱管事,让他带你上账房那儿去取。”

    见他没再为难她,燕如丝喜出望外的逸出甜笑。“谢谢。”

    “奶奶若再来找你,记得立刻告诉我。”他叮嘱。

    “嗯,我一定马上就告诉你!”她点头答应,兴匆匆的离开书房。

    目送她出去,古月生从画筒里抽出另一幅奶奶的肖像,看着画像低声自语道:“奶奶,你把她引来我身边,难道是因为知道她能让我睡个好觉吗?”

    打从娘亲苦苦撑着身子,企盼着离家数年的爹能回来见她最后一面,却始终没能等到爹回来,只能睁大着眼,死不瞑目过世的那日起,他夜里就很难入眠,总要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

    有时睡了,又很容易惊醒,而一醒来便再也睡不着。

    他已经不记得自个儿有多久没有一觉睡到天明了,直到她嫁给他之后,他才又尝到了这种一夜好梦的滋味,令他不得不想,这或许真是奶奶苦心为他所安排的。

    “奶奶,您若有灵,就入我梦里,告诉我您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有人害了您?”他冷沉的嗓音,终于不再压抑,透着一抹悲恸。

    自得知奶奶已去世,古月生与三个弟弟个个明察暗访,想找出奶奶的死因和埋骨所在,想尽快将她的遗骨迎回古家陵墓,与古家先人葬在一起。

    然而尽管派出了无数的手下密集追查,却迟迟没有消息。

    此刻,青麟商号分行里,古月生正在听数名下属的汇报——

    “属下收到线报,太夫人离府那日,有人见过她在渡口那里搭船。”

    “属下收到的消息是,五月底有人在京城见过太夫人。”

    “属下得到的线索是,有人六月初在泉州见过太夫人。”

    “属下这边接到的消息是,六月中有人在常州见过太夫人。”

    第4章(2)

    听完这些汇报,古月生眉峰微蹙,“依这些消息来看,奶奶的行踪似乎遍布大江南北,这是怎么回事?”

    “这……”数名下属皆面面相观。

    “这其中会不会有人错认了?”凌青说道。

    涂永璋开口道:“不无可能。不过咱们的人都是拿着太夫人的画像明察暗访,那画像又画得如此栩栩如生,除非有人存心胡说,否则认错的机会不大。”

    寻思片刻,古月生指示道:“你们继续派人搜寻,另外我二弟、三弟、四弟那边若有任何消息传来,就立刻将所有线索汇整起来,我要随时掌握最新消息。”

    “是。”几人退下。

    古月生接着召见青麟商号的数名管事,以了解目前米粮采买的情形。

    “今年苏州一带农作歉收严重,恐怕无法购足所须的谷子和各类米粮,不过属下已派人前往两广收购以补足差额。”

    “嗯,那些无法交出足额米粮的农户,依约须赔钱,若是他们真缴不出钱……”

    他话还未说完,其中一名管事便开口禀报道:“大少爷,那些农户都已缴清赔偿了。”

    因为最近睡得好,古月生心情不差,原打算网开一面,让这些农户无须赔钱了,没料到会听到这个消息,他俊逸的脸上露出一抹讶异。

    “他们都缴清了?不是说他们都快活不下去了,哪来的钱赔?”

    那名管事略略迟疑了下。

    见状,古月生眉峰微蹙,“有什么事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

    “是。回大少爷,那些赔偿的钱……是少夫人给他们的。”虽然少夫人叮嘱过那些农户不要泄露这个秘密,但人多嘴杂,还是有人泄露出来。

    “你说什么,他们的钱是少夫人给的?”

    “没错。”

    古月生先是一阵错愕,接着面露震怒。燕如丝竟拿他的钱给那些农户,再让他们赔给他!

    怪不得她那天会来跟他要钱,原来是为了这个目的。

    见状,管事们全都不敢吭声,连忙将要事禀告完后速速离去。只见古月生阴沉着脸,离开分行,回别庄准备找燕如丝算账。

    回到别庄,古月生先找来账房查明这几日燕如丝一共支取了多少银两后,再派人找她来书房。

    燕如丝浑然末觉大难临头,神色自若的走进书房。“朱管事说你有事找我?”

    “你这几日从账房那里支了多少银两?”他问,语气异常的平静,反倒显出暴风雨前的平静。

    连燕如丝都感受到他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眸子似乎隐隐蓄着怒气,她有些不明所以,但听见他的问话,她仍是老实回答,“差不多六百两。”

    她说的数目与账房汇报相同,古月生不动声色的再质问:“你拿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去了?”他不是怕她花用,而是恼她居然拿他的银子去救济那些农民,让他们拿着他的钱来赔偿给自己,这无异是在愚弄他!

    “我……”她有点紧张的两手绞着衣裙。

    见她支吾其词,古月生再也难以按捺心中的怒气,“砰”的一声重重拍桌,桌案上的笔和纸墨随着震动而跳动了下。

    “说!那些钱你都花到哪里去了?”

    那冷不防传来的巨响令燕如丝吓了一跳。“你、你干么那么大力拍桌子吓人?”

    他全身蓄着一股凛冽的寒气,起身走向她,冷如刀锋的双眸直直瞅睨着她。

    “燕如丝,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允许你支用账房的银子,结果你拿着银两都做了些什么?嗯?”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怒气令她有些畏惧,不自觉的稍稍后退了一步,但随即想到自个儿又没做什么坏事,便仰起脸直视着他。“我做了好事。”

    见她竟然还一脸理直气壮,古月生厉声斥喝,“好事!你拿我的银子去给那些农民,再让他们赔偿给我,这算什么好事!”

    钦,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她明明交代过那些农民不要张扬的。

    见此事已东窗事发,她只能硬着头皮答道:“你不管他们农作歉收,还逼迫他们赔钱,我帮他们有什么不对?而且最后那些钱还不是回到你手上,你又没损失,这么凶做什么?”虽然他不像娘亲那般对她破口大骂,但比起娘亲那种扯着嗓门吼她的方式,他这种阴沉的表情更加让人觉得可怕。

    古月生脸上布满寒霜,震怒使得他的声调不高反低,“我没有损失?燕如丝,你想做好事、博取好名声,有种就用你自个儿的钱,私下拿我的钱去帮助他们,这算什么?吃里扒外吗?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顶着古家少夫人的身分,你做出这种事,别人会在背后怎么笑话我?”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骛寒气太强大,他一步步进逼,她冻得一步步后退,直到背脊挺到墙面无路可退才停了下来。

    “我、我、我……”她很想反驳他什么,但是脑袋一时又想不出适当的话来,须臾才道:“我拿你的钱给他们,并没有说那些是我给的,我对他们说那些钱是你私下给他们的。”

    古月生以高大的身子将她困在墙边,怒极反笑。“你说是我给他们的?你这让我搬石头砸自个儿的脚吗?”

    燕如丝双手本能的抵在他胸口,阻止他再靠近,但当细嫩的掌心碰触到他温熟结实的胸膛时,她的心不禁怦怦的飞快鼓动着,面颊也有些微微发热。

    “不是这样的。我告诉他们,按照合约,他们缴不出足额的谷子是要赔偿的,可是你知道他们没钱可赔,但又不能违约,所以才私下让我拿钱给他们来赔偿。”

    听见她的话,古月生有些意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爹说你是我丈夫,我得顾全你的颜面,不能让你难堪,而且那些银子也确实是你给的。”所以她拿钱给那些农民时,一律说是他授意的。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他眉一拾,利如冷锋的眼神瞪视着她。

    听见他仍语带讽刺,换她有些生气了,怒目瞪着他,“我做这件事的时候,没有想过你会不会原谅我,我只知道我没有做错。那些农民都快活不下去了,你不该再咄咄逼人,把人逼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见她不知反省还顶嘴,他火气更盛,不自觉的脱口回了这句。

    他无情的话语令燕如丝满脸气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他们死了,他们的亲人会伤心难过,就像奶奶去世、尸首下落不明,你不也是很难过,急着找寻她的遗体吗?难道你以为只有你的心是血肉做的,旁人都是木头做的吗?”

    “你背着我做出这种事,还有脸教训我!”

    “我不是在教训你,我只是劝告你做人不能太冷酷无情,不讲情面。”她话锋一转,接着说:“我想就是因为你冷血无情,所以才迟迟没有姑娘家敢嫁给你,连累奶奶就算死了都没办法安心,只好找我来嫁给你。”

    “你在胡说什么!那是我不想娶,想嫁我的女人多得是!”她竟然以为是没人要嫁给他,这蠢女人真是够了!

    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要是有人想嫁给你,你奶奶也不会这么担心,还诱骗我去找你。”

    “你!”她竟敢说是诱骗?嫁给他是有多糟?

    她不理会他气得都快喷火,径自再道:“你要知道我也不想嫁给你,你心肠不好,人又小气,嫁给你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

    敢情嫁给他还委屈她了?古月生登畴面色阴驽,吼道:“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出去就出去!”燕如丝很有骨气的甩头走出去,但才刚拐过一个弯,也不知为什么,想起他方才那么生气的模样,心头竟有些惴惴不安。

    她刚刚是不是说的有点过分呀?

    这一夜,她破天荒的没有一沾到枕头就立刻睡去,一个晚上起来了好几次,想看他回房了没。

    她决定若是他还在生她的气,那等他回来她就道个歉好了,父亲说过他是她的丈夫,她得顾着他的颜面。

    下午时,她是被他气到才会忘了顾全他的面子,虽然她说的全是实话,可终究不太中听,尤其她不该说没有姑娘家愿意嫁给他的事。

    这种话太驳他的面子,也太让他难堪。

    困意一阵阵袭来,她起先还勉强撑着眼皮等,但眼看越来越晚,她实在再也撑不住了,没多久便躺上小榻,眼一阖,就这么睡着了。

    下午时,燕如丝说了些恼人的话,为此,古月生一直到深夜都还不愿意踏进寝房,不想看见她。

    她居然敢说她千百个不愿意嫁给他,还嫌他心肠不好又小气,简直是得了便官还卖乖,以她的身分嫁给他,是她高攀了,她不知感恩还敢嫌弃他!

    于是他在别庄里,另找了间厢房准备暂睡一宿,可房间里少了她的鼾息声,安静得让他睡不着。

    这几日已经习惯躺上床不久就能入睡,现下却迟迟无法入眠,不禁令他有些烦躁,翻来覆去半晌后,他决定回自个儿的寝房睡。

    甫推门进去,便注意到花厅里犹点着一盏烛火,他走进房里,毫无意外的看到燕如丝在靠窗的小榻上睡得一脸香甜。

    虽是早料到的,但他仍是不免怒从心起。

    这女人,下午把他气得火冒三丈,直到现在气得睡不着,可她竟然还能像没事人似的睡得这么甜。说他冷酷无情,到底谁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人?

    但瞪着她的睡脸,古月生忽然有点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恼她没把下午的口角当一回事,径自睡得这么沉,还是气她下午说的那些话?

    她的睡脸实在太碍眼,他黑眸微微眯起,蓦地蹲下身,噙着恶作剧的浅笑在她耳边吹气。

    她痒得下意识抬手挥了挥,他继续吹着,不想让她好眠,这让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往被里缩了缩,他便掀开被子再用力吹气。

    睡梦中的燕如丝恼了,匆地抬起手咱地一声,手掌不偏不倚的拍上他的脸。

    “不要吵,再吵就打死你喔,臭蚊子。”她咕哝说着梦话。

    被她在无意中赏了一巴掌,古月生俊脸倏地一黑。她居然把他当成了蚊子!

    顿时他有股很想立刻掐醒她的冲动,但看见她把整张脸埋进被子里,一抹好气又好笑的情绪霎时涌上心头。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居然做出这种事?

    不再作弄她,他扬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走回床榻,躺下后,又颅了她一眼,安静的房间里隐隐传来她规律的鼾息声,那声音宛如催眠曲似的,让他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不久,便陷进香甜的梦乡里。

    翌日,燕如丝醒来,寝房里早不见古月生的人影。

    梳洗完,她询问婢女,“大少爷昨晚有回来吗?”

    “有的。”冬婷回答。每天早晨都是由她和秀儿轮流伺候大少爷梳洗和更衣。

    “那他……还在生气吗?”她昨夜本想等他,但等着等着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冬婷不太明白少夫人想问什么,只好依照今晨的情形老实回答,“大少爷的神色如同往常,看不出来有在生气。”

    “喔。”燕如丝心忖他应是气消了。梳洗后,吃完早膳,她走出寝房,恰巧看见古月生和涂永璋正神色匆匆的要往外走。

    “古月生……”她走过去,才刚要开口,就被他抬手打断。

    “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有人来报说发现奶奶的尸首了,我要过去看看。”古月生脚下不停的说。

    “真的吗?那我也一起去!”她立刻小跑步跟上他的脚步。

    他没说什么,两人来到一辆马车前,他爬上去后,见她也跟着上来,亦没有赶她下去。

    涂永璋和数名护卫、随从各自骑上马匹,跟随在马车左右,一行人往苏州城外而去。

    第5章(1)

    “奶奶的尸首是在哪里被发现的?”马车里,燕如丝问。

    “在附近的一处山区。”古月生答道。

    见他俊逸的脸庞透着丝沉凝,她想了想,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垂目瞥了眼她的手,随后抬眸望向她。

    她安慰他,“你别太伤心,到时候见到奶奶的尸首,你记得不能在她面前哭,想哭要躲起来,免得她老人家看了心疼,舍不得去投胎,要是错过了时辰,会变成孤魂野鬼的。”

    “这些是谁跟你说的?”

    “我娘,我爷爷奶奶过世时,娘就是这么吩咐我和姐姐的。”那时听了娘亲的话,担心爷爷奶奶会变成孤魂野鬼,她想哭时,都只能跑到外头躲起来,等哭完再回去。

    她的掌心很温暖,莫名的安抚了他此刻有些急切的心绪。

    看得出他情绪低落,燕如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劝慰他。

    一路安静了好半晌后,古月生才徐徐出声,“我之前一直在想,只要一直没有找到奶奶的尸体,就代表她可能仍安好的活着。”

    其实他一直不愿相信奶奶真的过世了,始终隐隐抱着一丝希望,心想只要一日没拢着她的尸首,那么她就有可能还活着。

    可方才听见手下来报,说是发现疑似奶奶的尸体时,他当下心头一震,心绪登时有些乱了。若真找到奶奶的尸首,就代表她真的死了,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从古月生的眼神里,燕如丝看见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悲伤,心蓦地一阵微酸,遂柔柔的温声说:“等找到奶奶的尸首,我们好好安葬她,以告慰她在天之灵。只要我们永远记得她,她就仍然活在我们心里。”

    他定定注视着她,刚想张口说什么,马车忽然一阵颠簸,她没坐稳的跌向他,他急忙扶着她的肩、稳住她,才掀开车帘往外看,原来是马车驶入了一条山道。

    山路崎岖不平,颠簸得越来越严重,涂永璋策马来到马车旁禀告,“大少爷,前面的路越来越狭隘蜿蜒,车马恐怕无法通过,只能用走的。”

    古月生颔首,吩咐马夫停车。

    他下车后,燕如丝也跟着下车,一行人步行上山。

    “奶奶的尸首怎么会在深山里呢?”燕如丝不解的问。

    古月生说出自己的臆测,“也许是有人杀害了她,将她带到山里埋了起来。”若真是如此,他绝饶不了那个杀害奶奶的凶手。

    她困惑的再追问:“既然埋起来了,那你们是怎么发现奶奶的?”

    大伙儿一路往山上走,古月生一边解释手下发现的经过。

    “前几日山区下大雨,想是那大雨冲刷了泥土,露出了尸首,正好有樵夫发现了,擅自取了尸首上的发簪拿去典当,被我们的人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