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说完把字条收进了袖口。
再说襄美人这边,沁儿得了命令来到杂役房,一眼就瞥见那个门窗紧闭的房间,她进了轩逸大娘的门,开口便阴阳怪气道,“大娘这杂役房里什么时候养了个小祖宗?”
轩逸大娘愣了一下,笑道,“姑娘还真是会说笑,你说前面的房间?那里不过是一个生病的宫婢,我怕她得的是瘟疫,就先让她独住,也免得传染给大家。”
沁儿丝毫不把轩逸大娘放在眼里,自顾坐到轩逸的位置上,拿起茶壶闻了闻,“大娘是这宫里的掌事,怎的还喝这种茶,这都是宫婢们喝的。”
轩逸不语,只静静的看着沁儿,沁儿又道,“没有传过御医,大娘就断言她是得了瘟疫,是不是太过武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轩逸大娘在有意让她偷闲呢。”
襄美人在后宫娘娘中是年纪最小的,人长得倾国倾城,平时活泼爱笑,总是能逗得梁王开怀大笑,再加上襄美人的父亲是当朝的大将军,梁王也总多宠爱她几分,相比其他的娘娘们,襄美人似乎更为得宠,也因为如此,轩逸也总会给沁儿几分薄面,但心里还是反感的。
“姑娘不是不知道,宫中的侍女有疾,一般都是取些药自行医治的,若无大病宫中御医是不会给宫婢医治的。”
沁儿知道轩逸大娘也是只老狐狸了,跟她说话绕来绕去也是无趣,便干脆挑明了来意,“我家娘娘命我来,是想找大娘要一个人,大娘最好不要推脱,免得惹咱们娘娘不高兴。”
轩逸心里一慌,自知不妙,“谁?”()
羊入虎口
沁儿目光尖锐的看着轩逸,一字一顿的说道,“姜——湘——尔!”
“什么?”轩逸大惊失色,心想这个湘尔还真是不让人消停,襄美人要了去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否则为何不要其他人,偏偏指了湘尔?
可轩逸又一想,湘尔还真的不能让沁儿带走,谁都知道襄美人在宫里是出了名的爱吃醋,会不会是昨日梁王便衣来访惊动了襄美人,襄美人才迫不及待的要把湘尔弄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若真是如此,襄美人一定志在必得,可梁王关照过要好生伺候着,还交代了不许泄露出去,这下轩逸可犯了难。
“怎么样?轩逸大娘,你可别说杂役房没这个人那?”沁儿翘起二郎腿,提着声调说。
轩逸心里左右思量着,不知如何作答,不管怎么说,梁王交代的事是万万不能说漏的,她轻轻说道,“杂役房确实有这个人,可这个人因为犯了事才被打发了来,跟了娘娘怕是会经常惹得娘娘生气呢。”
沁儿轻哼一声,“凭她是鸡鸣狗盗之辈,还是杀人放火的狂徒,到了娘娘手里,还不一样变成怕猫的老鼠,你只管唤她出来便是,其他的用不着你操心。”
轩逸大娘没了法子,只好搬出了宫中的规矩,道,“姑娘可否带了调令?若是没有调令,我手底下的宫婢是不能任姑娘你随意调遣的。”
沁儿气的一拍桌子,正想与她辩驳,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诡异的笑起来,“大娘,可还记得五年前发生的事么?我家娘娘可一直记得很清楚呢。”
经沁儿这么一提醒,轩逸也渐渐想起那件始终不愿触碰的往事,那年襄美人初入宫,如花似玉,先夫人不禁自惭形秽,后来襄美人怀了身孕,先夫人更是起了杀机,她用轩逸的家人作要挟,命轩逸送去一碗“安胎药”,谁知襄美人识破了j计,却不动声色,毅然决然的喝下了轩逸亲手奉上的“安胎药”,襄美人顺水推舟将先夫人拉下马,却没有揭发共犯轩逸,反而以此作为要挟,以便日后多一个助手。
沁儿胸有成竹的盯着轩逸,“大娘若是不想当年的事情被揭发,最好还是给娘娘一个面子,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轩逸终于还是屈服了,命人唤来了湘尔,湘尔一见着沁儿便记起在宫门口襄美人身边步步紧跟着的便是她,襄美人是何等的阴毒,湘尔不是不知道,可自己已经沦落此处,襄美人还要自己去她宫里伺候,究竟是何用意?湘尔一时并不能参透,但知道必定凶多吉少。
襄美人的清雅殿及其奢华,就连墙壁上的花纹都是金粉所画,襄美人穿了件暗紫色绣金丝桃花的长袍,指上一颗葡萄大的宝石很是显眼,她正襟危坐,目光如剑,正望着湘尔一步步从殿外走来。
湘尔微低着头,小步走上前,轻轻屈膝道,“参见襄美人。”
“放肆!好没规矩的丫头,来人,给我好好教教她礼数!”襄美人拖着慵懒的声音道。
没等湘尔反应,腿上就被人从后面狠狠的踹了一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地板上又冷又硬,湘尔只觉得一阵酸痛袭遍全身。
襄美人轻笑一声,“看你那委屈的样子,我不过是教你该有的规矩,哪有见了娘娘不行跪拜,只行屈膝礼的道理?”
湘尔忍了忍膝盖的酸痛,低声说道,“娘娘莫怪,只是在安良人处一直是行这样的礼,婢女并不知这些规矩,以后不敢了。”
襄美人一听她这样说,便明白了安良人如此这般的用意,每每见安良人来请安,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并不敢多说话,原来竟是这般善用心计。
“你家娘娘没好好教你,搞得你到现在都不懂宫中的规矩,沁儿,日后你便好生带带她。”襄美人说着朝沁儿投去一个极有深意的眼神,沁儿立刻心领神会,便带了湘尔下去,谁知湘尔只顾跟着沁儿后面走,居然忘记了跪安。
襄美人又一次抓住了机会,不紧不慢道,“慢着,给我掌嘴……”
湘尔不知自己所犯何罪,沁儿的手已经悬在空中跃跃欲试,襄美人冷笑着,道,“听闻安良人以前对你甚好,如今你便养成了这目中无人的坏毛病,本宫可没有安良人那份心胸,沁儿,给本宫狠狠的打!”()
一步之差
襄美人话音刚落,沁儿一个巴掌便打了下去,湘尔只觉耳根发胀,口里也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湘尔何曾受过这种气,被一个下人扇了耳光,她怒视着,擦擦嘴角渗出的血丝道,“大家都是做宫婢的,你又何必这样手下不留情?这样未免太狠毒了。”
沁儿拍拍手,弯下腰去笑看着被扇倒在地的湘尔,“不是我要打你,是你自己不懂规矩,咱们娘娘要教训你,怎么了?委屈了?我看你也娇贵不到哪去,不就是一个耳光吗,你就挨了吧。”
湘尔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你们娘娘狠毒了?”
沁儿一愣,顿时哑口无言,“你——”
啪——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落下去,湘尔猝不及防,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贱蹄子!你想挑拨是不是,我看你就是欠打!”沁儿说着又把手举起来。
梁王驾到——
“梁……梁王来了……娘娘……”沁儿扬在半空的手开始不听使唤的哆嗦起来。
襄美人也一时没了主意,四下一张望,急忙道,“快!把她给我拖到寝殿去,把嘴堵上,你亲自看着!”
“诺!诺!”沁儿得了命令七手八脚把湘尔拖到寝殿,门外的脚步近了,襄美人慌慌张张整理一下发髻和服侍,堆了满面笑意。
梁王一进殿,并未第一时间理会下跪行礼的襄美人,而是左右环视着,道,“刚刚听见你屋里有吵闹声,怎么回事?”
襄美人徐徐起身,正飞快的想着如何应对,忽见地上留有一小片血迹,就在梁王一步之遥的位置,她急忙走了过去踩在脚下,搀着梁王的手臂,话语娇媚,“殿下怎的这个时辰来臣妾殿里,臣妾这就让下人准备午膳。”
梁王疑惑的看着她,“午膳不急,时辰尚早,我只问你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沁儿呢,怎么不见她?可是那丫头惹得你生气了?”
“这……哦,是的,那丫头平时挺机灵的,今日不知怎的,做事手忙脚乱的,打翻了臣妾的梳妆盒,臣妾只是责骂了几句,不打紧。”
梁王被襄美人搀扶着走到殿上,落座下来,襄美人静静的侍立一旁,梁王见殿中再无其他人,便又觉得奇怪,“这也怪了,你平日总喜欢奴仆成群的伺候着,倒是很少像今天这般清净。”
襄美人哑然一笑,低头不语,眼睛却不时瞥向内殿,只惦记着寝殿里沁儿能否看住湘尔,湘尔别做出什么声响便好,“你今天是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襄美人一愣,“没……没什么,殿下有好几日没来看臣妾,臣妾是高兴的。”
梁王轻声“哦”了一声,自觉无话可聊,干脆起身向寝殿走去,边走边道,“朕记得上次你说新换了寝殿的纱帘,是绣龙凤和玺的,吵着叫朕来看,今日得了机会,不妨带朕一观?”
襄美人一看梁王朝内殿走去,心里一阵紧张,慌不择路的跑了过去挡在前面,梁王皱紧了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今天是怎么了?”
襄美人极不自然的松了松肩,略微翻整一下袖口,话语里带着几分迟疑,“臣妾……臣妾是想着今日因为贪睡,晨起晚了,现下寝殿尚有污浊之气……”
梁王又盯了片刻,淡然一笑,转身向殿外走去,到了门口似乎想起了什么,听了脚步,背向襄美人道,“对了,今日早朝你父亲平息了北部战乱,又立战功,朕带了一箱你喜欢的首饰过来,待会儿叫翰林搬进来。”
“殿下这就要走么?”襄美人眼里流露着几分不舍。
梁王语气平平,“朕还有奏折要批,你好生歇着吧。”
梁王就这么走了,襄美人着实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却隐隐作痛,已经六日了,他第一次主动来清雅殿,可又这么走了,这都是那个湘尔坏了事,想到这襄美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拔下头上一只赤金发簪怒气冲冲朝着寝殿冲去。()
验明正身
翰林此时推门而入,见襄美人怒火中烧的样子尤为吃惊,低了头微声道,“娘娘息怒,殿下确实有朝务缠身,娘娘应该多多体谅才是……”
襄美人见翰林身后的舍人搬了木箱,多少只眼睛盯着,便把发簪往袖子里藏了藏,缓了语气道,“大人说哪里话,本宫怎么会跟殿下怄气……”
翰林陪笑着点点头,“那是那是,没有自然最好,殿下一直惦着娘娘,知道娘娘喜欢发饰首饰,特意选了这一箱呢。”
翰林放下一箱珠宝就要叩安,襄美人轻声道,“大人且留步。”又使了眼色摒去随行的舍人,从箱子里挑出一块成色极佳的玉佩递了过去,“有劳大人奔波,这是点小意思。”
翰林顿了顿,还是婉言道,“娘娘客气了,这也是臣分内之事。”
手心里的玉佩越捏越紧,像是恨不得把它揉碎一般,“翰林大人在本宫面前总是保持严肃,殊不知本宫也略有耳闻,其他娘娘的打赏大人都是给些面子的,何故只在本宫面前如此?”
翰林摆了一脸的无辜,急忙解释道,“娘娘误会了,娘娘的心意臣自当领受,只是臣并未出什么力,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一切都是殿下的心意,臣只是代劳而已,娘娘若无其他吩咐,臣告退……”
看着翰林一步步退出殿门,襄美人心里更加疑虑重重,翰林自小跟着梁王,所想所做无一不是看梁王的脸色,念梁王的心意,梁王尚且宠爱备至,为何翰林总是外表恭敬自若,内里却像是要划清界限一般?
沁儿听外面静了,悄悄伸出头来,“娘娘,这丫头昏过去了,不知是不是装的?”
“你看着办吧……”襄美人有气无力瘫坐在鹅绒软垫上。
沁儿眼珠飞快一转,计上心头,“娘娘,我去井边打一桶冷水,除非她死了,不然一桶冷水下去,我看她还能坚持多久?”
“够了!本宫心烦的很,你要怎么处置她随便你,你只自顾拉出去就是了,别再烦着本宫!”襄美人冷言道。
沁儿不敢再吱声,拖了湘尔朝殿外走去,临到门口,襄美人远远望着湘尔偏过来的脸,突然大叫道,“慢着!”
襄美人急步走了过去,蹲下来扳着湘尔的脸,一股醋意油然而生,“这么漂亮的小脸儿,真是我见犹怜啊……”说着,襄美人面露凶光,指甲不由得停在湘尔的脸蛋上,并开始不断的用力。
沁儿见状急忙阻拦,“娘娘不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梁王最痛恨责打宫婢,娘娘若是心里有气,大可以打在身上,万万不能花了她的脸,被人看见娘娘难逃罪责了。”
襄美人迟疑了片刻,这才极不情愿的把手缩了回去,眼睛不住的在湘尔身上打量着,只见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身材娇弱却不失迷人的性感,这样一个绝色女子,落入梁王的眼中,怕是再没有其他的人的位置了。
“沁儿,你说梁王殿下偷偷去杂役房,到底是不是去看这丫头?”襄美人目光凄凄然,说出这话像是在挖自己心头肉一般。
沁儿自小丧父丧母,被襄府收留,从小到大跟在襄美人身边伺候,进了宫也带在身边,襄美人一颦一笑,沁儿比任何人都留意,在她看来,这个湘尔不仅仅是襄美人的心头大患,更是她的死敌。
见襄美人目光黯然,沁儿道,“就算是去看她又如何,今后还不是一样见不到了?若是不是,这样狐媚的女人也要避免她和梁王相见,依婢女看,不如趁早……”沁儿微微做了一个刀割的手势。
“不急,相比她的性命,本宫更在意殿下是否移情别恋……”
“娘娘的意思是……”
襄美人微微挑了眉毛,故作轻松般说了一句,“像她这样的女子,要想一朝飞上枝头,就会堵上全部筹码,敢于奉献自己,才能平步青云,所以,去验她的身……”()
夜之明珠
沁儿稍稍迟疑了一下,看看躺在地上的湘尔,道,“娘娘,杀个人也不过是狠狠心的事,人没了,也就没了后顾之忧,可……要是咱们私自给她验身,万一她知道了传扬出去,宫里是不许私自验身的……”
襄美人有些不耐烦,她现在急于想知道湘尔是否还是处子之身,什么规矩禁忌早就抛到脑后了,“你到底验不验!”
沁儿咬了咬嘴唇,“验!”
湘尔被平放在榻上,两腿弯曲,沁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湘尔的衣角,白皙水嫩的皮肤就隐隐的露了出来,沁儿的手微微定住,回头看看襄美人,襄美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沁儿便把手伸缓缓伸进了衣服里。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沁儿吓得一哆嗦,手立刻退了出来,“娘娘!有人……”
襄美人侧耳细听,似乎来人不少,门外的宫婢长唤一声,“柳夫人万安——”
原来是柳夫人,她怎会突然来了清雅殿?在襄美人的记忆里,柳夫人是从未踏足过半步的,正当诧异之时,瞥见了躺在床上,衣服褪去一半的湘尔,急忙对沁儿道,“快把衣服穿好,这个老女人来的蹊跷,先应付过去再说。”
柳夫人一身随意的打扮,倒也不失高雅,到底是宫中最年长的后妃,先王后辞世后就属她位分最高,身居后宫多年,被礼仪与奢华浸泡,出落的愈见华贵,可就算再年长,她也只有三十的年纪。
襄美人见了柳夫人只微微一点头,连身子都懒得弯,她这副自命高贵目中无中的嘴脸柳夫人见得多了,此时自然也懒得理,她高傲的仰着脸,步履生风擦过襄美人的身边,径直朝殿上的座位走去。
“姐姐是客,怎的做了主位?沁儿,取一方鹅绒软垫过来,给柳夫人坐。”
柳夫人没有动弹,在座位上坐稳,安然自得,“妹妹是否被梁王宠坏了,连宫中尊卑规矩都不记得了,妹妹是美人,本宫是夫人,位分比你高了一等,自然是本宫在上座。”
一句话让襄美人顿时语塞,她一把抓过沁儿拿来的软垫,丢在地上,站在一旁,眼睛并不看柳夫人,“不知姐姐何故来此啊?”
柳夫人笑不露齿,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一方小盒,轻轻打开,“妹妹看看,可见过此物?”
襄美人疑心重重的走过去,抬眼一看,盒子里竟放了好大一颗宝石,足有核桃大小,通体翠绿,圆滑而光润,甚是好看,不禁睁大了眼睛,“这是何物?妹妹怎的没见过?”
柳夫人向前推了推盒子,让宝石尽量完全展现在襄美人面前,“这颗叫做随珠,你只白天看就觉得美轮美奂,殊不知到了夜间更是神奇,它会发出由绿到白的荧光,光环犹如一轮明月!真可谓世间罕见呢。”
襄美人惊叹过后,质疑也悄然而至,“姐姐怎的有这样名贵的东西?宫中珍宝出了梁王的建德殿,其余的尽数收在我宫里,姐姐是怎么得来的?”
柳夫人轻轻关上了盒子,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妹妹说的没错,宫中珍宝都归妹妹所有,所以,这随珠自然不是宫中之物,这是本宫娘将的传家宝,本宫可是不轻易示人的。”
“既是不轻易示人,姐姐为何又拿出来了?”襄美人指的柳夫人特意来这一趟一定另有目的,便问道。
柳夫人掩口一笑,“妹妹这句话问的好,今日这颗随珠,就是妹妹的了。”说着将盒子推到襄美人跟前。
襄美人没有立时回应,只思索着柳夫人为何这般大方,传家之宝也会轻易送人,还是送给平时和她最不对眼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襄美人一时还参不透,只好静静等待柳夫人再说些什么,好从中观察一番。
只听柳夫人爽朗一笑,说道,“妹妹担心什么本宫很清楚,这样稀有的珍宝本宫若是白白赠与了你,你也是不安心的,所以,我想跟妹妹你做个交换,如何?”
“什么交换?”
“本宫看上你宫里的一个婢女,知道她手脚麻利,人也机灵,想把她要了去伺候本宫,不知道妹妹舍不舍得割爱啊?”
“谁?”
“湘尔……”()
暗语藏刀
襄美人望着桌上的盒子,心里思绪万千,堂堂丞相之女,梁国的第一夫人,从未踏足过清雅殿,平日更是对襄美人视若无睹,今日却为了一个小小宫婢,连传家之宝都请了出来,实在让人费解,不光柳夫人的举动令人费解,更让人猜不透的是湘尔,她一个刚入宫不久的小女子,竟能让柳夫人为她奔波,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襄美人用笑意掩饰着内心的疑虑,淡然道,“湘尔这个名字妹妹听着有些耳熟,哦,对了,好像是今年新进宫的家人子吧?说来也是有趣,姐姐要找她怎倒找到妹妹这了?”
柳夫人道,“妹妹就别藏着掖着了,只怕是这湘尔姑娘精灵能干,妹妹不肯放人吧?本宫已经去杂役房问过,说是被妹妹调了过来。”
襄美人见柳夫人无不知晓,真是有备而来,知道迟早隐瞒不住,只好道,“哦,原来姐姐说的是杂役房过来的湘尔啊,这宫里侍女成群的,妹妹有时候也记不清谁是谁了。”
“既然妹妹想起来了,可否让本宫带她走呢?”柳夫人说着伸手拍了拍桌上的盒子。
襄美人掏出一方绣鸳丝帕,轻轻低头沾了沾嘴唇,“湘尔和姐姐是什么关系,竟能让姐姐请出传家之宝来交换?”
“倒也没什么深厚的关系,只是她初进宫时和本宫有过一面之缘,本宫见她说话乖巧甚是喜欢,妹妹不会是不想给本宫这个面子吧?”
襄美人一愣,立时不知说什么好,不管柳夫人心里作何盘算,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她把盒子用丝帕前前后后擦拭一遍,塞回到柳夫人手里,“姐姐言重了,一个宫婢而已,姐姐想要,妹妹给便是,实在用不着这么名贵的珠子,只是……湘尔姑娘一来我这清雅殿就病倒了,等过些时日好些了再去吧?”
柳夫人半信半疑,“病了?这么巧?”
“沁儿……”襄美人使了个眼色,沁儿会意的走到寝殿,掀开卧榻上的纱帘,“姐姐你看,湘尔确实是病了,我为了让她安心养病,就暂时让她住在我殿里。”
柳夫人没说话,起身朝着寝殿走去,襄美人心里暗自惊慌,一步不落的紧跟其后,到了寝殿门口,柳夫人停下脚步,襄美人才舒了一口气。
“啧啧……真是个美人儿坯子啊,要是哪天梁王见了她,恐怕也会迟延三尺,流连忘返吧?啊……本宫随便说说的,既然湘尔确实病着,那来日大好了再让她过去吧?”柳夫人说完若无其事的转身走了。
柳夫人是走了,襄美人的心却安静不下来了,她的目光在沉睡的湘尔脸上停留了许久,想着刚刚柳夫人临走时说的话,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个老女人,原来动的是这个心思……”她细语中带着愤恨。
沁儿过来道,“娘娘,您说柳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襄美人侧坐在床榻上,一手轻轻拂过湘尔的脸颊,“柳夫人年近三十,眼看着是不得宠了,她要湘尔根本不是为了留在身边做宫婢,一个小小的宫婢犯得着拿传家宝换吗?她是知道自己留不住梁王,想找个美艳的女子养在身边,趁此留住梁王的心罢了,哼,要不是她刚刚说走了嘴,本宫还真被她给糊弄了。”
沁儿听了也立时反应过来,“婢女还说呢,想要一个宫婢用的着拿那么好珠子交换?原来柳夫人知道,湘尔对她来说价值远在那颗珠子之上!”
襄美人摸着湘尔的脸,眼里渐渐流露出杀机。()
轩逸之死
梁王从清雅殿出来后,并没有回建德殿,而是去了湖边,翰林不一会儿也赶了过来,梁王望着湖边道,“你把首饰给襄侬,她作何反应?”
翰林摒去了梁王的左右,凑过来道,“娘娘挺高兴的,还要打赏臣来着,臣还像以往一样,拒收。”
“嗯,你做的很好,襄侬在宫里眼线众多,若是再收买了你,那可就更加肆意妄为了,一定要让她有所顾虑,做起事来才不会太嚣张。”
翰林微低了身,“诺,殿下考虑周到,不过这襄娘娘每每见了殿下都像蜜蜂见了花朵一样扑过来,只要殿下进了清雅殿,没一两个时辰是出不来的,怎的今日这么快就出来了?哦,咱们去之前听见里面大吵大闹的,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梁王转过身来,叉了腰笑道,“你这只老狐狸啊,真是没说错你,襄侬今日确实有些古怪,不过本王也懒得去琢磨她,随她去吧,本王还落得清静。”
“是啊是啊,殿下一心想着湘尔姑娘,哪还有心思念着别人?”翰林偷笑起来,梁王瞥了一眼道,“你这猴崽子,尽会浑说,本王朝务繁忙……”
没想到翰林小声更大了,“殿下何以不回建德殿,偏来了这平日不常来的湖边?”
翰林跟的梁王久了,说话没大没小,梁王也不怎么往心里去,反而被戳穿了心事,脸色绯红,湖面风平浪静,忽悠一只蜜蜂飞过湖面,梁王大惊,“冬日百花落尽,怎么会有蜜蜂?”
翰林笑道,“殿下可还记得刚刚臣把襄美人比作蜜蜂,其实每个后宫的女人都可比作蜜蜂,这个时节有蜜蜂自湖面飞来,梁王大喜了,看来是要有新人入怀。”
梁王不觉暗喜,“若真是如此,本王现在还真想去见见那个‘新人’,摆驾杂役房!”
“不可啊殿下,上次您去杂役房臣就心惊胆战的,杂役房那是什么地方?多少被贬的宫婢舍人在里面做苦工,还有常年困在里面以致精神失常的,万一见了您怒气大发,伤了您可就是臣的罪过了。”
梁王一想也是,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是想快点见到湘尔,道,“那本王就守在这里,你进去让人传话给她,就说有人在湖边等她。”
翰林得了令一溜烟跑了,梁王趁此时机将冠冕撤去,叫下人带走,过了不就翰林急匆匆回来,气喘吁吁道,“回……回禀殿下,出事了!”
原来翰林刚一到杂役房,便听杂役房里传出一声惨叫,进去得知惨叫的是轩逸大娘房中的宫婢娟儿,娟儿说早上还见襄美人身边的沁儿来找过大娘,大娘当时还好好的,可沁儿走了之后大娘就再也没有出来,还不许人进去打扰,眼看午膳十分,娟儿就去叩门,可里面没人应答,娟儿便推门进去,却见轩逸大娘已经吊死在房梁上。
“本王记得轩逸是曾经伺候云诺的,云诺死后她便去了杂役房,要说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怎的这么想不开……对了,本王要你去找湘尔,你可找到了?”梁王问。
翰林平了平气息,道,“臣正要说此事,臣在杂役房问了问,说是湘尔被沁儿带走了。”
梁王微微吃惊,“轩逸没完成本王的交代,让人带走了湘尔,这样做怕是想以死谢罪吧。”
翰林若有所思的摇摇头,“不一定,殿下可还记得先夫人是为何而死?她曾经下药至襄美人小产,她被殿下赐死后身边的轩逸就自请去了杂役房,这里面怕是有什么牵连,襄美人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轩逸两面夹击,生不如死。”
“罢了,交代下去命人埋在云诺的陵墓便是了,你说湘尔被沁儿带走了?可本王并未在清雅殿见到湘尔,这里面是否有出入?不行,本王还要再去一次清雅殿!”
正说着,便有人来报,说太后回宫了,这会儿已经到了建德殿,梁王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去清雅殿,马不停蹄回了建德殿。()
太后回宫
太后穿了一袭深棕色长袍,头上,身上没有任何饰物,却嫣然一副华贵之态,梁王进了殿,毕恭毕敬跪下施了一礼,“母后长乐万安,儿臣未能去宫门口接驾真是不孝极了。”
太后随和一笑,眼角的皱纹很是显眼,“不打紧,立儿要忙着国事,哀家有这么多人陪着还嫌不够?快起来,地上凉。”
梁王起身朝太后走去,静坐太后身侧道,“母后怎么回宫也不着人通传一声,儿臣也好叫人准备一番。”
“有什么好准备的,哀家殿里不是每日都有宫婢打扫着,哀家在山上的别宫清养数月,身体日渐好转,眼看冬日到了,别宫物资再齐全也比不上宫里,还要着人日的送碳过去,哀家干脆就回来了,对了立儿,哀家走的这些日子,还未有喜事传出,可是后妃们不得立儿的意?或许再招一批新人进宫也不是不可。”
梁王连连点头,忽的又急忙摆手道,“不,母后,不用大费周章了,后妃们都伺候的很好,况且前一阵子汉宫特赐了十名家人子,儿臣也已经一一册封。”
太后微微蹙起了眉头,“立儿,你可知汉宫赐下的家人子是只可有名,不可有实的,她们之中必定有汉宫派来的细作,你心中要有数才是。”
“诺,儿臣记下了,事实上新册封的家人子儿臣并未传过一人侍寝。”
太后欣慰的点点头,笑道,“立儿心中有数就好,看来是哀家多虑了,依哀家看,立儿应该多多临幸侍奉多年的后妃,有时君王之爱不一定要真的去爱,朝廷与后宫牵扯不断,立儿要顾全大局才好,对了,襄侬那丫头今日侍奉的可还勤谨?”
梁王一丝愁闷涌上眉间,低语道,“母后是知道的,她在后宫总想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
没等梁王说完,太后便道,“哀家一回宫就听说襄大将军平息了战乱,如何安将士的心,立儿你是知道的,好了,哀家一路上也乏了,先回宫了。”
入夜,梁王独饮。
翰林瞥了一眼漏刻,悄声道,“殿下,已经快戌时了,要不要摆驾清雅殿?”
梁王没有理会,看看窗外朦胧的月色,将酒一饮而尽,“走!陪本王去湖边……”
梁王起身没有站稳,许是酒精的作用,险些摔倒,翰林急忙扶住道,“殿下此时万不可去湖边,太后的意思是……您还是去清雅殿吧……”
“本王现在没心思去她那,一想到她本王就觉得累……”
翰林递上来一杯热茶,道,“殿下想去哪,不想去哪,当然是可以自己做主的,可是……”翰林顿了顿,“太后的话倒也有些道理,襄大将军爱女心切,也曾多次暗示想让其女做上王后的宝座,殿下都巧然回避,现如今殿下若是多去清雅殿的话,也好安抚将军的心那。”
梁王酒意未醒,心里却清楚的很,经翰林这么一分析也觉得是这个理,才更了衣任翰林陪同着徐徐向清雅殿走去。
想是冷风醒酒意的缘故,走了这一路梁王清醒了过来,到了清雅殿门口忽然停住了脚步,一挥手,翰林便命随行一干人等退远,梁王望着头顶的牌匾道,“本王记得今日你说湘尔被调来了清雅殿?”()
夜,孤寂
梁王这么一提,翰林也忽的想起来,道,“诺,杂役房的宫婢是这么说的,殿下的意思……哦,湘尔姑娘也不一定在襄美人身边伺候,这个时辰进去应该不会碰上的。”
梁王急急转身,紧走了几步,“不,本王不想在心爱的女人不远处,去拥另一个女人入怀,即使她不知道,本王也做不到,走吧。”
翰林还想劝什么,梁王已经走出了好远,翰林无奈只好紧跟了过去,忽然梁王顿了足,翰林抬头一看,前面迎面来了几个人,借着灯笼的微光看去,原是梁王在殿上钦封的顾美人澄碧。
顾美人见了梁王先是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急忙下跪请安,梁王一挥手将其拦住,“免了,你是何人?怎么会深夜至此?”
翰林凑到耳边提醒了一句,梁王冥想一阵道,“哦……你就是那天在大殿上满身香气的女子。”说话间一股清幽的香味飘来,直从梁王的鼻孔钻进骨头,最后又深入血液,这是先王后身上独有的气味。
梁王被这香气带进了深深的回忆,当年也是这样初冬的夜晚,月色朦胧,树下一身姿曼妙的女子翩翩起舞,香气随着舞动的裙摆散进空中,那是梁王初遇先王后时的景象。
梁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一睁眼,许是带着酒意的缘故,梁王眼中的顾美人的样子竟与先王后有几分相像,他心潮一阵澎湃,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抓紧了澄碧的手,澄碧忽然将手缩回去,含着羞怯道,“殿下,臣妾的手不小心弄伤了,怕会污了殿下的手。”
梁王渐渐湿了眼角,竟是如此的巧合,当年她也是如此,羞怯娇嫩的一句话,让梁王魂牵梦萦,难道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哎呀。”澄碧一声轻呼,“臣妾的血迹果然弄脏了殿下的手,不知殿下可否移步臣妾宫中,让臣妾帮您清洗干净?”
梁王已经沉醉在回忆与现实的交织中无法自拔,当下便一口答应,任凭澄碧温婉的伸出一只手搀扶着,缓缓向香居殿方向走去。
翰林步履缓慢跟在不远处,望着澄碧娇媚的身影,不由得轻眯起眼睛,如果事情过于巧合了,会不会就根本不是巧合了呢?
澄碧遣走了下人,将梁王扶坐在榻上,独自去点燃了剩了一半的香料,香气一瞬间弥漫了整个寝殿。澄碧退去衣衫,只剩了件水蓝色寝衣,轻轻坐到一侧,拿出丝帕在梁王的手心细心的擦拭起来。
梁王却一把抓起澄碧的手,幽暗的烛光下,并看不十分真切,可正是这样的气氛,梁王仿佛产生了幻觉,他神情的望着澄碧,道,“本王好想你,真的好想……”
澄碧低头不语,却含了一脸的笑意,她轻轻将梁王的衣衫退下,将自己弱小的身躯蜷在他宽大的臂膀里,他的心跳甚是有力,温热的呼吸拂过脸颊,像是一缕温泉般,她紧紧抱着他,他也如此一般回应着,慢慢的,她的身子渐渐用力,他也顺势躺倒在榻上。
可这一夜,也仅仅是躺在榻上。
耳边是他平稳的呼吸声,气息中隐隐带了酒气,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她枕着他的胳膊,一躺就是一夜。
天刚微微亮,澄碧动了动酸痛僵硬的身子,梁王寝衣的袖子上已经沾满澄碧整整一夜的泪痕,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她心里有不舍,也有不甘,她咬了咬嘴唇,将掌心裹着的绷带解开,这伤口还是昨天刚刚用发簪扎伤的,现下才结痂,她眉心一阵搐动,紧了紧拳头,血液又重新沿着掌纹滴了下来,在床单上渐渐晕开,犹如一只血红色的蝴蝶般。
澄碧将自己的寝衣脱下,重新躺回梁王的怀里,窗外投进一丝光线,照在澄碧乌黑的睫毛上,她闭上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共枕不相识
翰林在廊上守了一夜,见天终于放亮,香居殿的侍婢列队端了晨起梳洗所用的物品,两个雕花的水盆,两只青玉茶碗,后面四个宫婢端了初次侍寝之后所奉上的布袋,布袋上用金线和银线所绣龙凤呈祥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