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情来观莫语

情来观莫语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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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个小小的改变,旁人没啥儿感觉,却让窦来弟暗自欢喜了许久,偏仍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想,他不进一步表示,她就在原地等着,双双这么耗下去,看谁赢谁输。

    四海窦三呵,可人任性,刁钻要强,就算在男女感情里也不愿输上一着。

    然后,平顺的日子起了变化,原因就出在四海窦家的“两老”上。

    金风悠游九江,凉爽却又沁冷,在这个时节里,窦大海和云小姨子为了“第三者”狠狠地吵了一架,云姨一怒之下留书出走,说是要回四川的家乡去,弄得镳局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又人云亦云的。

    “阿爹和大姐若知道是我把你带走,肯定把我骂死。”

    往四川而去的中型篷船上,窦来弟虽一身俊俏男装,梳的头发还是女儿家的款式,她身边坐着一名略显清瘦的男子,仔细瞧清,那脸容如玉、艳丽无双,竟是闹得四海不平静的女角儿。

    “招弟是有可能骂你,至于你阿爹,他恨不得咱儿走得远远的,永远别教他瞧见,哪有心思在意?”她头发用长巾完全包起,远远看去,挺像苗族男女常梳的盘头。

    窦来弟从布包里取出一颗梨递去,软声地道──

    “云姨别气了啦,阿爹他嘴上说说,其实才舍不得你走呢!你这么一闹,他寝食难安,心中不知多惦记,八成要瘦下一大圈的。”

    轻哼两声,云姨的脸淡淡地红了,一会儿才掀唇出声──

    “咱儿闹什么啦?咱儿只是……只是留书说要回四川万县,又没摔椅砸瓶的,他瘦不瘦干我啥儿事?”说着,用力咬了一口梨。

    就在此际,后头的乌篷廉子掀起,关莫语半探身躯,见四道眸光同时朝自己而来,他微微一笑,淡淡地道──

    “天色将沉,再过去的水路崎岖险峻,峡湾众多,我方才已经知会船老大,今晚在这附近泊船先作休息,等天明再进峡湾。”

    他和窦来弟走的这趟镳算是轻松差事,由九江往四川去,不运药材也不押官银,只是将一名富豪立下的遗嘱送至成都,千两白银便跟着入帐,云姨谈妥这桩生意的那一天,笑得容如花绽,还叫厨房大娘多烧了几道好菜呢。

    “关师傅,你没去告密吧?”没头没脑的,云姨冲着他问话。

    关莫语微怔,随即笑开,仍淡然地道:“不敢。”

    众家镳师的行程尽在此女脑中,她硬是乔装跟来,他可没权利拒绝,且袖手旁观什么都别理,也算自保。

    窦来弟也跟着笑了出来,“云姨多心啦,咱们在水中间,还能上哪儿告密?况且关师傅也没养小白鸽的习惯,想飞鸽传书是不可能啦。”

    忽地一顿,她螓首斜偏,鬼灵精地眨了眨大眼,“莫非……云姨正盼着咱们告密去,让消息传回四海,或者阿爹就追来啦?”

    “胡说什么?!”她骂了一句,俏脸胀红,手已伸来拧了窦来弟脸蛋一把,“你这丫头嘴真坏,这时候还来欺负你们家云姨?关师傅可怜啦,恐怕一辈子没好日子过。”

    咦?扯上他干什么?!

    窦来弟和关莫语心中双双打突,对看了一眼。

    最后,是窦来弟忍不住先开了口:“云姨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懂……”

    “有什么难懂的,他当成窦家三姑爷,一辈子任你欺压,还有好日子过吗?”

    这些话,就教人更难理解了。

    窦来弟美眸瞬间瞠大,错愕地掀了掀唇,硬是挤出话来:“我、我哪个时候答应嫁人?我……我也没、没说要嫁给他呀──”喘息着,眸光快速地瞄了一旁同样发楞的男子一眼,“云姨别胡说。”

    “喔,是吗?可你阿爹似乎不这么想。”只要事情没绕在自己身上打转,她倒有说笑的兴致。“他同人饮酒,话就藏不住了,四处对人说他终于找到窦家的三姑爷,还道已经替自家的闺女儿向男人提亲,这男人,说的正是眼下这位。”

    不、会、吧?!

    窦来弟小脸一阵青、一阵白,接着血液全往上冲,心型脸蛋红通通……

    莫怪这几日好些镳师瞧见她,眼光好生奇怪,偷偷地,也不知笑些什么。

    老天,她还要不要做人啊?!

    就算她心里中意他、喜爱他,现下也觉不甘心了。

    “你们小俩口慢慢地谈心赏落日,咱儿也到船尾和那个老船家谈谈天、说说地,不打扰二位啦。”说着,云姨啃着梨,闪过愣得像根木头的关莫语,迳自穿过后头船篷。

    每回都这样,一有暧昧,他就沉默不语,只会拿着那对深沉的眼古怪地瞧人。

    窦来弟心中有气,脚一跺也想进船篷,正打他身旁闪过,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掌稳稳地握住手臂。

    “你干嘛啦?”柳眉飞扬,眸中火光高窜,狠狠地烧向男子。

    她又气又沮丧,这男人天生就有这般本领,总恼得自己不能抑制。

    关莫语目中沉静,却是波澜隐隐,专注地细巡着她的五官,这一刻,感情悄悄扬首,他终是按捺不住地问出──

    “来弟,你是不是喜欢我了?像一个姑娘爱上她心仪的男人那样?”

    不说便罢,才开口,直接就切入重心。

    弄懂他问些什么,窦来弟倒抽一口凉气,小嘴张得开开的忘记合上,而一股不甘正慢慢扩大,她的心意被如此一问,还剩下什么?

    “放开啦你!”她试着推他,比拚力气,她是半点儿也占不了便宜。“你、你……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我不知道。我以为你能告诉我。”他声音极低,眉宇略显忧郁,似乎为着何事困扰。

    “你好多事都不肯告诉我,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放开、放开!”窦来弟气得不断地拍打他。

    乍然想到,自己喊得好响、好亮,云姨和那个老船家说不定什么都听见了,一时问,沮丧之感大增,好想掉头就走,可是即便摆脱了他的箝制,此时此刻又能走到哪里去?

    “来弟……”关莫语将她身子扳正,不容她闪躲地按住一对巧肩,忽地万分郑重地说:“我想……我很在意你,越在意心就越乱,这实在不是个好现象。”

    而这样在意的心思便是喜爱吧,他喜爱她,不能狡辩。

    眸中的怒火彷佛在瞬间被冻结了,前一刻,她还是一头未经驯服的小兽,直想狠狠咬他一口,但听见他接下来的言语,窦来弟近近地望着男子脸庞,心提得好高,简直快跳出喉咙,等待着他的解释。

    “这完全不在我预想的范围内,很多事不听控制,单纯的两个人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去在意你?我不想这样。”他越说语调越低,苫恼地摇了摇头。

    “关莫语,你什么意思?”

    难道心里有她,竟教他如此痛苦和疑惑吗?

    他抿着唇,江风将他的黑发打乱了,好几缕就这么随着风飞扬,打在肩上、脸上,似乎正专心地思索、衡量着什么,想找出指引告诉自己该怎么行动。

    静静地沉吟片刻,忽见他头一甩,下定决心道──

    “窦爷已经把你我的事传开,我是男子,无所谓的,若你讨厌别人暗地里说些什么,而心里又有点儿喜爱我的话,那……我们在一起吧。”

    听起来倒像施舍。

    从没见过谁谈到感情能这样冷静理智,像在分析事情的利弊,这到底算什么?

    也许是气过头了,窦来弟竟有股想笑的冲动。

    “我讨厌你的,关莫语。”她真笑了,白着心型脸容,酒窝却在颊边荡啊荡地,“从没有像现下这刻如此地讨厌你。”

    咦?!

    男人剑眉蹙起,有些不明就里,薄唇低低一吐:“你说谎。”

    “我为什么要说谎?”窦来弟哼了一声,眼眸笑得眯眯的,遮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恶意,“关莫语,我已经有喜欢的人,藏在心里很久,算一算,我同他相识好些年了,阿爹、云姨和姐妹们从没和他见过面,他很神秘呢……呵呵,虽然我和他时常分离,但我是喜爱他的,你知不知道?”

    他、他当然不知,若是知悉;一早将那人除去!

    这会儿换关莫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脑中混乱,死盯着窦来弟不言不语。

    窦来弟再次格开他的手,这一次倒轻轻松松便挣脱了,跟着放软语气又道──

    “我同你说过,我不在乎俊丑的,他生得并不好看,粗粗鲁鲁,两颊甚至还黥面,小孩儿若瞧见他,肯定吓得哇哇大哭,呵呵,可我就是喜欢他,你知不知道,。”

    “你说什么?!”

    关莫语心脏连撞三大下,眼珠都快掉出来,大掌又想伸来抓人。

    她说的该不会……该不会是那个人吧?!

    “我说什么还不够清楚吗?你别来碰我!”她迅捷闪过,立在船头,在落日余晖下冲着他笑,那张脸容看来有些虚幻。

    “关莫语,别自以为我喜欢你,记住了,我已经有心上人,之前的许多玩笑话,说什么若嫁不出去,要拜托你娶我过门,好教阿爹安心等等的事,呵呵呵,你千万别当真,别认为我真想赖上你,我不想嫁你的,那些话听听就好,要不,我真的会非常、非常地讨厌你。唉唉……你懂不懂?”

    关莫语摸不透她的心思,猜测这话中有几分真实,心底悄悄地漫出一味骏气,如同灌下一大缸陈年老醋,牙根整个发软。

    对,他在嫉妒,就是嫉妒,恨不得把那个黥面的男子砍成十七、八块,那男子又丑又恶,凭什么夺去姑娘芳心?!凭什么?!

    往船头大步跨去,他正想向她说清,船身却在此时剧烈晃动起来,接着听见“噗噗”几响,一阵箭雨射将过来,刺穿了船篷船板。

    “快趴下!”

    关莫语大喊,可惜在船尾操作的船老大闪避不及,哀呼一声,已然中箭跌进江里,而同样在船尾的云姨一时间没站稳,随着船身摇晃,整个人亦倒裁葱地摔了出去。

    “云姨?!”

    窦来弟原是缩在船头避开箭雨,听到连续的落水声,心凉了半截,瞧船身摇晃程度,水底下定是遭人埋伏,而落水的人更是凶多吉少。

    咬了咬牙不及多想,她“咚”地一声,已翻身跃进江中。

    “来弟──”

    该死的!

    关莫语失控地连声诅咒,额上青筋暴起,所谓的文质彬彬、沉稳内敛全丢去喂狗了,双腿一蹬,也跟着跳进危机四伏的江里。

    第八章幽香如故

    头好重,依稀记起江里一场险恶,她想游去云姨身边,可一入江,许多只手由四方涌来,她的九节鞭在水里起不了多少作用,逼退前头,左右两边已然夹击,最后不知谁由身后勒住她的颈喉,痛得她不能呼吸……

    “嘿嘿嘿……美人儿,咱儿刀疤李打从长眼睛以来,还没见过你这样的美人儿。”那声音压得很低,猴急着,又嘿嘿地笑道:“咱儿先跟你来一回,再去光顾另一个,欸欸,你乖乖地别出声,待会儿就舒服了……”

    手也好重,她抬不起来,只觉胸前压着重物,一股陌生又可怕的体味冲入口鼻,教她忍不住反胃。

    “滚开──”

    她拧眉骂着,努力睁开眼睛,这一瞧,惊得神志全数回笼。

    那粗鲁大汉脸上斜划一道疤,靠得好近,正冲着她咧开黄板牙,两手来回抚摸着她的颈项和脸颊,忽地,他发狂似的扯着她的前襟,头已埋了下来──

    “滚开滚开!王八蛋!”窦来弟想踢他、打他、咬他,却是动弹不得,双手双脚早被人用粗绳捆绑。

    不住地扭动身躯,她发出尖锐的叫喊,一只脏污大手就要伸来捂住她嘴的同时──

    “啊──”那刀疤李竟凄惨地哀叫出来,压在窦来弟身上的笨重躯体被一股力道狠狠拽离,他平飞出去,“砰磅”一声,重重地砸在后头成堆的木箱上,地上也迤逦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河。

    这时,许多人听闻声音纷纷挤在外头张望,可没谁去管那刀疤李的死活,全是眨也不眨地盯着由破裂木箱中滚将出来、散落一地的白银。

    “听清楚了,谁敢动这两个女人一根寒毛,我就要谁的命。”

    开口说话的男子昂扬而立,铁青着一张黥面,那目光凌厉可怖,吓得人直发哆嗦。

    “把他丢进江里!”命令简短有力。

    他掷开沾血的刀,两名手下已快速跑了进来,又迅速地把刀疤李抬将出去。

    “滚。”

    声音既寒又冷,周遭的空气瞬间冻结起来,众人即使再贪那些白银,也不敢越雷池一步,顿时已作鸟兽散。

    里头顿时安静下来,男子犹背对着窦来弟沉默地伫立,黑发乱七八槽地散在两肩,那高大的身影像山一般动也不动,不知他脑中转些什么。

    窦来弟气息微喘,心跳得好快,下意识打量四周,发现此处仅是几块长布搭做而成的帐篷,十分简陋。

    咬着唇,她扭动身体勉强要撑坐起来。

    眼下一切实在乱得可以,她想,不过至少云姨就在身旁,虽然也被捆绑,还昏迷未醒,但还有他在,一颗心便跟着安定下来。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帮人家解开绳──”

    话陡然顿住,窦来弟两眼瞪得大大的看他跨步而来,如疾风扑面,他大臂一伸,已将躺在她身边的云姨挟起。

    “你做什么?!喂──”

    尚问不出个所以然,他另一臂膀亦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来,不费吹灰之力地捞住她的腰肢,抱着她们踢开一块灰布垂廉,往里边一个小隔间去。

    窦来弟被他的气势震住,不懂他是怎么了,就见他把云姨梢嫌粗鲁地丢在地上,害得云姨发出呻吟,她一怔,随即骂着──

    “你把云姨摔疼了啦!你不会轻一点吗?你唔──唔唔……”

    就在瞬间,她的唇竟被他的给堵了。

    窦来弟美眸瞪得又圆又大,简直……简直难以置信。

    他的脸容就在眼前,好丑好吓人,可那对眼同她一般张得大大的,眼底深不可探,像两潭黑漩涡,转啊转的,把她整个人都拉了进去。

    唔……这男人开窍了吗?唉……

    无意识地嘤咛着,她叹息,眼眸悄悄合上,感觉他的唇温冰凉冰凉。

    猛然间,一股热气袭至,他的动作激烈起来,两掌捧着她的脸蛋,舌挤进她的牙关辗转吸吮,深刻的、狂猛的,几是蹂躏地吻着她。

    窦来弟心紧了起来,就要不能呼吸,而全身彷佛着了火,她不懂,她的迎合和沉浸竟让一个男人疯狂,亦同时燃起他心底的妒火,教他不能控制。

    “你就这么喜欢我?!是吗、是吗──”他逼问,口气泛酸。

    适才见手下欲要侵犯她,他已是怒火中烧,现下见她柔顺相待,他更是怒火、妒火焚得五内痛苦!而嫉妒的对象竟是──自己。

    红着眼,他双唇不住地攻击着她,吻遍她的小脸,吸吮着她颈窝处的幽香,而双掌已老实不客气地探进她前襟,摸索着那方软玉。

    “嗯……不要……”窦来弟没尝过这般滋味,身躯猛地颤动,心脏急如响鼓,脑中理智在此时抬头。

    这是不对的,她要的不是这样,不应该这个样子的……

    “给老娘放开她!王八蛋!”

    云姨不知何时已然清醒,高骂一声,跳着脚步直冲过来,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撞到想撞的人,她整个人却绊了一大跤,再度摔在地上。

    “云姨!”

    窦来弟惊喊,挣扎着要起身,那美妇已不留余地连番快骂──

    “臭家伙,绑着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把老娘放啦,咱们一对一斗个你死我活,他妈的臭贼,你敢动她一根小指儿试试,老娘裙里腿踢得你翻斤斗,快把你祖奶奶松开──”

    “云姨,他是──”

    窦来弟欲要说明,抱住她的男子忽然将她放下,笔直地朝云姨走去,两个女子尚不懂他意欲为何,他竟“啪”地一响,徒手震裂绑住云姨四肢的粗绳。

    “好啊!咱们打上一场!”

    说着,裙里腿已一阵风地扫至他胸前,他上身微仰,左掌招式疾如闪电,瞬间扣住她脚踝,同一时间,右手剑指分别戳中她肩颈和丹田的大岤。

    “关莫语你住手!”

    窦来弟急得大嚷,冲口而出,把斗上的两人全给震住了。

    “关……关莫语啊?来弟……你说他是、他是关师傅……”

    云姨一头雾水,丹田的气提不上来,眼下被他封住岤位,只有眼珠子还能溜溜地转动。

    她瞄瞄窦来弟又瞄瞄男子,见后者神色不豫,抿唇不语,一对眼沉得吓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

    有没有谁好心一点来解释给她听啊?

    “喂,你还想干什么?!”

    窦来弟嚷嚷,眼睁睁看着他对云姨补上一记哑岤,不让她言语,还不知从哪儿扯来一块长布将她当头盖起,连看也不让看。

    “关莫语,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还没指责完,一张黥颜已闪到面前,害得窦来弟不争气地噤声,勉强撑起的身子又往后倒下。

    他拖住她捆着双腕的粗绳将她拉坐起来,跟着劲力一吐,绳索闻声而断,跟着是她的双腿,整个过程俐落迅捷。

    窦来弟来回揉着手腕,脸上的红潮未退,心鼓仍隐约可闻,她大眼觑着他,掀了掀唇,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恰当。

    青龙心中紊乱,一是他不顾一切地亲吻了她,以为能浇熄心头火,未科,竟唤起更难控制的深沉欲念,再来是她冲着他唤出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这已远远超出他掌握的范围。

    不着痕迹地宁定下来,他勾起她洁美的下颚,露出这次见面以来第一个笑容。

    “三姑娘不认得在下了吗?竟然唤错名字,唉,真伤我的心。”

    他凑近她,用鼻尖轻轻地嗅着姑娘肤上的香气,唇欲触不触的。

    窦来弟讨厌他这般流里流气的模样,小手猛地推开他,眯起美眸。

    “青龙便是关莫语,关莫语就是青龙,你把我要得团团转,以为我永远也不会察觉吗,你、你真可恶!”

    更可恶的是,他没头没脑地吻了她,到现在还不来同她解释。

    他笑容略僵,双臂慢条斯理地抱在胸前,仍思困兽之斗。

    “青龙就是青龙,谁也不能替代。”

    “放屁放屁!”毫不矜持地咒骂,眸中窜起两朵火焰,“那一年,你之所以会出现在鄱阳湖畔,为的就是想劫那个朱大人的羊脂玉如意,你暗中盯着姓朱的许久,事前就知那些当官的要我阿爹上湖中小亭商量事情,我和小金宝会遇上你,那完全是个巧合。”

    好些事情前思后想,她努力地连结起来,想由其中抽丝剥茧,去碰触他深藏的心,她仍是不懂,仍是不懂呵……

    “后来,你猜测我家阿爹可能已将玉如意带回镳局,因此才以青龙的面貌夜闯九江四海,是也不是?!然而在行踪败露之后,你走了第二步棋,决定藉四海徵招镳师的机会混进,还向阿爹主动请缨,押着朱大人的镳至山东济南府,你、你──”

    思及大明湖畔的那一夜,她方寸一阵柔软一阵羞涩,当然,也是又气又恼。

    “既然已经劫到那对玉如意,你尽管离去便是,为什么还要留在四海?!到底存着什么心?!”

    他静瞅着她,下颚紧绷着,在那张黥灼的面容下,很难瞧清他真正的想法。

    “关莫语,我就恨你什么话都不说,你到底想怎样?!”

    又被他气得失控,她抡起小手赏了他胸膛好几举拳。

    他任她捶打,忽地双臂合抱,牢牢将她拥住,而头再次俯下,不分由说地攫住她的朱唇,那亲吻如此热烈,和他冷峻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唔……不要──你放开!”

    窦来弟剧烈地挣扎起来,双手不断地推打着他,猛然间扫中他下颚一掌,把他的脸打偏了,陡地让他清醒过来。

    两人都喘着气,相互交错,窦来弟在他深切眼底瞥见疾掠而过的歉疚。

    她喜爱他,自然想和他亲近,可是不能这样,也不是在此时此刻。

    “对不起……”

    他语气极低,轻轻敲进姑娘心里,即便她余怒未消,也因他这一句道歉慢慢软化了。

    脸容抬起,正欲掀唇,却瞥见露出他前襟的一截颜色。

    窦来弟静谧谧地牵动唇角,如窥知秘密,小手迅速地探了过去,将那截颜色从他胸怀里抽出。

    惊觉那样东西,他拾手欲要抢回,已然晚了。

    “是我的青巾。”吐气如兰,她心型脸儿如花绽放,下意识凑近鼻尖轻嗅,香气如故,“在塞外原野的小河旁,我帮你包裹肩伤,这是我给你的青巾,你一直带在身边。”

    她单纯叙述着,跟着美眸一扬,亮晶晶地瞅着──

    “关莫语,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已无话可说。

    叹了口气,他面容微热,语调已不再故意压低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窦来弟略偏着头,酒涡荡漾。

    “在塞北草原上遇到你,你骑马朝我而来,脸上蒙着巾布,只露出一对眼,我却不知该唤你青龙还是关莫语,从那一刻起,我心里就怀疑了,后来呀──”微顿,她俏皮眨眼,“青龙丢下话要去杀齐吾尔,害我提心吊胆的,想不到青龙没杀成齐吾尔,关莫语却把人家救回来了。”

    “唔……”他撇撇唇,目光闪烁,似乎有些不自在。

    “你、你那一次真把我搅混啦,想来想去,就是不懂你到底要如何?最后我在原野河边找到你,帮你裹伤,是你肩胛上那个咬痕让我笃定下来。可你什么都不说,我真是恼你,真的、真的、真的很恼你,恨不得再狠狈地咬你一口。”最后还加强语气以表心意。

    他挑眉,一手轻抚她的颊,有些举动是下意识的、情不自禁的,特别在他已经吻过她之俊,彷佛解除了某种无形的封印。

    “你从那时就知道了,还不断来刺探我?”

    “那你更可恶,咱们家对你掏心掏肺、有情有义,你却耍弄四海里所有人,骗得大家团团转,你、你到底为什么?”

    紧绷的心情松懈不少,她跪坐起身,手指戳着他的胸膛质问起来──

    “还有,巫山青龙寨这些年为非作歹,干下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他们是你的手下,你怎能如此放纵?!”

    “他们不是我的手下。我不是青龙,真正的青龙早在几年前便死了。”

    “什么?!”平地一声雷,震得窦来弟瞠目结舌,忽地拔尖儿嚷道:“你是假的?!”

    关莫语连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拉进怀里。“别张扬。”

    她扳开他的大掌,眼眸一抬,今天不问个水落石出,她四海窦三就不姓窦。

    “你再敢瞒我,我、我一辈子不理你。”

    他又是叹气,已然妥协。

    “我十八岁开始闯荡江湖,一日在川东境内遇上盗贼出没,不但抢尽商旅财物,还要掳人凄女,当时,我出手杀死七、八名大汉,逮住了贼首,其余的喽罗抢了些许钱财便走,也不管那头儿死活。待问清,对方竟是巫山青龙寨的大寨主。”

    窦来弟随着他的言语思索,小手轻轻碰触着他颊上的黥纹。

    “那个青龙大寨主就是长这个模样吗?”

    他任由她的指尖一寸寸地探索,薄唇再度吐出话来──

    “他胸口在打斗中教我一剑刺中,撑没多久便断了气,后来我……我就决定假扮青龙身份上巫山去当大寨主,又后来,我瞧那姓朱的不顺眼,打算大干一票劫光他的珍宝,再后来,你就什么都知道,不用我多说了。”

    “嗯?”窦来弟美眸缓慢地细眯起来,觉得他这段话交代得不清不楚,省略了七、八分之多。

    他故意避过不谈,那她总有发问的自由。

    “你好好的自己不当,为什么偏要混进青龙寨?还有哪,这张脸皮打哪儿来?难不成是你自个儿做的?”

    她摸得好生仔细,还是感觉不到接合点,此般易容堪称绝技。

    关莫语垂下眉目,闷闷地道:“是我自己做的不成吗……我阿娘的闰名唤作宋小乔。”

    听到这个名字,窦来弟怔了怔,刚开始还不太明白他作啥儿扯出自己的娘亲,思绪忽地一动,她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转儿,才恍然大悟地瞪着他。

    “你、你你是说『千张面』宋小乔?被江湖誉为易容神手的宋小乔,她是你家阿娘?”

    关莫语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我的技巧没有阿娘好,这黥面上的深蓝纹路没办法永久保持,每隔一段时间就得重新染色,用的正是冬青叶熬煮出来的染汁。”

    他的这番话,终于解开了窦来弟心中长久的困扰。

    她一直好奇着,他一个大男人不染巾、不染布,当年为什么同她争买一捆冬青叶?

    原来,是为了他的黥面。

    “你当年还骗了我和小金宝,说你阿娘已经不在人世?”

    “我没有。我只说,她很早就不在我身边,是金宝姑娘会错意。”

    仔细一想,呃……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倒不重要了。

    软软的掌心捧着他的脸细瞧,窦来弟原是要笑的,柳眉弯弯,眼儿弯弯,唇扯了扯,还没拉弯上来,却陡地发出惊呼。

    “怎么?!”关莫语教她吓了一跳,现下身在险境,处处危机,直觉地便将她的头颅压进怀中护住。

    她倒不领情,像泥鳅似的钻出一张小脸,直勾匀地盯着男子,脸微白、唇微颤地开口──

    “关莫语,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你阿娘她、她最后嫁给你阿爹了……”

    这话乍听之下挺好笑的,但关莫语实在笑不出来,知道她思绪敏锐,用不着他多作点拨,已经有所联想了。

    窦来弟咽下喉头紧涩感,心“咚咚”地响着,有些兴奋得知了他的家世。

    深深吸进一口气,她努力让声音清晰而稳定──

    “你曾说你是两湖人士,指的便是岳阳的五湖镳局,你阿娘是『千张面』宋小乔,阿爹自然就是岳阳五湖的头儿关涛关师傅了。”

    听到“岳阳五湖”和“关涛”几个字,他神情阴沉下来,语气仍闷得紧──

    “那样的人不配当爹。”

    “你为什么这么说?他、他──”

    “他怎么样?!”男人双目透着戾气,低沉痛恶地道:“娶我娘亲一个还不够,又看上别的女子,他的誓言都是假的,比什么都脆弱,害我阿娘为他一辈子伤心,宁愿剃发为尼,发誓永不再踏入红尘半步。”

    呼吸急促起来,他试着控制,全没察觉双臂将姑娘的腰肢揽得多紧。

    “他一见到貌美女子就丑态毕露,如今又来纠缠你家云姨,根本就是……就是……”想不出适合的骂言,他眉峰成峦,一拳击在地上。

    窦来弟悄悄握住他的拳头,轻轻地揉弄着,将那紧握的力量悄悄扳开,软声道──

    “所以你离家出走,浪荡江湖,再也不回去?”

    他瞅着她,落寞地扯了扯唇,语气微冷,“我是出来寻找阿娘的,她由岳阳五湖独自出走,未留只字片语,我是她唯一的亲人,而那个男人有别的女子、别的儿子,我还回去干什么?”

    “那么……你找到你家阿娘了吗?”

    他点点头,五指下意识地与她交握。

    “她在峨嵋山上的一处道观带发修行,她要我回岳阳,可我不愿意……既然他是走镳的,我偏要当贼山寨里的大王。”

    窦来弟眨眨眼,意会了过来,手指儿又去戳他厚实的胸膛。

    “你、你你冒着天大危险混进青龙寨……难不成就为了赌气?”

    喔──亏得众人还夸他沉稳干练、年轻有为,哪里想过他也这般任性?比起她真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抿着唇不说话,视线调向别处,那模样十足像个发倔的孩子。

    “关莫语?!”她还想知道得更多,小手伸去想将他下巴扳正,他却拒绝合作。

    窦来弟只觉眼前一闪,喉头和肚腹微闷,待定眼,已被他用相同手法封住岤位。

    “唔、唔……”这个臭人?!

    她定住身躯不动,连声音也被剥夺,只能靠着滚动的眼珠愤愤抗议。

    他还想怎么样?!放开她啦!

    “来弟,我暂时不能放你。”

    他读懂她的“眼语”,忍不住倾身吻着她的眼皮,窦来弟脸微红,看着他将她举起的手按下,让她端正地坐好。

    “我们的坐船本不该遭劫,他们此次下山,主要目的是五湖镳局所押保的一批官银,没想到咱们的船行在前头,也一道中了埋伏。”

    他翻入江中已不及救她和云姨,当下便独自潜走,再扮上青龙的面貌迅速转回,甚至还率同众人一起劫镳。

    他手也不安分,拨拨姑娘的发,探探姑娘的额,还有意无意地摸摸姑娘的嫩颊,低声又道──

    “他们已抢尽五湖镳局的官银,还掳来一位姓董的年轻镳师,此地扎营,就为等载运白银的舟伐前来接应,只要接应一到,整批官银便能顺着江河运入巫山青龙寨的势力范围,届时想要夺回就难了。”

    窦来弟定定地听着他叙说当下状况,有个冲动想问,若他真气恼五湖镳局,作什么要去在意那批官银,夺不回来,五湖镳局的信誉毁于一旦,还得吃上官司,不正中他下怀吗?唔唔……无奈有口难言。

    略略沉吟,关莫语继而又道──

    “自进了九江四海,我有一段时候不曾回巫山青龙寨,在这之前,好多人相信我已经死了。他们现下虽还称我一声大寨主,听我号令,一半是心惊、一半则是尚未得到其他的指示,目前寨中之事早被二当家翟权把持,我想……我在这儿突然现身的消息一旦传回巫山,只怕是坏了他寨主美梦,欲杀我而后快。”

    他大掌滑下,稳稳地握住她的手,深远的眼光让窦来弟芳心一紧。

    “你乖乖待着,我保证,一定救出你和你家云姨。”

    跟着,他立起身躯,旋身撩开灰布垂廉已大踏步出去。

    咦?!怎地走了?话还没说清楚、讲明白呵。

    关莫语!给我站住!

    呜……喉头好紧,她叫不出来。

    哪有这样?!

    他把她丢在这儿算啥儿意思?!

    为什么要她乖乖待着?!

    那他自己呢?到底计划着什么?!

    呜……好生气好生气,好想咬人呵……

    就算走,那也该先把云姨头上的布掀开啊!就不怕闷坏人?

    想到这点,她脸蛋蓦地通红,心想云姨虽没亲眼目睹,可她和他亲热的模样……

    也教人家听去九成九了。

    第九章情浅最险

    青龙寨打埋伏劫下岳阳五湖的镳货后,在扇峡与小西峡间的隐密险谷扎营,此段峡间支流纷多,条条皆可接通主流往巫山而去,只等接应的舟伐前来装载大批白银,那便是大功告成、满载而归了。

    然而,接应的人还没出现,岳阳五湖的救兵已然杀到,不仅如此,窦大海收到消息,亦率九江四海的众家师傅前来救援,两大镳局连手夹击,将青龙寨围堵于险谷之中,杀个对方措手不及。

    窦来弟和云姨的周身大岤最后为关无双所解,他正是岳阳五湖的二少爷,亦是此次行动的主事者。

    他在这险谷出现理所当然,只是教窦来弟讶异的是,窦家的四姑娘窦盼紫竟是同他一块儿?!

    须知,关无双与窦盼紫向来水火不容,如同岳阳五湖和九江四海的长期对峙,一碰面就斗个你死我活。

    可窦来弟感觉得出,他和阿紫的关系是不同了,就跟关莫语和自己那样……

    她真想笑着糗阿紫一番,倘若,现下气氛不这般紧绷的话──

    “放开她。”关无双面无表情地瞪着。

    适才与青龙短兵相接,被对方一招声东击西将窦盼紫挟持过去,他外表力持镇定,见青龙掐在窦吩紫颈上的力道,一颗心已悬到喉头。

    “青龙,你、你放开我阿妹!”

    窦来弟一把火在心头烧,不懂他玩啥儿把戏,竟当她的面,抢了阿紫抱在胸前,他、他好样儿的!

    窦盼紫挣扎着欲要抬头,却被他制住咽喉,稍有动作,他力道便跟着加强,听见他低哑的笑声在头顶响起──

    “她是你妹妹吗?那很好,姐妹两个我都要。”

    窦来弟忍不住又磨牙了,喉间发出连自己也感陌生的声音,像头被激怒的母狮,想冲上去对准猎物的咽喉狠狠地咬上一口。

    那张黥面不来瞧她,只专注在关无双脸上,边附在窦盼紫耳边低沉又挑釁地道:“这家伙面容严峻、脸色比铁还青,恨不得冲上来把我撕吞入腹,瞧来,他八成喜欢你。”

    他也瞧出关无双喜欢阿紫,那还不快快放开,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他瞧岳阳五湖不顺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