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违规行为!这七百万吨钢造成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事实上文山地方政府最终是没法对自己的决策行为负责任的,也不可能及时发现和解决管辖区内存在的经济冷热问题,这就搞成了一场悲剧。不但亚钢联垮了,许多干部也要在政治上付代价,包括石亚南和方正刚!”
于华北马上感到情况不妙:裴一弘这口气不是和他们商量,像似主意已定。
赵安邦却为文山和地方政府辩护起来,“老裴,你说的是一方面,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另一方面,中国也有中国的特殊国情嘛!我说个观点,不是我的发明创造啊,版权属于方正刚,供你参考:和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相比,我们中央政府把更多的责任下放给了省以下地方政府,直至乡镇政府。你看啊,中国财政总支出的65由各级地方政府负担是事实吧?这么一来,让地方政府咋办?除了拼命扩张gdp,乱收费扩大财政收入,别无他途嘛,也就难免违规自我授权了!”
于华北接了上来,“老裴,安邦说得有道理!我们一直批评下面地市追求gdp,文山这七百万吨钢也涉及到gdp嘛,就认定是片面追求政绩。片面追求政绩的情况存在不存在呢?肯定存在,不少地区还很严重。但另一方面,gdp也是各地市生存和发展的命根子啊!没gdp,这么严重的失业问题咋解决?财政危机怎么解决?比如说文山,八百多万人口的一个欠发达市,也真是难啊!”
赵安邦笑道:“老裴,你上去了,可别忘本啊,得理解我们下面的难处!”
裴一弘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看他,又看看赵安邦,“哎,我说你们两位仁兄今天是怎么了?一唱一和的,串通好了一起来对付我?说说看,都是咋回事?”
赵安邦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老裴啊,你电话里不是说了吗?关于文山违规干部的处理,要和我们通气?我和老于在文山沟通了一下,想和你班长同志交换一下意见。我们认为,焕老舍车保帅的工作思路恐怕得改改了,焕老的时代结束了,要以人为本,对干部也要这么做,不能让下面的同志再付这种沉重代价了!”
于华北当即表态说:“是的,老裴,我们都老了,明天属于方正刚、石亚南这帮更年轻一些的同志们,要牺牲就牺牲我们嘛,决不能再搞挥泪斩马谡了!”
裴一弘一脸的为难和不悦,“老于,安邦,你们以为我想斩他们啊?也不想想,哪有这种好事呢,既要保项目又要保干部!实话告诉你们,文山不撤个一把手过不去!把石亚南这市委书记拿下来吧,好在亚南同志想通了,主动找我了!”
于华北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裴一弘要斩的竟是自己手下这员能干的女将,而不是没后台的方正刚?石亚南竟然还主动引颈自刎了?这都是咋回事?
赵安邦也很吃惊,“哎,老裴,你就为了拿下石亚南和我们通气啊?拿下石亚南这女同志合适吗?她是市委书记,不是市长,不应该对具体项目负责……”
裴一弘摆摆手,“安邦,你别说了,咱这位女书记也不是无条件投降的,今天上午跑来和我做了一笔交易:她引咎辞职,但要求保下方正刚和古根生!”
于华北益发吃惊,“这个石亚南,她也真敢乱来,和你,和省委做交易?”
裴一弘点头道:“按说,我和省委不能和她做交易。处理谁不处理谁,怎么处理,都不是她石亚南考虑的事,更不能以此做筹码和省委讨价还价!但认真听她一说,也不是没道理!她老公古根生是被她拖下水的,这事安邦清楚。方正刚呢,虽说是市长,可并不是班长,而且又是公推公选上来的,撤下来影响不是太好。另外,亚南坦承说自己有违规前科,属于屡教不改之列,这次就拿她开刀祭旗,才能让大家警醒,真正认识到安邦提醒过的改革和改革者的原罪问题!”
赵安邦显然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喃喃感叹道,“好同志,真是好同志啊!”
于华北心里也不是滋味,“老裴,你就同意了?就拿石亚南的头祭旗了?”
裴一弘庄重地道:“同意了,亚南同志说的有道理嘛!不过,我也代表省委提出了个条件:不是主动引咎辞职,而是省委责令你引咎辞职,亚南答应了!另外,我个人的意见,古根生和方正刚虽不作撤职处理,但要给党纪政纪处分!”
于华北觉得裴一弘有些过分,“老裴,对亚南同志就别搞责令了,主动引咎辞职也很好嘛,体现了亚南同志的政治品质和思想境界,对教育干部有好处!”
赵安邦苦笑道:“老于,撤都撤了,形式还有啥计较的?有了这个责令,对上更好交待嘛!”又红着眼圈说,“暂时把亚南撤下来也好,我们也该让这位女将从一线阵地上下来休整一下了!这些年来他们夫妻长期分居,过的啥日子啊!”
于华北突然想起了章桂春,“那还有个人该撤掉:银山市委书记章桂春!”
赵安邦马上接上来说:“对,这个人是该处理,就是个政治腐败分子嘛!”
裴一弘面呈难色,叹着气说:“你们不是不知道,对这种政治腐败,我很重视,亲自抓了。可根据目前反馈的情况看,向阳生的举报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啊!就在今天,银山市委副秘书长吕同仁还送了份材料过来,说向阳生诬陷了章桂春。向阳生本身腐败掉了,对章桂春搞报复也不是不可能嘛!这两天银山不少同志也打电话给我,众口一词,夸他们章书记是好干部。还提到了他春节期间带伤去金川独岛乡处理突发性事件。这倒也是事实,当时安邦住院我在值班嘛!”
赵安邦说:“老裴,另一个事实是,咱们这么盯着,还是冻伤了群众嘛!”
裴一弘道:“这事查了,章桂春并不知情,包括那四菜一汤,也不知情!”
于华北建议说:“老裴,不行就把章桂春平调到哪个无关紧要的部门去吧!”
裴一弘手一摊,颇为无奈地道:“哪个部门无关紧要?总不能再派到省作家协会去做党组书记吧?去年安排了一个田封义已经让作家们大发牢马蚤了!这个同志,我的意见还是再看一看吧,有些问题继续深入查,副省级暂不考虑了!”
赵安邦一声长叹,“好干部好得让人心疼,坏干部也真坏得让你咬牙啊!”
于华北自嘲说:“是啊,你明知他不是啥好东西,还就没法把他拿下来!”
裴一弘道:“不说了,这就是我们今天不得不面对的干部队伍状况嘛!”
五十九
吕同仁如愿以偿,调到银山市委做了副秘书长。从被免职到履任新职,只间隔了二十三天。市委常委会开会研究时,个别同志有顾虑,说是小吕刚在金川犯了错误,马上就做副秘书长,是不是不太合适?章桂春脸一拉,一锤定音:有什么不合适啊?小吕的错误是工作失误,是改革探索中犯的错误,不像向阳生是贪污受贿!再说,也降级处理了嘛,不是从正处降为副处了嘛,够可以的了!大老板决心已定,谁还敢乱放屁?!他便走马上任了,章桂春亲自谈的话,让他把市委办公厅、机要局、机关事务管理局等几个正处级单位的工作全都大胆抓起来。
这让吕同仁感慨不已,世事变化委实难以预料啊!他咋也想不到,自己竟因祸得福,傍上银山市最高领导了。由此看来,关键时刻走对走错一步结果大不相同啊!走对了一步上天堂,走错了一步下地狱,起码在章桂春领导下的银山市是这个情况。因为走对了一步,及时中止了为真理而斗争的告状,他这个本该下地狱的家伙上了天堂,而章桂春的老部下向阳生则下了地狱。当然,这可能是一种堕落,似乎还有些无耻的意味,一位热爱真理的年轻勇士竟被官场污秽的烂泥淹没了。可这能怪他吗?正因为爱真理,他才得识时务啊,待得哪天他也熬到章桂春这种位置,手里就有绝对真理了。没绝对真理的时候,你绝不能为真理而斗争。
向阳生白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啊!论岁数比他大,论资历比他老,论关系是章桂春一手喂熟的狗,咋着都不该出此下策,给裴一弘、赵安邦、于华北他们乱写什么举报信啊!这主倒好,自己腐败掉了不反省,把领导拉上垫背,不但写了举报信,署上了真名实姓,还敢诬陷。连他自己发明的四菜一汤“廉政餐”都赖到领导头上,这就太过分了,领导收拾你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你就等死吧。
据吕同仁所知,章桂春开始并不想收拾向阳生,暗中还是要保的,区区八千元,又是多年前的旧账,多大的事啊?退了赃就算了。可因为省委副书记于华北有个批示,也只好让纪委走一下程序。但领导明确交待了,就事论事,不准扩大范围。不料,向阳生不讲政治,偏就拼了,还敢打电话找他,让他一起参加诬陷领导!他苦口婆心劝啊,劝不住嘛,为了最后挽救向阳生,也不给领导添乱,他才紧急找到领导汇报了。领导的态度就变了,把就事论事变成了深挖细找,向阳生就从小腐败分子迅速成长为了大腐败分子。这就没办法了,自作孽不可饶嘛!
这日一早,吕同仁奉命到章桂春办公室接受召见时,市纪委刘书记又在汇报大腐败分子向阳生的新问题,办公室里的气氛严肃而沉重。吕同仁应召过来时并不知道刘书记要来汇报,便和章桂春和刘书记打了个招呼,挺识趣地退出了门。
章桂春却把他叫住了,“吕秘书长,你坐下一起听听,这和你的工作有关!”
吕同仁想不出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因为彼此提防,他和向阳生在金川搭班子时并没共同从事过任何涉嫌经济犯罪的活动。可心里还是有些虚,现在不是就事论事了,是要深挖细找,向阳生又狗急跳墙,免不了也会像诬陷领导一样诬陷他。于是,便赔着一脸笑容,远远坐下了,感觉还是不错的,起码领导信任他。
刘书记继续汇报,“章书记,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和向阳生的交待,案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这个老向涉嫌贪污受贿四十六万啊!我们办案同志估计,还远不止这个数,老向另有八十多万财产没法说明合法来源,还有新的受贿线索!”
章桂春一脸沉重,“这个情况我也估计到了,一个组织上培养了多年的老同志,就这么腐败掉了,令人痛心啊!”想了想,又说,“老刘啊,今天我当着小吕秘书长的面也做个检讨:一开始我的判断有些失误,以为老向一直比较谨慎,我又经常敲打着,不该有多大的问题,才让你们就事论事,看来是个教训啊!”
刘书记谦恭地笑道:“嘿,章书记,这话就别说了,连我们也没想到嘛!”
吕同仁心想,还没想到呢,我可早想到了,这是事情发展的必然结果!
刘书记请示说:“章书记,你看下一步咋办?是不是继续深入扩大战果?”
章桂春一副为难的样子,“老刘,我也想继续扩大战果,但有顾虑啊!你和纪委的同志们想啊,老向向省委领导们写信告了我,咱们就不断扩大战果,是不是有挟私报复的嫌疑呢?”略一思索,“这事你容我再考虑一下吧,要慎重!”
吕同仁心里暗暗感叹,领导真是高明啊,深挖细找把向阳生装进去了,还不愿担报复的嫌疑,还要求老刘和纪委慎重,真是滴水不漏。当然,这高明也来自领导手上的绝对权力,拥有绝对权力就等于拥有绝对真理,这是不容置疑的。
刘书记的汇报结束了,合上文件夹,站了起来,“那我们就等你指示了!”
章桂春应着,“好,好!”又和气地说,“老刘啊,坚持站好最后一班岗,你的正厅级我和市委已经在考虑了,准备马上推荐安排市政协主席兼书记!”
刘书记似乎想说什么,可看到他在场,又没说,和章桂春握了握手走了。
待得刘书记走后,吕同仁才从沙发上过来,坐到了章桂春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那椅子上还残留着刘书记的体温,“章书记,您老找我来有啥指示?”
章桂春直言不讳交待说:“小吕,你这样啊,今天去看看老向,最好马上就去,看看他现在是啥态度?有没有悔改表现啊?承认不承认搞了我的诬陷啊?”
吕同仁心领神会,“章书记,最好让老向再写份材料,实事求是承认诬陷!”
章桂春点点头,“能这样最好,你做做工作吧,这个老向,实在太不像话!”
吕同仁想了想,又说:“章书记,工作我会耐心努力做,不过估计也不会太顺利。您领导想啊,这都四十六万了,向阳生这家伙会不会破罐子破摔呢?”
章桂春“哼”了一声,“破罐子破摔也行啊,他这破罐子得在银山摔吧?得我们银山法院判吧?再说,还有那么多不明财产和线索没查呢,你点点他吧!”
吕同仁奉命而去,找到市委二招向阳生的双规处,以市委了解情况的名义支开办案人员,软硬兼施把章桂春的意思变成了自己的忠告,全和向阳生明说了。
向阳生听完后拍案而起,“吕同仁,你说的这是他妈的人话吗?还有原则立场没有?还有没有一点做人的骨气?你是党员干部,不是谁家养的一条狗啊!”
吕同仁马上说:“哎,老向,你别污辱我的人格啊,我对章书记有感情!”
向阳生道:“还有感情呢,最早拉我联名写信向省委反映情况的是谁?不是你吗!你只对自己的一己私利和头上的乌纱帽有感情,关键时比我老向差远了!”
吕同仁反唇相讥,“老向,你敢说你对乌纱帽没感情?你感情深着呢!”突然悟到,这话不是当初向阳生讥讽他的吗?便没再说下去。想想也真是有意思,当初从市委组织部谈话回来,他倒章向阳生保章,现在双方立场来了个大转变。
向阳生还在骂,“吕同仁,你他妈的真不是东西,转眼就成了老章的狗!为了根骨头就不做人了!不就是个副秘书长吗?有多少油水?白给老子也不要!”
吕同仁自嘲说:“老向,我这不是听了你的劝告,谦虚谨慎跟你学了点招吗?”言毕,马上拉下脸教训,“没油水的骨头你当然不要,你要实职,好腐败嘛!我今天对你的忠告,希望你冷静下来后好好想一想!不能因为章书记坚持原则反了你的腐败,你就狗急跳墙诬陷领导!这我不会答应,银山干部群众不会答应,我市检察机关和法院的广大法官干警也不会答应的,啥后果你考虑吧!”
向阳生似乎明白了啥,“你的意思,章桂春狗日的想往死里整我,是不是?”
吕同仁没正面回答,意味深长道:“老向,你和我说过嘛,章书记最讨厌向上打小报告,何况你这次不是小报告,是诬陷!你揣摩一下章书记的心情吧!”
向阳生怔了好半天,终于想通了,鸣鸣哭着说:“好,好,小吕,你……你转告章书记吧,就说我……我愿意收回诬陷,马上写一份认……认罪材料……”
吕同仁很满意,“这就对了嘛,哪能这么给领导添乱呢?不能昧良心嘛!”
回到市委,吕同仁乐呵呵地把情况向章桂春汇报了,章桂春夸了他几句,又交待,“小吕,这事一定要保密啊,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会有人做文章的!”
吕同仁骤然想了起来,“哎呀,章书记,您不说做文章我还忘了呢!省委组织部那个姓林的副部长还要找我谈话哩,约好是上午十点,这都十点多了!”
章桂春一怔,“那还不快去啊!先给林部长打个电话过去,解释一下!”
吕同仁匆匆应着,又赶往市委组织部小会议室去见省委组织部林副部长。
进门一坐下,吕同仁就道歉,“林部长,真对不起,事情实在太多,来晚了!”
林部长倒还客气,“可以理解,秘书长是大管家嘛,闲不了的!”马上说起了正题,“我不多耽搁你的时间,咱抓紧谈,还是关于章桂春同志的一些问题!”
吕同仁一脸的无奈,“林部长,我真是不能理解,我们章书记到底有啥问题啊?我上次就和你们说了嘛,都是向阳生这个腐败分子诬陷报复,很恶劣的!”
林部长面无表情,“吕秘书长,你还是要理解!慎重查清这些问题,也是为了对章书记负责嘛!四菜一汤廉政餐虽说不是他的发明,可他总应该知情吧?”
吕同仁说:“连我这区委书记都不知情的事,章书记咋会知情呢?这就是诬陷嘛!林部长,我不是开玩笑啊,没准哪天老向还会诬陷到赵省长头上呢!”
林部长话头一转,“那么,金川的硅钢项目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你和向阳生瞒着市里和章桂春同志搞的呢,还是他暗中授意搞的?向阳生反映说,在这件事上你和他都是受害者,而且,最早还是你提议向省委反映情况的,是不是?”
吕同仁颇为激动地站了起来,想了想,又坐下了,“林部长,这事您还要我说几遍?老向这个诬陷就更恶毒了!还说我要向省委反映?没影的事嘛!我重申一遍:就是我和老向的事,章书记突然袭击,发现了我们违规乱来的事实后,当场发了大脾气,市委慎重研究后,把我和老向免了职,你可以查常委会记录!”
林部长笑了笑,“吕秘书长,我提醒你一下:你是党员干部,要对组织忠诚老实!听说免了你的职以后,章桂春同志亲自去看了你,是不是许了什么愿?”
吕同仁说:“林部长,我一定对组织忠诚老实!章书记是来看了我,不过不是许愿,而是帮我总结经验教训。章书记语重心长地和我说:不要怕犯错误,谁不犯错误啊?我们的改革是个探索的过程,也是一个不断犯错误和纠正错误的过程。关键要看犯的是什么错误。这次错误性质很清楚,就是改革过程中的探索失误,一再让我和老向不要背思想包袱,要正确对待,现在想想我还十分感动!”
林部长脸一沉,“吕秘书长,照你这么说,桂春同志的工作作风还很扎实很民主啊?那我再向你了解一个情况:章桂春同志是不是在一次喝酒时,就把市政协副主席的职务许给了伟业国际集团的前董事长白原崴?据说你当时就在场!”
吕同仁笑着反问:“哎,林部长啊,对这种逢场作戏的玩笑话您也当真了?”
林部长口气严峻,“这也许是句玩笑,可这玩笑开得太大胆,很不正常!联系到不少干部群众对桂春同志一言堂问题的反映,就不能不问几个为什么!”
吕同仁恳切地道:“林部长,关于章书记的工作作风可能有些争议,但据我所知,银山绝大多数干部群众还是认可的。对一言堂问题,章书记很警觉,在许多会上,许多场合说过,要集体领导,集体负责,严格遵循民主集中制原则!”
林部长摆了摆手,“别说了,现实情况是,章桂春不点头的事就办不了!”
吕同仁忙道:“哎,这个问题我正要说:银山现在有个现象不是太好,就是大家都不愿负责任嘛!啥都找章书记拍板,反过来又抱怨章书记作风不民主!其实,章书记对此也很忧虑啊,在我面前说过几次,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呢?哪天他病了,死了,调离了呢?银山的工作怎么办?哦,老向就啥责任都不愿负嘛!”
林部长也想起了老向,“听说向阳生是桂春同志的老部下了?他的老部下怎么会突然反映起他的问题来了?更有意思的是,这一反映,向阳生问题就大了!”
吕同仁知道林部长怀疑什么,却装作没听出来,“林部长,这就是章书记的原则性嘛!他对老部下向阳生不包不护,我和他没任何工作之外的关系,章书记该怎么用怎么用!所以,向阳生才恶毒报复章书记。至于老向的案子,你们可以到市纪委了解,好像是于华北副书记批下来的,具体啥情况我不是太清楚!”想了想,又说,“向阳生的问题大也好,小也好,和章书记又有什么关系呢?要是反过来,向阳生这次问题小,安全着陆,有人又该怀疑章书记包庇他老部下向阳生了吧?林部长,这里的关键是:向阳生这同志本身是不是有这些问题嘛!”
林部长见时间不早了,没再问下去,让吕同仁在谈话记录上签了字,便结束了这场谈话。吕同仁事先已安排好了一桌丰盛的午餐,便请林部长一行一起去用餐。林部长没同意,说是这次有纪律,不能接受招待,吕同仁也就没再勉强。
当天晚上,吕同仁去章桂春家汇报谈话情况。章桂春没听完便笑了,说是已经知道了,还评价说,大林这家伙问得严肃,你答的认真,句句到位,很好。吕同仁有些意外:领导咋就先知道了呢?那个看似正经,满嘴官腔的林部长该不是领导的啥哥们弟兄吧?领导称林部长大林!章桂春便也明说了,大林是我党校同学,刚才在电话里和我说,今天和你的谈话是最后一场了,是按裴书记的要求谈的。向阳生那边把承认诬陷的认罪材料一写,这场小风波就过去了。吕同仁松了口气,连连说,这可太好了,这可太好了!心里却不无后怕地想,幸亏他对领导忠心耿耿啊,要是不忠不孝,头脑灵活,想趁机搞政治投机,这次可就死定了!
事情很清楚,从现在开始,他是章桂春的人了,仕途前程已和章桂春搅到了一起,章桂春就是他的组织。章桂春官运亨通,他就前途无量;章桂春倒台,他也没好果子吃。这场风波证明,章桂春是靠得住的,说话算数,按规矩办事,谁不守规矩谁出局,比如向阳生。向阳生的教训很深刻也很生动,是一个永远的警示,提醒他不能做向阳生第二。当然,也得防着点,章桂春太可怕,顺者昌逆者亡,能对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向阳生下此辣手,只怕需要时也会对他下狠手的……
六十
王副省长和省委联合调查组撤离文山的次日,古根生从省城匆匆赶到了文山。这让石亚南有些意外:从四月三号他们夫妻在省委汇报会上双双挨批后,尤其是古根生被正式停职后,他们夫妻之间就进入了冷战状态。古根生认定她毁了他的大好前程,就再也不理她了,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今天突然来文山干什么?为了儿子古大为?石亚南揣度着觉得不太像,要是来看儿子,儿子事先会打电话报告。冷战发生后,她和古根生的必要对话都是通过儿子转达的。再说古根生也可以直接到白山子县中去,不必到她这儿来绕一下,而且找到她的办公室。
既是在办公室,就得注意影响,万一让古根生叫起来就不好了。石亚南便到隔壁办公室,向秘书刘丽交待了一下,说是老古离开办公室之前啥人都不见。
刘丽心里有数,揣摩说:“你家老古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一脑门官司!”
石亚南挺有把握地道:“没事,不信你看着好了,出门这主就没官司了!”
重回自己办公室坐下来,还没容她开口,古根生却冷漠而有礼貌地说了起来,“亚南,冷静了这么一段时间,我觉得咱们有必要认真谈谈了!你说呢?”
石亚南心想,是该好好谈谈了,她和裴一弘暗中达成的协议也该和老公交交底了,处理干部的常委会听说这几天就要开了,她没必要再保密了,尤其是对自己老公。于是便道:“老古,你今天来得正好,有些情况我也正要和你说哩!”
古根生说:“那咱们都开诚布公吧!既然是我来找你,能否允许我先说?”
石亚南微笑着,尽量制造宽松的气氛,“好,好,你先说吧!我知道,你现在苦大仇深,对我恨着呢!我承认,我和文山把你坑了,到哪里我都这么说!”
古根生摇摇头,“这事不谈了,我认倒霉了!在此之前你是我老婆,仕途前程比我好,能帮你的地方我只好帮,明知不对也得依着你,铸下了大错啊……”
石亚南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哎,你等等,老古,你什么意思?此前我是你老婆,现在不是了?还冷静呢,我看你是一点也不冷静!哦,你听我说啊……”
古根生手一摆,“石亚南,你过去说的够多了,这次先听我说!停职以后我有空了,除了写检查,就是思索,想了许久,也想了许多。现在想明白了:我们的婚姻好像是场误会,我不是你需要的好丈夫,你也不是我需要的好妻子……”
石亚南心里一惊,“老古,这么说,你今天专门跑过来,是要和我离婚?”
古根生点了点头,把一份已草拟好的离婚协议书拿了出来,“你看看吧,如果没什么意见,就签字,有意见的话,咱们再商量,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石亚南一时心酸难忍,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里不知不觉聚满了泪。
古根生不为所动,“亚南,这对你也许有些突然,你可以再想想……”
石亚南眼中的泪落了下来,“老古,你可真做得出来,这种时候大老远跑来找我离婚!你知道不知道,从四月三号到今日,我这四十三天过的是啥日子!”
古根生火了,“那我过的又是啥日子?天天做检查,四处赔笑脸!你市委书记不还照当着吗?你捅的马蜂窝,把我蜇得鼻青脸肿,你倒还先抱怨起来了!”
石亚南含泪苦笑,“老古,不就是顶破乌纱帽吗?扔了不要又怎么样?你至于嘛!”本来想把底交给古根生,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算了,不说了!”
古根生却说了起来,“对,是破乌纱帽,这回破得还挺严重,估计我也戴不了了!所以我痛定思痛后,决心改正错误,接受组织的处理,和你一刀两断!”
石亚南听不下去了,“好,好,老古,不说了,既然如此,我签字好了!”
古根生提醒说:“哎,这份协议,你最好认真看看啊,尤其是关于儿子!”
石亚南想想也是,便把关于儿子的条款看了看。协议上古根生的表述是:儿子古大为由他扶养到大学毕业,关于儿子的教育,她有建议权,但没有决定权。
古根生解释说:“大为的教育你一直没管过,我想还是我继续管到底吧!”
石亚南明确反对,“过去我没管过,未必今后就不管!这一条要改,你我共同负责,而且以我为主。我管不好你可以提意见,但不能不让我管,我是他妈!”
古根生讥讽说:“你这妈当得好啊,把儿子扔在上海一扔就是十几年!我继续管是为儿子好,也是为你好,让你轻装上阵,继续好好奔仕途,你再想想吧!”
石亚南手一摆,“不要想了,就按我说的写,否则我不签字!另外,再加上一条,在大为大学毕业前,保持名义夫妻关系,不在孩子面前暴露离婚事实!”
古根生想了想,同意了,“那好,就按你说的改吧,我回去后寄给你签字!”
石亚南道:“不必这么麻烦了,就在这里改一下,我签了字你拿走吧!”
古根生说:“也不必这么急,办手续时你得到场的,等你回省城再说吧!”
石亚南已是心灰意冷,“随你的便吧!老古,实在对不起,我今天事不少!”
古根生“哼”了一声,“你石书记还是那么忙嘛,那我告辞!”说罢,走了。
古根生离去后,石亚南压抑不住地哭了起来。这真是再也没想到的事!她正是怕古根生抱怨,担心就此种下夫妻不和的祸根,才左思右想之后,主动找了裴一弘,以自己的牺牲换来了古根生和方正刚的安全着陆。结果倒好,该来的事还是来了,竟然是一刀两断的离婚!这个古根生,真不是个东西,把乌纱帽看得这么重!又想,古根生难道仅仅是因为头上这顶乌纱帽吗?会不会已经和哪个女人好上了?这也不是没可能的,长期两地分居,就算发生这种情况也很正常……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敲得很轻,带着小心的试探。
石亚南意识到,敲门的可能是秘书刘丽,便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才过去把门打开了。刘丽显然已经发现了什么,只字不提古根生,说起了工作,“石书记,方正刚市长刚才来了电话,问是不是能再拨点钱用于钢铁设备的雨季保护?”
石亚南想了想,“你告诉正刚市长,就说我说的,这种事让他决定好了!”
刘丽迟疑了一下,“石书记,方市长既然找了您,您是不是回个电话?”
石亚南略一沉思,觉得该给方正刚回个电话,便走到桌前拨起了电话。
刘丽很懂规矩,领导之间的电话不该听的就不听,转身要走。
石亚南却把刘丽叫住了,“哎,刘丽,你别走,我还有事要和你说哩!”
这时,电话通了,石亚南问,“正刚吗?你现在在哪里啊?”
方正刚说:“我在新区,正和新区同志检查落实雨季设备防护的事!石书记,咱恐怕还得先从财政资金拿点钱救急啊,可省里又不让财政资金介入……”
石亚南道:“正刚,你不要怕,该拨的钱照拨!我们这不是介入亚钢联的资产重组,是必要的临时措施,你不要有顾虑,出了事算我的,就是我定的!”
方正刚又说起了别的,“石书记,还有,陈明丽一行又要过来了……”
石亚南不愿听了,“这次我就不见了,你全权处理!”说罢,挂上了电话。
刘丽这才赔着小心走了过来,“石书记,您……您还有什么事啊?”
石亚南道:“你这样啊,马上去新区找一找胡大军和庄玉玲夫妇,就是那对把拆迁费拿去给亚钢联投了资的两位农民,给我搞清楚他们到底投了多少钱!”
刘丽点头应着,“好,好!”又狐疑地问:“石书记,你当真把钱赔给他们?”
石亚南叹了口气,“该赔就得赔,我当着赵省长的面承诺过的!你去吧!”
刘丽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没敢再说,摇头苦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刘丽走后,石亚南由这对农民夫妇又想到了新区这七百万吨钢造成的严重后果,决定写封道歉信,待得她引咎辞职离开文山岗位时,在《文山日报》上公开发表。作为文山市委书记,她必须向文山老百姓好好道歉,这没什么可说的!
然而,这封道歉信却写得极为艰难,三千多字,断断续续写了两天。开始还强调良好的主观愿望,解释当时市委的决策依据。后来全自我否定了:这哪是道歉?是自我辩解嘛,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当初的主观愿望多好,不管现在她心里多么委屈,她都得对文山的被动局面负责,只有这样才能让方正刚轻装上阵。
第三天省委召开常委会,专题研究副厅以上干部违规的处理。她被责令引咎辞职。新区管委会主任龙达飞撤职留党察看。古根生行政记大过一次。方正刚党内警告加行政记过。国土资源厅和其他相关部门违规干部也受到了处理。
常委会一结束,赵安邦的电话便打过来了,先说了说常委会研究的情况,安慰了她一通,后来就问:“亚南啊,你家那个大古,给你打电话没有?”
石亚南觉得有些奇怪,“他打电话干啥?处理决定一宣布,我就回去了!”
赵安邦一声叹息,“亚南啊,你就别瞒我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多苦!”
石亚南心头一酸,眼中的泪便下来了,“赵省长,您……您都知道了?”
赵安邦唏嘘说:“知道了!这个大古啊,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还把和你离婚作为什么改正错误的具体行动向我表功呢!我没啥好客气的,好好收拾了他一通!也违反了点原则,把你和老裴协商的情况和大古说了说,大古后悔了!”
石亚南抹着泪,连连道:“赵省长,谢谢!谢谢您对……对我的理解!”
赵安邦又做工作说:“亚南啊,对古根生你也多少给他些理解,他确实也有委屈,你和文山是害了他嘛!他要来电话道歉,你客气点,给他一次机会吧!”
石亚南想到古根生就来气,“赵省长,这事你别管,我知道该怎么做!”
赵安邦说:“我怎么能不管呢?你们真要这么离了婚,我和老裴、老于,我们这些当领导的内心无愧吗?亚南,这样啊,你回来后,我请你和大古吃饭!”
石亚南不好再说什么了,“好,好,赵省长,那等老古来电话再说吧!”
不曾想,古根生没来电话,而是又一次跑过来了,还赔着笑脸解释说,“亚南,哪能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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