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霜华引:歌尽芳华聆沧海

霜华引:歌尽芳华聆沧海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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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凤眸含情语脉脉,寂月皎皎意深深

    “凌哥哥,你怎么会來这种地方吃饭啊?”宁芜歌环顾四周,虽然环境清雅干净,但还是显得有些寒酸,不像是顾凌这样的贵胄公子爱光顾的地方。

    顾凌放下手中的茶盏:“有些诧异吧?刚才你看到的小钟,也就是这里的小二,是我从齐雅带回來的。”

    宁芜歌睁大了眼睛:“啊?”

    “小钟他是个孤儿,在齐雅的时候总是被人欺压,我于心不忍,也就把他带回长陵了。我让他称我为大哥。”

    “那……小钟知道你是相府公子吗?”

    “不知道。在小钟眼里,我只是他大哥。”顾凌摇摇头,“这里的饭菜虽不比皇宫内的豪奢,却也十分精致。”

    “嫂子,來尝尝我钟粹家的独门炼||乳|。”小钟端着一碗炼||乳|上來,额头上布着些许汗。他用左手将炼||乳|端上,宁芜歌含笑望着他,不经意瞥到他左手手腕上一个暗黑的痕迹,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见过,“我大哥把我们几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齐雅带过來,恩深似海,如今能看到大哥有了嫂嫂这般如花美眷,小钟就是死也瞑目了。”少年说着,弯弯的眼角流露着坚定。

    顾凌急急喝道:“又胡说,怎么会死!”

    “哥……好大哥……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您和嫂子慢慢用,我先下去了啊。”小钟一脸嬉笑地退了下去,留顾凌和宁芜歌用膳。

    饭后,二人來到落月谷。

    这是宁芜歌第二次來这里了,上一次來的时候,顾凌向她表明了心迹。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要结为夫妇了。

    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的大仇即将得报了吧?

    “歌儿,坐吧。”他席地而坐,明朗的眉目在阳光的辉映下煞是耀眼。

    宁芜歌在他身边坐下。

    忽然,却被他猿臂一伸拉入怀中,本想挣脱,却被他紧紧压住:“就这样,在我怀里,待一会儿。”

    她挣扎了几下,无果,只能老实待在他的怀中。

    他浅吻着她的发心,呼吸着她清冽如雪的香气,略带湿热地气息吐在她发心,稍稍有些痒,却也舒服得奇异:“别动,就这样静静待一会儿。只有和你这么靠近的时候,才能觉得你真的在我身边,不是我一个人虚无缥缈的梦。”

    宁芜歌静静地听他继续道:“歌儿你为什么这么不讲道理,不打任何招呼就闯进我的心里,就此住定,赖着不走。端庄大气、坚强隐忍、温婉可人、俏皮天真……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你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想看看你是不是戴着面具,这样就不会被我看见真正的你自己。”

    她将头更埋进他怀抱一点,聆听他强有力的心跳:“是你不讲道理,每次都奋不顾身地救我,让我不敢也不能忽视这份情。”

    “你愿意嫁给我就因为我救过你?”他的语气似乎有些薄怒,“这要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救了你,你也要以身相许么?”

    宁芜歌笑了,笑得无声无息,却明艳如桃花撞入他眼底:“有这么自比的么?我可沒说是因为你救了我才要嫁给你的。”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答案,我要用接下來的一辈子告诉你,你准备好听了么?”宁芜歌直直地凝视着他。

    第六十七章:竹样清俊蝶样雅,少年心事系千

    第六十七章:竹样清俊蝶样雅,少年心事系千钧

    宁芜歌任顾夫人将手拉着,也不说话,静静等她说下去。这番话,也许是她希望宁芜歌听后能够理解顾凌,,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稍微有些吃惊,,这就是顾凌,少年老成,即使是孩提时候,都能够做到如此老练心机深沉,,她果然沒有看错人。

    顾夫人继续说着顾凌儿时的事情,并沒有太注意宁芜歌脸上微妙的神情变化:“他从小就聪颖异常,过目成诵,连教导他的大儒孔先生都忍不住啧啧赞叹。这样的凌儿,自然是很讨老爷喜欢的,只是……凌儿一贯很有分寸,知道隐忍,凡事绝对不会主动出风头,家里面有什么大事,除非是老爷指名,否则绝不会出面要求表现,,是担心伤了大房和其他房的和气,也是为了保护我和他妹妹。”

    她的眼中流露出娘亲对孩子的疼惜与深深歉疚,宁芜歌开始有些蹙眉,,这和她设想的并不一样,,本该居于顾府权力顶端的大房,居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大权在握,,究竟怎么回事?

    “孩子,你明天就要嫁入顾家了,我以后就是你半个娘,这些话,我也该对你讲了。”顾夫人将宁芜歌再拉近自己一些,“大房面对的明枪暗箭,从來就沒有少过。你可知道,为什么凌儿和缳儿会被送到齐雅去?”

    齐雅?他们俩不是去那儿学艺么?这后面又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该死,当时调查的时候为什么把这件事的起因给忽略了!

    宁芜歌摇摇头,静静等着顾夫人揭晓这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齐雅是巫术之都,说是送他们俩去学艺,不如说,是去保命。”

    “保命?”宁芜歌实在沒有想到,面上无比风光的凌缳两兄妹前往齐雅,居然不是对外宣称的那样去学艺,而是为了保命。

    顾夫人点点头。“我父陈琛,当世大儒,却无甚势力。而二房的李夫人,家里世代为官,在朝中亲眷广布。她和老爷,才算是结发夫妻吧……”这一声悠远绵长,能听出无奈痛苦的叹息般,“树大招风。当年我和老爷是皇上赐婚,生生把李夫人从正房挤到了侧室,这其中的怨念,岂是时间能够抹去的?这些年來,我和凌儿、缳儿一贯低头,却沒想到还是遭了那一趟祸事。”

    宁芜歌眼睛睁大,定定看着顾夫人:“沒错,逼凌儿和缳儿去齐雅那个巫术盛行地方的,就是二夫人。那年二夫人突然吐血,府里上下一片混乱,直到二夫人娘家派來一位巫医,察看府里风水后,说是有不祥之物挡住了二夫人的命轮,遍查上下,发现是缳儿,,小一辈里只有缳儿是水相,说是和二夫人的火相相克,而且,这相克会随着缳儿一天天长大愈演愈烈,无法止息,直至……二夫人身死。当时二夫人的一干子女,在老爷房门前跪着哭,喊着要救他们的娘。一天一夜,我吓得在屋里紧紧搂着凌儿缳儿跪着拜菩萨,他们的哭喊在我耳中,听來想催魂的丧钟,,这么多年提心吊胆,终究还是沒能换來息事宁人……老爷左右为难,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宁芜歌的神情变得凝重起來。顾缳于她,是仇人之女,本不该有所动容,但是一想到彼时那孤苦无援的母女相拥颤抖,她还是不禁握紧了拳,,陡然想起了,当年的娘亲和自己:无依无靠,备受欺凌。

    “最后,还是我的爹,凌儿、缳儿他们外公,撑着一把快要撑不住的老骨头,在那个雪夜到了府里,说是有办法辟邪,,那就是把缳儿送到他齐雅的师弟那里去学艺。七年,七年之后,缳儿成年,方可回府。他还向天起誓,若是这一招不行,二夫人未能痊愈,愿赔上一条老命……齐雅是蛮夷的地方,土地贫瘠、生活疾苦,一去,恐怕路上是千难万险……曾有从齐雅回來的人,说那里巫术盛行,稍有得罪厉害的巫蛊之人,必是七窍流血、经脉尽断而死……我生死不愿让我的女儿到那种地方去,哭哑了嗓子,也沒能有结果,,直到,凌儿开口了。他俯在我耳畔,对几乎哭晕过去的我说:‘娘,让我去陪妹妹吧。我们走了,他们便也不会迫您迫得这样紧,,只有一件,一定要照顾好您自己,等我们平安回來。’他说这话的时候,也不过十四岁。也不怕,也不恼,只轻轻在我耳边坚定地摆明他的立场。我搂着他哭,他只轻轻回抱我,终究还是把我劝服了。在齐雅,有他外公师门的势力在,他们兄妹俩,竟是比在这相府里安全。”

    顾夫人说着说着哽咽了,眼眶中隐约有泪光闪动。那些幽暗晦涩的日子一拥而上,开启平日里都封存完好的记忆。那时候的少年心事千钧却云淡风轻,默默将保护娘亲和幼妹的责任扛在肩头,不置一言,却一字千金。

    后來,顾夫人又说了许多关于顾凌顾缳小时候的事情,七年的相思,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她的孩子们终于平安回來,而且,都出落得人中龙凤。

    宁芜歌出了顾夫人的房间,脚步有些沉重。

    顾凌的形象,在她的心中,第一次这样复杂起來。

    之前,顾凌于她,不过是仇人之子、报仇工具。她知道顾凌非池中物,他的抱负他的深沉,她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因为野心,是有磁性的,有野心的人,彼此吸引、相互靠近。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会刻意向顾凌展示她不经意流露出來的野心,,因为这就好比向鱼投饵,最合适不过。

    只是今天顾夫人这一番话,让她觉得心中隐隐有些异样。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顾凌的如竹般清俊的背影,那种即使一言不发也能在人海茫茫中感受到他的尊贵的气质。

    她原來以为,顾凌与她,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样的翩翩贵公子,一定沒有尝过什么叫做被欺侮被遗弃的味道,,却沒有想到,原來他也经历过这样的不堪回首的曾经。少年青衫飘飘,这儒雅温醇的背后,也是和她一样,写满隐忍的曾经。

    她从不觉得,她和顾凌会有什么地方相像。他们是仇敌,注定要相憎相杀,终有一天他会明白此时她的温婉她的爱意不过是接近他利用他的假象而已,以他的自尊他的手段,报复她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而已,,可是,离开顾夫人后,她盈满恨意的心却隐隐有些沉重了。

    “歌儿。”身后传來熟悉的呼唤,她转身之前,却是顿了一顿。

    “凌哥哥。”宁芜歌抬起头來,淡淡一笑。

    顾凌也是一笑,带着难掩的喜悦:“歌儿。”他款步向她走去,极力保持着一贯的风度,却被脚步泄露了自己心底的想念。

    宁芜歌有些不解地望着牵了她的手的他:“怎么啦?”

    他轻拉她的手,语气柔柔:“明日你我就要成亲了。”

    “我知道啊。”宁芜歌点点头。

    顾凌的脸上荡漾着笑意,眼神中也氤氲着醉人的温柔:“我们一起去落月谷吧。”

    “现在?”现在全相府上下都在忙着筹备他俩明日的大婚,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居然不在府中候着,而是想拉着他的准新娘前往落月谷。

    “嗯。走吧。”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走,动作虽快但还是不忘轻柔。

    她亦步亦趋地随着他,感受着掌心传來的温度,心情愈发复杂起來。

    “凌哥哥,为何不坐马车?”

    “不想暴露了行踪。要是府里的人知道这个点儿上我要把你带走,定然是不许的。”他狭长的凤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像是六七岁的稚子偷溜出家游玩一样,“你还沒吃东西吧?走吧。”

    宁芜歌沒说话,只是紧紧地跟着他。

    这一路,他的手都未曾松开过。

    “到了。”他清朗的背影停留在一个略显寒酸的小店前,奇异的是并沒有不协调感,“小钟!”

    “來嘞,客官您里边请。”出來迎人的是一个右肩搭着抹布的年轻小二,面目清秀,只是背微微有些佝偻,“哟,顾大哥!”他见着顾凌似乎很是欣喜,脸上早已笑开了一朵花。

    “这位是?”名叫小钟的小二是第一次见宁芜歌,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了她一眼后,目光转向顾凌。

    “我夫人。”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已经说过千万遍一样自然而熟稔。

    小钟“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虎牙:“大哥你终于成亲了啊,哥们儿几个都为你迟迟不娶担心呢!”

    “就你们爱瞎操心。”顾凌听到小钟的调笑也不恼,“要里面的厢房,快些上菜,要清淡些的菜。对了,记得加上八宝酥和炼||乳|。”

    小钟的眼光在宁芜歌和顾凌身上來回一周,有些暧昧地一笑,大声道,“大哥大嫂里面请,小钟这就把钟粹酒家最好的饭菜给上上來!”话音刚落,就在前面引路。

    第六十七章:竹样清俊蝶样雅,少年心事系千

    第六十七章:竹样清俊蝶样雅,少年心事系千钧

    宁芜歌任顾夫人将手拉着,也不说话,静静等她说下去。这番话,也许是她希望宁芜歌听后能够理解顾凌,,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她还是稍微有些吃惊,,这就是顾凌,少年老成,即使是孩提时候,都能够做到如此老练心机深沉,,她果然沒有看错人。

    顾夫人继续说着顾凌儿时的事情,并沒有太注意宁芜歌脸上微妙的神情变化:“他从小就聪颖异常,过目成诵,连教导他的大儒孔先生都忍不住啧啧赞叹。这样的凌儿,自然是很讨老爷喜欢的,只是……凌儿一贯很有分寸,知道隐忍,凡事绝对不会主动出风头,家里面有什么大事,除非是老爷指名,否则绝不会出面要求表现,,是担心伤了大房和其他房的和气,也是为了保护我和他妹妹。”

    她的眼中流露出娘亲对孩子的疼惜与深深歉疚,宁芜歌开始有些蹙眉,,这和她设想的并不一样,,本该居于顾府权力顶端的大房,居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大权在握,,究竟怎么回事?

    “孩子,你明天就要嫁入顾家了,我以后就是你半个娘,这些话,我也该对你讲了。”顾夫人将宁芜歌再拉近自己一些,“大房面对的明枪暗箭,从來就沒有少过。你可知道,为什么凌儿和缳儿会被送到齐雅去?”

    齐雅?他们俩不是去那儿学艺么?这后面又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该死,当时调查的时候为什么把这件事的起因给忽略了!

    宁芜歌摇摇头,静静等着顾夫人揭晓这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齐雅是巫术之都,说是送他们俩去学艺,不如说,是去保命。”

    “保命?”宁芜歌实在沒有想到,面上无比风光的凌缳两兄妹前往齐雅,居然不是对外宣称的那样去学艺,而是为了保命。

    顾夫人点点头。“我父陈琛,当世大儒,却无甚势力。而二房的李夫人,家里世代为官,在朝中亲眷广布。她和老爷,才算是结发夫妻吧……”这一声悠远绵长,能听出无奈痛苦的叹息般,“树大招风。当年我和老爷是皇上赐婚,生生把李夫人从正房挤到了侧室,这其中的怨念,岂是时间能够抹去的?这些年來,我和凌儿、缳儿一贯低头,却沒想到还是遭了那一趟祸事。”

    宁芜歌眼睛睁大,定定看着顾夫人:“沒错,逼凌儿和缳儿去齐雅那个巫术盛行地方的,就是二夫人。那年二夫人突然吐血,府里上下一片混乱,直到二夫人娘家派來一位巫医,察看府里风水后,说是有不祥之物挡住了二夫人的命轮,遍查上下,发现是缳儿,,小一辈里只有缳儿是水相,说是和二夫人的火相相克,而且,这相克会随着缳儿一天天长大愈演愈烈,无法止息,直至……二夫人身死。当时二夫人的一干子女,在老爷房门前跪着哭,喊着要救他们的娘。一天一夜,我吓得在屋里紧紧搂着凌儿缳儿跪着拜菩萨,他们的哭喊在我耳中,听來想催魂的丧钟,,这么多年提心吊胆,终究还是沒能换來息事宁人……老爷左右为难,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宁芜歌的神情变得凝重起來。顾缳于她,是仇人之女,本不该有所动容,但是一想到彼时那孤苦无援的母女相拥颤抖,她还是不禁握紧了拳,,陡然想起了,当年的娘亲和自己:无依无靠,备受欺凌。

    “最后,还是我的爹,凌儿、缳儿他们外公,撑着一把快要撑不住的老骨头,在那个雪夜到了府里,说是有办法辟邪,,那就是把缳儿送到他齐雅的师弟那里去学艺。七年,七年之后,缳儿成年,方可回府。他还向天起誓,若是这一招不行,二夫人未能痊愈,愿赔上一条老命……齐雅是蛮夷的地方,土地贫瘠、生活疾苦,一去,恐怕路上是千难万险……曾有从齐雅回來的人,说那里巫术盛行,稍有得罪厉害的巫蛊之人,必是七窍流血、经脉尽断而死……我生死不愿让我的女儿到那种地方去,哭哑了嗓子,也沒能有结果,,直到,凌儿开口了。他俯在我耳畔,对几乎哭晕过去的我说:‘娘,让我去陪妹妹吧。我们走了,他们便也不会迫您迫得这样紧,,只有一件,一定要照顾好您自己,等我们平安回來。’他说这话的时候,也不过十四岁。也不怕,也不恼,只轻轻在我耳边坚定地摆明他的立场。我搂着他哭,他只轻轻回抱我,终究还是把我劝服了。在齐雅,有他外公师门的势力在,他们兄妹俩,竟是比在这相府里安全。”

    顾夫人说着说着哽咽了,眼眶中隐约有泪光闪动。那些幽暗晦涩的日子一拥而上,开启平日里都封存完好的记忆。那时候的少年心事千钧却云淡风轻,默默将保护娘亲和幼妹的责任扛在肩头,不置一言,却一字千金。

    后來,顾夫人又说了许多关于顾凌顾缳小时候的事情,七年的相思,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她的孩子们终于平安回來,而且,都出落得人中龙凤。

    宁芜歌出了顾夫人的房间,脚步有些沉重。

    顾凌的形象,在她的心中,第一次这样复杂起來。

    之前,顾凌于她,不过是仇人之子、报仇工具。她知道顾凌非池中物,他的抱负他的深沉,她都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因为野心,是有磁性的,有野心的人,彼此吸引、相互靠近。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会刻意向顾凌展示她不经意流露出來的野心,,因为这就好比向鱼投饵,最合适不过。

    只是今天顾夫人这一番话,让她觉得心中隐隐有些异样。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顾凌的如竹般清俊的背影,那种即使一言不发也能在人海茫茫中感受到他的尊贵的气质。

    她原來以为,顾凌与她,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样的翩翩贵公子,一定沒有尝过什么叫做被欺侮被遗弃的味道,,却沒有想到,原來他也经历过这样的不堪回首的曾经。少年青衫飘飘,这儒雅温醇的背后,也是和她一样,写满隐忍的曾经。

    她从不觉得,她和顾凌会有什么地方相像。他们是仇敌,注定要相憎相杀,终有一天他会明白此时她的温婉她的爱意不过是接近他利用他的假象而已,以他的自尊他的手段,报复她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而已,,可是,离开顾夫人后,她盈满恨意的心却隐隐有些沉重了。

    “歌儿。”身后传來熟悉的呼唤,她转身之前,却是顿了一顿。

    “凌哥哥。”宁芜歌抬起头來,淡淡一笑。

    顾凌也是一笑,带着难掩的喜悦:“歌儿。”他款步向她走去,极力保持着一贯的风度,却被脚步泄露了自己心底的想念。

    宁芜歌有些不解地望着牵了她的手的他:“怎么啦?”

    他轻拉她的手,语气柔柔:“明日你我就要成亲了。”

    “我知道啊。”宁芜歌点点头。

    顾凌的脸上荡漾着笑意,眼神中也氤氲着醉人的温柔:“我们一起去落月谷吧。”

    “现在?”现在全相府上下都在忙着筹备他俩明日的大婚,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居然不在府中候着,而是想拉着他的准新娘前往落月谷。

    “嗯。走吧。”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走,动作虽快但还是不忘轻柔。

    她亦步亦趋地随着他,感受着掌心传來的温度,心情愈发复杂起來。

    “凌哥哥,为何不坐马车?”

    “不想暴露了行踪。要是府里的人知道这个点儿上我要把你带走,定然是不许的。”他狭长的凤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像是六七岁的稚子偷溜出家游玩一样,“你还沒吃东西吧?走吧。”

    宁芜歌沒说话,只是紧紧地跟着他。

    这一路,他的手都未曾松开过。

    “到了。”他清朗的背影停留在一个略显寒酸的小店前,奇异的是并沒有不协调感,“小钟!”

    “來嘞,客官您里边请。”出來迎人的是一个右肩搭着抹布的年轻小二,面目清秀,只是背微微有些佝偻,“哟,顾大哥!”他见着顾凌似乎很是欣喜,脸上早已笑开了一朵花。

    “这位是?”名叫小钟的小二是第一次见宁芜歌,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了她一眼后,目光转向顾凌。

    “我夫人。”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已经说过千万遍一样自然而熟稔。

    小钟“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虎牙:“大哥你终于成亲了啊,哥们儿几个都为你迟迟不娶担心呢!”

    “就你们爱瞎操心。”顾凌听到小钟的调笑也不恼,“要里面的厢房,快些上菜,要清淡些的菜。对了,记得加上八宝酥和炼||乳|。”

    小钟的眼光在宁芜歌和顾凌身上來回一周,有些暧昧地一笑,大声道,“大哥大嫂里面请,小钟这就把钟粹酒家最好的饭菜给上上來!”话音刚落,就在前面引路。

    第五十八章:玉般光华美少年,花样姿容妖一

    第五十八章:玉般光华美少年,花样姿容妖一人

    “你说,是不是今天,那边应该传來消息了?”李瑛然对镜梳妆,“明天,全长陵城就会知道,鼎鼎有名的长陵第一花,风华绝代的芳华郡主,长了一场麻瓜脸……呵呵,哈哈哈……”

    霍祈风紧紧握拳,嘴唇也紧紧抿着。

    宁芜歌拉住他的衣角,微微摇了摇头。

    从衣间拿出迷魂香,戳穿窗户纸,轻轻一吹。这是宁芜歌自己配置的迷魂香,功效极强。李瑛然和她的丫鬟马上双双倒地。

    “雪主,打算怎么处理?”霍祈风将二人双双绑好,“在这儿,还是带走?”

    “就地解决。”她话的内容不是开玩笑,语气也不是开玩笑。

    霍祈风还是扯了嘴角。

    宁芜歌沒有像他料想的一样,伤了或杀了李瑛然。

    他有时觉得,自己好在不是她的敌人,因为做她的敌人,太可怕。

    她只是让李瑛然睡了一觉,而已。

    善良地不曾打搅她的美梦,只是在她睡梦中,给了她一些东西罢了。

    “雪主,你刚才在她背后留下的图案是?”他有些好奇,那个图案有些熟悉,只是不太记得是在哪里见过,“有些眼熟……”

    “偎翠阁。”她说得云淡风轻,就好像说出來的不是一家名满天下的妓院,而是随便哪一个酒家一样。

    霍祈风豁然睁大了双眼:“偎翠阁?”他突然想起來为何自己会对这个图案有印象了,因为前两天他被迫和宁锦焕微服去寻欢的地方,就是“天下第一阁”,,偎翠阁。而被宁锦焕扯下衣服的两个姑娘,肩上都纹着这样的图案。

    好……好狠……

    长陵的大族子弟,有几个沒去过偎翠阁,又有几个不知道偎翠阁的姑娘们的标志?今后李瑛然的夫君若是见到她肩上这个图案……不知作何感想?有谁会愿意娶一个与青楼挂钩的女子?

    只是,,为什么芜歌会知道偎翠阁姑娘身上独有的标志。方才她给李瑛然左肩纹上去的时候,他只不过是稍稍转个身,她就已经完成了,而且,纹得天衣无缝。

    “洗不掉,除非割下那一块肉來。”宁芜歌从手上褪下自带的手套,放入怀中,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派轻松自在。

    雪主的手段,果然,,与众不同啊!

    霍祈风还是问了出來:“只是,雪主,你如何知道这偎翠阁的纹身?”

    “我设计的。”

    宁芜歌说完,霍祈风再一次傻了眼。

    雪主的才艺,果然,,多种多样啊!

    霍祈风正感叹着宁芜歌的“多才多艺”,只见宁芜歌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将一颗药丸送入李瑛然的嘴中:“背后害我,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这一次霍祈风沒再问了,芜歌的报复手段,他是渐渐了解了,,能被她一次性弄死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实在太弱了;二是实在太走运了。

    “走。”一切整理完毕,两道身影风一样地消失了。

    “雪主。”

    “嗯?”

    “这些你一个人就能做好,为何要叫上我?”

    “谁说,我是要你出來是要做这个的?”

    “那……”

    “随我來。”

    不多时,他俩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霍祈风十二分的疑惑,甚至有些吃惊。要是他沒看错的话,这是一家成衣店。

    “进去取一套我穿的男装。”

    “是。”服从她的命令就好,不需要那么多问題,服从她就好。

    “雪主,好了吗?”宁芜歌进入茅房已经一盏茶的功夫了,霍祈风问道。

    话音未落,迎面就飞來一个黑色的包裹,正是方才装男装的那一个。他一个利落的接住,再定睛,眼前已是“他”了。

    那一瞥,如梨花落定,宁静人世万千纷扰。

    “他”自人海茫茫中款款逸出,车水马龙都成了背景,只剩“他”黯淡周围一切的青玉光晕,冉冉生出一种疏离來。

    从來不知道,能有这样一种男色,叫人远望着,都能感受到泛着寒意的光华。

    世上唯有宁芜歌,能有这样的疏离吧?

    她孤竹一样遗世独立,仿佛随时能够羽化一样,就这样渐淡,渐淡,透明,乃至消失。

    所幸,她朝他走來。

    他站在高台上,俯瞰沧海茫茫。

    夜是墨染就的黑,玄色的天幕无边无际地铺散开去,海的那一边,有山,有水,也有,他触不到的梦。

    这万里江山,飞沙、狂风、秀水、细雨,白浪滔天,妖娆地绽放在他的眼前,他的脑海。

    一头金发随海风飘散,几缕碎金遮住他洁白的额角,碧蓝的眼潋滟着深邃的光芒。

    转身回,台阶千步,步步生寒。

    白袍鎏金,随风猎猎。

    他沒有回头,将江山绵延千万里抛诸脑后。

    推开,一室清洌。

    寒香,暖意交融。

    假瀑布,伪丛林。

    只有那一簇映山红,真得触目惊心。

    谁说温室里不养野花,这一丛,不就开得烈火般雄盛么?

    他向那一簇映山红走去,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惆怅与疼惜。仿佛透过那艳红与明黄的色彩,能看见她一般。

    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那一朵鲜明,动作温柔似水。

    万千思绪,说与花听。

    花知,花不语。

    他静静看着,这密室中不属于海国的中原锦山秀水,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

    有什么來了又去了,连说都不可说。

    这花好,好在沒有香气。

    或者说,香得,不那么鲜明。

    不至于,逼得他不能呼吸。

    相思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

    从來不知道,能有这样一个女子,将美艳与娇媚演绎到孤绝。只是惊鸿一瞥,就注定此生难忘。

    有一种妖媚,叫艳绝天下;有一种傲然,叫睥睨苍生。

    此等容颜,本就不应出现在这苍茫人世,否则,注定要掀起血雨腥风、引來硝烟四起。

    可是,这本该定格于画卷、流传为传奇的容颜,就这样撞入他的眼帘。

    惊为天人。

    娇俏如李瑛然,恐怕配不上她足下的尘埃;冷艳如崔芷兰,兴许抵不上她不屑的一顾;精致如云沧王妃,与她相比,也稍显做作……世上那么多芳华,到她这里,都成了云烟。

    芜歌一袭青衣傲然挺立,而她,红衫妖娆,卧榻斜睨。

    神仙,画卷,难以言说。

    只是这一瞬的所有幻象,都被她口中的一句,统统打破:“这是你新养的小白脸?”

    这一句似怒似醋,听得不分明,只觉得这声音酥麻得叫人筋骨易散,霍祈风的脸上烧上两朵红云。

    “长得也就差强人意。”

    “还傻气。”

    “沒品位。”

    ……

    他还在云里雾里,就听见那人“几里哇啦”一个人自顾自在那儿说,说的时候,看的都是宁芜歌,一个眼神都沒舍得往自己身上浪费,说了一串又一串的贬义词,气儿都不带喘的,口水倒是一滴都沒浪费,只看见那张樱花瓣一样的薄唇一张一合,永远不知疲倦一样。

    这……就是传说中的“表里不一”么?

    真是长见识了啊。

    “你够了沒?”

    “沒。你看这人獐头鼠目、贼眉鼠眼、形容猥琐、举止做作,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入流之辈。对这种人不应心怀怜悯,理应早日远离,以防不测。”神情诚恳,言之凿凿。

    “你确定,是在说他?”

    面对那人的表情生动、喋喋不休,芜歌倒是言简意赅。

    “你……你见色忘友!”那人红唇一嘟,万分委屈,黑曜石般的瞳仁几乎要盈出泪水來。

    宁芜歌面无表情,左手将霍祈风拉到自己身边,沒想到这一动作落到那人的眼里,那人泫然欲泣的表情骤收,面上似寒霜凝结又像烈火焚烧:“不许你碰她!”

    霍祈风无语问苍天:明明是她拉的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碰她啦?

    那一双星星般的眼睛炯炯闪着光瞪着他,霍祈风欲哭无泪。

    “狄桑,这是百里。”

    百里?好熟悉的名字……莫不是……这就是传闻中那童颜妖精、美绝天下,,偎翠阁大老板,,百里扶苏。

    “百里扶苏?”他情不自禁地望向宁芜歌,希望从那张表情不多的脸上得到一些答案。

    沒想到先回答他的,是那人的一声:“切。”

    这女子,美则美矣,实在刁蛮。

    “是。百里,这就是狄桑。”

    “你救的傻小子?把他带到我这儿來干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里不是随便哪只阿猫阿狗都可以跑进來撒尿的,弄脏了还要找人來打扫。最关键的不是找人打扫,而是一开始就不能弄脏我的地方……”

    霍祈风努力控制着自己面上已经近乎僵硬的表情,,这女人,嘴巴可真够毒的。

    “你够了沒?”这一次,不是宁芜歌说的,是实在受不了了的霍祈风。

    百里扶苏一个眼神凌厉像刀扫过去,黑白分明地盛满了怒气,霍祈风一下子咽在了原地:好……凶……

    “为什么带这个家伙來?”百里扶苏一手指着霍祈风,气势汹汹地问宁芜歌,“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不随便见客的!”

    宁芜歌凉凉地望回去,百里扶苏的脸上马上挂上一副受伤的神情,好像刚刚张牙舞爪的人根本不存在一样:“哦?我倒是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第五十四章:芳菲落尽转头空,良辰美景恐难

    第五十四章:芳菲落尽转头空,良辰美景恐难重

    狄桑传來的消息是,两名狱卒,都是从后面被挖了心。

    背后挖心,野蛮人的行为,为中原人所不屑。

    却是貘旸人最钟爱的,生命的方式。

    崔芷兰,若和貘旸人扯上了关系,事情就难免变得不简单了。

    那天慈阳宫的行刺,恐怕幕后的黑手也是貘旸人。但是现在貘旸内部纷争正凶,老王忽汗真烈病入膏肓,两个王子明争暗斗只等夺位。夏国和云沧的动作这么大,恐怕貘旸之前就有所警觉,只是行刺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这么儿戏地让一个纤弱女子來做,容易出纰漏不说,事情败露后,难保她不会把貘旸招出來……除非,有心嫁祸。

    那倒要看看,崔芷兰日后,成为谁手底下的狗了。

    宁芜歌站在长陵城最高的楼阁上,远远眺望,陷入沉思。

    “每次见到你,都有种深重的阴谋感。”百里扶苏往离他最近的一根柱子上闲闲一靠,宽大的白袍曳地,慵懒迷人。

    宁芜歌转过身來,兀自坐下,倒好两杯茶,自己拿起一杯喝起來:“我要的消息。”

    一个转眼,百里扶苏也已经坐下,纤指把玩着茶杯:“我这一路风尘仆仆,一回來就换了套衣服,连澡都沒洗就出來见你了,你一声问候都沒有,总是这样冷冰冰,人家心里难受。”

    “在我面前,别装。”她面上平静如常,但心里一种奇异的感觉搅得不得安宁。

    百里扶苏瞥瞥嘴,沒好气地回答:“还是这副老样子,沒一点感情。好了,告诉你,告诉你,省得你装得如此辛苦。”

    “我何必装?”

    “不装?你不装喝了这么老半天茶一滴都沒喝下去?”百里扶苏狐狸般狡黠地眨眨眼,“云沧,还真是个神奇的地儿。”

    宁芜歌放下茶杯。

    “居然还有那种风俗。”

    宁芜歌眼光定下來。

    “我喝口水。”百里扶苏作势要拿茶杯。

    宁芜歌一手挡住:“快说。”

    “看你猴急的,霸王硬上弓,也不要把奴家的手抓得如此紧嘛……唉,疼疼疼,你放手,我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