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帮忙,”他最终还是说了,“他们传染科来了个人,负责查找和分析。”
“运气如何?”杰克问。
“昨天晚上抓到的老鼠有病,”克林特说,“但都不是鼠疫。”
“那家医院怎么样了?”杰克紧追不舍,虽说克林特明显不愿意谈。“我们刚刚解剖的这个女人就在他们的供给中心工作。看来她的病也和诺德尔曼一样是在医院感染上的。您是否认为她是在医院里边某个第一感染源感染的,或者您认为是诺德尔曼传染给她的?”
“我们还没查清楚。”克林特承认。
“如果她是从诺德尔曼传染上的,”杰克问道,“那您想没想过可能的传染途径?”
“我们已经仔仔细细检查了医院的通风系统和空调系统,”克林特说,“所有的赫帕过滤器都是正常的,并且做了相应的调整。”
“化验科的情况怎么样?”杰克问。
“你什么意思?”克林特说。
“您知不知道,他们化验科那个搞微生物的技术员纯粹是根据自己的临床经验,向化验科科长提到过鼠疫,他们科长要他别钉着那个不放。”
“这我不知道。”克林特嘟哝着说。
“要是那个技术员查下去,他可能已经作出了诊断,也就可以对症下药,”杰克说,“谁知道呢,本来没准可以救一条命的。问题是,化验科缩小了编制,由于来自美利坚保健的压力,为的是省几块钱,他们连微生物室主任都没有设,给撤消了。”
“这些事我一点也不知道,”克林特说道,“再说啦,鼠疫反正也发生了。”
“您说得对,”杰克说,“这种方法也好,那种方法也好,您反正都得搞清起因。不幸的是,您并不比昨天知道得多。”杰克在面具后边笑了。能向这位病理学家放一枪,他有点幸灾乐祸。
“我不会走那么远。”克林特喃喃地说。
“医院工作人员中有没有什么症状?”杰克问。
“有几个护士出现发烧,已经隔离了。”克林特说道,“不过还没有确认他们得了鼠疫,只是怀疑,他们可能受了诺德尔曼的直接感染。”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哈德?”卡尔文问。
“大概20分钟以后,”杰克说,“文尼把东西取回来就开始。”
“我要去看看其他的病例,”卡尔文对克林特说,“您是打算和斯特普尔顿大夫呆在这里,还是跟我一块走走?”
“我想还是跟您走吧,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克林特说。
“顺便问一句,杰克,”卡尔文离去之前说道,“办公处外头有一群记者跟警犬似的,正往楼上窜。我希望你不要举行未经授权的新闻发布会。医学检查官办公处的任何消息都由冬纳特洛女士和她的公关部发表。”
“我不会傻到去跟新闻界谈的,”杰克向他保证。
卡尔文踱着步子朝第二张解剖台走去。克林特一步不拉地紧跟着他。
“听上去不像是那家伙想找你谈,”文尼对杰克说道,卡尔文和克林特这会儿已经听不见了。“我可不是说他有什么错。”
“那个小耗子,我上次看见就绷着张脸,”杰克说,“我不知道他有什么问题。他整个是一怪鸭,如果你问我的话。”
“现在轮到乌鸦笑猪黑了。”文尼说道。
第十一章
1996年3月21日,星期四,早晨9:30
纽约市
“拉根索佩先生,你听得见我吗?”道尔大夫冲着患者喊道。唐纳·拉根索佩,38岁,非洲裔美国石油工程师,患有慢性气管炎。今天早晨,三点钟刚过,他就醒了,感觉到进行性的呼吸困难。家里备用的药没有见效,他四点钟就来到了曼哈顿总院的急诊室。常规的急诊处置没有起作用,到五点差一刻的时候,召来了道尔大夫。
唐纳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睡不着,只想休息一下。这一回可把他折腾够了,也真吓人。感觉到没法呼吸真是一种折磨,他这辈子还没经历过这么糟糕的事。
“你怎么样?”道尔大夫问,“我知道你不好受。你肯定累坏了。”道尔大夫属于那种比较少见的医生,能够出于深层的理解,同情自己的所有病人,就好像他也经历过所有类似的情况似的。
唐纳点了点头,表示他没事。他现在的呼吸得通过一个面具,这使得谈话很困难。
“我希望你在医院住几天,”道尔大夫说,“这次发病来得厉害。”
唐纳又一次点头。没有人跟他这么说过。
“我要你输液时间长一些。”道尔大夫解释道。
唐纳将面具从脸上抬起来一点。“我可不可以在家里输液?”他提出。在自己需要的时刻就住进医院,对此他唯有感激,但他更倾向于现在就回家,因为他的呼吸已经恢复正常。他知道,在家里至少还可以做点事。向来就是这样,这气管炎总是挑一个特别不适合的时候发作。他原定下星期返回得克萨斯,还有一些野外工作没完呢。
“我知道你不想住院,”道尔大夫说,“我有同感。但我认为最好还是暂时不动。我们尽量让你早点出院。我不光希望你继续输液,还希望你吸进有一定湿度,清洁并且不带刺激性的空气。我还想留心跟上你的峰值呼吸频率。我先前跟你说过,还没有完全康复。”
“你估计我得在这儿呆多少天?”唐纳问。
“我保证只有几天。”道尔大夫说。
“我得回得克萨斯。”唐纳说。
“哦?”道尔大夫说,“你上次是什么时候去的?”
“就是上个星期。”唐纳说。
“嗯,”道尔大夫若有所思地问,“你在那边有没有碰什么不正常的东西?”
“也就是得州加上点墨西哥风味的菜。”唐纳说着,想挤出一点笑容。
“你最近该没有养宠物什么的吧,是吗?”道尔大夫说道。处理慢性气管炎的困难之一,就是确定导致发病的原因。经常都是过敏性的。
“我女朋友最近养了一只猫,”唐纳说,“我最近这几次去身上都发痒。”
“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道尔大夫问。
“昨天晚上,”唐纳承认,“可十一点刚过我就回去了,觉得一点没事。睡的时候也没有问题。”
“我们需要检查一下,”道尔大夫说,“同时我还是希望你住院。你怎么说?”
“你是大夫,你说了算。”唐纳无可奈何地说。
“谢谢你。”道尔大夫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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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1996年3月21日,星期四,早晨9:45
杰克准备对苏珊娜·哈德进行尸体解剖,却不由得压低声音说厂一句:“基督啊!”克林特·阿贝拉德像一只蚊子似的在他身后转悠,不时将身体重心从一条腿转向另一条。
“克林特,你干嘛不绕过去,站在解剖台的对面,”杰克提出建议,“那样你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
克林特接受了建议,站到杰克的对面,双手倒背在身后。
“现在别动了,”杰克自言自语。杰克不喜欢克林特那么来回转悠,但他别无选择。
“真是可悲,你检查的这个年轻女子成了这样。”克林特突然说道。
杰克抬起头来。他没有想到克林特会有这样的看法。似乎还有点人味儿。此人先前给杰克留下的印象是一个毫无感情暴躁易怒的官僚。
“她多大年龄?”克林特问。
“28岁。”站在解剖台上方的文尼回答。
“从她的脊柱外型看,她可没过什么好日子。”克林特说。
“她做过几次背部大手术。”杰克说道。
“是一场双重悲剧,她刚生了孩子,”克林特说道,“那孩子没妈了。”
“那是她的第二个孩子。”文尼说。
“我想我不应该忘了她丈夫,”克林特说道,“谁要是失去配偶一定很难过。”
一柄小刀一般的感情利刃扎进杰克的后背。他不得不尽量克制着,不把手伸到解剖台对面,将克林特拎起来。他骤然离开解剖台,朝洗手间走去。他听见文尼在身后喊他,但他没去理会。杰克靠在水槽边上,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跟克林特发火是一种不理智的举动;这无非是一种纯粹、地道的转移。但是,理解这其中的原由并没有化解心中的怒气。每次只要听到实际上并无半点针对他之意的人发出这种陈词滥调,杰克总要感到恶心。
“有什么问题吗?”文尼在门口探进头来,问道。
“我马上过来。”杰克说。
文尼松开手,门又关上了。
杰克洗了洗手,重新戴上手套,然后回到解剖台。
“我们这就干起来吧。”他说了一句。
“我已经检查过全身,”克林特说,“没看到有什么地方像是蚊虫叮咬的,你看呢?”
杰克耐住性子,不去开导克林特,就像克林特开导他那样。他仅仅是着手进行体外检查。直到检查完毕,他才开口了。
“看得出,没长坏疽,没有紫瘢,也没有蚊虫叮咬,”他说道,“可只要看一眼,我就能看出她有些颈部淋巴节肿大。”
杰克将这些部位指给克林特看,他立刻点头表示同意。
“这无疑与鼠疫是一致的。”克林特说。
杰克没有吭声。他从文尼手中取过一把解剖刀,利索地做了典型的“丫”字形解剖切入。动作的大胆无情使克林特大吃一惊,他后退了一步。
杰克迅速而又小心翼翼地干了起来。他知道,内脏器官翻动得越少,传染性微生物进入空气的机会也越少。
杰克取出内脏,立刻将注意力转向死者的肺部。就在这一时刻,卡尔文进来了,站在身后,看着杰克把刀插进这一个显然带病的器官。杰克将这个肺像蝴蝶一样摊开来。
“大面积的大叶肺炎和先期器官坏死,”卡尔文说,“与诺德尔曼非常相似。”
“我下清楚,”杰克说,“在我看来,病变的量一样,实变的要少一些。瞧这些淋巴节区,老是看上去像早期坏死的肉芽瘤。”
听着这些病理学行话,克林特感到索然无味或者说不知所云。他记得在医学院学过这些术语,但早就忘了它们的意思。“像鼠疫吗?”他问。
“有些关系,”卡尔文说,“我们再看看肝和肾脏。”
杰克细心地取出这些器官,切开。处理肺的时候,他把切开的表面摊开来,以便每一个人都能看清。连劳瑞也从她的工作台走了过来。
“大量坏死,”杰克说道,“肯定属于病毒性,和诺德尔曼或我先前解剖的那几个一样。”
“我看像鼠疫。”卡尔文说。
“可为什么荧光抗体测试呈阴性呢?”杰克说,“这告诉了我某些东西,尤其是与肺部的表象结合起来。”
“肺部怎么啦?”劳瑞问。
杰克把肝和肾拨到一边,让劳瑞看切开的肺部。他说了说自己在病理方面的考虑。
“我明白你指给我们看的意思了,”劳瑞说,“这与诺德尔曼不一样。他的肺实变的地方无疑要多一些。这一个看上去更像严重的进行性肺炎。”
“哇!”卡尔文说,“这不是肺炎。绝对不是。”
“我想劳瑞也没说就是肺炎。”杰克说。
“我没说是,”劳瑞赞同地说,“我是用肺炎作为描述这些感染的一种方法。”
“我认为是鼠疫,”卡尔文说,“我意思是说,如果我们昨天从这同一家医院不是只取得一个病例的话,我就不会这么说了。不管他们的化验室怎么说,是鼠疫的可能性很大。”
“恐怕不是这样,”杰克说,“还得看看我们的化验室说些什么。”
“那十块钱翻一番怎么样?”卡尔文说,“你就那么有把握?”
“没什么把握,但我要跟你赌一把。我知道钱对于你是多么的宝贵。”
“我们是不是到此为止了?”克林特问,“如果是的话,我恐怕应该走了。”
“我基本上做完了,”杰克说,“淋巴上还有一点点,接下来就是为显微镜取样。您如果现在就走的话,也不会落下什么。”
“我给您指路。”卡尔文说,
“如果你认为这个病例不是鼠疫。那你认为它是什么?”劳瑞回头看了看那具女尸,问道。
“我没法跟你说。”杰克说。
“说吧,”劳瑞催促着,“我决不告诉任何人”
杰克看了看文尼。文尼举起双手。“我守口如瓶。”
“好吧,我还得回到原先我对诺德尔曼诊断的不同看法,”杰克说道,“再缩小一点,我不得不又一次踩在薄冰上。如果这不是鼠疫,那么从病理和临床两方面来看,最相近的传染病就是兔热病了。”
劳瑞大笑。“兔热病发生在曼哈顿一个28岁的产后妇女身上?”她问,“那种病极其罕见,尽管不像你昨天诊断的鼠疫那样稀少。说到底,她不可能有周末去打兔子的雅兴。”
“我知道这可能性非常小,”杰克说,“我只能再一次完全依靠病理学,还有就是鼠疫测试呈阴性这一事实。”
“我很想和你赌两毛五分钱。”劳瑞说。
“这么小气!”杰克乐了,“好极了。我们就赔两毛五。”
劳瑞回她的解剖台去了。杰克和文尼的注意力又转向了苏珊娜·哈德。在文尼做他自己的事的工夫,杰克完成了他想做的淋巴解剖,然后取出感觉适合显微镜分析的器官样本。他把这些样本一一保存好,分别加上标签,又过来帮助文尼缝合尸体。
离开解剖室,杰克调试好了自己的设备。他插上可充电的通风机电池,便乘电梯上到三楼,去找阿格尼丝·费恩。杰克看到她正坐在一排皮氏培养皿前观察培养的细菌。
“我刚做完另一个怀疑为鼠疫的传染病例,”他告诉阿格尼丝。“所有的样本马上就送上来。可这里有一个问题。曼哈顿总院的化验科说患者测试呈阴性。当然,我希望在我们这儿也是一样的,但同时我也希望你能排除兔热病,而且越快越好。”
“这可不容易,”她说,“处理法兰西兔热病很棘手。要是它扩散到空气中,就很可能威胁化验人员。本来已经有兔热病专用的荧光抗体染色剂检测设备了,但我们还没有。”
“那,你怎么诊断呢?”杰克问。
“我们只好把一些样本送出去,”她说,“由于处理这种细菌的危险性,试剂往往只保存在一些综合实验室,那儿的人都是些处理微生物的专家。市里就只有一个这样的实验室。”
“你能马上送去吗?”杰克问。
“押运员一来,我们就送过去,”她说道,“我如果打个电话,给它加急,不出24小时我们就可以得到初步结果了。”
“太好了,”杰克说,“我可以等。我还额外赚了十块零两毛五分钱呢。”
阿格尼丝看了杰克一眼。杰克想解释一下,又怕一开口会显得更傻气。他快步上楼,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第十三章
1996年3月21日,星期四,早晨10:45
纽约市
“我越来越喜欢它了,”特瑞西说着,从科林的绘图板上直起身来。科林正在把她手下人今天早上刚刚赶出来的构图拿给特瑞西看,用的就是她俩昨天晚上讨论过的那个主题。
“最妙的一点就是这个构忠与希波克拉底誓言联系上了,”科林说,“尤其是这绝不会伤害到任何人。我很喜欢。”
“真不明白我们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上头,”特瑞西说,“实在是妙趣天成。真搞不懂,这该死的传染性鼠疫居然使我们想起了这一点。早晨的电视有什么新闻?”
“三人死亡!”科林说,“数人患病。真可怕。说实话,差点没把我吓死。”
“昨晚喝了点酒,我今天早晨醒来有点头痛,”特瑞西说道,“我心里想到的头一件事就是我是不是得了鼠疫。”
“我也想到了这事,”科林说,“很高兴你承认了。这事也太不可思议了。但愿昨天晚上那两人没事,”特瑞西说,“他俩似乎忒有信心,说出不了大问题。”
“你担心他们?”科林问。
“哦,我想过这一点,”特瑞西承认,“不过如我所说,他们很有信心。如果有什么风险的话,我无法想象他们会那样干。”
“今天晚饭还是出去吃?”科林问。
“不管怎么说吧,”特瑞西说,“我有点犯嘀咕,那个杰克·斯特普尔顿今后可能是广告创意的一个不为人知的源泉。在某些方面他兴许很刻薄,但他很敏锐,有见解,他肯定很懂行。”
“我想象不出这效果有多好,”科林说道,“我倒是觉得切特挺有意思的;他风趣,开朗,好说话。我自己的问题就够多的了,我才不会倾心于那种思索型的苦恼人呢。”
“我也没说对杰克·斯特普尔顿有好感,”特瑞西说,“那完全是两回事。”
“我们在一个广告中使用希波克拉底本人,你的直接反应是什么?”
“我感觉很有潜力,”特瑞西说,“干起来吧。我现在上楼,去和海伦·罗宾逊谈谈。”
“干嘛?”科林问道,“她恐怕属于敌对势力。”
“我正在考虑泰勒的劝告,我们创作人员要和业务人员合作共事。”特瑞西轻松地说。
“哟,没问题!真有这么回事!”
“不开玩笑,”特瑞西说道,“有件事我想要她办。我需要一点秘密情报。我希望海伦确定,全国保健在医疗感染或者说住院感染方面是清白的。如果他们的成绩糟糕透了,这次的整个广告行动可能会砸锅。到时候,不光是我会输掉竞争总经理押的宝,你和我恐怕就得改行卖铅笔了。”
“到这会儿我们还没听到消息?”科林问道,“我的意思是,他们是多年的老主顾了。”
“不一定,”特瑞西说,“这些保健巨人最恨的就是暴露任何可能导致他们的股票价格下滑的东西。医疗感染方面成绩很差肯定属于这一类。”
特瑞西轻轻拍了拍科林的肩膀,要她不断进取,勇挑重担,说罢便朝楼梯口走去。
特瑞西两级一步来到楼上,气喘嘘嘘地走进行政楼层。她从这儿直接朝装饰堂皇的业务部走去。她心潮起伏,与昨天的焦急、恐惧截然相反。本能告诉她。在与全国保健的关系上,她大大地前进了一步,很快就将夺取应得的胜利……
与特瑞西的临时约见一结束,特瑞西刚一走出门口,海伦便回到写字台前,给她在全国保健中心的主要联系人打电话。那人一时间不在,不过海伦本来就估计她不在。海伦只是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号码,要对方尽快打个电话过来。
打过这个电话,海伦从写字台里取出一把刷子,对着洗手间门后的小镜子飞快地整理了几下头发。她对自己的模样满意了,这才走出办公室,朝罗伯特·巴克尔的办公室走去。
“你有没有一分钟的时间?”海伦在门口喊道。
“对于你,我一整天都有。”罗伯特往椅子上一靠,说。
海伦走进室内,转身关上门。趁着她关门的当儿,罗伯特悄悄地将写字台角上他妻子的照片翻了过去。只要海伦在他的办公室里,妻子那严肃的目光总是使他感到愧疚。
“我那儿刚来了一个人。”海伦说着走了进来。和往常一样,她坐下来,将交叉着的双腿放在一把椅子的扶手上,面朝罗伯特的写字台。
罗伯特感到自己脉搏加快,头上开始冒汗。海伦的短裙使他可以对她的大腿一览无余。
“是我们的创作部主任,”海伦继续说道。她非常清楚自己对老板的影响力,她很满意这一点。“她要我为她提供一些资料。”
“哪方面的资料?”罗伯特问。他的眼睛一动不动,也没眨一下,就好像接受了催眠术似地。
海伦说明了特瑞西的要求,描述了关于发生鼠疫的那一段简短谈话。罗伯特还是没有立刻作出反应。她站了起来。这一下打破了罗伯特的催眠状态。“我和她说了,不要用这一点来作为广告行动的基础,”海伦补充说,“可她认为这能起作用。”
“你该没有说什么吧?”罗伯特解开衬衫,长吸了一口气。
“可这糟糕透了,”海伦说道,“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乏味的了。”
“千真万确,”罗伯特说,“我就是希望她提出一个毫无趣味的广告行动。”
“我明白你的意思,”海伦说道,“我可不认为那是心血来潮。”
“当然不是,”罗伯特说。“你不像我有那么多鬼点子,但你善于分析。这个主意涉及一般的医疗感染,问题在于,这可能是个绝妙的点子。全国保健和美利坚保健在合法性方面的区别也许就在这里。”
“我可以跟她说没有资料,”海伦说,“说穿了,可能本来就没有。”
“撒谎总是要冒险的,”罗伯特说,“她可能已经有这方面的资料了,就是要试探一下我们,出我们的丑。不,你去找我,看看你能找出些什么来。不过你得让我知道你了解的情况,你给了特瑞西·哈根什么东西。我需要领先她一步。”
第十四章
1996年3月21日,星期四,中午12:00
“嗨,体育健儿,你好吗?”切特问道。杰克快步走进他俩合用的办公室,把一大摞档案堆在本来就已经摆满东西的写字台上。
“好得不能再好了。”杰克回答。
星期四是切特的文件处理日,这就是说,他将在写字台前坐一天,不去解剖室。在一般情况下,助理医学检查官每周只做三天的解剖工作。其余几天他们用来处理需要“签发”的案子的大量文件。法医、化验室、医院或者当地大夫,甚至警方那里需要收集的材料总是很多。除此以外,每位大夫还必须审查组织化验室对每一个案件所进行的显微切片检查。
杰克坐下来,将一些零散的文件推到一旁,把写字台中间的桌面腾出来。
“今天早晨感觉还好吧?”切特问。
“有点手忙脚乱,”杰克承认。他从化验报告底下将电话解放出来。接着他打开自己带进办公室的一份卷宗,开始浏览目录。“你呢?”
“好极了,”切特说道,“喝点酒什么的,我根本就不在话下。记住那两个妞,人家可是好意,特别是科林。嘿,我们今晚再接再厉,如何?”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杰克说。
“你答应了的。”切特说。
“我没有完全答应。”杰克说。
“得了吧,”切特央求道,“别把我撂下。她们希望我们俩都去要是只有我一个人露面,她们没准说走就走了。”
杰克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同事。
“行了,”切特又来了。“求你了!”
“好吧,看在上帝份上,”杰克说道,“只此一次。我真是搞不懂,你为什么需要我。你的发挥够可以了。”
“多谢了,哥们,”切特说道,“我欠你一个情。”
杰克找到了身份记录,上边有苏珊娜·哈德的丈夫毛里斯·哈德的电话号码。住宅电话和办公室电话的号码都有。他拨打了那个住宅电话。
“你给谁打电话?”切特问。
“你这家伙就是喜欢多管闲事。”杰克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我必须看着你,免得你把自己给开除了。”切特说。
“我给另一个奇怪的传染病人的丈夫打电话,”杰克说道,“我检查过了,有点弄不大清楚。从诊断上看像是鼠疫,可我觉得不是。”
接电话的是一位管家。杰克说找哈德先生,对方告诉他,哈德先生上班去了。杰克又拨第二个号码。这一回接电话的是个秘书。杰克只得说明自己是谁,电话才给接了进去。“我真是服了,”杰克用手捂住受话器,对切特说。“老婆刚死,那人就上班了。也只有在美国啊!”
毛里斯·哈德来接了电话。他的声音很紧张,听得出他压力很大。杰克很想告诉对方,我知道你这会儿的感觉,但有个什么东西又使他没有说出口。相反,他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及为何要打电话。
“你是否认为我应该先和我的律师谈一谈?”毛里斯问。
“律师?干嘛找律师?”
“我妻子娘家的人正在捏造一些可笑的起诉,”毛里斯说,“他们提出我与苏珊娜的死有牵连。他们真是疯了。没得说,是疯了。我意思是,我和苏珊娜同甘共苦。我们从来没有伤害过对方,绝对没有。”
“他们知道不知道,尊夫人是死于一种传染病?”杰克问。
“找好容易才跟他们说清楚。”毛里斯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杰克说道,“我处在这么一个位置,实在无法就你的法律地位提出什么建议。”
“好吧,不管它,说咱们的,问你的问题吧,”毛里斯说道。“我想象不出这会有什么不同。还是让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这次是鼠疫吗?”
“到现在都还没确定,”杰克说,“我们一确定下来,我就打电话告诉你。”
“感谢感谢,”毛里斯说,“你说,你有什么问题?”
“据我了解,你养了一只狗,”杰克说,“那只狗是健康的吧,
“就一只七岁的狗来说算健康的了。”毛里斯说。
“我倒是要鼓动你带上那个宝贝去看看兽医,说明尊夫人是死于一种严重的传染病。我需要查清那只狗有没有带病,不管是哪种病。”
“有可能是那种病吗?”毛里斯紧张地问。
“可能性不大,但有可能。”杰克说。
“为什么医院没告诉我这个呢?”他问。
“这我无法回答,”杰克说,“我估计他们和你谈过使用抗菌素。”
“唷,我已经够吃惊的了,”毛里斯说道,“真是太不成体统了。照道理是应该通知我的。”
“还有一个旅行的问题。”杰克说,“我听说你妻子最近根本没有出外旅行。”
“是啊,”毛里斯说,“由于怀孕,她一直很不舒服,尤其是她背部又有毛病。除了去我们在康涅狄格州的家,我们哪儿也没去。”
“最近一次去康州是什么时候?”杰克问。
“大概一个半星期以前,”毛里斯说。“她喜欢去那边。”
“是在农村?”
“70英亩农田和林地,”毛里斯自豪地说,“风景如画。我们有自己的池塘。”
“你妻子进入过那些树林没有?”
“天天去,”毛里斯说,“那是她主要的乐趣。她喜欢喂那些鹿和兔子。”
“那儿有很多兔子?”杰克问。
“兔子你是知道的,”毛里斯说,“每次我们去那边,兔子都增加了。我确实觉得它们是个累赘。春夏两季,它们把所有的花全给吃了。”
“有没有老鼠?”
“据我所知没有,”毛里斯说道,“你断定这有很大关系吗?”
“我们还不清楚,”杰克又说,“你的印度来客情况怎么样?”
“那是斯文山先生,”毛里斯说,“是我在孟买的一个生意上的熟人。他在我们家住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嗯,”杰克想起了1994年在孟买发生的鼠疫,“根据你的了解,他身体是不是很健康?”
“我看很健康。”毛里斯回答。
“给他打个电话怎么样,”杰克提议,“如果他病了,就告诉我。”
“没问题,”毛里斯说,“你该不会认为他可能已经受了感染,是吗?说到底,他是三个星期前来的。”
“这事把我给搞懵了,”杰克承认,“我无法排除任何事情。唐纳·诺德尔曼怎么样?你或者你妻子认识吗?”
“这人是谁?”毛里斯问道。
“他是这次发生鼠疫的第一个受害者,”杰克说,“他是曼哈顿总院的一个病人。我很想了解尊夫人是不是可能去看过他。他住在同一层楼。”
“在妇产科?”毛里斯吃惊地问。
“他住在大楼另外一侧的病房。他是因为糖尿病住院的。”
“他家住哪儿?”
“在布朗克斯区。”杰克说。
“我不信,”毛里斯说,“布朗克斯区的人我们一个也不认识。”
“最后一个问题,”杰克说,“你妻子临产以前的那个星期到医院去过没有?”
“她讨厌医院,”毛里斯说,“哪怕是怀孕了,要送她上医院都很困难。”
杰克谢过毛里斯,挂上电话。
“下一个又给谁打?”切特见杰克又在拨电话,便问。
“打给我今天早上第一个病例的丈夫,”杰克说,“至少我们确知这一病例是鼠疫。”
“你干嘛不让对外联络部去打这些个电话呢?”切特问。
“因为我说不出要他们问什么,”杰克说道,“我弄不清自己在查什么。我只是有这种疑惑,资料当中缺了点什么。再说了,我纯粹是出于感兴趣。我越是想到三月份在纽约发生鼠疫这件事,就越是觉得奇怪。”
与毛里斯先生相比,哈里·穆勒先生就完全不一样了。丧妻的痛苦已经毁了他,他连说话都困难,尽管他勉强表示愿意合作。杰克不想增加这人的负担,就尽量长话短说。在核实了詹尼丝报告中关于没有宠物或旅行,最近也没有客人来访等情况之后,杰克提出了有关唐纳·诺德尔曼的那几个相同的问题,正像他与毛里斯的谈话那样。
“我可以肯定我妻子不认识那个人,”哈里说道,“她很少直接与任何患者见面,尤其是传染病人。”
“你妻子在供给中心工作很长时间了吧?”杰克问。
“21年。”哈里说。
“她是否染上过她认为是在医院感染的任何一种病?”杰克问。
“要是她的某个同事得了感冒,那倒是可能的,”哈里说,“别的什么就没有了。”
“谢谢你,穆勒先生,”杰克说,“你真是太好了。”
“凯瑟琳也会希望我出点力,”哈里说道,“她是个好人。”
杰克挂断电话,但却用双手敲打着受话器。他深感焦虑。
“没有一个人,包括我自己,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说。
“一点不假,”切特说,“可那用不着你操心,地面部队已经到达。听说市里那位病理学家今天早上上那儿视察来着。”
“他是来过了,”杰克说,“可事情还是一点希望也没有。那个小丑丝毫也不清楚现在的情况。要不是疾病控制中心从亚特兰大派了一个人来,可能一点进展都没有。至少得有人出去抓老鼠,查病灶。”
杰克忽然往写字台后边一退,站起来,穿上他的掷弹兵夹克。
“哦——呃!”切特说道,“我就知道有事。你上那儿去?”
“打回曼哈顿总院,”杰克说道,“我的直觉告诉我,缺少的资料就在那家医院,上帝保佑,我马上去找找看。”
“宾汉那儿怎么办?”切特紧张地说。
“替我掩护一下,”杰克说道,“如果周四例会我迟到了,你就对他说……”杰克停了停,尽力想找出一个适当的理由,但什么也没想出来。“噢,算了,”他说,“我不会那么久。我开会以前就回来。要是有人找,就说我上厕所去了。”
杰克不假思索,匆匆离去,骑着自行车直奔居住区。不到一刻钟他已经到了,仍把自行车锁在昨天那块街牌上。
杰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乘医院电梯登上七楼,进行侦察。他看了看,妇产科与住院部是截然分开的,两边没有任何共用设施,诸如洗衣房、盥洗室什么的。他还看出,按照设计,通风系统就是要杜绝空气从一个病房流向另一个病房。
杰克推开旋转门,进入妇产科,向中央服务台走去。
“请问,”他对一位值班秘书说道,“有没有医务人员同时跨这个病室和电梯间对面的病室的?”
“没有,据我所知没有,”小伙子答道。他看样子只有大约15岁,从脸上就看得出他还没刮过胡子呢。“当然,得除去清洁工。全院的清洁都归他们打扫。”
“说得好,”杰克说。他没考虑过后勤部门。这倒是值得考虑的。杰克又问苏珊娜,哈德住哪间病房。
“可以问问这有什么关系吗?”这位病房工作人员问。他这才注意到杰克没有挂医院的身份牌。所有的医院都要求雇员佩戴身份牌,可往往又没有专人监督执行。
杰克掏出自己的医学检查官徽章,亮了一下。这立刻取得了理想?br/>