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王妃娘娘要休夫

王妃娘娘要休夫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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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心吧,你的事我不会透露出去。”推开门的刹那,他还是没有阻止她,她唇都咬得发白,走进滂沱大雨中。菊儿赶紧拎了支伞替她撑着。外头风雨虽冷,但此刻奚荷月的心更冷。

    而寝屋里,目睹一切的桃娘见牧荻尔一直没开口,漠然的让王妃离去,不禁担忧问道:“王爷,让王妃就这样离开妥当吗?”

    “她想走就让她走!”他面有愠色。

    他不明白,他只不过是想知道她能不能禁得起诱惑罢了,值得她那么愤怒吗?居然任性的闹着要离开王府,难道她对他的感情到头来也只有这般而已?明明不久前还说她有多爱他,现在竟然说走便走。

    他烦躁的转身走进寝房,试图忽视胸口阵阵躁动的激烈情绪,似乎还夹杂着一抹熟悉却又陌生的揪疼。

    有点像他撞见前妻的私情时的感觉,却又不太一样。

    那时是失望又痛心,而此时却是心疼和后悔。

    方才他其实是想挽留她的,可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她步入雨中时走得那么决然,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让他莫名有种被抛弃的心慌。

    抬眼看着与她共住多日的寝房,眼前依稀浮现这些日子来与她相处时的一幕幕情景,她对他的好一点一滴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她为了他严惩欺负他的人;不让他被人看轻教他算数;陪他玩各种游戏只为令他开心……然而再眨眼,寝房里已空无一人,他耳边蓦然回荡起她方才吟的那几句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他胸口猛地一震,旋即冲出去,大步跨入雨中。

    他一路疾奔到王府外,可漆黑的夜里已看不见任何人的踪影,只有不停下着的滂沱大雨。

    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留下她,只知道他不能让她走,在他被她的深情和执着震慑后,在他开始相信她的感情后……

    可不见了,她不见了!

    望着茫茫的雨雾,他心头堆满了说不出的懊悔。

    桃娘也跟着他跑了出来。

    “王爷,您若想找王妃,奴婢待会请总管派人去找,外头雨大,您先进屋吧。”桃娘劝道,在心里轻轻叹患着。

    他在雨中站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桃娘,我真的做错了吗?”

    “奴婢也不知道王爷是不是做错了,奴婢只知道王妃一定对王爷用情很深。”

    “菊儿,都怪我连累了你。”

    喂菊儿喝完药,奚荷月歉然地看着发着高烧的她。

    “王妃别这么说,是我自个儿没用,淋个雨就病倒。”菊儿嗓音哑得厉害,一向红润福泰的脸庞和唇瓣都苍白得不见血色。

    “别再叫我王妃,我已离开王府,不再是王妃了。”旭王妃这个头衔她曾梦寐以求,可完成心愿后,如今剩下的只有满腔的苦涩。

    “那……还是像以前一样叫小姐吧。”

    “嗯。”

    菊儿昏昏沉沉的半阖着眼,又要睡着前喃喃地对她说了句,“小姐,别再伤心了,为了一个不在乎您的人难过,不值得。”

    她的话,令奚荷月心头猛然一痛。

    为了不在乎她的人难过不值得?

    是呀,确实是不值得,五年的相思之情得不到回报也就罢了,还换来了那样的侮辱,她何苦再惦记着他……

    只是这道理她明白,心里的痛却不会因此消失。

    “菊儿睡着了?”一名容貌娟秀的女子端着午膳走进屋里。

    她悄悄抹去眼里的湿意,回头说:“刚睡着。”

    袁宿琴将饭菜搁在桌上,微笑着招呼奚荷月,“奚姑娘过来用午饭吧。”

    “多谢韦夫人。”她走到桌前坐下。

    “奚姑娘无须这么多礼,我跟你很投缘,又虚长你几岁,不如往后我称呼你妹妹,你唤我一声姐姐可好?”袁宿琴笑着提议。

    她与丈夫韦照前日进城,由于有事耽搁而错过出城的时间,见城门已关,他们便驾着马车准备要找客栈投宿,正巧过见奚荷月和菊儿在深夜时分狼狈不堪的走在大雨中,遂停下载她们一程。

    “你们要去哪?雨下这么大,我们送你们一程吧。”当时袁宿琴这么问她。

    奚荷月摇着头木然道:“随便哪里都好。”脸上有着掩不住的伤心。

    见她没说出个地点束,袁宿琴想了想说:“这会儿城门已关,我们要去找客栈投宿,不如你们跟我们一块去吧?”

    见奚荷月点头答应,她和丈夫载着她们一块前往客栈。

    第二天一早,准备离开时,听见她们在为不知该去哪发愁,又见奚荷月神色明显有心事,她便出声邀请,“你们若没地方去,不如暂时去我们村子里吧,我们那儿虽然偏僻,可山明水秀,光看着那儿的景色,心情便会舒坦起来。”

    没想到她们俩刚到村子那晚,菊儿便病倒了。

    “难得你不嫌弃,那以后我就叫你一声姐姐。”奚荷月脸上强挤出一抹笑。

    袁宿琴笑吟吟颔首,“能多个妹妹真是太好了。”

    “姐姐,我们萍水相逢,却蒙你们收留,菊儿病了,还劳烦你们请来大夫,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奚荷月真心的感谢他们夫妇俩。

    “别这么说,我们在那样的大雨夜里相遇,便是有缘。”袁宿琴迟疑了下欧口,“我有一事想请教妹妹。”

    “姐姐请说。”

    “妹妹可是旭王前阵子新迎娶的王妃?”

    奚荷月心知必是先前菊儿唤她王妃时被听见,袁宿琴才有此一问。虽然与她才相识不久,可也不知为何,奚荷月直觉她是个信得过的人,因此略一犹豫后便坦然承认。

    “没错。”

    见她承认,袁宿琴神色并没有特别变化,反倒追问:“那妹妹为何会在深夜冒着大雨离开旭王府?”她面露关心。

    这次奚荷月垂眸,静默着没有回答。

    见状,袁宿琴温言道:“若妹妹不想说我就不再问了。你安心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她欠旭王一个恩情,若是可以,她希望能帮得上他们的忙,偿还这个恩情,这也是她留奚荷月住下的原因。

    走出房间后,看见丈夫,袁宿琴连忙走过去低声问:“怎么样?可有打探到什么?”

    “没有。”韦照摇头。“城里没流传什么风声,不过我观察了下,王府倒是派了不少人手在暗中找人。”

    袁宿琴叹息一声,“不知她跟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那天是替村子里的人载运收成的庄稼到城里卖,原本这些事一向都是由村长的儿子帮忙,但前几天村长的儿子到外地去了,才会由他们两个年轻人来做。

    而村里一个老伯又将他四岁的孙子托他们送回给他住在城里的儿子,可他们一时找不到对方的住处,绕了半夜直到入夜后才找到,才会错过出城的时间,更在后来巧过奚荷月主仆。

    “你也问不出什么吗?”韦照询问妻子。

    “她不肯说,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我们才相识不久。”

    “宿琴,依你看,我们该不该通知王爷说她在我们这里?”韦照语气有些迟疑。

    袁宿琴沉吟须臾,“过几日再看看吧。”

    身为背叛牧荻尔的人,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再见他。

    当年他没杀他们,还成全了她和韦照,他们两人一直心存威念,前阵子听说他因中毒而变成了个傻子,她曾想去探望他,但后来由于种种考量而没有去,且她与韦照皆不擅医术,去了对他也没什么帮助。

    后来,陛下赐婚,得知他再迎娶了新王妃,她曾暗自期望他的新王妃能好好照顾他,没料到却在雨夜中遇到出走的新王妃,当时新王妃还一脸悲伤欲绝,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她很希望能帮上什么忙,因此现下当务之急,就是先弄清楚王爷与奚荷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第8章(1)

    “王爷,有王妃的下落了。”伍连郡一收到消息便前来禀告。

    “她在哪里?”牧荻尔语气有丝急切。

    伍总管面露犹豫。

    “还不快说!”他催促着。

    “王妃目前人在城外一处偏僻的村子里。”伍连郡还在考虑着该不该说出那个禁忌的名字。

    “她怎么会跑去那种地方?”

    “派出去打探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说,那夜王妃离开王府后,遇到来自那个村子的人,便一起到客栈投宿,又在第二日随之前往村子居住。”

    闻言,牧荻尔脸上登时面露愠怒之色,“她竟然轻易便跟着陌生人走,万一对方心存歹念怎么办?那村子在哪里?叫人备车。”他起身就要走出去。

    见他似乎要规自前往,伍连郡迟疑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开口,“王爷,那人似乎是……韦照。”

    一旁的桃娘听见这个名字,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紧张地觎向自家主子。

    牧荻尔脸微微一僵。“你说什么?!”

    伍连郡忍着不从他周身传来的骇人寒气下逃走,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次。“把王妃带走的人似乎是韦照。”

    当年王爷放走他和前王妃之后,便没再过问他们两人的去处,因此并不知他们在城外一处偏僻的村子里隐居下来,过起男耕女织的生活。

    他虽知道这件事,但由于那两人这几年来鲜少入城,王爷也从不提起,因此他不曾禀告此事。

    牧荻尔收回要往外走的脚步,重新坐下,缩在衣袖里的十指紧掐着掌心。

    见他神色阴惊,伍连郡沉吟了下转开话题,“王爷,乐平侯说上次的毒只解了一半,让王爷尽快再过去一趟。”

    沉默好半晌,他才出声,“连郡,你替我去走一趟。”

    他虽没有说清楚,但跟着他十几年的伍连郡岂会不明白,他要自己去韦照那里探视王妃,立刻应声,“是,小的这就过去。”

    他接着再请示,“王爷,府里那些探子都在打听王妃为何出走的事,这事要怎么做才好?”

    “你让人放出消息,说因为她欺负桃娘,被我赶出去。”府里的人都知道他“变傻”之后非常倚赖桃娘,若是有人欺负她,他必然会为桃娘出气,如此回答绝不会引起怀疑。

    “是。”

    待伍连郡离开后,牧荻尔胸臆间那股暴怒再也压抑不住,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地面。

    “王爷!”桃娘满脸担心。也难怪王爷这么生气,这韦照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他带走前王妃,现在又带走王妃,他究竟想怎么样?是不是只要是王爷的妃子,他都想抢走啊?!

    半晌后,他逐渐控制心头的躁动与不安,倏地站起身,“我去找乐平侯,你让小凌子过来顶替我。”

    “是。”

    “……师兄发现马鞍松脱,明白被动了手脚,索性将计就计,顺势坠马受了些伤,担心陛下觉得他伤得不够重,又派人下毒手,于是他又让自个儿染了风寒,这会伤上加病,应该能暂时让陛下安心了。”

    乐平侯闻人尹,字少尹,一边替牧荻尔施以金针祛毒,一边说明自家师兄,亦是当朝国师夜离目前的情况。俊雅的脸庞时时挂着笑容,看起来十分随和可亲。

    说完,见牧荻尔似乎没在听,出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招回他的思绪。

    “王爷在想什么?我都说了半天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牧荻尔赤裸着上半身坐在床榻上,胸膛和头部扎了数支金针,他抬眸看了闻人尹一眼。

    “夜离坠马受伤的事,我已收到消息。”夜离与他一样,是当年辅佐牧隆瑞登基的三大功臣之一。

    当年他们之所以会选择支持八皇子牧隆瑞,是因为他当时表现得贤明谦和,可谁知他们全都看走眼了,登基不到两年,他便显露暴虐多疑的本性,设立暗卫,监视朝臣,大肆排除异己,诛杀反对他的大臣。

    掌握大权之后,牧隆瑞开始对付当年助他登基的三大功臣,他、夜离,以及镇国元帅上官凤驰。他最先下手对付的是手握重兵的上官凤驰,从上官凤驰手中收回了五分之四的兵马。接着派人在他的茶水中下毒,最后则是夜离。

    他们三人自然不可能任由牧隆瑞宰割,但因数年前诸皇子的夺位之争,导致日耀皇朝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伤亡惨重,因此他们商量后决定,这次将尽量在不引起动乱的状况下,推翻牧隆瑞,扶持另一名当初被夜离秘密救下的皇子登基。

    扎完针,闻人尹接着拿起一把匕首,对他说:“接下来要请王爷忍一忍,我要割个血口子,将你体内的残毒透过血液引出。”

    牧荻尔伸出左手,“动手吧。”他很信任闻人尹的医术,对他的话毫不怀疑。当初他不慎中毒,便是靠着闻人尹送他的解毒丹暂时压住毒性,才没有当场毒发身亡。

    闻人尹俐落地在他手臂上划开一道伤口,“师兄让我转告你,他已摆好了瓮,现下就等着陛下自个儿钻进去,还请王爷再忍耐一阵子,等候时机成熟。”换言之,他师兄是要旭王继续装傻,等候时机。

    “还要再等多久?”

    “依师兄估计,应不出半年。”闻人尹取来一只杯子,放置在他手臂下,腥红中夹着丝丝墨黑色的血液从伤口流出,流进杯中。

    看着从他手上流出的血,闻人尹啧啧称奇,“还好当时你立刻服下了我给你的东毒西毒南毒北毒什么毒都能解的大解丸,要不然这玩意儿毒性这么烈,你的命恐怕早已不保。”

    牧荻尔点头,“多亏了你的解毒丹。”

    闻人尹一手拿杯子,一手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只瓷瓶递给他。

    “这是补心补肝补肺补肾什么都补的大补丹,你这阵子身体被剧毒摧残,会有些虚弱,等解完毒后,每三日服用一颗,休养一阵子,身子便能复原。”

    “多谢。”牧荻尔收下。

    “这也不是白给你的,还请王爷再帮我做几张人皮面具。”闻人尹立刻笑嘻嘻索讨谢礼。牧荻尔所做的人皮面具精巧绝伦,连师兄都赞不绝口,央他做了两张,他原本也有一张,但已送了人。

    牧荻尔没出声仅是点点头。

    谈完了正事,闻人尹按撩不住好奇心,把一直想问的话问出口,“王爷,我听说你的王妃离府出走,可有这事?”

    牧荻尔倏地沉下脸色,没答腔。

    “也就是有了。”仗着与他有多年的好交情,闻人尹丝毫不怕他摆臭脸,继续追问:“她是牧隆瑞派来监视你的吧,为什么会在这时离府出走?”

    怔怔望着手臂伤口,流出的血已渐渐不见墨黑色,牧荻尔脑海中浮现那日奚荷月悲怆欲绝的神情——

    “你怀疑我嫁给你别有用心,你可以防备我,但是你怎么能这样羞辱我?你把我当成什么?轻浮不贞的女子吗?!”

    见他黯然不语,闻人尹原本嘻笑的神情转为认真,“看你这表情,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吧?”

    许久之后,牧荻尔才徐徐启口,“我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用易容之术扮成不同的男子故意向她求欢示爱,被她发现了。”

    闻人尹讶异的瞠大眼,“什么?你若是不相信她,提防着她便是,为何要这么做?”他不认同的皱眉,实在搞不懂牧荻尔在想什么。“不过这倒让我想起一个从神州传来的试妻故事。”

    牧荻尔苦笑,他也听说过这个故事,当初之所以扮成不同的人试探奚荷月,可以说便是受到这则故事的启发。

    “后来呢?她怎么知道?”闻人尹追问。

    牧荻尔语声有些低沉,“就在你抵达那天,我过来见你,而扮成我的小凌子戴着的人皮面具,不慎被一只狐狸给抓下来,被她撞见……”

    听到这里,闻人尹更加讶异,“这么说她也知道你装傻的事了,会不会将消息传回宫里?”

    “她亲口答应过不会泄露出去。”

    “她的话可信吗?”闻人尹有几分疑虑。

    “我相信她。”

    闻人尹暗暗翻了个白眼。既然相信她,当初又为何要假扮成不同的男人去向她求欢示爱?“总之,一连发现你瞒了她那么多事,又那样测试她,她大怒之下,便离府出走。”

    “少尹,你觉得我这么做错了吗?”牧荻尔望着好友。

    闻人尹抬手摸着下颚,思忖了片刻表示,“我想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装傻一事攸关性命,倒也没什么好气,可扮成不同男子来试探她的事嘛……我只知道换成了是我,八成会赏你几个巴掌,再踹你几脚,然后从此一刀两断。被人这么怀疑自个儿的真心,我想换作任何人都很难忍受吧。”

    见牧荻尔在听完他的话后眼神一黯,闻人尹忙拍拍他的肩安慰他。

    “切,她是走了又不是死了,你再把她找回来不就得了,若是你对她有心,好好解释清楚就是了。”

    采了采菊儿的额头,感觉她的烧退了些,奚荷月总算安心了,拿着巾子温柔的替她擦了擦脸。看她睡得很熟,奚荷月轻轻站起来,端起脸盆要出去再打一盆水进来,刚走到门口便见到袁宿琴。

    “妹妹,有人来看你。”

    “谁呀?”她不解地问。她在这儿无亲无故,想不出会是谁来看她。

    “是旭王府的伍总管。”

    “他怎么会来这儿?”奚荷月诧道。“难道是姐姐……”

    袁宿琴赶紧澄清,“不是我去通风报信,是伍总管自个儿找来的,也许是那夜我们投宿客栈时被人瞧见了,伍总管便循线找来。”

    “那……姐姐替我推了吧,我不想见他。”既然离开了,她不想再跟旭王府的人有任何瓜葛。

    “也许伍总管是来接你回王府的。”袁宿琴劝她。

    奚荷月神色平静地轻摇螓首,“我不会回去。”五年的相思换到他那样的对待,她的心已死。

    这两日她细细想过,这些年来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在惦记着他、想着他,他不曾把她放在心头,全是她在自作多情,可笑她当初还抱着想与他生死与共的念头而嫁给他,真傻。

    她已想通,不想再一个人痴守着这样的感情,既然他没将她放在心上,她又何必自苦,执着的不放手?

    袁宿琴细细端详着她的表情,“你真的不想回王府?”

    “是。”她毫不迟疑地颔首。

    “妹妹,我不知道你究竟与王爷发生了什么事,可我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袁宿琴柔声再劝。

    “没什么好考虑,我离开对他和我都好,姐姐不必再劝我了。”既然他对她无心,勉强在一起,只怕两人都难受。

    见她心意已决,袁宿琴叹息道:“好吧,我替你回了伍总管。”

    见她旋身要走,奚荷月才想到什么叫住了她,“姐姐等等,我写封信请伍总管替我带回去。”

    “这是王妃托小的带回来给王爷的信。”伍连郡将手里的信呈给牧荻尔。接过信,牧荻尔立刻拆开细读。

    王爷:

    与您夫妻一场,就宛如作了一场梦,如今这梦已醒。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五年的相思如今终于穷尽,情断梦醒,从今而后天各一方,盼王爷珍重。

    第8章(2)

    看完信,牧荻尔紧抓着信纸,“情断梦醒”!这四个字犹如一记重槌,狠狠击痛他的心。

    半晌后,他才抬眼望向伍连郡,“你去见她,她还好吗?”

    “王妃不愿相见,这信是由韦……袁姑娘转交。”伍连郡原本要说“韦夫人”,却想起袁宿琴曾是王妃,因此临时改了口。“据袁姑娘说王妃一切安好,倒是菊儿因淋雨,生了场病,不过目前已没什么大碍,袁姑娘还说,她会照顾好王妃,请王爷不要担心。”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待伍连郡离开后,牧荻尔低头再望着手里的信,信上她所写的这首诗,在他扮成风清波时曾吟了后半首给她听,没想到如今她竟写下整首诗来还给他。

    五年的相思如今终于穷尽,情断梦醒——他的视线死死地紧盯着这几个字,满腔的懊悔化成了无数的虫子在噜咬着他的心。

    是怎样的深情让她相思了五年?可他却那般对她……他不禁忆起当年,她稚气的脸庞带着一脸娇羞却又认真的对着他说——“牧哥哥,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长大后我要嫁你为妻报答你。”

    “……是我辜负了你。”看着信,他哑着嗓低哺。

    村子生活朴实,袁宿琴与韦照所住之处也极为简朴,木造的屋子里仅有两间房,一间夫妻俩住,另一间原本是想让孩子住的,但两人成亲多年,一直未有子嗣,因此房间便空了下来,如今正好让奚荷月与菊儿住。

    这儿没有下人,举凡打扫煮饭洗衣等杂事皆得自个儿来,照顾菊儿之余,奚荷月也帮着做些事。

    这日一早,她提着水桶,前往村子里的水井汲水,正要将水桶拉上来时,旁边蓦地伸来一只大掌替她一把将水桶提上来。

    她侧头看去,发现是一名不曾见过的男子。

    她颔首道谢,“多谢。”

    “不客气。”

    听见他的嗓音,她微愕,不禁细看男子。男子面容很平凡,却拥有一双亮如夜星的眼眸,那黑瞳避也不避的迎视着她,唇瓣噙着抹微笑。

    一股怒火陡然从胸口升起,她怒视着他,“你到现在还想试探我吗?”光凭那嗓音,她就认得出他就是牧荻尔。

    牧荻尔温声道:“若我想试探你,便不会使用我原来的嗓音与你交谈,我易容来这儿只是不想让别人发觉我的身分。”他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要再隐瞒她。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王爷请回吧。”奚荷月提着水桶,转身便要离去。

    他朝着她的背影急喊,“跟我回去吧。”

    她脚步微顿,旋即又头也不回的离开。

    现在才要她回去太晚了,她不想再见到他。

    见她渐渐走远,他扬声再说:“我姓牧,以后你可以叫我牧哥哥。”

    她紧咬着唇,加快离去的脚步。

    他怎么可以这样?她都已决定对他死心了,他此时再提起往事来撩拨她的心绪是想做什么?在她心中,当年的那个牧哥哥已死了,他没遵守当年与她的承诺,早就忘了她,只有她一个人傻傻的记着那个约定。

    她不会再傻下去了。牧荻尔一直凝望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他不会放弃,他会一直努力到她原谅他,愿意跟他回王府为止。他曾错过她,而现在,他只希望能来得及弥补和挽回这个错误。

    旭王府。

    寝房里,戴了修补过的人皮面具的小凌子假扮成牧荻尔,垮着脸瞪着眼前对着他龇牙咧嘴的狐狸大仙。

    “它这么凶,我怎么可能驯服得了它?”他哀号。

    桃娘在一旁幸灾乐祸,“谁教你上次不小心被大仙给抓下了人皮面具,坏了王爷的事,害王妃离府至今不归。王爷没重重责罚你,只命你要驯服它,让它愿意主动亲近你,已算是宽宏大量,你就别再埋怨了。”

    “好桃娘,你别光只是在旁边看,帮帮我出出主意吧,要怎么做才能让它愿意亲近我?”他早中晚都拿狐狸爱吃的鸡来伺候大仙,可鸡它是吃了,一转头却又对着他亮出一口利齿,完全不领他的情。

    桃娘想了想,“不如你抱着它睡三天,等它熟悉了你身上的气味,可能就不会再对你凶了。”

    “它哪肯让我抱,我一靠近它,它的爪子就朝我挥过来。”

    “那不如我帮你把它绑在你身上。”

    “姑奶奶,你饶了我吧。”

    见小凌子真拿大仙没辙,桃娘托着香腮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找来了根竹子,再编了个毛球系在竹枝上,递给他,“喏,你拿着这个逗着它玩,兴许玩久了,它就愿意亲近你了。”

    她看过王妃用这种方法来逗小仙,小仙似乎玩得很高兴,所以依样画葫芦做给他。

    他接过,狐疑地问:“这会有用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小凌子只好抖着竹子将毛球甩向大仙,刚开始大仙没理他,片刻之后它的头才慢慢跟着毛球上下移动着,接着,抬起爪子想拍毛球。

    见大仙似乎玩起来了,小凌子一喜,加大了毛球的摆动,大仙也跟着追着毛球。

    “似乎有些用呢。”

    见状,桃娘得意笑了,“我就说吧。”

    “对了,王爷让我扮成他一阵子,他要离开多久才回来?”

    “王爷没交代,可他不在这段日子,咱们可得谨慎些,莫教府里那些探子给识破了。”

    “我晓得,这次我保证绝不会再出纰漏。”

    两人说话问,大仙两只爪子扯住了毛球,将毛球硬生生从小凌子手里拖走,然后低头嘶咬着毛球,不久便将那团毛球咬得稀巴烂,丢到一旁,不玩了。

    小凌子愕然的抬头看向桃娘,桃娘摸摸鼻子干笑。

    “我再做一个吧。”看来要驯服大仙只怕没那么容易。

    趁着今日天气晴朗,奚荷月扶着病情已好转的菊儿出来走走。

    “晒晒太阳舒服多了。”菊儿眯了眯眼笑道,病了多日,她福泰的脸庞消瘦了些,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则比前几日好多了。

    “你身子还没痊愈,别在外面待太久。”担心风一吹她会着凉,奚荷月想扶她回屋里去,另一方面也是她有些不舒服。

    “小姐,让我再晒会儿太阳,这几日一直躺在床榻上,都快闷死我了。”菊儿拉着她的手央求。

    “好吧,那就再一会。”奚荷月强忍着身子的不适点点头,昨夜她便有些头晕,今日更是隐隐疼痛起来,胸口也闷闷的,她伸手按揉着额际,眸光不经意瞟见有个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她抬眸望去,发现是牧荻尔,又别开头不想理睬。

    菊儿也看见他了,不解地说:“小姐,你瞧那边有个人一直瞧着咱们,钦,啊!他朝咱们走过来了。”

    “不要理他,咱们回去吧。”奚荷月扶着菊儿想回去。

    觉得自家主子有些不对劲,菊儿问道:“小姐认识那人吗?”

    她轻抿了下唇,没答腔。

    这让菊儿更加确定奚荷月一定认识那人,不禁回头看了眼,他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们要走,加快了脚步朝她们走来。

    “我听说菊儿身子不适,我带了些药给她。”拦下她们,牧荻尔将手里的几包药递过去。

    这个人面貌平凡,但他的嗓音……菊儿讶异的瞪大眼,“你的声音好像……”在她要吐出王爷那两个字时,奚荷月低声制止她,“菊儿。”菊儿迟疑了下,顿时明白,眼前这人就是王爷没错。

    看看自家小姐,再望望眼前的牧荻尔,菊儿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问:“小姐,王爷怎么会来这儿?他是来接您回去的吗?”

    奚荷月摇摇头,拉着菊儿,无视站在一旁的牧荻尔,迈步想要回去,他却伸手拽住她的手臂。

    “放开我。”她冷漠命令。

    “把这些药带回去吧,这是给菊儿补身子的。”

    听见那药是要让菊儿补身,奚荷月略一迟疑,才缓缓接过,“我替菊儿谢过王爷。”

    刚接过药,她蓦地眼前一黑,身子微晃了下。

    牧荻尔飞快的伸手扶住她,望着她的眼神中充满关心与担忧。“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她稳住脚步后,推开他退了一步。

    “定是这阵子小姐忙着照顾我,累出病了。”菊儿自责的连忙搀扶着她。

    “我带你去看大夫。”牧荻尔双眸紧盯着她,从她略显苍白的脸庞,更加肯定她病了。

    “不用,我回去休息会儿就好了。菊儿,我们走吧。”她冷淡的回绝,领着菊儿往回走。

    牧荻尔默默跟在两人身后,一直来到屋子前,他才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简陋的屋子,他心中五味杂陈,谁料得到这小小的屋子里,竟住了他前后两任的王妃。

    回到房里,奚荷月在床边坐下,菊儿不放心的探了探她的额头,低叫,“哎呀,小姐,您在发烧!”一定是那夜淋了雨,这几日小姐又忙着照顾她没能好好休息,才会病了。

    “不要紧,我歇歇就没事了。”她躺上床,觉得全身有些发冷,便扯着被子将自个儿裹得紧紧的。

    菊儿着急的跑出去想请袁宿琴帮忙找大夫。

    但他们夫妻都不在屋子里,菊儿匆忙的要出门去找人,一踏出大门便撞见站在门外的牧荻尔。

    她正要开口,眼角却正好瞄见袁宿琴与韦照回来的身影,她想到小姐对他的抗拒态度,又想到他的身分,也不便开口,就略过牧荻尔走上前,“韦夫人,我家小姐在发烧,能不能请你帮性找大夫过来看看她?”

    听见她的话,牧荻尔微蹙眉,立刻往屋子里走。

    “这位兄台请留步。”韦照见他面生,上前拦住他。

    牧荻尔未回头,仅丢了句“我要带她去看大夫”便走进屋里。

    事隔多年再见到韦照与袁宿琴,当年曾有的愤怒,竟仿佛被风蚀化的沙石,早已消散,此刻他一心只记挂着奚荷月。

    听见他的嗓音,韦照与袁宿琴皆蓦然一惊,脱口道:“王爷??”

    “怎么你们也认得他?”菊儿一脸纳闷。

    袁宿琴诧问:“他真的是旭王爷?!”

    “你们不是知道了吗?”菊儿觉得很奇怪,方才明明听他们夫妇俩喊他王爷,怎么这会又这么问?

    “可他的脸……”袁宿琴像是想到什么,恍然大悟,“王爷必是易了容。”她只知他精通易容之术,却不曾见过他易容的模样。

    “嗯。”菊儿点了点头,急忙跟着进屋去。

    第9章(1)

    房间里,牧荻尔想带奚荷月走,她却不肯跟他走,推开了他。

    “我不回去,你走。”

    “你病了,得看大夫。”他好书哄着,不敢用强。

    “姐姐会帮我请大夫。”她蹙眉,紧扯着被子不放。

    “我带你去给少尹看,他的医术更高明。”他耐着性子解释。

    “我只是小病,不需要看多高明的大夫。”她还是拒绝。

    见两人僵持着,随后跟进来的袁宿琴出声道:“王爷,您先出去吧,让我来劝劝妹妹。”

    他望向她,见她朝他点点头,微一沉吟,这才走出去。

    “姐姐不要劝我,我不想跟他回去。”在袁宿琴开口前,奚荷月便先u白。

    “妹妹,我看王爷似乎十分在意你,才会亲自过来接你,你为何不愿回去?”

    奚荷月摇首,“他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他若没把你放在心上,便不会让伍总管过来,又亲自来一趟。”

    奚荷月幽幽启口,“他从来不曾相信过我,总是对我一再试探……”她将他扮成不同的男子试探她的事告诉袁宿琴,说完,她抬眸问:“这种事,换作姐姐,你能忍受吗?又能相信他有把你放在心上吗?”

    听完她的话,袁宿琴先是一脸惊讶,旋即想到什么又满脸愧色。“我想他会这么做也许都是我造成的。”

    “这跟姐姐有什么关系?”奚荷月有些不解,“对了,姐姐与王爷认识吗?”方才她瞧见两人的互动,似是相识。

    沉默了好半晌,袁宿琴才说:“我跟你说一个故事。有个男孩与女孩从小一块长大,就在女孩十七岁、男孩十八岁那年,他们顺理成章的成了亲。”

    “成亲后,男孩一直待他的妻子很好,可他妻子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缺少了什么。这时朝中诸皇子为了争夺皇位,引发了数场内战,导致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于是男孩决定前去辅佐其中一个皇子登基,尽早结束夺位之争,因而离开他的妻子。”

    隐约觉得此事似乎与牧荻尔有关,奚荷月忍不住仔细聆听,内心深处依然在意他。

    “在他离开前,他命一名他很信任的侍卫贴身保护他的妻子,没想到朝夕相处之下,两人日久生情,妻子发现,比起男孩,她更爱与那侍卫在一块,后来她才明白,她真正爱的人是那名侍卫,与男孩之间有的只是一起长大的情谊。”

    回忆着往事,袁宿琴轻声接着说:“她很想与那名侍卫在一起,可偏偏她已是有夫之妇,他们只好压抑住这份感情,但仍是难以克制内心情愫,于是私下往来,最后两人的私情终究被男孩发觉了,男孩虽怒不可遏,却宽大的成全了他们,他写了封休书给她,让他们两人离开,对外则宣称他的妻子已病故。”

    听到这里,奚荷月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姐姐,你说的人莫非是……”

    袁宿琴点头承认,“我就是王爷对外宣称已病故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