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
湘尔温和一笑,“我对宫中之事知道的尚浅,你在一旁指点规劝,是在帮我,我心里有数。”
兰褚感恩笑笑,忽又想起了什么,道,“还有娘娘,日后在下人和位分低的娘娘跟前,您要自称‘本宫’,不能在说‘我’了,梁王和太后面前自称‘臣妾’。”
湘尔见兰褚认真的样子直发笑,“好啦,我记住了,呃……本宫记住了。”
兰褚也拉着湘尔的衣角频频笑起来,这时小恩小易进来,小易先是屈了一礼,小恩却盯住桌上的礼服发呆,兰褚轻咳一声,小恩才徐徐见了礼,“姜美人万安。”
湘尔笑着扬手示意她们过来,边道,“快起来,你们伺候了我数日,都不是外人,以后没人的时候就别太拘礼了,兰褚年长你们几岁,又曾是杂役房的掌事大娘,以后她是本宫宫中的长御,你们两个就做近身的侍婢好了。”
小恩小易谢了恩,湘尔就让她们收拾桌上的物品,兰褚有意道,“我看小恩是个机灵的,不如跟我去宏坤殿置办日用,留小易伺候娘娘吧。”
湘尔隐隐听出兰褚话里另有意思,好像是在有意支开小恩,只留小易随身伺候,她虽一时参不透,却也没有多言,毕竟兰褚见多识广,她的做法定有自己的用意。
整整一天的操劳准备,弄得湘尔略感疲惫,先是有织室令过来量体,已被日后裁制新衣,主金玉器物的大娘又送来图样让湘尔选,以便回去打制首饰,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小易又备好了浸浴,湘尔默默水温正合适,由小易退了寝衣,道,“终于可以歇歇了,这册封前一日还真是繁琐。”
小易舀了温水,沿着湘尔的肩膀轻轻倒下,笑道,“美人怕是还不能歇着,这只是第一次浸浴,里面放的是皂角和谷糠,为的是清洗身上的污垢,寓意‘洗去浮华’,稍后还要浸花瓣浴,让花香浸入皮肤,最后再浸一次牛||乳|浴,可让美人的皮肤细滑。”
湘尔大惊,“竟这般麻烦。”
小易轻轻掩口笑着,复又道,“娘娘这就嫌烦了,却不知等浸浴完毕,还有主婚嫁的大娘来给您‘开面’,眉毛,鬓角都要一一修整呢。”
湘尔有气无力的靠在水杉制的木桶内壁,原以为只有明日大典规矩多,不想头一天竟也这样折腾人,好在浸浴三次合下来用了一个时辰,湘尔穿好寝衣出来就见主婚事的大娘已经静侍内殿,开面,修眉等等一套做下来,湘尔只觉得腰背发酸,大娘始终笑脸盈盈,不时的夸赞她冰肌如雪,眉如远山,末了,湘尔正要起身,大娘却含笑着,取出一方绢帛,上面的图文并茂,看的湘尔脸色一阵阵泛红。
送走了大娘,小易扶了湘尔回寝殿坐下,湘尔却有些气恼的轻轻推开她的手,道,“你怎么没有告诉本宫,大娘还要……做那个宣教?”
小易含笑不语,湘尔气急捏一捏小易脸蛋,撅嘴不再搭理她。()
册封大典
大典定在卯时三刻,寅时刚过,小易就轻轻唤了句“娘娘快些起来吧,殿下到了。”
湘尔揉揉困眼,尤为吃惊,一看时辰尚早,便道,“他怎么来了?不是说册封之前不能照面的吗?”
“但是本王想见你……”一个清幽深沉的声音悠悠从殿门处传来,湘尔惊慌坐起,见梁王穿戴整齐已站在门口,朝小易使了个眼色,小易便退了出去,临到梁王身边见了一礼。
湘尔急急披了长袍下了床,恭敬的屈了一礼,道,“臣妾睡眼朦胧,蓬头垢面,让殿下见笑了。”
梁王心中大喜,轻扶了湘尔起身,仔细端看了一会儿道,“你刚刚自称什么?臣妾?”
湘尔羞涩的别过脸,样子更是可人,梁王扯了凳子按湘尔坐下,自己坐于一边,“本王实在等不到典礼再见你,幸好你住在建德殿里,这才不顾下人们的嗤笑跑了来,你不会也要笑本王吧?”
湘尔微微颔首道,“梁王生性轻狂不羁,什么时候开始竟会在意旁人的眼色了?”
梁王笑而不语,拿了木梳站起身,湘尔亦要起身,却被他按住,云丝微乱,经木梳一番梳理之后如瀑布一般倾洒下来,复又蘸了发油,在手中晕开,湘尔在铜镜中隐约看到他正梳着发髻,惶恐道,“梁王身份尊贵,怎能为一个女子梳头?”
她这一惊呼,刚刚梳捋好的头发又重新散落下来,梁王不怒,又不紧不慢的梳理起来,直到在头顶梳了一个反绾髻,才自得其乐道,“本王花了半天的时间学了这个发髻,如何啊?”
镜中美人如昔,男子双手伏在她的肩上,也对镜相视而笑,这一幕竟惹得她黯然惆怅,像是如此好的良辰美景终究会如同流沙般转瞬即逝,他惊讶,“怎么不开心了?是不是本王梳的太乱了,还是叫小易进来好了。”
“不,”她轻轻拦着,顺手将垂在鬓边的发丝捋到耳后,“梁王贵手绾云发,是湘尔承受不起,只怕恩泽越是深厚,越是容易失去。”
梁王见湘尔低眉颔首,也自觉伤感,轻声道,“只知道你清澈单纯,没想到还是这样的多愁善感,不过本王倒是有一个办法,不如本王日日为你梳头,时间久了,你习惯了,就不觉得承受不起了。”
她肃然谦卑,实在不敢苟同,又认真道,“国事繁多,梁王殿下不应以女子为重。”
梁王顿感欣慰,道,“你果真是一个奇特的女子,若是轮到旁人,不知会乐成什么样,谁还劝本王以朝政为重?”
湘尔默默不语,那既是为了梁国百姓,亦是为了自己,太后本就忌讳长安来的女子纳入后宫,若是梁王一度沉迷,太后更是放不过的。
梁王信手捻了青雀头黛,微微在她眉间一扫,感慨道,“眉色淡如远山,眼如星辰,本王得此佳人,必定珍而重之。”
湘尔暗暗垂首,这样好的时候,是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的,甚至有些懊悔,当初若是不费尽心力避宠,或许能早一点遇上他。
册封大典,八子以上位分的娘娘依次站于朝堂之下,随后才是文武百官,时辰已到,殿上还未见梁王的影子,下面不觉一阵细碎的议论,只听翰林拉长了语调高呼一声“梁王殿下驾到!姜美人驾到!”
众人纷纷跪礼,梁王拉着湘尔一步步登上殿堂,众人不禁疑惑,都是受封者独自进殿朝拜,从未有过梁王亲自接了人,一起步上宝座。
到了殿上,梁王轻轻松了湘尔的手,独自转身坐稳,湘尔这才掀了裙摆俯身跪地,翰林在一旁宣读着册封旨意,殿下众人都没有心思去听那些按部就班的旨意,都为湘尔和梁王方才的举动瞠目,一时还转不过神来,只见湘尔的一袭淡紫色长袍一直顺延到台阶上,上面金银丝线闪闪发光,襄良人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自语道,“册封大典这样庄重的场合,头发梳的凌乱不堪,真是大不敬。”
襄良人的话不轻不重,却偏巧被梁王听见,他冷言道,“襄良人可否再说一次?”
襄良人以为抓住了机会,好让湘尔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也让梁王因为扫了颜面而惩罚她,便胸有成竹的向前施了一礼,大声道,“册封大典乃是庄重的场合,姜美人不顾着自己的颜面就罢了,竟把发髻梳的凌乱不堪,这不是驳殿下的面子吗?”
梁王沉沉不语,只盯着湘尔,湘尔心中会意,知道梁王明明听到还故意让襄良人重复一遍,现在又这样看着自己,摆明是在有意锻炼自己,便起身仰首道,“襄良人降了位,却还对宫中礼数这般留意,本宫实在自愧不如,但这发髻是梁王殿下一早为本宫梳的,男人的手法自然是生疏,襄良人看不惯,本宫却觉得好看的很。”
一时间众人纷纷翘指夸赞,只留襄良人愣愣的站在那,说不出话来,梁王道,“典礼就到此,晚上时分尔等齐聚建德殿,本王还有宫宴招待。”
说完,梁王便拉着湘尔急匆匆走了出去,这场景真是让看得人嫉妒万分,走了很远,梁王才停下来道,“憋坏了吧,本王也是不喜欢这种场合,拘束的很。”
湘尔取下丝帕,轻轻拭了梁王额头上的汗珠,笑道,“这样跑出来,大臣们可要笑死了。”
梁王一把抓住湘尔的手,温柔道,“本王说过,会让你在文武百官面前正正式式的补上一礼,你还记得吗?本王可没有食言哦。”
湘尔这才想起,那日柳夫人走后,得知此人正是梁王殿下,正要起身行礼,却奈何身受重伤,梁王拦了拦,说如果真要行礼,会让自己在文武百官面前正式的补上,当时未做思索,不知其意,现在想想,他还真是早就预谋好了。
梁王拉了她的手道,“走吧,去你的宏坤殿看看,本王在里面添置了鱼池呢。”
湘尔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殿下且慢,臣妾还没有去向太后见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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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宁殿
亦凡大娘轻轻关了殿门走出来,到了梁王和湘尔面前恭敬一礼道,“殿下,美人,太后昨晚上没有睡好,现下还没起呢。”
梁王道,“母后平时不是天不亮就晨起的吗?”
亦凡微笑道,“诺,平时是起的早些,许是昨晚叫来的歌姬唱的晚了。”
梁王点点头,“那咱们改日再来拜见母后吧,先去你的宏坤殿怎么样?”
湘尔抬头看看紧闭的宣宁殿,思量片刻道,“殿下自己去可好?今天是册封之日,臣妾是于情于理都要想太后见礼的,臣妾想在这里等太后接见。”
梁王正觉得扫兴,远处翰林急急的跑了来,说襄将军听说女儿被降位,把战事搁置一旁,现下正在回梁宫的路上,梁王怒狠狠道,“什么东西,枉本王如此倚重他,他竟这样威胁本王!快去拦住大臣们,本王有要事商议!”
“大臣们已经被臣留在大殿上了,就等您回去呢!”
见梁王拂袖离开,湘尔笑言,“大娘去忙吧,本宫就站在这儿等。”
亦凡笑笑没有说话,欠了欠身便退下了,起初湘尔还站的住,不一会儿便开始全身酸软无力,连日以来身上的大伤小伤接踵而来,现在就连在寒风里小站一会儿都觉得力不从心,殿门“吱呀”一声开了,亦凡侧了身出来,小声说,“娘娘还是先回吧,太后这一觉醒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辰,或者等太后醒了,婢女代为转达。”
“多谢大娘,但本宫是一定要向太后请安的。”
亦凡无奈的摇摇头,又过了一个时辰,亦凡悄悄出来,从怀里取出一个手炉递到湘尔手上,“娘娘,这天寒地冻的,您拿这个温温手吧。”
湘尔感激的笑笑,见里面还无动静,只好抿抿嘴不再多问,谁知亦凡却道,“娘娘里面请吧,太后等着呢。”
太后斜靠在软榻上,单手抵腮,闻听湘尔轻盈的进来,只懒懒的抬了一下眼皮,复又合上,头上是暗绿的珠翠加以点缀,和她的高贵气质很是相符,但湘尔见她脸上精致的妆容,便知她早就醒了。
“臣妾宏坤殿姜氏,给母后请安,母后长乐万安。”湘尔徐徐跪地,只听太后沉沉“嗯”了一声,道,“叫太后。”
湘尔木然一惊,淡笑道,“诺,太后。”
太后仍是闭着眼,问道,“你是长安人?”
湘尔思忖片刻道,“臣妾是梁国人,家乡在长安。”
太后微微睁开眼,“亦凡,拿一个软垫过来给姜美人。”
湘尔落了座,方觉得身上舒服了些,太后冷眼打量着她,“听说你这身子最近也不大好,是柳夫人和襄良人给折腾的?你入宫不久,倒把后宫闹得乌烟瘴气,那两个丫头平时可是最温顺的。”
湘尔不愠不火,脸上保持着适度的笑意,“回太后,本是臣妾自小身子虚弱,得些小毛病就得养个十天半月,和旁人无关。”
太后嘴角微微上扬,心想她也算是懂事,识大体,继而又有意无意的自语道,“哀家这身子也比你强不到哪去……”说的似是无意,却警醒着神,等待湘尔说些什么。
湘尔心下一紧,忽的想起兰褚昨日告诫的,便道,“是人总有身子骨不舒服的时候,太后更是操劳甚多,偶有不适也是正常,只要悉心调养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相比之下,臣妾就不如您了,是打娘胎里出来就先天不足,怕是先天的体弱不如后天劳累好养呢。”
太后本以为湘尔会问及自己的身体状况,未想她居然只字不提,只草草一带而过,话语间尽是稳妥,她仍不死心,又问,“话是说的不错,哀家就是累的,刚五十不到,就一头的白发了……”太后说到这黯然一叹,忽然又道,“皇太后看上去可是比哀家年轻些?”
湘尔微微一惊,话锋这么突然一转,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太后目光尖锐的盯着她,她脸上皮肤并未因为心惊而发生任何变化,轻声道,“太后恕罪,臣妾是从长安民间选入的家人子,只在殿外向帝后叩了礼,便直接被车马带来了梁国,臣妾远远的望了一眼,却不是十分清楚,所以,臣妾回答不出。”
太后的表情渐渐舒展,笑道,“亦凡,拿哀家的九子玉梳来,赐给姜美人。”
湘尔颔首敛容,亦凡把一个精致的玉梳交到她手上,她一看便甚是喜欢,梳子通体都是用剔透的玉制成,拿在手上,玉骨缓缓渗出一阵冰凉,太后道,“这玉梳只有九齿,并不能作为真正的梳子使用,只是一个寓意罢了。”
湘尔想起这玉梳名为“九子玉梳”,当下便明白了太后的心意,太后也并不多言,随意叮嘱了几句便叫湘尔叩安,独自又进了寝殿歇息。
出了宣宁殿,湘尔沉沉的舒了一口气,并未觉得轻松,太后话语之间诸多试探,看来真如兰褚所说,她是忌讳自己来自长安的,日后更要谨言慎行了。
因一早由梁王带着出来,小恩小易还有兰褚便直接去宏坤殿等候,这会儿身边无人,湘尔只能凭着昨天兰褚说的宏坤殿的位置自己寻去,竟路过了安芳殿。
湘尔不禁驻足,这个地方是她入宫后第一个安身之处,本以为比旁人幸运的多,却不想那是她所有噩梦的开端,还记得在杂役房的时候,兰褚暗示过自己,对人越好有时候正是把人推向火坑的手段,她不禁寒战,偏巧安良人出来,带着一脸的怒色,像是和谁置了气,抬眼见着湘尔大惊失色,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湘尔笑着过去道,“良人这是怎么了,方才在大典上不是已经见过本宫了吗,况且我们是旧相识了,怎么你见了本宫倒像没见过似的?还是,你害怕?”
安良人怔了怔,换上一副僵硬的笑容,冷汗涔涔而下,嘴也变得不那么利落,“美人错怪了,美人的为人我最是知道,甚是和善,我又怎会害怕呢?”
湘尔冷峻的目光在她身上周旋,语气里带着微妙,“良人还真是演戏的好坯子,既然是旧识了,不如一道去本宫宫里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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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坤殿
安良人步履艰难,想是那姜美人站在面前,就像在她心里横了一块巨石一般,湘尔听着后面的脚步声停了,猛一回转身,却见安良人神色不宁样子,嘴角微扬,笑道,“良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本宫走在前面倒让你不自在了?要不,本宫还是像以前一样扶着您?”
“不不!”安良人慌张起来,又极力想掩饰过去,“美人身份尊贵,怎能劳美人相扶,只是……妹妹方想起宫中还有事务没有处理完,怕是不能陪美人闲聊了,下次……”
湘尔漠然看她一眼,淡淡笑道,“既然良人有事在身,本宫也不勉强了,但愿良人忙完之后去本宫的宏坤殿一叙,本宫可等着呢。”
安良人木然笑笑,像是在点头,亦像在草草敷衍过去,湘尔正想着这次便先饶了她,刚转身,见连珠已经站在了身后,见了她亦是大惊,连下跪叩首都忘记了,湘尔嗤笑道,“这倒也奇了,本宫出自安芳殿,今时今日安芳殿里的人见了本宫却都像是不认识了。”
连珠张了张口,还是生生把“姜美人万安”憋了回去,湘尔知道她此时是说不出口的,那个惊慌失措又悔不当初的样子,只会让湘尔暗自发笑,“本宫忘了,在良人身边伺候的人常日都是不用行礼守规矩的,罢了,快到你家娘娘身边去吧,别在这拘着了。”
安良人更是心惊,知道湘尔是在暗示之前自己故意放纵她不守规矩是有意为之,她手里的帕子缠了又缠,拧的不像样子,湘尔看在眼里,温和有加道,“良人别忘了去本宫殿里小坐的时候带上连珠,都是旧相识了,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呢。”
湘尔一离开,安良人的腿脚就不听使唤,一下子瘫软在石子路上,阵阵喘着粗气,连珠急忙过来搀扶,可奈何她自己也是手脚抖缩无力。
终于回了宏坤殿,远远的就见着兰褚在门口守望,一见着湘尔快步迎了过来,“娘娘这是去了哪,让婢女好找,婢女去了建德殿,见梁王在和大臣议事,不敢打扰,问了门口的侍卫都说娘娘和梁王一同出去的,却是梁王自己回来了。”
湘尔走了一路腰间的伤口愈发疼痛,她扶着兰褚,道,“本宫去给太后见礼,多说了一会儿罢了。”
“太后处?那太后有没有为难娘娘啊?”兰褚一手托住了湘尔腰,好让她舒服些。
“梁王新纳了美人,太后自然要多问几句,回来的路上又经过安芳殿,正巧遇到了安雅若,就与她多周旋了几句,哎……”她轻轻叹着。
兰褚关切道,“娘娘为何叹气啊?”
湘尔望着殿门上方的“宏坤殿”三个字,幽幽说道,“她若是一直深藏不露,见了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倒也算佩服她了,她越是畏畏缩缩,我越是厌恶她。”
兰褚温和道,“婢女应该早些给娘娘指另外一条路的,白白害的娘娘动气了,娘娘不用太去在意安良人,她到底没有想过害娘娘的性命,只是忌讳娘娘的姿色,想把您赶去不见天日的地方罢了,若是真为她动气,还真是不值得了。”
湘尔面露欣慰,“我就喜欢你这样,不煽风点火,对了,宏坤殿据说年头久了,怎么这匾额上的字倒像是新的?”
兰褚抬头笑道,“娘娘好眼力,之前的匾额风雨侵蚀,略显得旧了,梁王命人新做了,还亲自题了字。”
湘尔心中黯然,她想要的又怎么会是不同于旁人的待遇,更何况是这样显眼的东西,别人看了只会觉得她狐媚惑主。
兰褚单手引着她进了殿,小恩小易急急从里面出来,一脸的兴奋掩饰不住,“恭迎娘娘回宫!”
她拂袖叫起,却被殿中的布置所吸引,殿里最显眼的装饰也不过是正殿与寝殿之间,正殿与偏殿之间的珠帘,一颗颗淡紫色的珠子用银线穿起来,冬日里尽显暖意,除此之外,殿里仅是寻常的摆设,但一切都是新的,她怔然,“不是昨日你就提前来布置了么,怎么只有这些东西?”
梁王一早就说要拉着她去看看宏坤殿,她本以为宏坤殿内奢华无比,罗列各种珍奇,兰褚在旁解释道,“梁王说,娘娘定会不喜欢琳琅满目的饰物,越是清新庄重越好。”
她释然,他还真是懂得她,若是恩宠太多,她必定诚惶诚恐,更是度日不安,相比之下,殿内装饰平平,却亲手写了匾额,这份心意更为珍贵。
用过午膳,方要休息,却听殿外呜呜泱泱一片嘈杂,细问了才知是各宫的娘娘往来送礼,湘尔掀了窗子,主仆成群的站了一院子,有几个倒是认识的,都是一同坐着马车从长安来,后被梁王封了良人和八子之类,她顿觉繁琐,道,“去回了她们,说本宫正在午睡,叫她们把礼物统统拿回去。”
“娘娘是不想多生事端。”兰褚轻声道。
“她们来送礼,无非是走个过程,做与人看,怕别人送了自己不送,他日我会为难她,她们之中只怕没有一个真心要送礼的,话又说回来,若真是有心祝贺,带不带礼的我又怎会真的计较?再者说了,无功不受禄,我今日收了她们的礼,怕是将来她们求到了我,我都不好推脱了。”她淡淡说着,拔下头上的珠钗,长发一散而下,她忽的有些后悔,竟忘了这是梁王一早亲自梳的,该多留一段时间的。
兰褚嘴角扬起适当的弧度,话带稳妥,却又像在提醒,“娘娘说的自然有道理,可宫中的生活有它的规则,不能意气用事,有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这样才能少树敌。”
湘尔若有所懂,无奈道,“叫她们在正殿候着吧,本宫更了衣便出去。”
见兰褚放心的出去了,她有些怅然,在家中她自小不喜欢人伺候,随性惯了,万事都有自己的主意,可宫里却事事有规矩礼仪拘束着,这便罢了,还要做那些假情假意的表面功夫,真不知待久了,会不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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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妃百态
湘尔着了一身素蓝色常服,头上只戴了银质的头饰,颈间坠着一枚白玉镂空吊坠,及其素雅,又不失庄严,堂下众人纷纷行过了礼,湘尔命小恩小易赐了软垫,道,“妹妹们实在不用这么客气,以后多来本宫宫里坐坐,自家姐妹常来常往还是好的。”
七子聂氏笑盈盈道,“不想娘娘竟这般随和,看娘娘的岁数也不过二十,穿这一身素蓝倒显得格外端庄。”
跪坐一旁的徐氏掩口一笑,“你见过什么,今日册封大典娘娘那身绣金银鸾鸟的紫袍才叫真的好看呢,哦,我忘了,妹妹是七子,好像没有参加典礼。”
聂氏咬咬唇,不再言语,八子之上才可以登殿参加大典,八子之上的位分还有良人,美人,夫人,王后,而八子之下的七子,长使,少使,多是家世平平,若是不能一朝得宠平步青云,也只能一步一步慢慢熬着,自然也是没有资格参加任何典礼的。
湘尔对徐氏的傲慢不予理会,温言道,“下面说话的可是八子徐氏?本宫听说你家里是开武馆的,习武之人,注重手脚上的功夫,你倒好像没有得到真传?”
徐氏不明其意,哑然笑笑,一旁的兰褚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不禁暗笑起来,姜美人无非是说她更注重嘴上功夫,说话厉害。
兰褚示意小恩奉上了热茶,湘尔品了一口心里微微一惊,立刻会意,说道,“这茶甚是清香,给她们每人奉上一盏吧。”
兰褚颔首笑道,“诺,这是娘娘家乡的茶,娘娘喝着自然觉得好。”
小恩给众人奉了茶,湘尔默不作声却留神听着众人的反应,几个一同从长安来的都默不作声,只低头细品,唯有李良人道,“这茶是长安本地的特产,娘娘来到梁国特意带了家乡的茶叶,看来还真是时时怀念着家乡呢。”
湘尔只微笑不做声,渐露乏意,兰褚会意道,“娘娘劳顿了一天怕是累了,不如去寝殿休息吧。”
众人知趣的齐齐跪安,只留了礼品在殿里,见众人散去,兰褚轻叹一声,“旁人也就罢了,这李良人可要多加防备了。”
“她既敢在众人面前说出这话,他日就敢在梁王和太后面前说,哼,本宫对家乡念念不忘,无非是暗指本宫会对汉宫的命令言听计从,让人凭白遐想本宫的身份,真是有心机。”湘尔道。
兰褚端站一旁,道,“后宫哪个女子没有心机,只是有的敢想敢做,有的只敢想,不敢做而已。”
“这话让本宫想到安雅若,她倒是敢想敢做,但是太重于心机,全是暗着来,当有一天发现了她的阴毒之处,更是觉得她恶心,相比之下,本宫倒更佩服襄良人,她憎恶谁,就明着与谁作对,到底是将门之女。”
兰褚“嗯”了一声,“娘娘,那这些礼品……”
湘尔只瞥了一眼,道,“按着礼单,从库里挑相等价值的东西,每人还礼回去,本宫今日虽收了她们礼,但不会白白得了她们的好处。”
兰褚恭敬道,“诺,婢女这就吩咐小恩小易去办,还有娘娘,婢女方才去建德殿找您的时候,在殿外似乎听到了一些传闻,好像襄将军不高兴了,正赶回梁宫,将军这样做可是有点失了分寸了,会连累襄良人再次降位不说,还苦了疆边的百姓了。”
湘尔温和一笑,“你是想让本宫去做这个好人?”
兰褚道,“疆边的战事未平,将军就贸然回宫,梁王气愤之余总会挂念疆边的战事,将军离去,将士们难免乱了军心,若是娘娘在这个时候帮梁王想出一个好计策,梁王既可以不受威胁直接处置了襄将军,又能巩固娘娘在梁王心中的地位。”
湘尔沉思片刻,笑道,“那就摆驾建德殿。”
梁王午膳没用,一手揉着眉心,殿里尚有几个大臣端站着,闻听美人驾到,施了礼便识趣的退下,襄美人将带来的膳食暂且搁置一旁,温婉道,“殿下愁成这样,可是因为早上翰林大人说的话?”
梁王见是湘尔,脸上顿时抹去了愁云,痴痴道,“今天本该陪你一同回宏坤殿的,然后再陪你一起在湖上泛舟,可那襄将军实在太可恨了!”说道襄将军,他立刻转了脸色。
湘尔微微颔首道,“臣妾此来,也是为了此事。”
梁王暗暗惊喜,“难道湘尔有办法?”
湘尔慢条斯理道,“臣妾时刻谨记,后宫女子不得参政,只是想跟殿下讲一个故事,臣妾小的时候和邻家几个姐妹去学府读书,教书的夫子因为曾教过太子所以为人傲慢,不可一世,总是缺课不来,还扬言他的课别人替代不了,家中的长辈顾念他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夫子,生怕得罪了他便真的没人能接着他的课往下讲,有一天一个学生的父亲就偷偷请了一个新的夫子,只是在缺课的时候补上,渐渐的,学生们对这个新夫子的教课习惯和方法开始接受,终于有一天这个新夫子和学生们融为了一体,学生的父亲终于敢找到以前的夫子,说要解雇了他,他还像做梦一般,才发现别人已经在他不知不觉中找到了取代他的人,事成之日才告诉了他。”
梁王静静的听完,心中已有了分寸,笑道,“湘尔这个故事讲得甚好,你先回宫休息,晚上本王去找你。”
湘尔脸色一红,带着矜持的微笑,徐徐叩了礼除了殿门,殿外几个大臣见湘尔出来纷纷叩礼相送,忽听人群里一个声音传来,说的不紧不慢,却字字刺心,“娘娘留步,臣等与梁王商议国事,娘娘来了,国事就要暂且搁置一边,殊不知这建德殿的正殿是不允许女子出入,娘娘以为今日册封大典上进来一次,以后都可以随意踏足的吗?”
湘尔心中暗惊,说话的大人湘尔并未见过,但见他一副无所避忌的样子,周围几个大臣都不敢上前阻止,便知他位高权重,思忖片刻似笑非笑道,“这位大人的胆识本宫实在佩服,但有一事想请教大人,本宫来给梁王请安,扰了你们议事,会被说成是扰乱国事,狐媚惑主,若是本宫一来便参与议论,又会被说成是后宫参政,大人倒是说说,本宫到底要怎么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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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之夜
林太尉一个猝不及防,怔然了许久,湘尔淡淡一笑,竟向他微微屈了一个常礼,“小女方才失礼了,论资历大人比我侍奉君侧长久,大人方才的教诲我自当谨记。”
他一阵怔然,不禁对湘尔钦佩万分,立即跪地道,“娘娘真是折煞老臣了,娘娘放心,臣日后必定以娘娘马首是瞻,娘娘这般以德服人,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湘尔微微颔首一笑,转身离去,她心中并无不快,反倒释然,相比与林大人树敌,不如这样软硬兼施,自称“我”而不是自称“本宫”,放低了自己,却一举将这个居功自傲的太尉大人收的服服帖帖。
兰褚在宫中煲了汤药,现下正在熏炉旁温着,见湘尔回来服侍她换了寝衣,将汤药斟了一碗轻轻递上去,“这汤是去除娘娘体内余毒的,娘娘虽然服毒不多,但连日来又是刀伤又是淹水的,身体虚弱的很,这毒若是不及时清出来,对身体亦是有损。”
湘尔以袖遮面,一口气服下,苦涩难耐,兰褚递上早就准备好的梅子道,“这梅子是婢女前两日腌的,现在蜂蜜还没有完全浸到梅子里,还略微发酸,娘娘先将就一下。”
湘尔温和一笑,“你伺候的这般仔细,要是以后离了你,本宫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对了,你还有两年也要出宫了,出宫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兰褚脸上掠过一丝伤感,却又笑道,“婢女家中父母都已经离世,出了宫亦是没地方去,若是娘娘不嫌弃,婢女愿意一生都侍奉在侧。”
“哪有一辈子不出宫的道理,你总是要嫁的,或者本宫帮你留意着,有家世显赫的官宦子弟……”
“娘娘……”兰褚没等湘尔说完便轻轻打断,“您刚才可见到梁王了?”
湘尔见她打断了自己,倒也不火,毕竟这样的话说出来是谁都会难为情的,便轻声道,“见着了,本宫不得参与国事,就给梁王讲了一个故事,梁王到底是聪明的,本宫猜他应该已经派了另外一名将军秘密赶往西北,只要襄将军回朝之后,梁王可以找借口牵绊住他,待西北的将军熟悉了战事,便可取而代之,到时候任凭襄将军怎么威胁,梁王心里的大事已解,谁还管他怎么闹呢?”
“娘娘真是聪颖,这事若是隔了旁人,都会保全自己,闷不做声的,娘娘这样做既暗助梁王解决了大事,日后有人追究起来娘娘参政,娘娘就可以说不过是讲了一个故事而已,婢女以前也服侍过几位娘娘,可都没有您聪明呢。”
湘尔敛容笑而不语,见外面天色渐晚,便道,“折腾了一整天了,晚膳本宫不想用,只想早些休息了。”
“娘娘……”兰褚欲言又止,“娘娘怕是还不能睡个安稳觉呢。”
“怎么?还有礼数要应付?”湘尔拖着困乏的声音道。
正说着,翰林就来了,见了湘尔仍是毕恭毕敬的行礼,脸上一阵难掩的欣喜,倒好像是他落得了什么好事一般,道,“娘娘大喜,今晚梁王会来宏坤殿,特意让臣来通禀一声,还请兰长御多多为娘娘准备着。”
兰褚微微回了一礼,翰林颔首退出寝殿,兰褚便急急道,“恭喜娘娘了!”
湘尔顿觉尴尬,极力忍住一脸的不自然,“叫那么大声做什么,有什么好恭喜的,平常人家大婚之日也是要……”
“也是要洞房的是吗?”一个磁性声音传来,吓了两人一跳,定睛一看原是梁王掀了帘子站在门口,湘尔正要起身行礼,却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寝衣,顿觉惊慌,不安的又坐了回去,低头不敢直视她,兰褚见状悄悄的出去了,梁王轻轻走过来,坐在一边,湘尔穿着淡紫色的寝衣,映着脸色甚是好看,他却黯然,“本王很后悔,这么晚才将美人入怀。”
这个声音低沉,伤怀,湘尔暗暗一惊,徐徐抬头,梁王亦是一脸的惆怅,她温婉道,“殿下这话错了,时间久了才能更加了解彼此,就像现在这样,殿下已经不是一开始那个野蛮粗鲁的男子,对湘尔尽是体贴的温存。”
梁王轻轻将湘尔拥入怀中,下巴轻抵她的额头,“本王对别人如何都不重要,以后只对湘尔温柔,本王不会吼你,不会吓你,不会骂你,更不会不理你。”
湘尔微微抬首,静静的直视着他,“殿下不是说要晚上才来吗?”
梁王抱着湘尔舍不得松开,温柔道,“本王按着你的主意解决了襄将军一事,就迫不及待的赶来看你了,这宏坤殿你住这陌生,总要有人陪着说说话。”
“臣妾何曾有过什么主意?”湘尔微微一笑。
梁王沉沉一笑,甚感安慰,这样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子,不给自己惹麻烦,亦不给梁王招惹是非。
“你说的对,是本王记错了,对了,本王叫人做了长安的吃食,今天累了一天,想必你累的没什么胃口,一大早就吩咐人准备着了。”
湘尔心里更是感激,这样精心的准备,这份心思,竟是出自他,一个梁国的君王,多少女子心中向往的男人,竟对自己这般无微不至,欣喜之余她又诚惶诚恐,只怕恩宠太多,更会成为众矢之的。
一顿精心准备的晚膳,让湘尔倍感恩宠,华灯初上,众人撤去了晚宴,寝殿烛光微晕,只剩两个痴情男女,湘尔略显紧张,梁王一身素白的寝衣在烛光下呈淡淡的橘色,他放下纱帐,将她轻揽入怀,没有过多的话语,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