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千斤闺女

千斤闺女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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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大娘不让她帮忙卖米,嫌有她在那儿只会亏钱,因为客人来买米,她总会多秤一点给客人,有时看人可怜,还会一毛钱都不收,所以一气之下就不再让她帮忙看店了,只让她帮忙记帐和算帐。

    燕大娘一直很庆幸女儿虽然不够精明,但算数倒学得不差,算得帐鲜少出错。

    “这小辛他娘的丧事都办完了,你也该去找我孙子了吧。”

    安静的房里突然响起一阵幽幽的声音。

    抬眼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古奶奶,燕如丝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好啦,算完这几笔帐我就过去。”陡然想到一件事,她又抬起头,有些义愤填膺的再次向她老人家告状,“古奶奶,您那孙子太可恶了,今年农作歉收,农民们缴不出足额的米粮已经够惨了,他居然还要他们赔钱,这吃都吃不饱了,您说他们哪来的钱可以赔呀?”

    听她数落孙子,古奶奶也不禁叹息一声,“这孩子的性子打小就这样,做事素来严苛又不留情面,我以前也同他提过几次让他改一改,他就是不听。罢了,这件事我会想法子解决,你不用担心。”

    “咦,真的吗?”

    “我有必要骗你这个小丫头吗?”

    “那太好了!”

    “如丝姐姐,你在同谁说话?”小辛端着杯凉茶进来,发现房里只有她一人在,可方才他在外头明明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忍不住奇怪的问道。

    回头看了眼小辛,“我在同古……”燕如丝抬手指向方才古奶奶坐着的那张椅子,结果这一会儿却发现古奶奶已经不见了。她看着空空的椅子,再望向小辛,困惑的搔了搔脸颊,咕哝道:“怎么又不见了?”

    “如丝姐姐,什么不见了?”

    燕如丝心忖似乎只有自己能瞧见古奶奶的鬼魂,想了想,还是别同小辛说的好,免得他害怕。

    “没什么。”

    小辛有些忧虑的看着她,“如丝姐姐,你是不是病了?”

    “我很好呀。”接过他手上的凉茶,她正好口渴,便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完。

    “可如丝姐姐最近好像常常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削瘦的小脸上,眉头紧皱。如丝姐姐待他这么好,他不希望如丝姐姐生病,亦不想她像娘亲那样一病不起,丢下他,离开人世。

    发现他小脸上满是忧愁,明白他的想法,燕如丝连忙伸手摸摸他的头,圆胖的脸庞漾开笑容,安抚道:“小辛放心,如丝姐姐很好,如丝姐姐之所以一个人在说话,那是因为……呃,我在想事情,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说了出来。你瞧,我壮得很呢,没有生病。”为了证明自个儿很健康,她大方的拍着胸脯。

    “那就好。”他这才略略放心,乖巧的坐到她身边。

    第2章(2)

    “娘说下个月要送你去学堂上课,你知道吗?”

    “知道,干娘跟我说了。”打小家贫,他不曾上过学堂,因此今早得知他能上学堂读书识字时,高兴了一整个早上。

    “你要好好和先生学习,以后如丝姐姐再教你如何算账和记账。”

    “谢谢如丝姐姐。”他小手怯怯握着她的,眼里流露一抹孺慕之情。

    “谢什么,咱们俩可是姐弟呢!”她憨笑的说。

    “如丝姐姐,你能不能等我长大?”他仰起小脸,削瘦的脸颊使他的眼睛显得异常的大。

    不明白他幼小心灵的想法,以为他是在撒娇,她没有多想的说:“傻孩子,如丝姐姐当然会看着你长大。”

    他把她的话当成是答应了,笑开了小脸,“那等我长大,我就娶如丝姐姐为妻,你不可以嫁给别人喔。”

    没料到小辛会这么说,燕如丝有些错愕的怔望着他,“小辛,等你长大,如丝姐姐就老了。”小辛这会儿才七、八岁,而她已十八岁了。

    “我方才听见干娘和干爹说要请媒婆替如丝姐姐找个适合的夫婿,小辛不想如丝姐姐嫁给别人。”他拉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小脸上满是不舍。

    “咦,娘又找媒婆啦?”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她并不以为意,“这两、三年来,娘托媒婆替我找丈夫都找好几回了,可娘对每个对象都不太满意,这事没那么容易成的。”

    娘不是嫌对方太憨厚靠不住,要不就说人家太轻浮,一看就是败家子,或是觉得人家贼头贼脑的不可靠。

    有些则是娘满意,但人家不满意她。

    “真的吗?那就好,小辛会努力快点长大,如丝姐姐一定要等我喔。”小辛满脸的企盼,认真承诺着。

    燕如丝被他天真的童言童语逗得大笑出声,“哈哈哈,小辛,咱们是姐弟,姐姐不能嫁给你啦。”她抱着他,揉揉他的小脑袋。

    听见她不肯嫁给他,小辛整张小脸顿时难过的垮了下来,瘪着嘴似是想要哭,但又倔强的忍住了。他爬下椅子,默默掉头往外走。

    见状,燕如丝急着想追上去安慰他,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笑声——

    “呵呵呵,这小子小小年纪竟然想要娶你。”

    燕如丝回头便看见古奶奶又出现在方才坐过的那张椅子上。“他还小,不懂事。”她小声的帮小辛解释。

    “你娘在帮你找夫家了?”古奶奶问,她方才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嗯。”

    “那可不能再耽搁了,你现在就去找月生。”古奶奶语气急切,没等燕如丝反应过来便拽起她往外走。

    顶着烈日外出,燕如丝被艳阳晒得眯起了眼,匆地,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好奇的问走在身边撑着伞的古奶奶。

    “古奶奶,我听人家说鬼魂没办法在大白天出来,怎么您就可以呢?”

    “因为我法力高强,不是寻常鬼魂能比的。”未了,她再补上一句话,“不过也不能太久就是了。”

    “那待会儿到古家,我要同那古扒皮说什么?”她习惯性的跟着那些农户们一起喊古月生为古扒皮。

    古奶奶从衣袖里取出一串玉珠递给她。“你进去后便拿这串玉珠给他,就说这是我给你的信物。”

    从古奶奶手上接过玉珠,也不知是不是沾染了她身上的寒气,玉珠冷冰冰的,但在这大热天里却十分沁凉消暑,燕如丝忍不住将它贴上脸颊。

    “给他看完信物后呢?”

    “以月生的性子,他可能还是不太会相信你,这时你再告诉他,说你知道他腋下有枚铜钱般大小的胎记。”她很了解自个儿孙子的性情,知道单凭玉珠怕是无法完全取信于他,于是再告诉她孙子身上那枚隐密的胎记。

    “好。”燕如丝记下她交代的话。

    “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戍了。”

    “可您不是说他看不见您吗?”燕如丝有些疑惑。

    “这玉珠是神物,月生拿着玉珠便可以看见我了。不过你记得告诉他,我不能在太多人面前现身,若想见我,最好安排一间清净的雅室。”

    燕如丝点点头表示明白。

    不久,来到古家位于苏州的一处别庄,燕如丝回头一看,发现古奶奶又消失不见了,隐约察觉她似乎很怕见生人,有别人在时,她都会突然消失无踪,因此燕如丝也没在意,径自上前向门卫表示要求见古月生。

    门房询问她的身分后,进去通报,不久,便有一名家丁来领她进去。

    “燕姑娘,请随我来。”

    她跟在家丁后头走进去,绕过影壁,沿着檐廊,穿过一道月洞门后,眼前豁然一亮,一座澄澈的小湖映入眼帘,湖畔杨柳依依,湖里有数只飞禽在优游戏水。

    湖上有道拱桥贯穿两岸,湖心处有座用太湖石堆栈出来的假山,山上有飞瀑倾泻而下,不远处有一片花园,里头百花绽放,竞相争妍,还有数座彩槛飞檐的亭台楼阁点缀其间。

    燕如丝没看过这么美的庄园,一路好奇的四处张望着。

    来到厅堂,她跨过门坎,再次为里头的精雕细琢和美轮美奂而惊叹。

    “请燕姑娘在这里稍候。”领她进来的家丁说道。

    “好。”

    等了好半晌,古月生这才姗姗而来,睇向她的眼神就宛如在看一只虫子,睥睨而嫌恶,他仍记恨着那天她撞倒他,还指着他鼻子骂的事。

    身为青麟商号的大少爷,他自小养尊处优,从没人敢对他这么无礼,她是头一个。

    “你找我什么事?”他面色极冷的开口。

    她拿出那串古奶奶交给她的玉珠,“你认得这串玉珠吗?”

    抬眸望去,古月生一眼就认出那是奶奶一直随身佩带的羊脂白玉串珠,他惊讶的走过去,接过她手里那串玉珠仔细看着,从玉珠的穗子上挂着一只红色绳结麒麟来看,他确认这真是奶奶之物。

    “你这串玉珠是从哪里得来的?”他双目紧锁着她,神色严厉的质问。

    “是古奶奶交给我的。”

    “说,她人在哪?”他蓦然扣住她的手腕逼问。

    “你弄痛我了。”他的力气很大,将她的手握得发疼,她吃痛的想甩开他的手。

    发觉自个儿一时激动失态了,古月生立即放开她,但眼神始终冷峻的盯着她,“快说,我奶奶她在哪里?”

    “她说你若想看见她,只要拿着这串玉珠,找一间干净的雅室,她的魂魄就会现身与你相见。”

    “魂魄?这是什么意思?”他一愣,下一刻脸色愀变,“你是说她死了?”

    燕如丝揉着被他弄痛的手腕,有些气愤,“你连自个儿的奶奶过世都不知道吗?你也太不肖了!”他怎么能对古奶奶这么漠不关心,连她死了都不知情。

    虽然先前永璋曾这么怀疑过,但他一直不相信奶妨那么硬朗的人会忽然去世,此刻听她亲口说出奶奶死讯,他不禁大受打击,“奶奶怎么可能会死?”

    看见他惊愕的神情,似是对此很意外,燕如丝有些困惑。“她是你奶奶,她过世了你都不知道吗?”

    “她两个月前离家出走,我们一直在找她,至今都没有她的下落。”古月生脸上布满寒霜,厉色质问,“她是怎么死的?是谁害死了她?”否则奶奶如此健康,怎会突然辞世?

    “我不知道,古奶奶没告诉我。”燕如丝摇首,倏地想起什么,她指着他手上的玉珠,“你可以自己问你奶奶呀,你快准备一间雅室,她就会出现跟你见面了。”

    尽管古月生仍有些怀疑她所言,但还是命人准备了一间干净的房间,领着她过去。等了片刻,却迟迟不见古奶奶现身。

    “我奶奶呢,你不是说只要准备一间雅室,拿着这串玉珠,就能看见奶奶?她现在在哪里?”古月生不悦的质疑道。

    燕如丝也很纳闷的抬头四下张望,可房间里怎么看都只有他们两人,不见古奶奶的踪影,她不禁张口唤道:“古奶奶,您在哪里?快出来呀。”

    再等了半晌,始终没有反应,他冷着脸厉声斥问:“你是不是在骗我?”

    她用力摇头,连忙道出古奶奶告知的秘密,“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对了,古奶奶还说你腋下有枚铜钱般大小的胎记。”表明自己绝对没有骗他。

    听见她的话,古月生神色一愕。他腋下有枚胎记的事,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娘和奶奶知道,难道这串玉珠真是奶奶亲手交给她的?奶奶真的……去世了?

    “那她为何还不现身?”他皱紧浓眉,沉痛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她一脸茫然。

    “你若是胆敢骗我,我绝饶不了你!”他握着那串玉珠,神色阴骛开口警告。

    床榻上,燕如丝动了动身子,睫羽轻轻翕动了下,缓缓张开。

    在此同时,睡在她身旁的男人也张开了眼。隐隐觉得身旁似乎有人,古月生转过头,不意对上燕如丝投来的眼神,两人先是一愕,燕如丝率先回过神。忿忿的指着他的鼻子,“你怎么会睡在我床上?”

    “我才要问你为什么会睡在我床上?”

    “谁说的,这是我的床!”她爬起来想证明这里是她的房间,却猛然发觉胸口一凉,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赤身捰体,霎时震惊的张嘴,扯开喉咙,发出惊声尖叫——

    “啊——是谁脱光了我的衣裳?”

    她高亢的嗓音震动着他的耳膜,古月生没好气的斥道:“你给我闭嘴!”

    瞅见他同样裸裎的胸膛,她又羞又恼又惊,“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时无法厘清眼前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古月生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他寒着一张俊脸,“我才要问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她扯过被褥裹住自个儿的身子,满脸气愤,“你无耻下流!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还不承认?”

    被子被她卷走,他光裸的健壮身躯霎时教人一览无遗。

    看见他赤裸的身子,燕如丝再发出惊呼声。“啊——”

    他急忙用手挡住某个部位,俊逸的脸孔闪过一抹暗红,“把被子给我!”他伸出一只手想扯回被子。

    她却包得紧紧的不肯放手,圆胖的脸上尽是惊慌失措,“你想做什么?你不要过来!”

    见她一脸彷佛他要轻薄她似的,古月生顿时恼羞成怒,讽道:“你以为凭你这种姿色,我会看得上你吗?我又不是瞎了眼!”

    听见他贬低自己的话,燕如丝想也没想的大声反驳,“难道我就会看上你这个没天良的古扒皮吗?”

    “你说什么!”

    她忿忿的再说一次,“我就算瞎了眼,都不会看上你这个没天良的古扒皮!”

    这时,听闻燕如丝尖叫声而来的下人们猛地推开房门,“发生什么事了?”几名下人率先走进屋里紧张地查看。

    看见床上的两人,众人全都当场愣住,“大少爷,你、你们……”

    古月生一愕,飞快的扯过罗帐遮住自个儿光裸的身子,惊怒的俊脸瞬间通红。

    “谁准你们进来的!”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燕大娘一听见男人声音便挤上前来,赫然看见女儿竟与男人同睡一榻,登时气急败坏的指着他痛斥,“我女儿可是黄花大闺女,你居然对我女儿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你叫她以后要怎么见人!”

    一名儒雅的中年男子也从后方走进来,见到儿子与一名女子待在床榻上,儿子裸裎着胸膛,那名姑娘虽然裹着被子,但看样子底下八成也是光着身子,他那张有几分神似古月生的脸孔微微一沉,“月生,这是怎么回事?”

    “孩儿遭到此女设计了。”见到应该远在杭州的父亲竟然来了,古月生的脸色更加阴郁。

    “你说什么?你这个禽兽,你玷污了我女儿的清白,还说得出这种没良心的话!”燕大娘气恼得扑上前去想要打他。

    古朔急忙拦下她。“这位大娘,有话好好说。”

    “娘!”燕如丝终于从惊见众人的仓皇中回过神,满脸委屈的辩驳,“我没有设计他!”

    古月生不满的质问:“那你说,为何我会忽然昏迷不醒?先前我拿着你交给我的那串玉珠,领着你到这间房间,你说奶奶会现身见我,结果我左等右等就是迟迟等不到奶奶出现,反而不知不觉昏了过去。”

    “我也昏过去了呀。”她也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古朔望了两人一眼,沉声道:“你们先将衣裳穿上再说吧。”说完,他领着燕大娘和几名下人出去,好让他们穿衣。

    两人这才惊觉自己尚未穿衣,连忙动作。

    穿好衣裳后,古月生冷着一张脸打开房门,古朔和燕大娘再度走进屋里。

    燕大娘急忙上前,上上下下仔细的查看着自个儿的宝贝女儿。

    “如丝,你别怕,有娘在,你只管把这禽兽怎么欺负你的事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娘会为你做主。”

    “最好她能说得出来。”古月生冷着嗓道。

    燕大娘两手擦腰护在女儿身前,扯着嗓子怒斥,“古月生,你不要以为仗着自己是青麟商号大少爷的身分就可以为所欲为、只手遮天,你玷污了我家闺女的清白,这件事我绝对下会善罢罢休。”

    见儿子正要开口驳斥,古朔拦住他,接着温和的望向燕家母女,不疾不徐的开口道:“燕大娘,你放心,若这件事真是月生的错,我自会教他负起责任。现下咱们还是先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燕姑娘会出现在我们古家的别庄里?”先前在房外,他已从下人那里约略得知燕家母女的身分。

    第3章(1)

    燕大娘望向女儿,“如丝,你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是受古奶奶之托来找他。”她抬起手指向古月生,将前后的因由以及怎么随他进到这房间的事简单陈述一遍,包括他腋下有块胎记的事也一并说了。

    未了,她抓着娘问:“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都入夜了,我见你还没回来,就四处去找,有人说见你去了古家别庄,所以娘就过来找你,谁知道这混账竟对你做出这种事!”说完,燕大娘不忘厉色的瞪向古月生。

    古朔觎向儿子询问:“燕姑娘所说是否为真?”

    “大致都没错。”古月生将得来的玉珠递给父亲,“她拿给我的就是这串玉珠,爹,你看看这是不是奶奶多年来一直随身佩戴的?”

    接过玉珠,古朔低头细看,须臾后颔首,“这确实是你奶奶一直戴着的那串玉珠。”他抬起眼,脸色异常凝重,“燕姑娘,你真的见到家母的亡魂了?”

    “嗯,我真的见到她了,没骗你们,那串玉珠就是她给我的信物。”

    “那你说说她生得什么模样?”古朔慎重的再问。

    燕如丝点点头,“她脸色惨白,头发也全都白了,可是瞧得出来长得很端庄秀丽,柳眉凤眼,眉边那里有颗红痣,笑起左颊有个酒窝,个头差不多与我一般高,穿着一袭白衣白裙。”

    闻言,古朔神色一凝,“真的是她!”

    燕大娘在一旁为女儿帮腔,“我们家如丝一向老实,她说见过,就是真的见到了。”心里却暗骂女儿,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都没跟她说,回去得好好骂骂她。

    “这么说……我娘真的过世了?”古朔震撼得站不稳脚步,踉跆了下。

    “爹!”古月生急忙伸手扶住父亲。

    握紧手里的玉珠,古朔仍是有些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你奶奶身子骨一向健朗,为什么会猝死?是……是不是有人心生歹念,谋财害命?”

    “爹,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清楚。”

    沉痛地点了下头,古朔哀痛的转向燕如丝,“我娘可曾提过她的死因以及遗体被埋在哪里?”

    燕如丝茫然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古奶奶没告诉我。”

    这时,杵在一旁的燕大娘突然像想到什么,一个人喃喃自语的道:“这太夫人让如丝拿着她的玉珠交给古少爷,结果如丝却莫名其妙和古少爷一块昏迷不醒,两人还一丝不挂的躺在床榻上,难不成……这是太夫人做的,目的是要撮合他们?”

    古朔听了,神色一动,“没错,也许我娘真有这个意思。”他望着儿子,“月生,你奶奶催你成亲催了好几次,这次她的魂魄特地引燕姑娘来这儿,八成就是要你娶燕姑娘。”

    “我才不娶她!”

    “我才不嫁他!”

    古月生与燕如丝异口同声的说道。

    古朔板起脸孔,语气微重的斥责,“这是你奶奶的心愿,难道你忍心要她老人家死不瞑目吗?”

    古月生脸色铁青的沉默不语。

    燕如丝赶紧抓着娘亲的手,“娘,咱们快走吧。”她才不想嫁给他呢。

    燕大娘戳了戳女儿的脑袋,“走什么走,你这丫头的清白都让他给污了,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有谁敢娶你?你这辈子除了嫁他,还能嫁谁?”

    “可是娘,我不要嫁给这个古扒皮,他很没天良的。”

    听见她的话,古朔不解的看向她。“燕姑娘何以这样说小犬?”

    “这儿的农户都是这么说的,我也亲眼见他逼得那些农民快活不下去了。”

    闻言,古朔觉得有必要为儿子澄清。“月生行事是严苛了些,但他不是丧尽天良的人。”

    “他不管今年农作歉收,逼着那些农户非要交出足够的米粮,还说交不出来就得赔钱,这还不叫没天良吗?”她指出他的恶行。

    古朔忙替儿子缓颊,“那些农户跟青麟商号有签下合约,月生为人一板一眼,才会要他们依约履行。不过你放心,若是他们真交不出谷物,咱们也不会真的为难他们。”他当然了解儿子性子严苛,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得维护儿子的颜面。

    说完,他再看向燕大娘,“既然我娘属意燕姑娘当月生的妻子,那么这桩婚事咱们得尽快合计合计。好让我娘能走得安心。”

    “娘,我不……”燕如丝正要再开口反对,嘴却被娘亲给捂住了。

    “好吧,既然这是太夫人的意思,那我就等你们上门提亲了。”说完,燕大娘果断的拖着女儿往外走。

    “爹,我绝不娶那女人!”她们离开后,古月生脸色难看的坚持己见。

    “你去跟你奶奶说去。她还在世时,盼了又盼,催了又催,你就是不肯娶妻,让她无法亲眼看着你成家立业,死后还惦记着你的婚事,亲自为你找了个妻子,你不想娶可以,自个儿去告诉她。”古朔嗓音不大,话里却透着无比的沉痛。

    沉默半晌后,古月生才开口,“我还是无法信奶奶真的过世了。”

    “我也不想信哪,可这确确实实是你奶奶的玉珠,燕姑娘形容的长相也说得分毫不差。”

    “兴许她以前见过奶奶,又或者听过别人提起奶奶的模样,所以才知道奶奶的长相,那串玉珠则是她不知从哪里凑巧得来的。”明知这样猜想并不合理,但在没亲眼见到奶奶的尸骨前,古月生仍是抱着一丝希望。

    “那么她是如何得知你腋下有胎记的事,这事连我这个做爹的都不晓得。”

    被父亲这一问,古月生顿时哑口无言。

    古朔语气缓了缓,接着再说:“燕姑娘一看就知是个性子憨直的人,何况撒这种谎对她有什么好处?难不成真贪图想当你的妻子?你看不出来她对你很没好感吗?你不想娶她,她还不愿嫁你呢。”从她方才斥骂儿子的那番话里,就能看出她对儿子很不满,只怕比儿子更不愿意成这个亲。

    未了,忍不住叹息,“月生,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才迟迟不愿娶妻,怪我在你娘病重时没能赶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害得她含恨而终,可我那时真的有要事在身,走不开。”

    古月生冷冷讽刺,“要事?在别的女人那里厮混也叫要事?”

    古朔试图解释,“月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他抬起手,不想再听父亲的狡辩,漠然的道:“不要再说了,你的谎言我听得够多了。”娘亲过世后,父亲便带回了个女人,且在母亲下葬后不久,就纳那女人为继室,他不曾在父亲身上见过为母亲的死流露出哀伤,只看见他对那女人昀温柔呵护。

    这个事实还不足以说明,当母亲病得奄奄一息、强撑着一口气等他回来时,父亲都做了些什么吗?

    儿子对他的不谅解令古朔神色黯然。“罢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至于奶奶的心愿,你好好想一想吧,是不是真要让奶奶死了,都还挂心着你的婚事。”

    他了解儿子对他奶奶的感情比对他这个父亲还深厚许多,因为在他离家的那段时期,他们兄弟可以说是妻子和他奶奶一手带大,为了奶奶的遗愿,他相信儿子最后还是会同意这桩婚事。

    家中有长者逝世,依礼须在百日内娶亲,否则就要等三年。

    由于古奶奶是在两个多月前离府,古家无法得知她的确切死期,因此只能从她离府的日期来做推算,依此算来,现在已即将届满百日。

    在古月生考虑几日终于答应后,古朔很快便命人到燕家提亲。

    燕如丝原本抵死都不想嫁给古月生,逼得燕大娘不得不亲自威胁加利诱的拚命说服她——

    “好好好,你不嫁,那你就留下来当老姑婆,陪着爹和娘,让咱们死了之后,就像古太夫人那样死不瞑目好了。”

    “娘,你别这么说嘛。”

    “那要我怎么说?你一丝不挂的跟古少爷躺在一张榻上,清白都没了,除了他,你以为还会有人要你吗?幸好人家古少爷愿意娶你,要不然你说你日后要怎么做人?”

    “这又不是我的错。”她一脸委屈。

    “对,都是那太夫人的错,你去骂她呀,问她干么这样陷害你。”

    “可我这几天都没再见着她。”也不知道古奶奶是跑到哪里去了,有事想找她,偏偏怎么都找不到。

    “她达成目的了,哪还会出来见你。也不知她是瞧上你哪一点,竟处心积虑的想撮合你跟古少爷,要说依咱们的家世,那是远远配不上人家,古家愿意认下这门亲事已算不错,所以你就乖乖给我嫁了。”

    “可古月生很坏,我不想嫁给那样的人。”

    燕大娘瞟了女儿一眼,女儿的性子没人比她这个做娘的更了解,她放缓语气问道:“你这是在替那些农民抱不平是不是?”

    她点点头。

    燕大娘接着循循善诱,“既然如此,那你更要嫁给他啦。”

    “为什么?”燕如丝不解的问。

    “你想呀。你嫁给他之后,不就是古家少夫人了吗?古家财大势大,钱财满地,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你既然是古家少夫人,当然也能花古家的钱!喏,你以前不是很爱拿咱们家的白米去救济那些穷人吗?只要你嫁到古家,你就可以用古家的钱救济更多的穷人啦。”

    燕大娘叨叨絮絮的再说:“还有呀,古月生不是逼那些农民,交不出足额的米粮就得赔钱吗?若你嫁过去,还可以拿古家的钱偷偷塞给他们,让他们拿古家的钱来赔,这不是很妙吗?”

    说完,燕大娘都忍不住为自己居然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而自豪了。

    燕如丝听完娘亲的话,瞬间有种醍醐灌顶、当头棒喝的感觉,登时双眼发亮。

    “娘说的没错,古家那么有钱,一定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是吧、是吧。”见女儿被她说动了,燕大娘一脸得意,“那这桩婚事咱们就这么定了,你就准备当古家少夫人吧。”跟青麟商号成了亲家,这下附近街坊还不羡慕死她?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女儿有了古家这个大靠山,日后也就没人敢欺负她。

    心里暗暗打着如意算盘,燕大娘开开心心地向古家回报喜讯。

    燕如丝要出嫁,最伤心的莫过于小辛。

    他抱着她哭喊着,“如丝姐姐,你嫁给了别人,我要怎么办?你不要嫁,等我长大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你叫我做什么我都做,你不要嫁嘛。”

    “傻孩子。”要嫁女儿的燕三泰心里也很不舍,但看见小辛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心里虽然酸酸的,却又忍不住好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如丝姐姐今年都十八岁了,再不嫁就要变成老姑娘了。你放心,如丝姐姐嫁了之后,还有我跟你干娘在,咱们会照顾你,你要是想如丝姐姐也可以去看她。”

    燕如丝拿着绢帕替小辛把哭花的小脸擦干净。“就是呀,小辛,家里还有爹和娘在,他们会同姐姐一样疼你的。快别哭了,而且如丝姐姐这次出嫁,是为了以后能帮助更多像小辛一样的人喔。”

    闻言,燕三秦纳闷的问道:“如丝,你说你嫁到古家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燕如丝将娘对她说的话全告诉父亲。

    听完之后,燕三泰诧异的暗恼妻子竟然这么教女儿,但当着女儿的面又不好数落妻子的不是,只能委惋的劝告——

    “这种事你只能私下做,可别明目张胆的拿着古家的钱去救济底下的人,若是让古家的人知道,只怕会责怪你,尤其要记得,日后你们成了婚,这古月生就是你相公,你纵使不满他的作为,也要耐心劝告,可别当面责骂让他难堪,这男人呀,最在乎的就是颜面,你削他面子,他也不会待你好。”生怕女儿憨直的个性得罪古月生,会使她在古家没好日子过,他耐着性子叮嘱女儿。

    “我知道了。”燕如丝点头表示明白。

    第3章(2)

    成亲这日很快就到了,婚礼是在苏州举办,由于古太夫人过世,婚礼并没有太奢华铺张,一切从简。

    燕如丝坐着八人大轿来到古家别庄,拜堂完后便被送入洞房。

    她身上穿着层层迭迭十分精致的喜服,端坐在床榻上,热得不时拿着手绢在拭汗,心付着,新娘子出嫁要穿这么多层衣裳,分明就是在折腾人嘛,别说热了,光是这么多层衣裳穿在身上,分量就够重的了。

    她耐不住热,想要揭下头上的喜帕透透气,一旁的喜婆见状连忙阻止她。

    “少夫人,还不能揭,喜帕得让大少爷亲手揭下。”

    “可我快热死了,那要不我先把里头的那些衣裳脱了吧。”

    “这衣裳也要等少爷进房后才能脱。”喜婆瞥见她的汗不停的沿着下颚淌下,觉得让她热得汗流浃背也不是办法,便朝一旁侍立的丫鬟吩咐道:“你们去拿扇子来帮少夫人揭开。”

    “是。”

    不久,两名丫鬟拿着扇子一左一右站着替她摄风,燕如丝这才觉得凉快了些。

    半晌后,今日的新郎官姗姗走进。

    喜婆脸上堆满笑容,正打算上前说几句吉祥话,就被古月生挥手赶出去。

    “你们全都下去。”

    “可大少爷还没揭新娘子的盖头……”

    喜婆话还未说完,古月生又不耐的打断她。“我叫你们出去听见没有?”

    “是。”见他动怒,一群丫鬟和喜婆不敢再逗留,急忙退出去。

    等她们离开后,吉月生独自坐在桌前倒酒喝,丝毫没有意思要过去揭开燕如丝头上的喜帕。

    等了好久都不见他过来,燕如丝忍不住开口,“方才喜婆说要你亲自帮我揭开喜帕。”没了婢女替她扇凉,她又开始热了起来。

    他冷哼一声,“你没手不会自个儿揭吗?”要不是为了了却奶奶的心愿,他压根不可能娶她,此刻自然对她没半点怜惜。

    “原来我可以自己揭呀,适才喜婆还说一定要你揭才成呢!”燕如丝立刻扯下罩在头上的喜帕。

    看见搁在一旁几案上的两柄扇子,她赶紧伸手取来一柄为自个儿扇凉,但用力的揭了半天还是觉得热,她索性决定脱下这身热死人的衣裳。

    看见她竟在脱衣,古月生眉头不禁紧紧皱起,“你在做什么?”

    “我快热昏了。”燕如丝一件一件的脱着,一共脱去了五、六件衣裳,直到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衣和下身留着一件红色绣裙才停止。卸下那些沉重的衣袍后,她大口吐出一口气,“总算轻松多了。”

    热的问题解决了,换她的肚皮开始打鼓。她走到桌前,开始埋头大肆吃着,嘴里不时发出赞叹声,“这白米饭好好吃喔,这些菜也好好吃!”她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饭菜,扒饭的速度越来越快,没三两下功夫桌上的菜几乎被她扫光了一半。

    她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浑然忘了今晚是洞房花烛夜,亦忘了古月生的存在。

    被她这么冷落,古月生顿时有些不快。他可以忽视她,但她不行。

    “今天是咱们洞房夜,你这么大吃大喝成何体统?”简直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我很饿嘛。”她无辜的抬起头,彷佛这才发觉到他,“咦,你怎么不吃?”

    看见她那副憨直的蠢样,他恼得暗暗磨牙。他实在不明白奶奶究竟为何会看上这女人,还非要他娶她不可,这蠢女人哪一点配得上他?

    原本娶她就不怎么甘愿了,这会儿越想越恼,古月生索性起身拂袖而去。

    “款,你不吃喔?”她叫住他。

    “全都给你吃!”他丢下这句话,随即冷着脸离开喜房。

    “那我就全吃光喽。”燕如丝毫不客气的扫先所有的饭菜,这才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

    吃饱喝足了,她猛然惊觉——古月生跑出去了,那他还回不回来?

    娘在她出嫁前几天,曾拿过一些画给她看,教导她一些闺房之事,还说什么洞房之夜都要做那档事,要她好好服侍古月生。

    她本来就不怎么愿意跟他成亲,若是他一直不回来,那件事是不是就不用做了?思及此,她面上一喜,便开开心心的爬上床就寝。

    古家不愧是财大势大,就连床榻都这么精致宽敞,她躺下后舒服的滚了两圈,很快就困倦的睡着了。

    半夜,古月生回来,见案上的一对龙凤喜烛还燃着,原以为会看见她担忧惶然的等着他归来,结果却发现她一个人占据了整张床铺,还睡得一脸安稳惬意,显然对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