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为名送的昂贵礼物。
小至珠宝首饰,大至汽车和房子,她所拥有的是其他兄弟姐妹望尘莫及,只要她想要的,她父亲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弄给她,绝无二话。
包括一个丈夫。
“哇,她长得好像橱窗里的模特儿,订做一个要多少钱呀?”摆一个在爱情岛的码头上一定很好玩。
即使蓝喜儿说得小小声近乎耳语,可是显然耳朵灵光的人不在少数,纷纷视线一调瞧她个分明,是什么样的白痴会说出这种孩子话。
脖子一缩的蓝喜儿像仍未有所觉悟,轻轻扯著丈夫的衣服低语。
“你说她是真人还是机器人,人工植皮做得好真哦!根本看不出毛细孔。”好进步的科技哦!
无懈可击,完美科技的结合。
“她是真人,我保证。”他有个可爱的妻子,他也曾和她有一样的怀疑。
机器人不会长大,麦提斯家和查顿家是比邻而居的世交,互有往来,自然明了她也有童年,不致一夕成长叫人称奇。
“真的吗?可是她不会笑呐!你看她的脸皮绷得好紧,像是被硬撑出来似,整个脸颊死死的没有一丝生命力。”
原来她是真人喔!那就不能买一个回家当摆饰。
蓝喜儿的沮丧明显可见,直率的性格从没想到会不会伤到人,她的明亮大眼满是困惑,直直的注视丈夫,而没发现餐桌的那一端有两张难看的脸正怒视著她。
不过另有一道忍不住笑出声的男音失礼地由齿缝逸出,同样招来非议的瞪视。
“真奇怪,你真的是他的妻子吗?”他多希望这是一场闹剧,她的坦率很合他的胃口。
“麦格,别插上一脚,去招惹其他的女人。”卡维尔没想到还要防著自己的兄弟。
肩一耸,他做出吊儿郎当的表情。“你那么沉闷满足得了她吗?”
阳光与冰寒,日与夜的强烈对比,他实在不看好两人的婚姻,把小白兔放在狮笼中还有生存的余地吗?
早晚尸骨无存。
“谢谢你的关心,我没听她埋怨过。”卡维尔语气抑郁的道,以眼神警告他少耍花样。
几年前麦格就曾假冒他的名义和富商之女约会,最后搞出问题一走了之,继续风流的生活玩弄女人,黑锅却丢给他背。
那件事花费一笔为数不少的钱才压了下来,他不想旧事重演危及妻子,她不是玩成丨人游戏的高手,而他也不允许。
“那是因为你每次都吻得我神智不清,害我忘了要埋怨什么。”他使诈。
卡维尔不自在的轻咳几声。“我们私底下的事用不著大肆渲染。”
“爱只能做不能说,这是你的意思吗?”蓝喜儿很有学习精神的反问他。
“喜儿……”他低咆的阻止她随兴的言论。
她笑了笑,在桌子底下握住他的手。“好啦!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脸红的模样有多可爱。”
“蓝、喜、儿。”他真想拖她回房好好地再教育一番,告诫她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不敢看向其他人的表情,妻子的爱玩爱闹通常是一时性的,看惯了的他能接受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但是别人的反应他就不确定了。
至少在母亲眼中,她肯定是缺乏教养的女孩,光看今日的安排就能明白她有多痛恨他的婚姻,非要找个完美到近乎零缺点的女人来挫妻子的锐气。
可惜母亲用错方法了,少根筋的喜儿太过乐观,浑身上下摸遍了也找不到棱角,要挫她的锐气可能自己会先气得发抖,难以如愿。
“你要女人还怕没有吗?居然给我找来个未开化的土人,你是故意气我?”瞧那女孩多粗鄙,一点上流社会的规炬也不懂。
“她不是土……”
“老公,她说未开化的土人是指我吗?”好新奇哦!她成了土人。
“闭嘴,你别唯恐天下不乱。”斥喝一句妻子,卡维尔转头回覆母亲。“她是曼哈顿高级社区长大的,拥有的文明不比你差,母亲。”
“曼哈顿长大的又如何,美国那个野蛮民族养得出什么好货色,不是毒贩就妓女,你能指望她乾净吗?”竟敢拿低下人种与她相提并论。
卡维尔压沉声音明白表示自己的不快。“请收回你的成见,我不希望你侮辱我的妻子。”
“你带她回来又何尝不是羞辱你的母亲,你要我怎么接受你的不敬?”葛丽丝怒目以视,忿忿不平。
“如果你能少些骄傲,多些体谅,相信你会得到亲生子的尊重。”他不想和她针锋相对,但是她逼著他不得不反击。
母亲和妻子他只能择其一,而他选择带给他欢笑和爱的一方。
葛丽丝的华容因儿子的不驯而气得失色。“看看莉亚娜再瞧瞧你带回来的女人,你认为两人能一起比较吗?”
明丽典雅的美女莉亚娜坐姿端正,笑不露齿地微微一点头,姿态雍容地展露贵族气息,眼中流露出对自己的完美的自信。
她是典型的英国淑女,进退得宜知礼仪,优雅华贵不见骄矜,一举一动皆完美得像计算出角度,低一分高一分都不成。
若是有所谓的样板可供比照,那么她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独占鳌头不遑多让。
“的确不能比较。”日与月的光芒如何较辉。
葛丽丝欣慰地稍缓脸上的怒意,以为他终于想通了。“婚礼的事我会著手安排,等你解决多余的人之后。”
暗示他尽快注销前次婚姻,她好给他正确的人生。
“母亲,我想你搞错了我的语意,莉亚娜确实是最佳的妻子人选,能带给我诸多的实质利益,但是我不需要多一个母亲在身边鞭策。
“我的妻子不必对我讲社交辞令,更不用时时提醒我道德的标准,我不想重蹈母亲你冰冷的婚姻,我要拥有你所没有的幸福。”
气极的葛丽丝重重的放下杯子一指。“你是指她……”
她说到一半忽然打住,激愤的情绪有些被干扰,难以正常的眼光评估遭她嫌弃不已的女孩,她到底在干什么,那么专注,无视因她引起的风暴?
母亲突然睁大的眼引发卡维尔的好奇心,什么事能让向来不容人打断话语的母亲张口结舌,一句话含在口中说不出来。
他第一直觉是妻子“又”顽皮了,没有任何迟疑的转过头,希望她这次开的玩笑下要太大。
这一看他为之失笑,严律深郁的眼神柔软了几分。
“你的妻子一向都这么……自得其乐吗?”观察了老半天,杰洛还是一头雾水,越看越迷糊。
麦格的疑问正是他心里的不解,不过他不喜欢他的孪生兄弟太在意他的妻子。“她有异于常人的幽默感……”
正当丈夫为自己争取应有的尊重时,吃饱没事干的蓝喜儿怕自己过于无聊而睡著,坐不住的她只好找些事来打发时间。
不懂看人脸色的她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但既然一丈之内的夫肯为她出头,那么她还担心什么,一切交给他处理。
夫者,夫者,短一点便是天。
而天是无所不能的,她相信老公是座稳当的靠山,风雨再大也淋湿不了她,有他一夫当关的阻挡坏人,她大可安安稳稳地当她的“猪”,把自己养得肥滋滋好祭天。
“能不能请你问一声,她究竟在排什么?”看来像五角型又像两个半圆。
妻子的古怪卡维尔司空见惯,很多事他宁可选择不问,以免答案令人吐血。“真想知道?”
“想!”他太好奇了。杰洛眼睛一眨不眨。
“不后侮?”总要给他机会。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神神秘秘的,害他更想一探究竟。
“等一下你便会了解。”是他自找地。
每一对夫妻的相处情况不尽相同,就数这一对最特别,仅以眼神交会便能沟通,不需要佐以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不过一个在笑,一个在摇头,似乎挺怪异的,有说不上来的诡异。
连葛丽丝和莉亚娜都放下高傲,假意不在意却竖直耳朵,身子往前倾了几分,生怕听漏了细节会整夜睡不著。
好奇是人与生俱来的天性,而她的举止实在太奇怪了,在隆隆排挤声中竟能悠然地面带微笑,一副挨骂也开心地撕著面包。
一般稍有自尊心的女人会因为婆婆的恶语而泪洒一地,但她自始至终不曾颦过一丝眉心,不甚专心的接话两句便玩起手指头,解了疑惑就不关她的事似。
人要能做到她这般清心寡欲、闲散过日,相信战争会少了一大半,人人都有一颗禅心。
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何处染尘埃呢!
物有两面,心亦有二心,端看如何走过峰回路转,找出那最初的纯真。
善与恶仅在一线之间。
徘徊不去。
“我在排五行八卦和计算或然率。”
听起来深奥、博学得叫人肃然起敬。玄学与科学的奥秘是知识领域中最难理解的科目,没有相当程度的智慧无法加以探索。
可是看来天真,不带一丝杂色的黑瞳却十分认真,好像她聪明得足以改变世界,就看她愿不愿意付出一己之力,使世界更美好。
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下,唯独卡维尔不为所动,妻子的能耐没人比他更清楚,她最擅长的一项技能是说“童话”,而且说得活灵活现,把所有人都催眠,不自觉的相信确有其事。
她是个吹笛的牧人,只要笛声一起便有一群绵羊聚集,随她忽东忽西地忘了自己是绵羊,前足一立跟著她翩翩起舞,烦忧尽消。
由眼角斜睨母亲的神情,卡维尔心头的一块坚硬地不免软了几分,拥有爱情的人才知道失去爱情的人有多悲伤,她被自己的心牢困住太久了。
不见得能释怀她的多年疏离,可是他同情她,妻子的爱让他明了什么叫体谅。
至于莉亚娜嘛!
她确实是个拥有良好教养的英国淑女,在排除利益关系的因素下,以前的他会毫不考虑地向她求婚,因为她具备了好妻子的一切条件。
可惜他结婚了,而且非常满意目前的婚姻生活,五十年内不会厌倦妻子的陪伴,只好向她说声抱歉了。
明理的她应该了解他为何拒绝她,不致像母亲因骄傲而扯不下自尊,把自己的不快乐传播给每个人,导致自己更不快乐。
诚如他妻子所言,心若不放开怎么容纳别人所给的快乐,施与受本来就是件简单的事,干么把它复杂化。
自寻烦恼。
“不是我要打击你的士气,你将面包撕得失去它原来的样子,我想它也会有所埋怨。”如果它有感觉。
卡维尔知道有许多双惊讶的眼正注视著他,不相信向来严肃的他也有幽默的一面,仿佛他是来自外太空的生物。
但他毫不在意,他唯一在乎的是他的妻子。
“它刚哭过了,但为了实现我的理想和伟大发现,它决定自我牺牲。”蓝喜儿说得煞有其事地念了两句经文为它超渡。
喔!有情操的面包。“希望你好好安葬它,别再折腾它的‘尸体'”
最佳的坟地是她的胃。
“老公,你很没有科学精神耶!在伟大研究尚未产生结果前,怎能让它功败垂成,你有点耐心嘛!”她用叉子挪挪面包屑的位置。
看看底下有没有她想要的科学成果。
卡维尔忍住不翻白眼,真正没耐心的人是她。“请问你的研究结果呢?”
“快了,快了,再等一会,我看到第一只了。”这种东西会成群结队,迅速而有纪律。
“第一只?”
明知道她孩子气的举动非常不成熟,而且近乎荒谬,可笑的是仍勾起他侧身观视的兴趣,瞧瞧她口中的“第一只”是何怪物。
两夫妻聚精会神地看著一堆七零八落的面包屑,好像它们真的藏有某种宇宙的奥秘似,让人坐不住地也想分享一下秘密。
好奇心是会加倍成长,连一向没有自我的罗兰也悄悄地拉长脖子,希望能看出个什么。
不是刻意的拉拢众人的注意力,无心插柳的蓝喜儿成功地止住一场纷争,虽然她还没获得婆婆的欢心,可是她制造短暂的和平。
毕竟这一家人的失和并不是因为她的加入才开始,有破坏才有建设,不争不吵怎能争出真感情呢!
争执,也是沟通的一种。
“咳!卡维尔,你能不能好心点做些解释,我的好奇心快让我拔光头发了。”他可不想当个秃头佬。
卡维尔看了眼带哀求的杰洛一眼,语气沉稳的说:“伟大的研究是需要等待,这你不知道吗?”
“求求你饶了我吧!别再吊人胃口了。”谁都看得出来这并非什么大研究,只是吊著的心很空,想急切地被填满。
“好吧!我告诉你。”他停顿了一下,表情认真的看看众人。“我也在找寻答案。”
咦!?他在说什么?
傻眼的不只是杰洛一人,相信在场错愕不已的人不在少数,只是良好的修养掩饰住他们内心的失落,僵直著脸做不出任何反应。
“你在戏弄我是不是?”杰洛有种被人耍玩的感觉,很不舒服。
“等你拥有一个哲学家妻子时,你会明白永远不要猜测她在想什么,因为她会有一百种答案告诉你生命的意义。”而他的妻子是实践家,实践哲学。
他被他搞胡涂了,到底谁被洗脑了?“我自己问她,省得你和我兜圈子。”
不信任自己兄长的杰洛决定由自己开口,他从不怀疑自身的魅力不足以迷倒他眼皮底下看得见的女人,即使对方是已婚身份。
眼神释放出令女人无法招架的电波,他以惯用的轻佻语气斜视还在拨动面包屑的女孩……不,应该说是女人了。
迷人的小女人。
“嗨!小美女,你在忙什么?”他的用语引发某人不悦的强烈视线。
“别叫她小美女,她不是你那群软骨的女人。”妻子是他的,谁都不能越过那条界线。
有意思,刻板的家伙也会吃味,真叫人想去挑战他的底线。“你觉得她不美吗?”
清秀有余,艳丽不足,离美的标准还有一段距离,不过爽朗的个性和无邪大眼为她加了不少分。在情场老手的他眼中,她起码有八十分。
“美不美见仁见智,我认为美的事物别人不见得认同,你只要记住她是我的妻子。”手足妻,不可欺。
卡维尔最后两句话等于是对著他母亲说,态度坚决而不容人质疑,明白的表示他的人生由他自己安排,绝不成为母亲掌控下的傀儡。
只见葛丽丝因他的不驯言语而挺直背脊,倨傲的直视前方,摆明了要和他抗争到底,不达目的绝不罢手,直到他屈服为止。
“小美女,你还是有后悔的机会,跟著我绝对比跟著他快乐。”收集美人是他的兴趣,但不见得要爱她们。
女人对他而言是一杯杯诱人的醇酒,不尝上一口怎知滋味好不好。
不过他懂得浅尝即止的艺术,绝不让自己沉迷,误人可以,误己可不行。
卡维尔的声音低了两度。“麦格——”他胆敢挑衅。
同样深冷的金眸回视他。“女人嘛!总要给她们选择,不然怎么分辨出你、我的优劣。”
“你……”
一只纤柔的手往卡维尔手背一覆,消除了他的恼怒。
“人干么要分优劣,我老公已经十全九美了,虽然不是很满意,可是我向来不挑剔,‘一'个就够了,太贪心雷公会劈我的。”
蓝喜儿口气天真像是不得不的选择,但是她眉眼间的笑意让人看不到委屈,反而洋溢出一股令人羡慕的幸福感,甜蜜的抱怨丈夫不体贴。
“你不满意?”他让她太闲了。
“当然咯!连坐船都会吐……唔……”捂住她的嘴有什么用,事实终归是事实。
“吃。”卡维尔将自己的食盘推到妻子面前,要她多吃少开口。
不过一旁得不到答案的杰洛仍不死心的追问。“你会选择我吧?”
不管是谁,葛丽丝都不表赞同,她优秀的儿子们值得更好的婚配对象,绝不是出身低贱的平民,她一定要把不纯正的杂质拔掉。
眼睛一眨的蓝喜儿答非所问的偏著头。“我以为你是在问我做什么呢?”
“我是呀!”咦!话题被她改变了。
“你不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吗?”甜甜的笑容,清腻的嗓音,蓝喜儿散发著一种介于女人与女孩之间的清纯风情,令人失去防心。
“想。”杰洛眉头忽地一皱,他怎么有种遭人牵著鼻子走的感觉?
“你听过五行八卦吗?”最近欧美国家很盛行中国式风水,相信他不陌生才是。
“听过,但未深入研究。”中国人的玩意儿他压根不信,倒是他有几个朋友挺迷信的。
她把面包屑分成多等分排给他看。“金、木、水、火、土是五行,所以我用五块面包屑,你看懂了没有?”
“是五块。”但他还是不懂什么叫五行,排成五角型他只想到美国的五角大厦。
“两仪生八卦,八卦有乾坤,一阴一阳形成磁场,两仪乾坤便成圆……”
从乾坤说到八卦,再由八卦说到五术,什么命、卜、相、医、山,紫微斗数、子平推命,星平会海到断易,六壬神课,奇门遁甲和太乙神数,还不忘提及老庄思想和修密。
她说得很开心外带比手画脚,一副天知地明的模样滔滔不绝,让听者越听越模糊,整个精神疲惫不堪,完全听不出她在说什么。
东方人理所当然的常识西方人不见得能完全吸收,只会搞得他们头昏脑胀,不知所云,似懂非懂的耳朵直打鼓,轰隆隆地。
“等一下,你的重点在哪里?”他到现在为止还是不明白面包屑的用处。
咦,她说得很详尽呀!难道要她重复一次?“你听不懂?”
“呃!我想我对东方的文化了解得不够彻底,如果能简单点……”他现在知道兄长问他后不后悔的理由了。
一个问题衍生出无数答案,但没有一个是他所要的。
自认为解释得很简要的蓝喜儿不太了解他到底要什么,求知的眼神直落入丈夫金棕色的眼眸。
“你只要告诉他面包屑的用处,过程不重要。”只要结果。
“早说嘛!害我差点把一本易经搬出来辅助说明。”口好渴,来点葡萄汁吧!
“易经?”是一种经书吗?
一抹诡谲闪过卡维尔眼中,他一言不发的看著妻子端起他的酒杯牛饮,淡淡的笑意很小心地藏在嘴角,拿起表计算时间。
十、九、八、七、六……
“五行是五个边,八卦排在中间……呃!我的头怎么好晕?”奇怪,天花板动得好厉害。
是地震吗?
“直接跳到结尾。”伸手一托,卡维尔轻扶著妻子不让她倾斜。
哇!好多小蜜蜂在跳彩带舞。“蚂……蚂蚁……或然率……好……只蚂蚁……”
一声不响地头歪向一边,只觉得头很重的蓝喜儿将全身的重量交给丈夫,留下未解的谜团盖上眼皮,呼吸中有著浓浓的葡萄酒香味。
她,喝醉了。
就在众人期待的眼光之下。
“这是你老婆的阴谋吗?”很不是味道的杰洛有再度被耍的感觉。
“不,她只是酒量浅。”醉了也好,省得沦为审判台上的罪人。他承认自己很坏心,故意不告诉发誓戒酒的她,那是一杯“酒”而非气泡饮料。
杰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说:“你在开玩笑吧?那杯葡萄酒的酒精浓度比香槟还淡,而且加了不少冰块。”
根本稀释得近乎白开水,对于钟情烈酒的他而言毫无味道。
“她不喝香槟。”一样一杯醉。
不会吧!“那最终的答案呢?”
“等她睡醒了再说。”终会知道。
没用到什么餐的卡维尔推开椅子,抱起醉茫茫的妻子,眼神温柔地当她是珍宝小心呵护,低声说一句抱歉离开餐桌,态度从容。
本该是剑拔弩张的火爆对峙,谁知火药尚未点燃已平静落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面面相觑,好像做了一件傻事似,马威没下成却留著一肚子疑问。
葛丽丝高雅的眉头微皱,她实在没想到积了好些天的怨怼居然无从宣泄。
为什么明明占上风的她有种无力感,内心隐约有股嘲讽的声音在取笑她,不管输或赢,她永远是站在高处的人,孤寂而冷清。
“母亲,你最好承认她是麦提斯家族一员,因为不论是我或卡维尔,我们都想独占她。”
第五章
“啊——”
凄厉的惨叫声穿透云霄,从伦敦市区一幢华宅传出,尖锐而充满愤怒,似要与世界一同毁灭般。
昏黄的灯光下有张蜡黄的脸出现在镂花妆台镜中,脂粉未擦的憔悴令人见了心惊,深陷的眼眶足见她有多日未休息了。
曾经她是美丽的,艳冠伦敦社交圈,可是那个誓言娶她的男人却负了她。
暗夜里的眼泪夺去她的光彩,星星般碎掉的心拼凑不齐,爱在一夜之间整个支离。
不甘心呐!
给了承诺又狠心剥夺的痛她承受不起,她怎能允许心爱的男人一手撕裂她的心。他必须还给她一颗心。
“把我的心还来,把我的心还来,你不能负我……吾爱……”
美丽的长发红似火焰,湛蓝的瞳眸中布满怨恨,她左手拿著牛排刀切著,右手拎起一颗血淋淋犹在跳动的心脏放在嘴边一咬。
爱让她疯狂了。
没人发现暗黑的星空下,有位满身是血的女子正生吃人心,一口一口地咬著。
镜子里照出一具赤裸的男尸,双眼未闭的躺在大床上张开双臂,惊慌的神色停留在最后一刻,像要填补胸口的窟窿般想抢回他的心。
生于g情,死于极乐。
“你负了我……呵……你负了我……呵……我不会原谅……绝不原谅……这是我的幸福……”
向外裂开的镜面狰狞了女子的脸,她狂笑著抚摸依然诱人的身体,温热的鲜血由嘴角流出——
此时隔洋的曼哈顿也有一个由睡梦中惊醒的女人。
“怎么了,怎么了,我在你身边,不用怕,不用怕,我在这里。”
一室的幽暗在瞬间大放光明,温文儒雅的男子轻拍妻子的背,以一贯的温情赶走她的梦魇,体贴地拂去她因汗湿而贴额的细发。
他的深情二十年如一日,完全无私地奉献给他怀里的女人,即使他不是她最爱的男人。
守护她是他一生最大的心愿,纵使所有人都取笑他痴傻有余仍不后悔,真爱难寻,他知道自己已获得今世的良缘。
“天执,别离开我……”浑身发著抖的蓝翎心有余悸的抱住丈夫,惊慌得有如小女孩不肯放手。
“放心,我一辈子都会守著你,直到我变成发疏牙掉的糟老头为止。”他自我解嘲的安抚妻子。
“我作了一个梦……”有说不出的恐怖,一地的鲜血浸著她的双足。
魏天执没有半点怨言地轻抚蓝翎冰冷的脸颊,“又梦见他了?”
虽然并非她的最爱,但是他能体谅她失去挚爱的痛苦,那种刻骨铭心他绝不愿去承受。
只是苦了妻子,被留下来的人永远是最伤心的,无止境的恶梦会一直追著她,地老天荒不肯断绝,因为爱太伤人。
所以他敬佩她的勇气,敢走出旧日创痛再爱一回,给了他爱她的机会。
“不是,我梦见喜儿了。”一想起梦中的情景,她不由得打个冷颤。
“喜儿!?”难掩的讶色浮现脸上,他怎么也没料到和她有关。
“我看见她满身的血,美丽的白纱礼服染成一片鲜红……”她越说越心慌地紧捉丈夫的手,那股血腥味似乎仍闻得到。
血的气味。
“嘘!梦是相反地,喜儿是个有福气的女孩,她不会有事的。”口头上轻哄著,可他的心头却是沉重无比。
有些事不能不信邪。
来自南方小岛的妻子天生有种预知能力,时灵时虚地出现在睡梦中,让她也半信半疑地以为是心理因素,被他以恶梦搪塞过。
像儿子车祸那件事她就事先预告过,但为免她把责任揽上身自责不已,一家人商量谎称是打球受伤的,自始至终不敢告诉她骨折的手臂是车祸所致。
爱她,所以隐瞒她,愿她不再遭遇任何伤痛,她这一生背负的苦已经够多了,没人还要把伤害加诸在她身上。
“可是那血的味道好真实,仿佛我就站在她身边却来不及拉她一把。”血飞溅到她眼中,止不住的泪是红的。
“你想多了,小翎,叫你别看恐怖片偏不听,一连看了三部片子难怪睡不安稳。”魏天执轻斥著,化解了她心底恐惧。
有时候她比小孩子还任性,偏偏他总是无法苛责她的纵容著,过度宠溺地想把全世界都给她。
“我只看了两部半,最后一部片子被你打断了。”蓝翎不免要抗议一下,害她老挂记未完的剧情。
谁才是开膛手?
他佯装恼她的沉下脸。“瞧你好意思争辩,老是不知节制,罚你三个月不准看恐怖片。”
“啊!怎么可以……”她的日子会很无聊。
“老婆,你想让外人知道你胆小如鼠?”他故意激她好转移她的恐惧。
“我的胆子才不小……”她说到一半,眼神突然变黯。“你想喜儿真的没事吗?但是迷离岛的诅咒怕会成真。”尤其是她继承了那座岛。
“你又来了,现在它不叫迷离岛,你要改口唤爱情岛,小俩口的甜蜜可是羡煞人,哪有什么诅咒不诅咒。”也亏那英国小子的用心。
起初他看那小子挺不顺眼的,居然没知会女方家属就把人给娶走,一脸冷冰冰的不像会善待女儿的模样,让他大为反感。
不过日久见人心,看久了也看出他的优点,感情内敛的人不善于言词,但由一些小动作能看出他的细心。
譬如果决的将不祥的迷离岛更名为喜气的爱情岛,以行动断绝恶意的流传,让蓝家的诅咒从此消失,不再困在莫须有的恐惧中。
只是妻子忘不掉过去的阴影,老以为诅咒随时都在,无法可解,唯有逃离它才是正途。
“我的心就是定不下来,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了。”她的心很不安。
他拥著她躺下。“你呀!多睡一点才不会胡思乱想,枕头垫高点,一觉到天明。”
“我睡不著,一想到刚才的梦我就害怕的手脚发冷,担心女儿会不会出事。”从小到大都让她操心,她常怕养不大她。
“没事的,没事的,你体质虚又不肯多吃些营养的食物,难免气血不顺手脚冷,我搓搓就暖了。”明天非逼她喝光一锅鸡汤不成。
魏天执的温柔让蓝翎感到窝心,她常感谢老天对她的慈悲,在夺走她心爱男子之后又赐给她新的爱情,叫她不致终日以泪洗面,孤老一生。
初恋让她难以忘怀,伤感至今,但是对丈夫的感情是细水长流,一点一滴累积成湖泊,修补她受创的心再度愈合。
虽然没有g情狂爱,温馨和谐的家庭才是她所要,她永远也不会放弃这个家,放弃爱她的丈夫,因为她一样深爱著他们。
儿女的贴心,丈夫的宠爱,她还有何求呢?
“天执,能遇到你真好。”蓝翎由衷地说出心底话。
他亲吻了她额头一下。“傻瓜,是我运气好才蒙你所爱,捡到个大便宜。”
“是喔!捡了大的还附送个小丫头,我看你亏大了。”怎么算都不划算。
“不,我有先见之明,瞧她给我带个富有的女婿回来,将来咱们落魄了不愁没人好投靠。”喜儿是个宝,他从不认为她是负担。
相反地她是小红娘,帮了他不少忙,人小鬼大地从旁出主意,才让他拐到老婆,居功甚伟。
她笑得有点感伤。“想当年她才一丁点大,一转眼都嫁人了,叫人好不舍呀!”
“不舍再生一个,也许我们还能够多个宝贝。”魏天执一脸笑意地伸出手解开妻子的睡衣。
“羞不羞呀!都几岁的人了。”哪能生得出来,一生完老三就结扎了。
“老夫老妻才更应该恩爱,证明我宝刀未老。”他可不承认老了。
半推半就的蓝翎笑著要说:别闹了。两个杀风景的身影急惊风似的推门而入,眼睛没睁亮就大声嚷嚷。
“妈!你怎么了,是不是老爸死了……”
哎呀!谁拿拖鞋扔他?
“你说谁死了呀!儿子。”他活得好好敢咒他死,简直是大逆不道。
搞不清楚状况穷紧张的魏天乐吃痛地抚揉前额。“爸,你要谋杀儿子不成,我可是你的独子耶!”
将来要为他送终的。
“你不知道咱们家重女轻男吗?儿子根本不值钱。”养大了是老婆的。
“对嘛、对嘛!赔钱的儿子往旁边站,让我瞧瞧老妈有没有事。”他们家女儿最大。
十三岁的魏无忧和她娃娃脸的大姐正好相反,心智未成熟个子已抽得相当高,足足比她大姐高十公分,丰满的上围看不出她还是个未成年少女。
而且她打小就是小美人,附近的疯狗……是小男生一窝蜂的追求她,小小年纪已交过五个小男朋友,牵手、亲吻算是小事,不过她还没献出她的童贞。
“嗳!你别推我,长幼有序。”真是没礼貌的小鬼,下回不掩护她出门约会。
“我哪有推你,我是请你让路。”她打死不承认自己使用暴力。
爱耍赖。“妈……你比较公平来评评理,看看是谁的错。”
但笑不语的蓝翎温柔地看著眼前一双儿女,想著不久后他们也会像蓝喜儿一样离巢远走了。
一想到大女儿她的心情就开朗不起来,可怕的梦境仍叫她难以释怀,记忆犹新地折磨一位母亲的心,眉头难开展地堆成小丘。
“你是说爸爸不公平咯!”
这两个孩子出现的真不是时候,让英雄气短。
他已经要提枪上阵,偏被他们给破坏……
“本来就是嘛!爸一向不尊重家里的少数民族,不像不偏袒任何人的妈……啊!妈的脸色好白。”是不是生病了?
一听见儿子的大喊,魏天执连忙低下头瞧瞧妻子。“又想起那个梦了?”
她苦笑的点点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爸,妈作了恶梦才尖叫对不对?”害他以为老爸断气了,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鞋都没来得及穿。
“吵醒你们了。”来得还真快。
“妈作了什么梦?”整个屋子都听得见她的叫声。
“小孩子别过问大人的事,早一点去睡觉不要再玩电脑,待会我会去查房。”他们做什么事他都一清二楚。
噢喔!被发觉了。“人家只是关心嘛!我们只有一个妈耶!”
“你们认为我有几个老婆?”当他会虐待他们母亲不成?
“但……”就是不太放心。
强打起精神的蓝翎笑著要儿女靠近,一人给他们一个睡前吻。“去睡吧!妈没事了。”
“嗯!妈晚安。”
“晚安。”
两个孩子相继离去,蓝翎的笑容随即垮下,取而代之是眉间升上的烦忧。
“睡吧!老婆,真要不安心我叫个人过去瞧瞧,喜儿的丈夫会保护她的,如我对你一般。”至死不渝。
“天执……”眼眶微红,蓝翎再一次为丈夫的深情而感动。
“幸福的女人是不能落泪,那会显得做丈夫的我很无能。”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滴,魏天执以吻代替安慰。
“我今天有没有说过我爱你?”是的,她不该哭,喜儿的父亲在天上看见会取笑她爱哭。
“有,我也爱你。”爱语不嫌多,他一天比一天更爱她。
“太幸福会不会遭嫉……”她无法不为女儿担心。
食指点住她的唇,魏天执满脸宠爱的说:“看来你真的太闲了,咱们再生一个吧!”不待她回答,温暖的十指已朝她展开攻击,探向最柔软的部位……
早秋的曼哈顿也有春天。
爱在凌晨时分。
“哎哟!谁这么没公德心,在人来人往的走道上杵根柱子。”
蓝喜儿揉著撞到硬物的额头,眼一眯地看不清面前的事物,她只知一大清早被人挖起来骑马的感受非常不好,磨破皮的大腿内侧还隐隐作疼呢。
谁规定早上空气新鲜一定要骑马,早起的虫儿容易被鸟吃,而她正应验了这一句。
没良心的老公自己不睡还不准别人睡,他以为世上有几个拿破仑呀!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就能当上法国总统,起码再给她四个小时。
哈!好困哦!
这会儿他倒放她鸽子,一处理公事就忘了老婆的存在,一头撞进公文中不管她死活,真当她人缘好到人见人爱吗?
早说他那个妈是巫婆,居然使小人招式不给她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