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满意这个答案,一点也不!
何若瑶喝着丫鬟端来的上等香茗,一张秀丽的小脸却愁眉深锁。
你是我的妻妾,我自然要疼宠……
这话听来就像只因为她是他的妻室,他才待她好一样,与她是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他喜爱,一点干系也没有!
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她非得在意他喜不喜爱自己不可啊?!她神情一冷,将才喝到一十的茶水重重放下。
“小姐,这茶……有怪味吗?”小绿战战兢兢地观察着主子不快的脸色,不明白自己明明是照着平日的方式泡茶,为何小姐今天才露出厌恶的表情。
“嗯,什么?”何若瑶听见说话声,疑惑地拾起头来,顺着小丫鬟的视线移向茶杯,这才恍然。“不,茶很好喝!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是吗……”小绿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笑着调侃她。“小姐是在想姑爷的事情吧?”
“你怎么知——”她诧异地脱口而出,但一看见小绿那副坏心眼的表情,立刻了悟地拉下脸。“你猜错了,别胡说八道!”
“人家才没猜错。”小绿噘起唇,说得振振有词。“小姐每次想起姑爷,都会又皱眉、又脸红的,那脸色真是精彩万分哪!”
“什么脸色?!我哪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何若瑶慌张地捣住双颊,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如此不谨慎。
“就是这样啊、这样!”小绿淘气地做出个斗鸡眼的鬼脸,然后在小姐恼羞成怒追来之前,笑着跑开了。
她追至门口,无可奈何地望着丫鬟逃得飞快的背影,摇摇头,还是笑了。“这个可恶的丫头,都被宠坏了!”
只是……她真的,会在不知不觉中,轻易泄露出自己对季熙鹏的在意吗?她真的常常想着他的事,频繁到小绿都能发现的地步吗?!
这样,不就像是她喜欢他喜欢到无法自拔了吗?她才没有!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小绿去而复返,脸上却多了惊惶。“姑爷他……他在糟坊厥了过去,现在正让人抬回房里来!”
“什么?!”何若瑶蓦地面色刷白,心急如焚地拉住丫鬟。“他病了、还是怎么了,早上出门前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晕倒了?”
她忘了方才还在否认自己在意他的事实,一心只想问明他倒下的原因。
“我、我也不知道……”小绿被她异常凝重的脸色吓住,正讷讷地开口之际,不远处便传来一阵马蚤动。“啊,是季左他们把姑爷抬回来了……”
何若瑶往喧哗嘈杂的声源望去,季熙鹏紧闭着双眼,脸上一片苍白,被几个汉子七手八脚地抬着,朝她走来。
男人那虚弱痛苦的模样,竟莫名地令她心口揪痛万分。她抓着胸前的衣襟,怎么样也无法移开目光。
“小绿,去准备几条巾子,另外再去打一盆冷水。”她终于回过神来,镇定地吩咐丫鬟,但眼神仍紧紧盯着人群中,失去意识的季熙鹏。
“是……是。”小绿点点头,就要进房去准备,却又被她拉住。
“等一等——”她想了想,才开口道:“拿过来以后,交代灶房快快熬一盅参鸡汤,要用最好最贵的人参,知道吗?”
“知道了。”
小丫鬟领命而去,这时,那伙汉子正好走至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抬着季熙鹏进屋,让他平躺在榻上歇息。
她一瞬也不瞬地瞅着他,不知为何,双脚像是被钉住了似的,无法挪动半分。
季左见她脸色糟得几乎要和床上的少爷一样,连忙回到门外向她解释。
“少奶奶,少爷他有些头疼发热,应该是近日太过劳累,又没吃好睡好,染上了风寒,才会说倒就倒。”木讷的他搔搔头,实在不懂怎么安慰女人家。“只要好好睡一觉,很快就会没事了。”
常听小绿说,少奶奶似乎不喜欢跟少爷太过亲近。但一见少爷病倒,平日总是冷静优雅少奶奶就像丢了魂一样,无论他怎么看,都不觉得少奶奶讨厌少爷啊!季左在心中暗忖。
“我知道了,谢谢你,季左。”何若瑶朝他虚弱一笑,举步走进房中。
“少奶奶,大少爷就交给您了。”汉子们朝她一鞠躬,纷纷退出房间。留下她一个人站在榻边,有些怔仲地看着躺在上头的男人。
“小姐,水打来了。”小绿端着木盆回来,立刻拿出几条巾子弄湿。
“让我来。”
何若瑶接过巾子,坐在床缘,先用手探测男人额头的温度,而后,极其轻柔地将湿巾敷在他额上。
不知为何,这一幕竟让小绿莫名地红了双颊,突然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小绿,你替我到灶房问问,鸡汤究竟还要多久才会好……”她起身,回头对丫鬟说话,手却突然被握住。
拉住她不放的那个人,体温高得惊人,一股无以名状的燥热也从她被包覆着的掌心向上蔓延,直至她的粉颊。
小绿掩嘴一笑,识相地福身出去。
“瑶瑶?”男人开口,声音沙哑得惊人。
“你……你好点了吗?”她维持着面向房门的姿势,但没有挣开他的钳制。
“转过来看我。”他拉拉她的手,用气虚的声音说道。
“那个,我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她顾左右而言之,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要离开,他却不肯松手。
季熙鹏望着她漫上粉色的耳朵和颈子,虽然头疼欲裂,仍扬唇笑了。“瑶瑶,看着我。”
“我……我才不要看一个面无血色的人,夜里会作恶梦。”她嘴硬地道,怎样也不愿让他看见自己脸红的模样。
她的话才说完,榻上却忽然传来布料摩擦的宪搴声,不过眨眼的工夫,她便被男人那热烫的大掌从后头勾住了腰肢,往床榻的方向拉去。
何若瑶大吃一惊,终于回过头,瞪大眼睛睨向那个病得站不住脚,还不老实歇着,偏要坐起来吃她豆腐的夫君。
“你已经好了?身子不热了,头也不疼了?”她冷冷地撇开脸。“那还不快回糟坊去工作,现在不是正忙着吗?”
听出她的心口不一,季熙鹏不在意地笑着松开了她。
“阿左他们就爱瞎操心,我只不过是一时没站稳,颠了一下,几个人居然就把我给扛回来,实在太丢人了。”他说着,又发出许多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奇怪的转身一瞧,正好瞧见男人下榻穿鞋,当真要回去工作,不由得一肚子火!
“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气急败坏地抢走他手中的鞋,将他用力压回榻上躺好。当她发现并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就能制服男人,脸色霎时变得更加难看。
“脸色惨白成这样,还说什么别人瞎操心?”她一边帮他盖上被子,一边忿忿地教训道:“只是一时没站稳,会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回来?只是一时没站稳,眉头会皱成这样,身子会烫成这样?”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她气得头上冒烟,他却笑得益发开怀,趁机握住她的手不让她退开。“留在这里陪我。”
“你抓着我,我还能上哪儿去?”尽管他难得孱弱的模样令她心口揪紧,但说出口的话依旧十分冷淡。
知道她别扭倔强的性子不是那样轻易就能改变的,季熙鹏笑意未减,只朝她勾勾手。
“你靠近一点。”见她依言伏低了身子靠近他,男人又勾勾手。“不够,再更靠近一点。”
她顿住,蹙起眉,有些警觉了。
“什么事情这样不能说,非得要凑这么近才能讲?你——”抱怨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某人用很卑鄙却有效的方法,堵住了她的嘴。
由于发着热,男人的气息、唇舌,以及压在她后颈的大掌都变得好烫好烫,仿佛要在她细嫩的雪肌上烙出印子来。
她被吻得脑子一片窄白,连他何时将自己压在身下都不晓得。
“果然,根本不需要什么大夫。”他意犹未尽地以唇摩挲着她的唇,粗嗄的嗓音低语着。“你就是最好的特效药……”
何若瑶全身羞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虚软地低嚷道:“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对了,大夫!”
一阵灵光骤然闪入她混沌的脑子中,让她突生出一股神力推开男人,再次押着他安分躺好。
“大夫就快来了,你明明都病倒了,还这样不正经!”她义正辞严地骂道,甩开男人握住自己的手,重新拧了条湿巾子。
季熙鹏盯着那只空荡荡的大掌,忽然觉得身子冷了起来。
“手……会疼吗?”一回到床侧,何若瑶便发现他愣愣地瞅着自己的手。
他等她将湿巾敷在自己额上后,便不容拒绝地牢牢攫住她的柔荑。
“这样就不疼了。”他闭目养神,苍白的脸上挂着安心的微笑,令她怎样也无法狠心挣扎。
咬了咬唇,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叨念起来。
“又没有人赶着要你买金山银山,做什么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样?”她垂下双眼,凝视着两人交握的手,声音不觉越来越低。“你这样,实在太不像你了,让人看了、看了很……啊!”
最后两个字她是含在嘴里说的,哪知原本即将被周公拖去对奕的季熙鹏猛然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你刚刚说了什么?”他一改方才虚弱的模样,目光炯炯地,若不是那张俊脸还有些苍白,根本就看不出他是个病人。
何若瑶脸一红,万万没料到她的自言自语会被听见。“我哪有说什么?你听错了!”
男人还要再逼问,但很不凑巧地,小绿却选在此时敲起房门——
“小姐,大夫已经到了。”
“快请他进来!”何若瑶如获大赦,立时装作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束缚。
男人的大掌又是一空,不过他并不在意,一双鹰眸眨也不眨地瞅着那个逃避他视线的小女人。
蓄着一把灰须的大夫把好脉相,一抬头,瞥见季家大少爷脸上那抹异常笃定的浅笑,不禁怔了一怔。
怪哉,他行医多年,真没见过哪个人染上如此严重的风寒,还有余力笑得这样开心快意的!
第8章(1)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男人故意用低哑的嗓音诱惑着。
“没有。”女人没好气地撇开脸,决定装傻到底。“你明天不是还要出去跟人谈生意吗?快点睡了。”
她率先脱鞋上榻,拉了被子躺好,动作是前所未见的俐落敏捷。
自从那天男人在糟坊倒下,她一时不慎被他成功偷香以后,这人就常常巧立名目诱拐她。
早晨出门前要她吻他、回府后也不放过,其他像睡前、醒来,作了好梦恶梦,都是他索吻的借口。他就这么喜欢咬她的嘴吗?
不过……其实她也不是那么讨厌被他亲吻的感觉。那个时候,季熙鹏会用低低的魅惑嗓音说话,会用好温柔的力道抚摸她,会吻得她像飘上了云端……
她垂下眼睫,想起这段日子的无数个吻,两片粉颊不禁悄悄飞上彤云。
见她自投罗网的举动,季熙鹏勾起唇,邪笑着道:“亲爱的娘子,你这样……是鼓励我快快上床吻你吗?”
榻上的人儿蓦地一颤,默不作声地翻了个身,用背对他来表达自己的不悦。
男人大笑,坏心眼地刻意慢慢步向床榻,慢慢坐下脱鞋,拉开绸被一角——然后发现她将绸被揪得死紧,仿佛要是有人要跟她抢,她绝对会跟那人拚命似的。
“瑶瑶……”他开口,想要她放松一些。
“不要那样叫我!”何若瑶捣住耳朵低喊。
“那不是你的名字吗?”他只手托腮,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窈窕的背影。“那你比较喜欢我怎样叫你,嗯?”
他的呼吸似有若无地喷在她敏感的颈子和耳后,一股莫名的颤栗由体内窜了出来。她更用力捣紧双耳,不愿让男人发现自己的异状。
“不要用那种声音叫我!”她紧闭双眼,虽然努力抵抗,依旧能清楚意识到身后男人那庞大的存在感。
她不讨厌被吻,却有些害怕他所带来的陌生情欲,一被他碰触,她就会开始全身虚软无法思考,只想一直一直被他拥在怀里……
这样,根本一点都不像她!
季熙鹏略微施力就拉开她捣着耳朵的手,恶意地从背后密密搂紧她,贴着她的粉颊说话。
“嗯?不要我用哪种声音叫你?你说清楚点呀!”
他明明知道的!还要故意用那种声音这样说话,简直欺负人!
“放开我——”何若瑶不依了,挣扎着不让他继续使坏。“你该睡了!”
“你乖乖让我亲一下,我就不吵你。”他稍稍松开钳制,将怀中的她转了个方向,深深看着她。
她飞快地看他一眼,咬着下唇,半晌才闷闷地开口。“真的只有一下?”
他笑了。“真的,一下就好。”当然,这“一下”的时间长短,绝对是由季家大少爷自己来决定的。
“那……好吧。”她勉为其难地答应,却在男人凑近脸前主动地闭上了眼睛,将双手环在他颈后。
季熙鹏勾起一抹心知肚明的笑,随即轻轻地叠上了她的唇。
啊,他身上也多少混了她惯用的脂粉味呢!嗅着男人的味道,她分心想着,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开心。
老实说,他真的待她很好。如果没经过她的同意,绝不会做出比亲吻更过分的举动。
不过,偶尔他也会用太过孟浪的方式带坏她——
“嗯?唔嗯嗯嗯嗯!”她蓦地瞠大双眸,原本环在他颈后的柔荑,也开始粗鲁地拉扯他的头发。
男人吃痛皱眉,乖乖放开了她。一获得自由,她立即捣住自己红肿的双唇,用一双满是控诉的美目瞪着他。
“你做什么咬我?!”
“你挣扎的原因只有这个?”他用佣懒性感的嗓音说道,眸子里溢满诡异得逞的邪恶。
何若瑶疑惑地蹙眉,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瞧,这才注意到他的两只禄山大爪竟然不偏不倚地,压在她的胸部上……
“你、你……”她一张俏脸倏地刷红,颤抖着嗓,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男人邪气一笑,松了手。
“睡吧!”趁她还没回过神之前,他又成功地偷了个香。
他在试探,试探她究竟可以忍受到何种境界。他可不是圣人,心爱的美娇娘就在怀里,他当然也会想做些不可告人的坏事。
但如果她对自己依旧没有卸下心防,就算他忍得再辛苦,也只得继续咬牙忍下去……
何若瑶讪讪地睨他一眼,红着脸挣出他的怀抱,缩到床榻的最里侧,背对着他睡下。
吓死人了!她差点以为、以为他会对她——一旦确定男人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她立刻用力按着不停鼓噪的胸口。
然而更吓人的是,她只觉得莫名紧张,竟一点都不会害怕厌恶?!为什么?
难道自己喜欢上他了……才会不管被他怎样对待,都觉得无所谓吗?!
因为,若换作是别人,她根本不会让他接近自己中步,更别说是要搂着她不知羞地索吻了。不!追根究底,若她真讨厌那个人,一开始就决计决计不会点头嫁他的吧?
这么说,早在她丝毫末觉之前,自己就已经……中了这男人的蛊?!
这一夜,何若瑶愣愣地瞪着绸被上的绣花,久久无法入睡——
“少奶奶,章小姐已经在琴房等您了。”一个丫鬟敲敲门板通报。
何若瑶连忙收起紧握了一个早晨的飞龙玉佩,将它放回某个箱箧的底部,小心用衣饰盖好。
“准备上妤的茶点招待章小姐,我马上就过去。”她扬声吩咐着,对着镜子检视了自己的妆容一番,便推门往琴房走去。
“若瑶!”
一迈入那个宽敞明亮的房间,章彦秋便迎上前,亲热地牵住她的手。
“彦秋,好久不见了。”何若瑶打从心底绽出微笑,也十分想念这个好友。“你好一阵子没过来练琴了,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坦?”
“不,只是家里有些事情……”章彦秋脸上的表情忽地一僵,有些勉强地挤出微笑。“不说我了,那你呢?过得怎么样?”
何若瑶张口,却在发声前蓦地顿住。
成亲将近半年,她才赫然发觉自己早已喜欢上夫君,却不知道他的心情是否同自己一样……若说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情,彦秋应该不会笑她吧?
“我真说了,你可别笑我……”见好友点头,她才羞赧地压低声音说道:“我在想,是不是该让我家相公知道玉佩的事情……”
章彦秋的表情在瞬间变得狰狞,但她随即恢复那副和善温婉的模样。
“你想让他知道,你就是他的未婚妻?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自己好像、好像不那么讨厌他了……”何若瑶垂下眼,叹了口气。“先前讨厌他、不肯告诉他事实,是因为种种误会。现在误会都解开了,继续隐瞒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静静地听着她的坦白,章彦秋看向她的眼神,是极度的怨毒——
“彦秋?你怎么了?”
感觉到一股异样的寒意和诡异的沉默,何若瑶困惑地转过头来,但映入她眼帘的,却是好友那一脸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
“我、我挣扎了好久好久,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章彦秋潜然泪下,欲言又止地望着她。“其实,我跟季公子一直有书信往来,我们互相心仪,已经有好一段时日了……”
“什、你说什么?!”何若瑶瞠目结舌,怎么样也没想到会从好友口中听见这样惊人的事实。“季熙鹏跟你互相心仪已久?”
“是,在遇上你之前,我们就曾经私订终生了……”章彦秋擦擦眼泪,拿出几封早已被读到破烂的信纸,哽咽地继续说道:“他对我说,他已有未婚妻,所以不能迎娶我当正室,我也心甘情愿……
后来,他娶了你,我看你们夫妻恩爱又郎才女貌的,心里虽然有些难过,但还是很为你们感到高兴……“
“等等、等等!”何若瑶很快地将信看过一遍,按着刺痛的额际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原本打算要娶你,却因为遇上了我而作罢?!”
“若瑶,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今天会说出这些话,并不是要你争地位的,毕竟你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章彦秋低下头,一下又一下地扭绞着手中的丝帕,晶莹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地滑过脸颊。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更珍惜身边的人,还有,我实在不想再有任何事情瞒着你了。毕竟,你是我在这儿最好的朋友……”说到最后,她已是痛哭失声。
何若瑶也红了眼眶,她冲上前,紧紧抱住啜泣的好友。
“若瑶,我真的不想跟你争,也不是故意要惹你哭的,对不起……”章彦秋埋在她胸前,用破碎断续的声音说着,但眼底的那抹光芒却异常谲亮。
“你为什么要道歉?你又没有错!”她拍抚着好友的背心,犹豫了许久,终究痛苦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们……现在还是互相喜欢的吗?”
章彦秋踌躇地咬着下唇,中响才挣扎地点了点头,拿出另一封看起来较新的书信。
深吸一口气,她接过那几张纸,颤抖地读完,随即像是隐忍极大的痛楚似的闭上眼睛。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讨回你应得的——”
第8章(2)
房里乌漆抹黑的,季熙鹏原以为没人在,一推开门板,便看见自己的亲亲娇妻冷着脸坐住椅子上,跟他大眼瞪小眼。
“为什么不点上灯呢?”他挑眉,踏进房里点妤灯火。
“我在想事情。”她垂下眼睫,遮掩眸中的情绪。“想着想着,天就黑了。”
男人因她心不在焉的语调而同过头,静静瞅着她载满愁意的脸蛋。
“发生什么事了?”他伸手抚上她的粉颊,相识至今他从没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担心。“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困难,说出来我听听,嗯?”
他温柔的抚触和贴心的话语,不但没有安定的功效,反而令她更加烦躁。
何若瑶终于拾起头来,定定地看着男人的双眸——
早上与彦秋谈过以后,她坐在房里,想了一整个下午,越想就越觉得心寒!这男人,究竟要将她耍弄到何种程度才甘心?
他写给彦秋那封信,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说什么娶她是万不得已,又不愿委屈彦秋被个歌姬压在头上,希望等到寻着未婚妻后,取消婚约,再正式迎娶彦秋……
“瑶瑶?”察觉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季熙鹏不禁皱起眉头,抓着她的双肩逼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话啊!”
她今天跟谁见过面了,又都说了些什么?怎么早上还笑着送他出门,晚上回房就用满是谴责的眼神瞪他?!
“不要那样叫我!”听见那声过于亲昵的叫唤,何若瑶感到胸口那把怒火燃烧得愈发炽烈了。“你瞒着我些什么事情,我全都知道了。”
她冷笑着,主动挑明了说,希望男人能够觉悟地对她坦白真相。这样一来,也许、也许她就能狠下心割舍这份刚刚发现的情感……
“我瞒着你什么?”男人莫名其妙地反问,表情是十足的无辜。
何若瑶恼怒地咬牙。她都退了一大步,制造机会让他说出事实了,这人还跟她装傻到底!
“你非要我把那些不堪的事实都说出来才甘心吗?”她脸上虽然在笑,一股冷意却打从脚底窜上心口。“告诉你,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欺负彦秋,尽管休了我啊!我才不希罕霸占这季家少奶奶的位子!”
季熙鹏眯起鹰眸,一张俊脸黑了大半。“你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彦秋又是谁?”
看来,这个名叫“彦秋”的就是挑拨他们感情的罪魁祸首,到底是哪里跑来的野男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你现在连彦秋都说不认识了?”她怒极,纤纤玉手颤抖地指着睁眼说瞎话的负心汉。“章彦秋!就是跟你频繁书信往来的章、彦、秋!”
没想到他居然会矢口否认跟彦秋的关系,她真是为彦秋的委曲求全感到不值!何若瑶瞅着男人,不禁对他心灰意冷。
谁要跟个野男人书信往来?!他不耐地低声咕哝,但最后仍是勉强按捺着性子,设法套出她的话来。
“好吧,就算我认识他,也时常写信给他好了,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都知道了,你是碍于有个未婚妻,才会负了她的期待……”一想起这件事情,她的心里就好疼好疼!“谁会在乎你娶谁当正室?!你根本不必刻意跟我取消婚约,尽管去娶她呀!”她赌气地道。
男人的眸子倏地闪过一道谲光。“我跟谁取消婚约?”
“我啊!”她气急败坏,不知不觉上了钩。
“那么,为什么你跟我取消了婚约,我便能去娶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他不着痕迹地将她带至榻边,一点一点收网,就快要捕到美丽的母鹿了。
“因为,我就是你那失踪已久的未婚妻——”
情急之下,她就这么将天大的秘密轻易脱口而出。虽然随后立刻捣上了嘴,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季熙鹏笑得有如逮着猎物的狐狸。“嗯?你终于承认了。”
他那过于平然的反应教何若瑶错愕地愣住。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分了?!
趁她一时回不了神,男人伺机越逼越近,眼里那两簇火也越烧越烈,令她不自觉地后退,直到抵上床缘,跌坐在榻上。
“是,早在咱们第一次碰面,我就知道你是谁了。”仿佛看穿她心中的疑问,他居高临下地瞅着坐在榻上的“战利品”。
“什么?!”
从那么早以前,他就已经发现她是……何若瑶张口结舌,怎样也没想到,自己先前费尽心机,全是无谓的!
她怔怔地看着季熙鹏,说不出心里究竟是庆幸自己不必再隐瞒事实比较多,抑或是恼怒他早就知晓,却不告诉她比较多。
“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说要取消婚约?”不让她分心太久,男人霸道地捧住她的头,将她的视线兜回自己身上。
他不提还罢,这么一提醒,原本已经冷静下来的她就又气起来了。
“我都已经主动说要取消婚约了,你还跟我打哈哈。”她冷冷地道:“你想娶她当正室就去呀!我一点都不会在乎的。”
她嘴上说不会在乎,脸上表情可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男人不由得心情大好。尽管如此,该问清的疑点还是要弄明白才行——
“我想娶谁?”他这个当新郎官的怎么一头雾水?
她气得咬牙切齿。“彦秋啊!你还在装傻?!”
“‘章彦秋’是女的?”他错愕地道。原来自己刚才误会了,难怪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
“什么?”这下换她愣住了。“你真的不认识彦秋?”要不然怎么会连彦秋是男是女都不晓得!
“我今儿个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男人非常无辜地道,但随即,他的脸上又浮现那抹她非常非常熟悉的邪恶笑容。“我明白了。你以为我跟她暗通款曲,想休了你娶她,所以吃味了?”
“我没有!”她欲否认,脸却不争气地红成一片。
“唔,你说没有就没有。”他的笑容碍眼得让人很想一掌拍掉,语气却异常跋扈。“不过,我只说这一遍——不准再提要取消婚约的事,连想都不能!”说着,取下自己手上的定亲信物,物归原主。
“咦?!可是……”何若瑶讶异地看向套在自己腕上的玉环。“你不是说,身边多了个娘儿们太绑手绑脚,不想要这门婚事吗?”想起往事,她瞪大美目指控着。
“你想清楚点,那是别人说的吧?”他笑着,不动声色地将她往床榻的内侧逼去。“我那时说的是——‘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得像牛头马面的女人,教我怎么娶?’
现在,我见过你了,唔,虽然性子倔了点,不过还算不上是牛头马面,而且你也欣然接受这门婚事,我当然没有放手的理由——“
他那番不情愿的话语立即惹来佳人一阵娇瞠。“谁欣然接受这门婚事了?!我才不要嫁给你!”
嗯?这话怎么好耳熟?但无论如何,季熙鹏非常确定自己不喜欢这个答案。
“你先瞧瞧自己现下的处境,再来决定要不要换个说法,会比较妥当喔!”他勾起薄唇,笑得十分快意闲适。
他的神情和语气激起了何若瑶松懈已久的警戒。她斜眼看了看四周,诧异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男人逼至床榻的角落困住,动弹不得!
“你、你要干嘛?”那股强烈的压迫感逼得她脸红心跳,目光亦不晓得往哪儿摆才好。
“瑶瑶……”他又用那种会让人浑身酥麻的低沉嗓音唤她。“你是喜欢我的,对不?”
“我没有、我没有……”她心虚地否认,一抬眼,便发现男人的脸正缓缓贴近自己,连忙用手捣住他的唇。“等等、等一下!”
“我已经等了很久,不能再等了。”
他抓下那只碍事的柔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掠夺她的唇——
杂音的来源被人堵住,一时之间,灯影摇曳的房里,只剩下窸窣的布料摩擦声响和暧昧的低语。
“好痛——”室内忽然传出一声惊叫。“你走开、走开啦!”
“嘘、嘘……第一次都是会有那么一丁点痛的,忍耐一下,嗯?”男人异常嗄哑的嗓音响起,仿佛在压抑隐忍些什么。
“第一次?!”女人更诧异了。“可是,我们之前不是……”
“等一下我会亲身示范。”男人叹了口气,非常非常无奈地开口。“现在,专心一点!”
接下来,房里就再也没有任何说话声传出了……
“好痛!”
隔天早晨,沉寂了一夜的房里终于飘出女人不悦的抱怨。
“是,都是我的错。”罪魁祸首很识相地低头认错,声音却是喜孜孜地。“你好好躺着,我会在这儿陪你。”
“糟坊那边,不要紧吗?”何若瑶满脸倦容坐了起来,让男人在她背后塞上许多柔软的枕头。
“你比较重要。”他扶她躺下,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满意地欣赏佳人那娇羞的赧颜。“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
她摇摇头,突然蹙起柳眉,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怎么,在烦恼那个章彦秋的事情?”他温柔地以指推开她眉间的皱折,握住她的暖热大掌像在无声地提供勇气。“你不必操这个心,一切有我。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准见她!”
她抬起脸,凝视着男人那张坚定的俊颜,驯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跟她见面的。”
她怎么样也想不到,自己最信赖的手帕交竟会撒谎骗她!现下谎言全被拆穿,她还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那个伤她如此深重的好友……
“这几天你也别去教琴了,好好休息。我之前就已派人去寻找你的爹娘,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季熙鹏又在她唇上偷香一记,声音低柔诱人。“那时候,等我们两家的高堂都到齐了,我再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好不?”
“好……”她泪盈于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在他怀中点头。
“记得,千万不要再理会那个章彦秋!”他吻了吻她的发顶,再三叮嘱。“就算她哭着求你,也绝不能心软!”
这小妮子有时固执归固执,但对信赖的人却意外地天真单纯,他实在不得不特别提防啊!
“嗯,我答应你……”她困极地闭上双眼,在朦胧之中喃喃回答。
第9章(1)
尽管亲亲夫君要她不要操那个心,何若瑶仍旧忍不住烦躁地在房里踱来踱去,教小绿看得眼花。
“小姐,你在烦什么呀?”小绿疑惑地道,她对小姐前些天夜里的伤心煎熬毫不知情,不过对另一件事情,倒是机伶得很。“是不是姑爷天天都三更半夜才回房,小姐怀疑他拈花惹草?”
“又贫嘴!你姑爷是去办重要的事,别乱说些旁的杂的!”何若瑶又羞又怒地骂道,但总算停下脚步,坐下来喝茶,双颊却忽地飞上两片可疑的彤云。“不说这些了,你帮我把那边的被褥拿去洗一洗。”
“咦?可是我之前才刚换上新的呀!”小绿走过去一看,露出不解的神情。
“就是脏了嘛——”她脸上的火越烧越烈,连耳根都烫得冒烟了。“你别问那么多,拿去洗就是了!”
“……噢。”小绿闷闷地抖开被褥检视,赫然明白主子为何极度不自在。
她红着脸吐吐舌,做了个俏皮的鬼脸,便一溜烟儿地跑出去做事了。
但过不了一刻钟,她就又咚咚地冲进房里。
“小姐,章姑娘来了。”
何若瑶俏脸蓦地一凛。“说我不想见她。”
小绿呆了呆,仍是乖乖地跑出去覆命,但不一会儿又一脸古怪地奔了回来。
“小姐,章姑娘说……你不见她,她就不走开,会一直一直等到你愿意见她的那一刻。”她顿了顿,有点迟疑地观察着主子的面色,吞吞吐吐补上一句。“章姑娘她……一听你不见她,哭得很伤心,还不住地道歉呢!”
何若瑶的身子霎时震了震,但依旧没有说话,只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书,迳自专心地读了起来。
小绿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走出房门,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贴身丫鬟走后,何若瑶读不到两、三页,便闷闷地将书合上,发起呆来。
其实,她很想亲口问问章彦秋,为什么要撒下这种漫天大谎欺骗她。如果说彦秋也喜欢夫君,为何不老实对她坦承,非要用这么伤人的方式不可呢?
胸口埋着难解的心事,这几天又被某人毫无节度地需索着,她全身疲懒酸痛,很快就累得上榻小歇。
不知睡了多久,她幽幽醒来,一睁开眼睛,便瞧见自己的贴身丫鬟欲言又止地立在榻边瞅着她。
“小绿,你站在那儿做啥?”她眨眨眼,确定不是幻觉眼花,笑着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酉时,天都要黑了。”小绿一边服侍主子着衣,一边讷讷开口。“小姐,章姑娘她……还跪在花厅哭哪!”
“什么?她还在……”何若瑶大吃一惊,差点摔掉了手中的梳子。她万万没有预料到,章彦秋会如此执意要见自己。“你难道没跟她说,我不会见她吗?”
“我说了,还劝了她很多次,可她就是不肯走!”小绿苦着一张脸。章彦秋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她实在看不下去。
怎么办?彦秋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才不得已非对她说谎不可?自己是不是误会彦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